第14章 這個問題沒能讓莫赴晚思考太久

唱歌時那麽好聽的葉謙,怎麽這句話說出來這麽不招人喜歡呢。

Kiss time?

她有點暈,說不清是被起哄的聲音給鬧的,還是被白熾的燈光閃的。

易千森抓住了她的手,有些發涼。

本以為可以占便宜的小心髒不安跳動了下——果然還是不能趁人之危。

圍觀群衆卻沒管這麽多,這一對情侶長得太好看,登對。于是都舉起了手機,準備見證一幕小粉紅。

“晚晚。”

還是不能讓巨星和五萬人一起幹等着,易千森擡起了她的下巴,微微笑着,湊近了點,距離一下拉得很暧昧,“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我不會強迫你的。”

莫赴晚抿唇,眼裏有些驚惶的水色。

只有近在咫尺的易千森看見了,他很認真地直起了上半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唇畔和皮膚微微相觸,随即退開。

“啊啊啊,少女心炸裂了!”

“好棒好棒嘤嘤嘤!!”

周圍人在尖叫,莫赴晚眼裏全是易千森,他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道,“當做意外,沒什麽。”

……親都親了,要怎麽當意外。

終于回過了神,這種當着數萬人的面做最親密之事的感覺。很難以描述,但也不是讨厭。

心裏跟塞了一堆蓬松的新雪一樣,慢慢融化,流淌在脈絡裏,被沸騰成了滾燙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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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插曲在現場一閃而過。

下半場開始時,他們又只是萬人中的普通觀衆了。

莫赴晚在散場之後,都沒有想到這件事還會帶起其他的熱度。

看過演唱會後,接近11點。

到家的時候已經淩晨了,莫赴晚恨不得在卸妝的時候倒在浴缸就睡。

這一覺也就格外綿長。

十一點,她才起來。

睡得盡興,人也清爽了許多。

在沙發上盤着腿啃一個梨,當墊胃的,準備直接吃午飯了。

很久沒玩微信了,她一點開,就被消息震得慌。

嘴裏全是甘甜的汁水,咽下去。才仔細看消息。

張臻:晚晚,你跟易先生在一起了?

賀舟:?

丁紛紛:天吶晚晚雖然我心理是站賀舟師兄那一邊的,但是你跟你們易先生那張照片,真是太配了,太好看了。

……

諸如此類。

愣頭愣腦的。

莫赴晚不明白,選了個最拎得清八卦事的張臻,“怎麽回事?”

她立刻激動回了三個嘆號。

“你沒看今天微博熱搜啊?‘葉謙演唱會高顏值情侶’,那張照片啧啧,抓拍得不錯。”

她又咬下了一大塊果肉,去點開微博,仍然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果然在第25個熱搜看到她和易千森。

葉謙畢竟是巨星,直接帶他們飛了一把。

精選是一個營銷號“我們都愛俊男美女”發的通稿,大致就是誇,誇他們兩人。

最後放的配圖正是易千森在她額頭上淺吻的時候,莫赴晚才看到自己臉上竟然有謎一樣的紅暈,半垂着眼,睫毛很長,在光影下很好看——這不是重點。

易千森那個幽深的眼神,好像藏了萬水千山。

眨了眨眼,莫赴晚保存了圖片。也沒看熱評,直接退了微博。

昨天那個吻都能當意外,這個熱搜算什麽。

啃完了梨子,比她起得還遲的易少爺扶着樓梯不太清明地下了樓。

莫赴晚決定讓他清醒一下。

“來,看。”

他打了個呵欠,從沙發後俯下身來,看莫赴晚的手機。

“照片很好看啊……”

莫赴晚突然笑了。

兩個人的關注點,還真是奇怪地相似。

揉了揉她的腦袋,易千森翻到她身邊,想放大細看,被莫赴晚打掉了手。

他也不惱,拿出自己的手機,繼續未完成的事。

本來是一件全國人民都知曉了的大事,莫赴晚就覺得在他隐隐約約的笑裏,消逝不見,利落得就像是她删除那些還沒來得及點開的微信消息一樣。

男女風月,你情我願。

就算是因為一些其他條件,得到了許多人的矚目。

相處的時候,也不過是兩個人而已。

莫赴晚沉默了片刻,從沙發跳到地上,準備去做飯,被易千森拽住了手腕,低聲提醒,“鞋子,反了。”

她低頭去看,乖乖把錯開的拖鞋歸回原位。

看了下冰箱裏的東西,基本只能做個全素。她自己倒無所謂,只是害怕易少爺不能接受。從廚房裏探出頭,想詢問下他的意思。

易千森正在接電話,長腿随便往沙發上一磕,仰頭看着天花板,眉頭高蹙,一邊應和着。

無聲走到他面前,莫赴晚無聲做口型,“只能吃素菜了。”

他眼中的無奈還沒完全收斂,直勾勾看着她,讀懂了唇語。

點點頭。

莫赴晚轉身,聽到一聲壓得很低的嘶吼,“不要扔!!”

腳步頓了頓。

易千森放軟了點聲音,“媽,聽我的話,不要扔了那個戒指。我騙了你,不是買的,是訂制的。和她沒有關系,你不要遷怒別人。”

那個ta大概也許是……指的自己?

更沒有走開的理由了,莫赴晚在易千森幽深的目光裏轉身,注視着他。

一個麻煩沒解決,源頭卻不走了。

只覺得頭疼,易千森低聲解釋,“不管你看到了什麽,真相就是這樣。我也不介意你說的那些東西,反正你兒子喜歡的是這個人。”

“戒指你扔了我還可以再買。但希望您可以盡早糾正自己的偏見。她是個做菜很好吃的姑娘。”

幹脆利落挂了電話。

身邊的人出奇乖巧,只是看着他。

“有話說?”剛表白完的易千森有些不自在,移開了眼,盯着黑漆漆的電視,映出兩個人現在的姿态。

剛才在自己母親面前還強勢得不行的男人,此刻像只虛張聲勢的大貓。

“為什麽要這麽護着我?”

“我本來就是一個有點自私,只想掙錢,過好自己生活的女人。”

“對你這麽照顧,不外乎是因為你是我的金主病人。”

“這都……沒什麽……”

易千森忽然拽住了她的手,勁很大,也不管是不是會讓她覺得疼。半個身子壓下去,莫赴晚只覺得他的手腕那一線都在顫抖,被他克制住,強迫自己冷靜,跟她這個架起了殼子的人說下去,“我媽可能說的是真的。”

“你也覺得我有病?”莫赴晚笑了,咬住了唇,斷掉了那個弧度,冷冰冰地墜在唇邊。

摸着她的臉,是溫熱的,易千森忽然放松了些,也不管莫赴晚下一秒就會咬上來的樣子,怒氣滿滿。

把頭靠在她胸口,易千森低聲開口,“不,我很開心,能看到你的另一面。那對我來說,是很珍貴的東西。我不想你藏着,也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情。你本就不是這樣千裏之外的一個人,你很鮮活。”

靜默了片刻。

莫赴晚不知道怎麽回應。這個在她身上快軟成一灘水的男人,确實比她更有溫度,更溫暖。

見過了很多病人,卻沒有一個能給她看到靠岸感覺的男人。

她可能真的像賀舟說的那樣,快要忘記自己醫生的本職了。

“晚晚,你是我的醫生。”

“但我不想只是這樣……”

他呼出的氣穿過了薄薄的針織衫,胸口很熱,特別是心跳的那一塊。像是喝了醇厚的酒,昏沉得不知何是去路。

扭過了她的臉,易千森不想再看到那一段尖尖的下颔線。很執拗,卻在此刻分外讨人厭。

她的一如既往的表情寡淡,卻被眼裏的水色出賣了。

易千森很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這個女人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絲一毫想哭的意思,他心裏的城牆就坍塌千裏,再也不起。

蓋住了她的眼,低了頭,去夠有些蒼白的唇瓣。

以前的莫赴晚人生是什麽樣子,他可以不知道。

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思,就再也沒辦法坐視不理。

他閉了眼,很虔誠的一個吻。只是接觸,在表面輾轉,就像是在用自己的溫度,一遍遍焐熱她。

從唇,到心。

被推了把,莫赴晚回過神。

她好久不見的同桌一邊翻着筆記,嗆她,“好不容易回班了,不好好看看我們的易老師?”

那天宴會散後,就大概猜出了兩人的關系并不這麽純潔。

但也不敢大肆調侃。

看,再看自己恐怕就走不出來了。

整晚的夢裏,全是易千森。

現在白天面對的,還是他。

或者說,也不是他。

莫赴晚對易老師,下意識還存留着兄妹的依賴,享受過的無邊寵愛,好像成為她出現在這的理由。

讓知識麻痹自己。再不行,找哥哥談談心。

輕輕“哦”了一聲,莫赴晚低頭記筆記。熬過了整天,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去辦公室找易千森。

有女學聲在問他問題,醉翁之意不在酒,酒窩裏全是青春的痕跡。

莫赴晚推開門,也沒客氣,在兩人的目光裏往沙發上一坐,臉上全然一副“我就看看你們能怎麽發展”的姿态。

女生縮了下頭,莫名察覺到殺氣。

不是莫赴晚不冷靜,昨晚還把她按在身下當寶貝一樣哄着親着的男人,現在和一個小姑娘腦袋都快撞上了。

同樣的皮,不同的心。

那也是一個叫易千森的人。

“好了,還有不懂的,可以在群裏問我。”合上了書,易千森朝不高興了整天的某人走了過去,坐下,望她。

莫赴晚偏頭,忽然展顏,俏生生地叫了句,“哥哥。”

那聲音勾人軟魅得,幾乎讓人覺得她是故意漏了一個字。

情哥哥。

☆、姓易的都是撩了就走的嗎

女同學走的時候很體貼地帶上了門。

室內重歸寂靜。

莫赴晚收了笑,還原了本來面目,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低頭看易千森的教材。

“去吃午飯了?”

摸不準她現在什麽心情,易千森詢問。

“不吃。”她聲音一沉。

……約莫是遇着什麽事了。

他起身,當了不過一段時間的哥哥,還真把這份責任感銘記在心了。到她身邊,只能看到頭頂一個漩。

“抽支煙?”他揚眉詢問,聲音不複往昔溫柔。

原來這位男人也不是一成不變。

莫赴晚點點頭,心情突然明快了點——不只是她一個人有兩面嘛。

走了幾步,他推開了窗戶,推到最大,秋風就肆無忌憚灌了進來。

斜靠在窗邊,易千森從右側的書櫃裏摸出了一包煙,捏了根在指尖,用火機點燃了,也不急于放到嘴裏,就着點紅星,看莫赴晚。

她趴在書上,有些沒精神。

當然了,以她的容貌,有精神的時候也像沒精神。

但此刻的眉眼間,有些東西是很不一樣。

“有什麽事?”

漏了字,應該是心事。

側了半張臉給他,莫赴晚聲音難得有些澀然,“被告白了……”

煙圈差點沒成型。

狠狠吸了一大口,易千森笑,以她那種快成精的面孔,也該是經歷過許多次這樣的場景了。

抖了抖手指,他開口,“喜歡就答應,不喜歡就拒絕,很難?”

莫赴晚咬了唇,是猶豫的意思。

易千森覺得自己心髒往下沉了一點,咯噔咯噔地墜着,搖搖晃晃的感覺,說不上是難受還是其他。

一個快三十的大男人還萌生出這種莫名情緒。

真,有點可笑。

他不再說話,安靜抽着煙,一根見底,啞着聲,“我訂外賣了。”

兩人都不見得有出去吃飯的興趣。

點點頭,莫赴晚強撐起腦袋,“我要吃蛋包飯和煎蛋湯,到了叫我,睡一會。”

應着,易千森手指在屏幕上按着,給相熟的店家發訂單。

幾個字發出去,莫赴晚居然睡了,毫無防備。

他腳下很癢,想走過去,最終還是壓下了那股躁,就在原地看她。

也不是沒見過好看的女人。

但她就留了半張臉,也像畫。

喉嚨也跟着癢起來了,易千森很少抽煙,現在卻想再來一根。他的辦公室不大,上一根的煙味還沒散去,想了想,作罷,悄悄走到沙發上坐下。

在風口當頭,很好思考問題。

心裏滾動了很多東西,像沸水一樣,大敞的窗口秋風死命吹來,也降不了溫。

心髒竟活生生跳動出了十六歲的感覺。

開始認真梳理自己的異樣,是因為太久沒有女人了才會這麽趕着上?

也不像。

易千森對自己的控制力很确定,他有點心理潔癖,不是上眼的碰都不會碰。

所以他是跟毛頭小子一樣,又生出了一種闊別已久感情?

莫赴晚被送外賣的敲門聲驚醒,下巴在桌上蹭了蹭,睜開眼,看見了雙黑漆漆的眼,跟清水裏的墨滴一樣,冷冰冰地沉在那裏。

她心頭一窒,還沒說話,那人就開口了,“去開門。”

“……”

指示剛睡醒的人去做事,還挺心安理得。

活動了下酸痛的脖子,莫赴晚去拿錢包,又被他叫住,“直接去開門,錢已經轉了支付寶。”

“……”

還有些困頓,這下徹底醒了。

不過一覺,那邊的人怎麽就變得這麽別扭了。

外賣小哥長得還挺俊俏,對她笑,兩顆兔子牙,莫赴晚抿唇,輕聲道謝,接過午飯,關上門提到了辦公桌上。

“吃飯了。”

她打開飯盒的陣仗挺大,就是一眼不看易千森。

他的每個人格,除了易小二,就知道欺負她這個醫生。

香氣在被釋放的瞬間充斥在面前,莫赴晚嗅了一口,舒展了幾分。還是側頭看她的病人,餓死了就沒工資了。

易千森坐在沙發上,發怔。

吃了一口飯,他沒有動的意思,雞湯馄饨也很香,莫赴晚忍不住看了幾眼。放下了勺子,她走過去,蹲下,抓住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掌心下的大手掙紮了下,未果。

兩人視線就這麽撞在一起了,飄飄忽忽,幽深不明。

她在瞬間産生了一種錯覺——這不是易老師,這就是易千森啊。

片刻後,易千森扒開了她的手,拿起了沙發一角的外套,“你吃,我不餓。下午直接去上課。”

他人高腿長的,幾步就出去了。

待她回過神時,屋子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咬了下牙。莫赴晚覺得自己要炸了——姓易的是不是都喜歡這樣撩完就走。

回到桌前,她不客氣叉起了一個馄饨,咬在嘴裏。

下午的課,她更加走神了。

易千森午飯也沒吃,估計是在樓下花園裏枯坐着抽了幾支煙,就匆匆上來繼續課程了。

他就是有那個本事,看起來仍然滴水不漏的,很精神。眼睛後的眼角仍然像一潭深水。

托腮,莫赴晚覺得自己又要欠債了。

無心聽課。

傍晚六點,正式下課。

故意磨蹭到同學都走完了,莫赴晚才尋到了辦公室,一打開,又是嗆人的煙味,那人還不開燈。

聽到動靜,易千森将煙頭按滅,“我要去買書,你先回去吧。”

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勸解別人本來就不是莫赴晚擅長的事,她自己心裏還堆了無數毛線團,彎彎繞繞。

哦了一聲,退出了門口。

走出了大門,終究心裏存留着一個問號。莫赴晚抱着包,将自己隐身在對面馬路的樹下。

十分鐘後,易千森出來了。

他步行,沿着道路慢慢走着。

隔了一條馬路,莫赴晚在身後三米的距離跟着。

慢慢就到了大學城的購物中心,幾轉幾轉,他走到了麥當勞門口。

莫赴晚仰頭打量着招牌,不像是他會來的地方。

玻璃牆上誠實印出了她的臉。易千森回頭,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他繼續轉着,腳步慢了些。

正逢周日,人流很大,莫赴晚不慌不忙,隔着許多人只要确保他人在自己視線裏就可以了。

走了兩步,頭皮感到一絲涼。

她拭去了那一點水滴,在指尖撚了撚。是下雨了?

仰頭看了看,天色确實沉下去了,不是那種日落的暗淡。風雨将來之勢。

低頭,毫不以然,莫赴晚繼續跟着易千森。他最終還是在繞過了一片小吃區後,到了書店門口。

大雨就在瞬間傾灑下來。

莫赴晚愣了三秒,開始摸包裏的傘,同時擡頭,易千森就站在書店門口,幹淨整齊地朝她望了過來。

咬唇,她已經被潑得差不多了,才撐開了黑色雨傘。

兩人隔着雨幕,就這麽安靜地望着——大概還是在跟自己鬧別扭——心裏都浮起了這樣的想法。

明明易老師是個溫柔的人才對啊。

看了半天,易千森終于動了,臉和頭上的烏雲一樣沉,他沒傘,從雨裏淋過來,卻沖不掉他臉上的怒氣。

頭皮有些發麻,幾乎握不住傘柄。

莫赴晚剛張嘴,還沒說話,就被他打斷,“跟着我幹嘛?”

這是易老師第一次用這麽大的分貝對她講話,可以稱得上是吼,清晰穿過了風雨呼嘯,到她耳中,轟隆隆地震動起來。

她聲音不由變弱,“我樂意了。”

“……”易千森瞪着她,沒了下文。

莫赴晚舉起了傘,把他拉到自己的包圍圈,“不是買書?站在這裏幹嘛?”

平白無故被吼了通,她的語氣也不太好,凝成了冰,眉梢眼角微微動一下就是撲棱棱的雪團往下落。

“不買了。”易千森瞥了下她濕透的發,心裏緩緩燃起了一團火,被冷空氣炙烤得更盛。呵出了一口氣,帶走了胸口的悶。他接過了雨傘,解救了她酸痛的胳膊。

“回去了。”

幹脆利落地到路口,招了個出租,一路疾行到市郊。

易千森始終望着窗外,側臉冷然,棱角很分明。

“你在別扭什麽?”莫赴晚輕聲開口。她本意是去談個心,結果被冷落的人是她,被吼了的人也是她。該生氣的人也是她才對。現在為什麽是她啞着聲音哄這個老男人?

不回答,易千森掐着自己指尖。

手裏摸到褲兜裏是他離開辦公室之前順走的煙盒,躺在那裏,硌得很,激起了他想抽煙的念頭。

沒讨到趣。莫赴晚閉了嘴,靠着車窗休息。

這詭異的氣氛讓司機也不由加速,二十分鐘後,把兩人放了下來,易千森掏了錢,幹脆地下車,又從大雨裏直直走回家。

大門卻給她留了半條縫隙,燈光溢出。

莫赴晚慢條斯理地收起了傘,放在門外,推開了那條小縫,還沒來得及低頭換鞋,就被人抵在了玄關的牆上。

兩人都是濕漉漉的,從頭發到衣裳,悄無聲息地淌着水滴。

但近在咫尺的呼吸又是灼熱的。

莫赴晚偏過頭,撞上了那雙霧蒙蒙的眼。

分不明情感。

她擡起了下巴,“你想吻我?”

問句被她說成了陳述句。易千森笑了,無處釋放的火星随着這弧度飄飄忽忽點燃了空氣。他将臉湊近了點,覺得這個女人身上的氣息才是包治一切不良情緒的。

那些膨脹在心裏的東西都有了出口。

就在這抵死呼吸間。

很幹脆地承認了,他反問,“不可以?”

這個易千森啊,哪個樣子的他不正經起來,都這麽引人注目。

莫赴晚眨眼,對,很像易少爺。

作為醫生,她還真是區分得很清楚啊。

“你……”

易千森直接吻了下去,不想再看她那雙眼裏閃現着其他心思。

奇怪了,怎麽升溫了。

她模模糊糊地想,閉上了眼。

易老師的動作是他一貫的溫柔,左手護在她腦袋後,害怕她被磕到,右手攬住了她的腰,讓莫赴晚整個人更貼向自己。

她攀附在易千森的脊背,感覺自己是一顆幼苗,在接受雨露之後,蜿蜒成了淩霄花。

半晌,易千森終于放開了她,略略偏頭,不太清明地看着雙頰酡紅的莫赴晚,才收了手。

半個字未發,略顯狼狽地推開,匆匆上了樓。

莫赴晚摸着自己的唇,有些怔忪。

☆、妄言一生

易千森做夢了。

準确來說,是春夢。

他把莫赴晚壓在了玄關處的牆上,肆意擁吻。她軟得像朵剛綻的花,清香柔和。

加上男人晨時自然的生理反應,讓醒着的他有點尴尬。但還好要去上班的,默了片刻,他進了衛生間,開始洗漱。

穿戴整齊,下樓。

莫赴晚正在擺早飯,對他遙遙一笑,“肉醬拌面,紫菜湯。”

他拽了下領帶,不知作何反應,在她對面坐下。

下意識地,看向了她的唇。

嫣紅飽滿。

扭開了頭,易千森拿起筷子,開始将肉醬和蔥花均勻攪到白面下去。

總感覺,這頓早飯多了點日常感。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錯覺。

莫赴晚吃飯慢,等她把自己那一小碗面條吃光的時候,易千森已經走了。

她托腮,望着對面一大一小兩個素白瓷碗。

突然笑了。

昨晚被吻了之後,都沒有這樣的實在感。

同住在一個屋子裏啊,和喜歡的人。

洗過碗,她出去走了一圈,沿海城市的秋天也不算清冷,難得好心情,在收到丁紛紛的微信後有些收斂。

她拍了一張圖過來。

在一家藥房,王雅雅穿着白綠相間的制服,在替一個人拿藥。

做銷售去了。

莫赴晚沒什麽興趣,回了個哦字。

向來眼高于頂泯滅良心的人,都會被她最厭惡的生活方式折磨到訴苦無門。她一直是這麽相信的。徐琢和王知興也在牢裏團聚了。他們一家人,還真是落了個滿門凄涼的下場。

想了想,她自己也不算是全身而退。

被折騰20年,才舍得丢掉過去那個自己,現在的自己卻對一份近在咫尺的愛情,望而生畏。

還是想去咨詢下張臻。

莫赴晚轉身,回了家,鋪開一張瑜伽墊,給張臻發了短信後躺下去,開始熱身。

她快要不認識這個長了二兩肉的自己了。

飽暖思淫欲好像是有那麽幾分道理。

張臻下午休半日,兩人在微信裏協商了下,準備去吃市郊農家樂的柴火雞,原汁原味。

莫赴晚就不用辛苦上二環了。

折騰了一個小時,莫赴晚渾身汗,她很歡喜地去沖澡,抹上身體乳,然後收拾歸整,步行去訂好的餐廳。

張臻還沒有下班,她被穿着十分接地氣的大娘引了進去,坐在了被塑成樹樁形狀的桌前。

凳子也是,一圈圈的年輪還挺逼真。

點了苦荞茶,靠在窗前,莫赴晚開始發呆。過了會還是忍不住,拉過一個服務員,問了wifi密碼,開始刷微博。

上次熱搜的影響還在,微博裏一片未讀的@和私信、評論。

點開清理之後。

莫赴晚找到了自己特殊關注的幾個美食博主,開始翻閱堆積已久的微博。

半個小時後,張臻匆匆而至。

坐下後,剛灌了一口茶,就聽到莫赴晚語氣淡然開口,“我喜歡易千森。”

抓着茶杯的手一緊,張臻逼迫自己面色如常地咽下茶水。放到桌上,才敢小聲尖叫了出來,“天吶晚晚,鐵樹開花了!”

不滿意這個比喻,莫赴晚揚起了下巴,弧度很蔑視,“我比鐵樹好看。”

“……”

桌中的大鍋很快被揭開,雞肉和素菜被汁水擁擠着,滋滋作響。一個年輕小姑娘抱着小盆走過來,用勺子将玉米糊舀起,貼在了鍋邊。

兩人好奇地看她貼完了一圈的馍馍,話題才轉了回來。

“晚晚,建議你回去好好确認下這種感覺,你沒談過戀愛,一時恍惚容易沖……動……”也不像是沖動的主啊。

張臻拿出了手機,瞥了眼工作群的消息。确認自己提前翹班沒有被發現,放心繼續說教。

安靜聽了半晌,重點無非就是三個。

第一,看上了皮相。

第二,被同居生活騙到。

第三,急于擺脫賀舟。

點點頭,莫赴晚一一和自己心思對上,鼓掌,面無表情地誇獎,“好像都對了……”

……這人還真坦誠得很。

忍不住揭了木鍋蓋,看馍馍被蒸熟沒有,莫赴晚用筷子戳了下,黏了些液體上去,她悻悻收回筷子,認真分析,“你沒跟他住一塊,這人真的特別有意思……對你好起來能上天,對你不好也有一條叫溫柔的底線。就感覺,過去沒有男人一起住的日子,真少了點什麽。”

“易先生貢獻出了自己的身體了?”

這言下之意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被瞪了眼,張臻安撫地笑笑,“我錯了,我自動掃黃……”

那個小姑娘又跑來了,用木勺翻攪了下鍋裏的菜,又壓了下變了顏色的馍馍,甜甜笑了聲,“可以吃了。”

莫赴晚立刻提起了筷子,“這件事,飯後再議。”

美食面前,一切都浮雲。

再議也沒議出個什麽所以然,結過賬後,莫赴晚犯困,幹脆一拍兩散,回了家睡午覺。

又是漫長的三個小時。

她懶洋洋踱步到客廳,看到了牆上的日歷,一時興起,用紅筆在星期天上圈了個愛心,提筆寫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最終被易千森看到了。

他下班到家,莫赴晚又縮回了自己寝室看CPA,準備一大堆問題下次見面時去煩易老師。

去拿冰水的時候,掠過了日歷,那一抹紅有些刺眼。捏着礦泉水瓶,易千森走過去,看到了那個不太好看的愛心,和三個蚊子一樣大小的字,“很想你。”

扭開了瓶蓋,往胃裏灌了一大口水,降溫,平息那股突如其來的惱怒。

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的病感到不快。

為什麽喜歡的不是他整個人,而是其中一個人格。這樣的感覺,歡喜只能占一半。

仗着同一個皮囊,也能自作多情将“老四”看做是自己的。

可那部分記憶終究是不存在于主人格的心中,又有什麽用。

莫赴晚沒想過自己會有跟易小二談感情的一天。

地點……在串兒店。有點不正經,但對面本就是一個心裏年齡16歲的人而已。感情這種需要沖動和熱情的事,跟小孩子聊聊,說不定會意外打開其他窗戶。

易千森低頭,在裝着毛豆的盤子裏挑挑揀揀,才選了幾個中眼的剝開。

“你來說下,怎麽确定自己喜歡一個人。”

他把豆子往嘴裏送的速度慢了些,好奇地看她,“你春心萌動了?”

……這年頭的小孩子說話還挺不客氣的。

莫赴晚拿起啤酒杯,看他,将笑不笑的,往桌上磕了下,聲響不大不小,正好是警告。

一下就老實了,他将鹽水花生推到了莫赴晚面前,“你也吃吧,我的姐……”

“先回答我的問題。”莫赴晚不為所動,在她最愛的扇貝和紙包魚上來之前,這些開胃小菜都不是誘惑。

喝了口啤酒為自己壯膽,易千森才交卷,“不就是想過一生嗎?”

“不要笑這個想法幼稚。”

“你們這個年紀的人,激情啊血性啊,什麽的早就磨滅在日子的痕跡裏了。只有我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敢妄言一生。”

有點道理。

主要還是因為對面那張臉,仍是她熟悉的樣子,講着這些小孩子口中的大道理。

低了頭,給自己也來了一口啤酒,沿着喉嚨一線燒下去,莫赴晚偏頭想象了下。餘生嗎?和易千森一起的話,那種畫面好像也不難想象。有人洗碗,陪着玩拼圖,給她當人肉枕頭,滿足一切對家庭生活的細枝末節。

那就是喜歡了?

她伸手,蹂躏易千森的腦袋,淺笑了下,“小夥子還挺會說話。”

他越過了她,炯炯盯着身後,“哎,肉來了。”

真是可愛的年輕人。

莫赴晚不由想知道,自己還這麽有活力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麽樣,她立刻給丁紛紛發微信,“我以前什麽樣?”

咬了口裏脊肉,被辣子充斥了整個唇舌間。

她努力用鼻呼吸,不肯放過手中的美食。低頭去看丁紛紛的回複,“你以前不是天天寫日記嗎?自己去翻翻。”

“紙包魚來了!”

騰空而起的霧氣裏,莫赴晚眯了眯眼。她似乎看到了一根細細的絲線,緩緩牽開過去的帷幕。

第二天她就詢問了賀舟,摸到了自己大三之後租的房子。

萬幸那家人沒有再将它租出去。

因為主人死了,老奶奶生前的願望就是永遠陪伴着兒孫。因此即使蒙了塵土,也保持着原樣。

她還在半工半讀時,和房東家關系很好。給老奶奶上了三炷香後,就被放了進去。

房間還保持着原樣,她拖過了椅子,踩了上去,去找衣櫃上的匣子。

日記本果然在裏面。

謝過了房東家共進午飯的邀請,她在路邊随便找了家湯粉店,開始翻看。

日記很長,她看了很久。

最後合上時,牛肉粉已經涼透了,不得不重新換了一份。

走出門,眼皮淺淺刺痛,日頭居然比盛夏的時候還要毒,讓她只想慢慢蹲下去,在暈眩一片的腦海裏辟出塊土地,休憩片刻。

渾渾噩噩回了市郊別墅。

莫赴晚覺得累。蜷在了沙發上,盯着自己的腳趾,前幾天剛塗的豆蔻指甲,現在看來,覺得刺眼。

應該是看到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陌生。

幹脆閉上了眼,黑暗的一切裏,又密密麻麻浮現了一行行清秀的字跡,是她親手寫的。

眼角的肌肉控制不住開始顫抖,有液體無聲滲出,蜿蜒到鬓角。莫赴晚咬唇,她想她錯了。

居然就這麽睡了一晚。

頭更沉了,呼吸空氣都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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