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青并不滿意你的做法,他覺得你小題大做,又擔心你脾氣太躁,有害健康。聽罷冬青軟言軟語的質疑,你皺眉,呵斥,是很不開心的模樣。見你發怒,冬青忙柔順地道歉,說自己錯了,說本來就是那人先做錯,你想要怎樣就怎樣吧。
冬青态度的迅速轉變使你更加氣悶——你的确不喜歡陰郁而患得患失的人,然而冬青太過柔順,你又疑心他并不将你放在心上。沒有人是沒有脾氣的,然而,同居過後,你從未見冬青發過脾氣,也沒見他對什麽事情過分渴望。你說什麽他都聽着,你要求什麽他都順從。
也許,他并不是真心待你。你想。也許你在冬青心裏正如初中生陪吃陪喝牽個小手的女朋友。
念頭剛起就被理智掐滅。你的理智告訴你事實不是這樣,冬青待你很好,他就是個大氣、不計較的人。他甚至不在意網絡上對他的侮辱、咒罵,又怎會因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與戀人僵持到底?
你強迫自己壓下情緒,以應該有的處事方法繼續生活,然而,胸中的徘徊着的滞悶卻遲遲不肯消除。這使你煩躁。你壓抑着這煩躁,日複一日,你覺得與冬青相處過程中的快樂漸漸消失了。這時,你忽然意識到你過去的業餘愛好所剩無幾,你不再約調,不再編繩子,不再制作調教用的皮具。你停止了這些給你帶來滿足感的事情,所産生的空缺則由冬青補齊。
你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生出與冬青分手的念頭。
你本想在某個周五告訴冬青的——周五過去,工作日結束,冬青将擁有兩天時間找房、搬家。然而,那天下班後,冬青興沖沖拉着你去射箭,直到閉館,看着滿面笑容窩在副駕座位上對你說話的冬青,你覺得,現在并不是一個分手的好時機。
你又決定周六說——周五晚和周六早晨其實沒差。周六早上你五點就起了。你按冬青的口味做了一頓早餐,心裏反複念叨着“好聚好散”。三個小時過去,冬青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見了一桌子烙餅湯包油條燒麥砂鍋粥,也不顧自己沒有漱口,跳起來挂在你身上給了你一個纏綿的早安吻。他驚喜地念念叨叨,迅速刷牙洗臉過後左右開弓風卷殘雲。見冬青那副沒出息的、見牙不見眼的小模樣,你又覺得,也許,至少得等冬青吃完飯再說,畢竟現在桌上全是冬青最愛的碳水,你覺得,自己不能讓冬青在“喜歡的東西”和“不愉快的記憶”中間建立如此強力的聯系。
最後,你打算中午說。然而,放下碗筷,冬青立馬換上短裝,說為了報答你的早餐,決定給家裏做一次大掃除。你們都是不太能耐得住麻煩的人,打掃衛生頻率很低。過去,因為養了一只家務奴,你的房子整潔利落,然而,自與冬青為名,你們兩個懶人作伴,又不願鐘點工進卧室侵犯隐私,于是,私密空間就一直以“溫馨”為名得過且過了。
冬青打水擰抹布的時候你阻止過一次。
冬青搬床的時候你阻止過一次。
冬青清理書櫃之前你阻止過一次。
第三次,冬青終于應了。他捋着袖子坐在桌前,你看着他,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你盯着他臉頰上的汗珠,看他從額頭側面滑向下巴,又被冬青的擡手蹭掉。看着滿面笑容的冬青,你意識到,你喜歡這樣的生活。然而,一想到生活又要如常進行,你卻焦躁而不滿足。你皺着眉低下頭去。
見你異常,冬青挪了挪凳子,緊挨着你,邊出聲詢問邊抓你的手臂。
你看向冬青——冬青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就像他身體的其它部分那樣漂亮。此刻,這雙漂亮的眼睛專注地凝視着你,黑亮的眸中只有你一人。但你依舊覺得冬青的眼裏沒有迷戀,沒有愛情。這很沒有道理。況且,冬青的确是愛你的,他每天都會對你訴說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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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究竟是什麽讓你認為,冬青并不愛你?你質問自己。
你想了許久,卻不明白,這時,由于勞動的停滞及身上的汗水,冬青瑟縮着蜷了蜷身子。
你一震,腦中閃過明亮的電光。你終于明白自己固執的不滿足來源何方——你見過冬青全身心沉迷的樣子。他被你踹翻在地,卻端正跪好,濕潤着眼眸眷戀地磨蹭你的褲腿。
冬青曾是在意你的,非常在意,他曾那樣專注地看過你。
可他全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