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運的小紙片

車子快到貨運碼頭時,毛泰久醒了。

原本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失去眷戀,只想快點結束。結果人算不如天算,最終落到了精神病院這幫雜種手裏。

他并不畏懼死亡,但被人羞辱之後再弄死,還要割取他的器官,這樣的方式毛泰久不能接受。

從“看貨”那天晚上開始,毛泰久重新燃起了鬥志。

他暴打權正煥等人,除了洩憤之外,目的就是不想讓人近身。

當然想完全阻止對方下手是不可能的,畢竟在對方的地盤上,只能想辦法讓形勢往稍稍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傾斜。

這些天他吃飯特別慢,一是因為喉嚨疼,二是為了仔細感覺飯菜的味道。他不準別人近身,權正煥這些人想放倒他就只能把藥物投放在他的食水中。白米飯和清水中投入藥物味道會比較大,所以藥物多半會投放在濃郁的湯裏和味道重的菜裏面。

不論做什麽都需要體力,他不能不吃飯,但辨別哪些飯菜加了料,加料的飯菜又應該吃多少,這是他必須要掌控的。

這幫人早晚會把他送走,送他應該是秘密運送,也不會像精神病院這樣有一大堆人圍着,那個過程或許隐藏着他唯一的逃脫機會,所以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在那時候保持清醒。

這一天毛泰久發現李株赫和全仲基的表情都比以往要輕松,尤其那個藏不住心事的全仲基,看到他似乎也不那麽害怕了,居然還沖着他笑了一下。

而且久不出現的權正煥,也跑到他的窗前看了他一眼,表情非常愉快。

毛泰久于是知道,送走他的日子就是今天。

吃飯的時候,味道重的菜他都不吃,他把沒有味道的白米飯吃光,把肉類在清水中涮過才吃,最後仍然暴躁地把餐盤砸到地上——砸餐盤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讓別人看不出他吃了什麽,剩下了什麽。

吃完飯他就打着哈欠上了床,上床不到兩分鐘,毛泰久就合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權正煥的聲音:“這個瘋子,真是受夠他了。”

“就是啊,每天都得收拾好幾次,好煩的。”全仲基說,“好在總算要把他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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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效發作了,少說廢話,趕緊給他換衣服。”權正煥喝斥着。

全、李二人進入室內,七手八腳把他扶起來,脫掉他身上的病員服,給他換上普通的衣服,又給他戴上口罩,戴上帽子。

“要不要再注射一針?”這是李株赫的聲音。

權正煥不耐煩地說:“不用了。今天菜裏放的劑量大,兩個小時以內他醒不過來。只要交到那幫人手上就沒我們的事了,日本人有的是辦法讓他老實。”

聽到這裏,毛泰久松了口氣,這才真正失去了意識。

加料的飯菜他有意識吃了一些,全程裝暈太困難,萬一被發現強要給他注射針劑的話,他前面的種種籌劃就會功虧一篑。

再次醒來後,毛泰久一直閉着眼睛,仔細感覺着身邊的環境,按颠簸的程度來估計,他應該還在車上。

車子的前排座位傳來對話聲。

“怎麽回事,前面那條街上那麽多警察?”

“交通事故?我下去看看吧。”

“算了,繞路吧,不然老三該等急了。”

車子在一個巷子口上拐彎,避開大路,繞行小路向着貨運碼頭駛去。

毛泰久曲了曲手指,只有手指能動,手腕仍然擡不起來。

金娜娜一路跟蹤着西裝大漢。

西裝大漢離開客運碼頭就往貨運碼頭的方向走。

成運市的客運和貨運兩個碼頭緊挨在一起。貨運碼頭建立比較早,碼頭邊上的各式建築物相對陳舊,高高低低錯落林立,呈現出一種老式碼頭獨有的雜亂氣息。還有不少漁民挑着趕海弄來的海産在狹窄的道路兩邊叫賣,人多物雜,金娜娜跟蹤起來并不費力,可隐蔽身形的地方太多了。

西裝大漢走路速度不算快,偶爾還看看路兩邊的貨物,中途還停下了接過一次電話。

漸漸地,西裝大漢離開大路,進入了一片老舊的住宅區。

小區破破爛爛,道路狹窄,路邊堆滿了各式雜物,個別路段中間保留的寬度都無法讓一輛汽車正常通過。這是成運碼頭的棚戶區,早年也熱鬧過,近些年大部分人都搬離了,只留下稀稀拉拉幾十戶人家還住在這裏,但是道路邊的雜物不知道為什麽一點也沒有減少。

西裝大漢拐進了一個小巷子,金娜娜頓住身形,等了一會兒才跟進去。

小巷子是個死胡同,裏面有三四處矮房子,個個大門緊閉,西裝大漢已經不見蹤影。

進房子裏面去了?進了哪一間?

這裏是接頭地點,還是走私貨物的貨倉?

金娜娜不敢貿然靠近,決定潛伏一陣子看一看後續發展。

小巷子最外側那戶人家門口堆了一大堆舊家具,上面搭了幾塊破爛的塑料布,邊上還擺了個綠皮的大垃圾筒,金娜娜閃身過去,躲到了舊家具和垃圾筒之間的空隙中。

又等了一會兒,金娜娜隐約聽到巷子口那裏有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有人說:“快到了。”

聽足音好像有三四個人,越走越近。

金娜娜于是把身體縮得更低,忽然間她聽到“撲通”一聲響,像有什麽重物摔到了地上,然後響起好幾個人的“哎一古”叫聲。

發出動靜的地方離她實在太近了,就隔着一個垃圾筒,金娜娜差點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強忍着沒有動。

“宗胖子,你想死啊,背個人也背不動,這一會兒功夫就摔了兩次。”講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嗓門很尖,帶點釜山口音。

一個年輕的,憨憨的聲音回應着:“他真的很重啊,腿又長,我剛才是被他的腿磕到了。”

“我來吧。”另一個又粗又低啞的中年人聲音響起:“看一下沒摔着吧,雇主說過,不能有一點傷。”

“沒有沒有。”那個叫宗胖子的人趕忙說,“剛才我墊在底下呢,哪敢磕到他。還是我背吧,他的分量可不輕。”

“那你仔細着點兒。沒把他弄醒吧?”

“沒有,睡得沉着呢。”

“走吧。”幾個聲音漸漸遠去。

一共四個人,說話的三個人,一個年輕人就是被叫到名字的宗胖子,另外有兩個中年人,還有一個在昏睡狀态下被背着的人。

聽到屋門開關的聲音,金娜娜悄悄把眼睛移到雜物堆和垃圾筒之間的縫隙,這一行人進的是中間那個屋子。

一個中年矮小男人留到最後,還警惕地向周圍看了看。

金娜娜趕忙收回了視線。

絕對有鬼。他們提到雇主,說被背着的人不能有一點傷,沒有弄醒……是綁架案嗎?還是販賣人口?如果是普通的綁架案或買賣人口案,那就不歸她管,國際刑警只管跨國罪案。當然她出手幹預也沒問題,她是警察,看到任何犯罪行為都有權利和義務去制止。

那個先來的西裝大漢和後來這四個人有沒有關聯呢?他們進的是同一間屋子嗎?

從警三年,但實際上只幹過一年基層警察的金娜娜有點蒙圈了,得到的信息太零碎,她抓不住脈絡。誰來告訴她,接下去要怎麽辦?

一陣小風把一個小紙片吹到了金娜娜面前,她看到了紙片上面的印刷體字跡:“心髒”。

什麽鬼啊?金娜娜微微挑眉。

又一個小紙片被風吹了過來,這次紙上也印着字:“皮下”。

皮下又是什麽鬼?金娜娜撿起紙片,看完一面又翻過來看另一面,也有字,是:“肝髒”。

紙片的邊緣不整齊,好像是從書上撕下來的,兩個紙片上的字跡大小也不一樣,“肝髒”字小,“心髒”字大,有“心髒”字體的另一面好像是彩圖,但看不清那圖是什麽。

奇怪,哪來的紙片呢?剛才她過來的時候,明明道路上很幹淨。

金娜娜把視線略為放遠了一點,就在剛才那幾個人路過并摔倒的地方,有好幾個小紙片散在那裏。她貓着腰快速跑過去,把這些小紙片都撿到手中,再躲回垃圾筒後面,一張一張打開看。

紙片大小不等,材質不一,上面的字有大有小,多數只有單面有字,個別正反面都有字。

紙片上反複出現的字樣就是各種器官,“肝髒”兩次,“腎髒”三次,“心髒”一次,然後金娜娜看到了“移植”和“供體”這兩種字樣。

金娜娜悚然一驚,一道亮光從她腦海裏閃過。明白了,她這是遇到了一樁慘無人道的私取人體器官案。

被背着的人應該就是那名“供體”,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但無力反抗,只能找機會傳訊。

只是他這傳訊的辦法真的是……能撕下紙片,就不能寫個紙條嗎?

幸虧她看到了紙片,同時又足夠聰明機智,從這些碎片詞彙中理出線索,普通民衆就算看到這些紙片,恐怕也沒那個警惕性,意識不到這裏面有問題。

金娜娜按捺着內心翻騰的思緒,悄悄從巷子口離開,走到足夠遠的距離,這才打開手機。剛才追蹤西裝大漢時,她把手機關機了。

現在她準備去解救這名供體,但解救之前,有必要和上級報告行動,并尋求支援。

還沒等她撥號,她的上級長官金英株的電話已經打進來,事實上金娜娜關機那個階段,金英株一直在不停地拔打金娜娜的手機。他急得嘴上都快長泡了,雖然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她這牛膽子也未免太大。

“金娜娜,不要胡鬧,走私那幫人手上是有槍的,山田家也不是你能撼動的,你給我趕快滾回成運市警察廳。”

“oppa,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不是走私,我遇到的是私取人體器官這種沒有人性的事,我不能見死不救啊。我發個定位給你,你趕緊通知警察廳來支援我。挂了啊。”

不等金英株再說什麽,金娜娜已經挂斷了電話,并把自己的位置發送給金英株,然後關掉了手機的聲音。

救人如救火啊,她得去,必須去。

不知道罪犯們準備什麽時候對這個供體下手,也可能就是現在,她晚去一分鐘,那個無辜的人就多一分生命的危險。

也不知道罪犯們到底有多少人,她能不能打得過。雖然對戰訓練時她很強,但是她的實戰經驗實在是少得令人憂慮。

金娜娜一邊害怕着,一邊勇敢地沖進了小巷子。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反正就算只是搗亂她也得去,那可是一條人命啊,無論如何不能置之不理,或許因為她的搗亂,能拖延壞人下手害人的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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