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遠古記憶
? 一周之後，狄蒙逍所帶領的C組所提出的策劃順利被取用。但是人事經理找她談話的時候，她明确得回絕了成為總監的升職機會。
這一周看上去平安無事，她卻過得異常煎熬。摩休斯又一次收納了大量納洛之魂，對他的渴望像是深入她體內的毒，又一次沁入骨髓得發作。可她依然忍住了。
連魅也終于又一次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不見，自從元洛庭公開了戀情之後，她就沒有再出現。
狄蒙逍終于決定正式提出離職，她要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也沒有閑情逸致再留在這個渺小卻紛亂的世界。當初雄心壯志的事業心受到重創，倒是祁米的電視劇越拍越順利，米修羅也在電視臺紮穩了腳跟。休與教琴更是風生水起，當然，能讓他帶回別墅的，還是只有蘇飄飄一個。
入夜，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的陽臺上仰望星空，心裏揮之不去的念頭依然是：納洛，你究竟在做什麽，究竟去了哪裏？
摩休斯自然正在大刀闊斧得收集納洛之魂，他已經将自己的搜索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宇宙。随着體內魂魄的日趨完整，他對納洛之魂的感知也日漸敏銳，有時候搜索整顆星球也只需要片刻的功夫，便可一枚不漏得全部找出。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做這些究竟是為了誰，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的驅使，他想要自己完整起來。而每一次收納之後，除了讓他心底的渴望更甚，也更完整他關于納洛和蒙蒂尼的記憶，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種種一遍遍在他腦中重現。他終于承認，從頭至尾，他只是納洛。摩休斯不過是另一個代號而已，根本不存在不同個體意識上的沖突。
上一次與蘭斯契爾錯誤的擁吻，又共同清醒過來之後，他們兩個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截了當得分道揚镳。
而木木則回到了被她封閉了神識的那凡身邊，無比凄楚絕望得守着他沉沉的睡顏。自從她發現她與那凡之間抵死堅守的愛情有可能僅僅因為一塊靈魂碎片，她就再也不敢觸碰那個謎題，更不敢揭曉答案。
摩休斯也有幾次重回外外能源之海，對着“生之能”的能量主體靜靜微笑。生之能如同在母體中的胎兒，已經依稀可以分辨人形，想來不久之後，她就可以真正回到自己的宿主體內。到那時，蒙逍有可能蘇醒成蒙蒂尼嗎？他已經等不及了。
狄蒙逍回到別墅宣布了辭職的消息，與此同時，也的确出現了更重要的事。
考蘭納斯帶來了一份名單，區區十幾人，個個都是和柳言笑一樣身份不明卻對神能掌控自如之人，神使們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狄蒙逍看了看名單，其中有六人在中國：“先不要貿然接近，讓我找其中一個接觸一下再說。”
“是。”考蘭納斯伏了伏身，“逍公主殿下，如我所言，如今這世間，已經紛亂異常，請問可有解決辦法？”
狄蒙逍點了點頭，這段日子以來，無論是從神使們的工作情況，還是電視新聞播報的內容看來，犯罪率的确節節攀升，并且日漸狠猛。
“這個可能要麻煩大家了。我已經整理了完整的方案。”狄蒙逍将手中發光的薄片交給考蘭納斯，“讓所有神使熟讀這些內容，擇日開會。”
考蘭納斯不解得看着她，她勾了勾嘴角：“我們選個日子，開始實行，天罰。”
就在當夜，納洛的召喚之力又一次襲來，狄蒙逍裹在被子裏咬破了下唇才勉強讓自己沒有失控，她整個人倏倏顫栗，心底深刻的痛楚一次次席卷而過，幾乎要攪碎她的肌肉骨血。
黑暗中，她眼前滿是納洛離開的畫面。他那麽凄婉又滿含鼓勵得笑着，仿佛早就做好準備，一別就是永恒。
可她卻從未想過他會消失不見。從未想過，所以不知所措，即便經過一百多個紀元，她變成了狄蒙逍，卻還是不知如何面對這讓人痛到無以複加的別離，這比丢失一切更深的丢失。
遠古的記憶一絲一毫入侵大腦，仿佛在看一場緩慢倒敘的電影。納洛離開之前的每一幕，朦朦胧胧得展現在她眼前。他眼中的溫柔與疼溺，他對她的鼓舞與激勵，還有他生氣時不想說話卻還關切着她的小心思，他在她不願意努力時恨鐵不成鋼又不忍心強迫的疼惜。
狄蒙逍知道，納洛的消失根本是她一個人的錯。
他是她的朋友、親人、愛人，甚至時導師和指引者。
是他教會她如何讓這個世界出現光亮，如何建立大地，如何制造第一顆星球，又是如何一點一點完成生命的締造。
是他提議制造一些和他們長得一樣的人型生物，賦予他們自己意識和能量，讓他們自由行動。又看着他們繁衍生息。
那時候，他們一共有過八個"孩子"，四男四女。與他們兩個長相神似卻又不完全相同。那八人與他們共同生活，漸漸完整自己的體系，彼此産生了對應的情感，孕育了下一代。
納洛建議蒙蒂尼給他們重新制造一個星球，建立整套的自然體系，觀察他們如何生存和發展。
他們所長久停留的第一個紀元，幾乎一切都出自納洛的規劃和建議。那個時候，整個宇宙只有一片廣闊無垠的陸地，和一顆與地球差不多大小的星球。他們給它命名為"蒙納星"。
回想起來，納洛幾乎從未停止督促蒙蒂尼設想新的世界，可當時的蒙蒂尼沉浸在安逸裏不可自拔，她覺得一直這樣下去就已經很好。只是又多制造了一些人類送往另一顆星球而已，對于這樣的現狀她怡然自得。
後來，他們的那些孩子們逐漸擴大了族群，偶爾也有來到他們的陸地上游走，她與其中一些成了朋友。
又不知過了多久，蒙納星上開始出現不和諧的因素，人口多了起來，便有了掠奪争搶。
納洛更慎重得給出建議，她該為整個宇宙做更多元化層面更豐富的調整。
可蒙蒂尼沒有采納。蒙納星球上發生的事讓她心情很糟糕，她說早知道連那顆星球都不要建立，只有我們兩人就永遠聽不到紛争！
那一次，是他們唯一一次算得上争吵的不悅。見納洛生氣，蒙蒂尼從靈魂裏提煉了一顆淨化石送到蒙納星，淨化所有的争鬥之心。
她告訴納洛這些的時候滿眼得意，她說這樣一來，就算不用制造更多的星球和資源也可以讓大家相安無事，她的雙眸如墜星辰灼灼閃耀，仿佛等着他的贊揚。
似乎就是從那一刻起，納洛的眼底生出了一種聽天由命的凄婉。她始終沒有意識到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
如今感受起來，納洛當時的那種眼神像是每天都在告別。他始終在一種自己很快就要消失的凄楚裏，為了蒙蒂尼的輕松喜悅而扮演着茫然無知的角色。
他根本是用生命在滿足她的任性。可惜當初的蒙蒂尼一葉障目。
後來，納洛真的消失了。消失在蒙蒂尼的無知和怠惰裏。
蒙蒂尼的世界，也終于坍塌了。
也許必然要經歷切膚之痛才能讓人幡然醒悟，連□□者都不例外。
狄蒙逍模糊得感受到那一個故事的開端和結局，那不像是她自己的記憶、也不像影片播放那樣遙遠，可它們帶來的痛仍是那樣刻骨銘心，如果一切重來一次，她一定還會導致一切的毀滅。
于是她想起梵蒂尼，木木。
她釋放了一百多次毀滅之力，是不是因為她經歷了一百多次痛失所愛？如果非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促使她發動滅之能，終止蒙蒂尼每一次錯誤的設定，那麽，梵蒂尼本身也是她的錯誤，并且比她更慘烈百倍。
過了很久，狄蒙逍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她摸了一把縱橫的淚水，終于沒有忍住起身，去到了生之能旁。
她又一次靜靜的坐在她的光暈裏，她已經明顯得形成了胎兒的形狀，這對她來說到底是不是值得振奮的消息？生之能蛻變期，似乎整個外外能源都變的難以接近，曾經那些偷盜者和采食者，也只好停留在外外能源外域垂涎欲滴。
"你想讓我現在就去找他嗎？"她說。
生之能的光沒有任何改變。
狄蒙逍在自己的結界中惬意得坐下，"我想起了一些事。納洛，一直以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成全我的心留在我身邊呢。是嗎？你也記得，對嗎？"
生之能的光暈明顯得閃了一下。
"那你說，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對他更殘忍？"
"你為什麽要設計出元洛庭過這樣的角色呢？如果僅僅是為了讓我得到愛情，納洛就足夠了啊。"
狄蒙逍想了想才道，"噢，你是需要我明白，只有納洛一個人的世界，我只沉迷于他一個人的心态是很危險的，對嗎？"
"我得感受完整的情緒，愧疚憤怒糾結取舍，完整我的靈魂，是嗎？"
生之能微弱得閃了閃，忽然所有的光亮彙集到一處，像是一盞追光燈。
狄蒙逍順着光亮看過去，站在光束裏的，是摩休斯。
他比想象的更憔悴。他小心翼翼得看着狄蒙逍，仿佛做好了準備，只要她語氣不善就立刻離開。
他滿眼的憂郁和苦楚在墨藍的眸子裏盡顯無疑。
狄蒙逍怔怔得與他凝視，她以為自己會失控，可奇怪的是，見到他，一切都平息下來。
浪濤不再洶湧，火山停止噴發。她的心，瞬間平靜了。
"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她站在自己的結界裏，與他相隔三米，平靜得與他說話，"我不是不在乎你，而是對我們之間的牽連深信不疑。在我無法給你承諾的時候，請你找尋別的幸福，是因為我不忍心你一個人孤單得等下去。等我可以坦然說愛你的時候，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找到你，無論你在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摩休斯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而他的表情終于漸漸煥發生機，他的目光越來越亮，像是找回了珍寶一般。
"我可以繼續吸收納洛之魂嗎？”他說。
"可以。"狄蒙逍撇了生之能一眼，"其實我們都在漸漸重回自己，不是嗎？請你帶着輕松的心情等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那麽……”摩休斯猶豫片刻，帶着忐忑開口：“我可以回到你身邊麽？”
“我從來就沒有阻止你留在我身邊啊。”
摩休斯的心像是突然獲釋的囚犯，突然從突破了黑幕來到陽光明媚之下，突然從谷底沖上雲霄，這所有突然而至的奇跡一把把擰着他的心。
他幾乎哽咽着：“我可以……抱抱你嗎？”
狄蒙逍溫柔一笑，張開雙臂移動到他懷裏，她的心也因為與他的貼近而變得乖順無比，所有脫缰的狂亂都不再肆虐。
良久，摩休斯沙啞着開口："你真的不在意我會重新愛上蘭斯契爾麽？"
"如果可以愛上她，至少那段日子你會是幸福的吧。"
"你這種寬容大度真讓人讨厭。"
"我知道，對不起。"
忽然摩休斯一震，輕輕将她推開，目光警惕得看着前方。
狄蒙逍回過頭：“休與？你怎麽來這裏了？”
“當然是來找你。”休與得眼中藏着一絲猶疑。
“出什麽事了？”
“神界遭到各方襲擊，我們都在找你。”
狄蒙逍一驚：“趕緊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