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船上
池元剛結束和加藤的通話,就有一名黑幫成員把毛泰久的背包拿過來給他看,并對他小聲耳語。
池元指指背包,問毛泰久:“是你的嗎?”
毛泰久點點頭,走過去拉開背包的拉鏈,幾個持槍黑幫默不作聲把槍口都指向毛泰久。
毛泰久取出裝着金條的盒子,還有一捆美元,他先打開盒子底部的夾層,把韓泰善的日本護照拿出來給池元過目,然後把金條和美元放到池元面前。
“黃金給高橋會長,這些美元給池元組長和貴上加藤先生,都請組長幫我轉交。”
毛泰久又把包裏剩餘的幾捆未拆封的韓元和日元拿出來放在池元面前:“這些請組長分給弟兄們吧,一場辛苦,大家也應該有所收獲。”
這麽多錢把衆人的眼睛都閃花了,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這小子什麽來頭,太壕了吧?
毛泰久如此上道,池元異常滿意,嘴裏還假客氣着:“那怎麽行,韓先生是我們的客人。”
這錢毛泰久可以不送,從加藤的語氣可知他對毛泰久非常重視,池元并不敢侵吞毛泰久的財産。但毛泰久卻知道錢能通神,錢花到位,至少他和金娜娜一路上不會吃苦頭,如果暫時離不開秋葉會,也容易得到優待。
“當然行,我現在是客人,見過高橋會長以後,說不定會成為一家人。一家人分什麽彼此?再說如果不是兄弟們來解救我,我還要在荒島上當野人。就當我請大家吃個飯喝個茶。”
毛泰久拉攏腐蝕他人是一把好手,多少又婊又立的政府官員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現在只是幾個小混混,更加手到擒來。
一大把錢撒出去,所有的黑幫成員臉上都有了笑容。
近年來日本黑幫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大家賺錢不容易,真是好久沒遇到這種輕松拿錢的機會了,不自覺的,他們對毛泰久的态度好了很多。
翻譯武田甚至對毛泰久說:“謝謝你,泰善君。”
“能否把我女人手上的繩子解開?她只是個小女人。”毛泰久趁機提要求。
“解開吧。”池元看看面前的金條和美元,不在意地揮揮手,“不要亂叫亂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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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病人,一個女人,手無寸鐵,不怕他們會作妖。
武田跑過去解開金娜娜手上的綁繩,還用韓語安慰她:“別害怕,大家是自己人。”
金娜娜低頭揉揉手,默不作聲站到了毛泰久的身邊。
等搜島那兩個人回來,黑幫衆人帶着毛泰久和金娜娜來到海灘。
池元一行七人,開了兩艘快艇,座位一共只有八個,池元笑着對毛泰久說:“你和你女人擠一擠吧,讓別人擠不合适。”
上了快艇,毛泰久坐到一個位子上,拉着金娜娜讓她坐在他身前,把她圈進懷中,在她耳邊說:“你撐着我一點,我有些累。”
他大病初愈,和黑幫衆人周旋着說了半天話,十分耗神燒腦,臉色已經白得不像話。
金娜娜吃了一驚,連忙打起精神,顧不得避嫌,拉過毛泰久的雙手讓他手臂圍在自己的腰上,一手緊緊抓住快艇的扶手,另一只手緊緊抓住毛泰久的手臂,對他說:“你靠着我,小心不要被甩下去。”
毛泰久無力地應了一聲,閉上眼睛伏在金娜娜的背上。
兩只快艇開得不算快,領航那只快艇不時地轉個彎,時而前進時而後退,一直圍着迷霧島轉了大半圈,在各種礁石之間穿行着,最後轉到幾乎90度角的一面斷崖前,才從斷崔底下一個極狹窄的水道鑽過去,然後衆人面前豁然開朗,深藍色的大片寬闊海域出現在眼前。
兩只快艇拉起速度,向停在附近的黑幫大船飛駛過去。
迷霧島的位置其實更靠近日本,歷史上是曾是日本海盜盤踞的重要據點,地理水文都很特殊。
面向韓國的方向常年有霧,有很多暗礁讓大船無法靠近,乘小船順着流向慢慢尋找才能上島,從日本的方向過來不會遇上霧,但同樣有很多暗礁使得大船不能靠近,從小船上島則必須了解其中複雜的水路。
上大船之後,池元心情很好地給了他們兩人分配了一個單獨的艙室。
金娜娜扶着毛泰久進入艙室,毛泰久臉色煞白,坐在狹小的床鋪上,捂住了胃部。
“你怎樣了?”金娜娜焦急地問。
“胃疼。”毛泰久苦笑。他的胃一直不好,以前在毛家過着精細的生活,并有私人醫生服務着,胃病還表現得不明顯,這次在島上,本來就在生病,吃的東西又不好消化,為了生存還不敢不吃,硬撐的結果就是身體開始報複他。
“我去問他們有沒有藥。”金娜娜轉身要出去,被毛泰久一把抓住手臂。
“你是我的女人,另外你什麽都不知道。”
金娜娜點點頭,從毛泰久在島上莫名其妙叫她“親愛的”開始,她就猜到大概是這意思,他在幫她掩飾警察的身份。
至于毛泰久是什麽身份,她內心有一萬個疑問,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出了艙門,有黑幫的人站在外面值守,金娜娜和對方語言不通,互相說了幾句,雞同鴨講,那人拍拍腦袋,大聲喊武田。武田颠颠兒地跑過來,一聽說韓泰善先生胃疼,急忙去找藥。幾分鐘後,除了帶回治胃疼的藥,武田還帶回了一份熱湯,以及幾個壽司。
金娜娜回到艙室,先喂毛泰久吃了藥,再喂他喝湯,熱湯下肚毛泰久的表情就好了很多,又吃了兩個壽司,他搖搖頭不再吃了。
他的胃不吃東西會難受,多吃也會難受,真不是一個适合流浪江湖的胃。
一大早他們就被抓走,金娜娜也沒吃早飯,于是她把剩下的壽司都吃掉,毛泰久喝剩的半份湯也被她喝得幹幹淨淨。
毛泰久看着金娜娜,她吃他的剩飯倒是真自然,船上不會缺食物,她再去要一份那些人也不會不給……算了,幹嘛提醒她,就這樣挺好。
金娜娜把餐具交給守在門外的黑幫成員,還跟他們要毛巾,黑幫成員服務态度十分良好,拉來武田做翻譯,不但給了毛巾,還給了熱水。
回到艙房,金娜娜坐在床邊用熱水絞過毛巾給毛泰久擦汗,他這一身虛汗出的把襯衫都浸濕了。
毛泰久發燒昏睡時,金娜娜也給他擦過汗,那時候心裏毫無波瀾,就只是照顧一個病人,現在毛泰久醒着,金娜娜漸漸的有些緊張。
熱毛巾擦過毛泰久的額頭、臉頰、耳後、下颔、脖子……到胸口停住了。
毛泰久睜開眼睛,金娜娜用力不輕不重,他感覺很舒服,于是伸手解開兩粒襯衫鈕扣,示意金娜娜繼續。
金娜娜的臉一熱,拉過毛泰久一只手把毛巾塞到他手中,手又沒受傷,自己來吧。
毛泰久不明所以,抓着毛巾胡亂擦了兩下就把毛巾丢到一邊,拉住金娜娜的手,使個眼色,小聲說:“上來。”
金娜娜一愣,看毛泰久的表情非常嚴肅正經,猜測他是有話說,又怕被人聽到,于是乖乖上床。
艙室裏的床很窄,75公分的寬度,盡管毛泰久已經靠到牆壁上,金娜娜睡上來之後兩人還是得緊緊貼在一起。
毛泰久伸手攬住金娜娜,嘴唇貼着她耳朵說:“我叫韓泰善,日籍韓裔,在日本長大,和你在首爾認識。”
這是在統一口徑,避免以後被黑幫的人問起來穿幫,确實是正經事。
金娜娜也嚴肅起來,小聲說:“好的,我知道了。”
他還真的叫韓泰善?原來是日籍而且在日本長大,難怪氣質和她常見到的韓國男人不太一樣。
“你叫金娜娜,你的工作是?”
金娜娜随口就說出好幾種:“代理司機、超市促銷員、化妝品商場保安、柔道館兼職老師、法國餐廳服務員……都可以,這些我都做過。”
毛泰久愣了一下,警察做這些幹什麽,潛伏偵察?體驗生活?
略想了一下,毛泰久說:“你一直在打各種零工,後來做代理司機的時候遇上了我。你已經無親無故,決定和我回日本。”然後把他編的他是黑道掮客,回日途中遇到警匪對戰那些糊弄日本黑幫的話又給金娜娜複述了一遍。
金娜娜點頭,她都記住了,雖然這時候不該問,但實在忍不住:“你真的是……日本黑道上的人?”
問的時候金娜娜十分忐忑,生怕他說是。
“當然不是。”毛泰久笑了,“只是碰巧知道一些他們的事。”
金娜娜松了口氣,這就對了,否則他沒必要護着她,她是警察,歷來警匪勢不兩立。
毛泰久說:“你安心在我身邊,找到機會我就帶你離開。”
秋葉會盤口太小,作為進入日本的跳板還不錯,長期發展未必合适。
金娜娜點點頭,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離開荒島他們就換了位置,不懂日語只有武力的她,現在要依靠毛泰久。
說完這些金娜娜要起身,毛泰久卻摟住不放:“我不舒服。”
毛泰久已經發現,當他身體不适時金娜娜不會避嫌,在他發燒時充當人體取暖器,在快艇上抱他撐住他的身體,所以明明他已經好轉了,謊話卻像本能一樣脫口而出。
金娜娜停止了動作,在毛泰久懷裏略微側身:“哪裏不舒服?”
毛泰久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很不要臉地說瞎話:“我冷。”
冷?他身上明明很熱啊。
金娜娜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再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對比過後疑惑地說:“沒有發燒啊。”
毛泰久推着金娜娜在他懷裏轉個圈,還是擺成背後抱她的姿勢,索性不講道理:“反正我冷,你別亂動,我休息一會兒。”
想到剛才毛泰久滿頭冷汗,痛苦難受的樣子,金娜娜心軟了。可能他真的冷吧?算了,不和病人計較,抱一會兒就抱一會兒,又不是沒抱過。
毛泰久抱着柔軟又溫暖的金娜娜,舒服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很好騙啊,失策了,昨天晚上就應該說冷,說自己身體不舒服。
奇怪的女人,健康的男人她不喜歡,對生病的男人倒特別寬容……難道以後要一直裝病?
毛泰久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各種不靠譜的裝病方法,他的身體卻真的虛弱,船行海上那種輕微的搖晃又很有催眠作用,不一會兒他就睡着了。
金娜娜則在腦海裏梳理着認識毛泰久以來發生的一切。
他是私采器官案的受害者,這個應該沒錯,初相見他獲救時欣喜的眼神給金娜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親口承認過這件事。
他說自己不是黑幫成員,金娜娜也覺得不是,他的儀态過于好,別說日本黑幫,日本皇室的王太子拉出來和他比,說不定都會被比下去。
但他又和黑幫糾葛很深,至少對黑幫十分了解。明明有護照,卻要通過走私途徑回日本,還随身帶着那麽多的錢——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背包的主人,難怪那個背包在他肩膀上看起來那麽順眼。
和她在一起的這幾天,因為喉嚨受傷的原因他很少開口,但從做事的細節能看出他很精明嚴謹。
而這個早上他應付這些日本黑幫,更是讓金娜娜大開眼界。
從用槍指着,到熱情禮遇,也就是說了幾句話,撒了一把錢的功夫,雖然人身自由還受限制,他們的待遇卻從階下囚幾乎變成座上賓。這個逆轉讓金娜娜瞠目結舌,談判專家也沒有這麽厲害吧?
可就在剛才,這個能夠掌控局勢惑亂人心的人,卻像孩子一樣對她耍賴。
金娜娜慢慢轉過身,看着毛泰久那張睡着的臉,有些蒼白,略帶病弱,卻更讓人心生憐惜。
他是誰?他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