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李瑢走上前來,對暮東山道:“起來吧。”
暮東山站起身,同時目光掃過李瑢身後那幾個人,臉色忽然一沉,手握在了長|槍上:“王爺夫人!快過來,這幾人是黑風寨的土匪!”
他話未說完,後面呼啦啦湧上一群士兵,将胡大拿、趙四海、楊五和阿柳幾人迅速圍了起來。暮東山自己則跨上一步護在了李瑢和花晴的身前。
李瑢詫異道:“你怎麽知道他們是黑風寨的?”
暮東山道:“幾個時辰之前,守在後山腳下的兵士發現黑風寨的山賊從後山一條密道中逃跑,被咱們一網打盡了,屬下才得知王爺和夫人在山上暫且無事。他們還招供說山寨裏還有幾個山賊,屬下就命人當場根據他們的口述畫了畫像,就是他們幾個,錯不了!”
李瑢聽完笑道:“你這樣雷厲風行,不愧是花大将軍手下的得力幹将。”
趙四海在旁邊聽見很是心驚,暗道:“原來寨裏弟兄一個都沒跑成,全被捉住了!”
暮東山繼續道:“抓住那些山賊之後,屬下立刻帶人上山營救王爺和夫人來了。”
花晴笑指了指李瑢:“我們沒事,時間都耽擱在他救人上了!”這話聽着雖然有些刺耳,但她看李瑢的眼神卻沒有絲毫不滿,反倒是有些佩服欣賞的意思。
暮東山眼見花晴瞧李瑢的眼神,神色一時有些複雜,沉默不語。
李瑢這時指着趙四海幾人說道:“他們已經投降,此番是跟我來領罰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先把他們押回京城,等本王跟聖上禀報之後,可從輕發落。”
暮東山愣了愣,但很快答道:“是。”
楊五忽道:“柳姑娘并不是土匪,不應該抓她。”
李瑢這才想起阿柳來,忙道:“不錯,柳如煙前來營救本王,有功!待我回京跟聖上請旨之後,給她賞賜。”
阿柳倒有些意外,心想其實人并不是我救的,但還是對李瑢屈膝行禮道:“謝過瑢親王。”行完禮又想:“這件事也不關楊五的事,更不應該把他牽連進來。”便開口道:“其實這件事跟這位楊少俠……也沒什麽關系的。”
楊五見阿柳挺講義氣地給自己說情,還稱他為少俠,不禁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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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瑢這時心裏卻十分猶豫:楊五自稱不是土匪,這話是否可信卻也難說,但他更擔心楊五把自己被花晴追打吓得藏在床下的糗事張揚出去,因此一時躊躇着沒有主意。
暮東山等了半天不見李瑢說話,忍不住問道:“王爺,此人該如何處置?”
李瑢拿不定主意,心裏也有些焦急,猶豫來猶豫去,最後想道:“無論如何,眼下總不能當着衆人的面明目張膽地就把他放了,不然倒像是我在包庇他。”于是只好道:“先帶回京城再說吧。”
趙四海聽見有些愧疚,對楊五道:“兄弟,連累你了。”
楊五卻神色淡定道:“出不了大事,無妨。”
如此,朝廷官兵不戰而勝。暮東山将胡大拿、趙四海以及黑風嶺二百多個土匪盡數押回了京城。
李瑁聽說官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清繳了黑風寨,救出了李瑢,還将寨中土匪盡數抓獲,很是滿意。
至于具體怎樣處置那些土匪,他沒再細問,直接交給了相關衙門。
後來到了定罪的環節,李瑢在李瑁跟前為胡大拿和趙四海等人說了情,于是乎這些人最後通通被發配到離京城不到四百裏地的錦州牢城營,挖了半年的河道。
半年後放出來不但可以從良,而且但凡是寫下認罪書立誓痛改前非的人,全都給辦了正式戶籍:從此經商務農再不是問題 - 這反算是誤打誤撞地因禍得福了。
而楊五因為李瑢特地私下跟直管衙門交代過的緣故,連那半年苦力的罪都沒遭,被押回京城後沒幾日就被放了出來。
他自然清楚李瑢為何會對他寬待,于是出獄後某晚,楊五再次去瑢王府溜達了一圈,給李瑢留了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的大概意思是說:多謝李瑢網開一面,其所在意之事定會守口如瓶。另外那日順走王府夜明珠一顆,還望李瑢海涵。
李瑢讀完這封信簡直哭笑不得,但也沒有辦法,因為那日藏于床下之事實在丢人,要讓花晴知道了,不知她又要怎樣鬧上一番,所以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後來花晴發現自己丢了夜明珠,把全府上下翻了底兒掉。當問起李瑢時,李瑢兩眼一閉裝不知道,東拉西扯地一通糊弄,這事兒也就這麽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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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冬去春來,春去夏至,轉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夏末。
當時在黑風嶺的山腳下,李瑢承諾給阿柳賞賜,以作為對她出手相救的嘉獎。
雖然在阿柳看來這是不虞之譽,但李瑢認為她勇氣可嘉,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誰知自從回府後,李瑢忙于幫李瑁處理幾件朝廷的急事,就把這件事給忘了。等他再想起來的時候,第二年的七月都快過了。
本來去年在黑風嶺剛提出賞賜這事的時候,李瑢是打算給阿柳幾匹珍貴的綢緞和一些精美的首飾就完事的。
可如今一下子耽擱了大半年有餘,倒顯得自己毫無誠意。為了不讓人以為自己言而無信,這下李瑢把金貴鄭而重之地派去了天香樓,親自詢問阿柳想要什麽。
金貴來到天香樓,叫來了老鸨。
老鸨自從知道了那兩位盛老爺的真實身份,這回認金貴可是認得一清二楚。對這位瑢親王的親信半分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将他領到阿柳的屋子裏,還給上了壺好茶。
見到阿柳,金貴閑話不多說,開門見山道:“柳姑娘,王爺說你身為女流,深入虎穴。其心可嘆,其勇可嘉!本來從黑風嶺回來之後就要給你賞賜的,但王爺公事纏身,一來二去就拖到了現在。如今王爺問你自己有什麽想要的,可以放心說來聽聽,我回去就跟王爺請示。”
阿柳心想:“既然他問了,我不如試試問瑢親王要那幅湘繡。”但很快轉念一想:“我若現在托金貴去問,而瑢親王直接拒絕了我,那我連他的面都沒見上一面這事就已經終結了。倒不如争取見到瑢親王本人,我自己開口求他更穩妥些。”
主意打定,她佯裝沉思了一番,然後說道:“王爺有嘉獎的美意,那我就鬥膽直說了:其實珠寶綢緞我并不缺,只不過聽說瑢王府上有一樣東西,令我心馳神往,一直想去看一看。”
金貴好奇道:“哦?姑娘想去王府看什麽?”
阿柳道:“秀紅跟我說府上有一幅湘繡,叫做《龍盤虎踞圖》。其上龍虎兩獸繡得惟妙惟肖,呼之欲出,絕非凡品。我很喜歡刺繡,聽到哪裏有好的作品總忍不住想去觀摩學習。不知金管家方不方便将我這個請求傳達給王爺。王爺若能應允,我感激不盡!”
金貴心道:“原來是想看那幅畫。可我沒聽說秀紅進過王府啊,她是怎麽知道咱們府裏有這麽一幅湘繡的呢?”
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秀紅畢竟是皇上贖身的人,皇上什麽時候去看過她,咱們底下人又如何知道?兩人耳鬓厮磨之間,是皇上告訴她的也說不準。”
那幅畫金貴平日在王府裏總見,雖然也覺得挺好看,但看久了也麻木了。現在想不到柳如煙将這麽寶貴的賞賜機會拿來看畫,也真是特別了。但各人喜好不同,說不定人家就是喜歡湘繡到了發癡的程度,那也未可知,于是點頭道:“好,這事回去我問問王爺。”
阿柳露出歡喜的神色,說道:“那就多謝金管家了。”
金貴也不多留,站起身沖阿柳點了個頭,便離開了天香樓。
他回到瑢王府,将此事跟李瑢一說,李瑢也有些意外:“她只說要來看看那幅刺繡嗎?”
金貴道:“只說要來看刺繡。”
李瑢此刻就坐在寝殿上,聽了這話,忍不住好奇地站起身,走到那屏風跟前。先盯着正面瞅了一會兒,然後轉了一圈,繞到背後又看了片刻,邊看邊喃喃自語:“……這有什麽好看的?”
金貴道:“我也琢磨呢。這畫好看是好看,但跟珠寶綢緞比起來,換我我肯定要珠寶綢緞。”
李瑢納悶道:“柳如煙是如何知道咱們府上有這幅畫的?”
金貴搔着腦袋道:“她說是秀紅說的。……難道不是王爺您告訴秀紅的?”他故意這樣含蓄地問了一句,借此看看李瑢的反應。
果然李瑢愣了半天,最後說道:“我并沒有說過。想必……是皇上吧?”
金貴聽李瑢也是這般猜想,便道:“那多半是了。”
李瑢奇道:“不要金銀珠寶,偏就要來看看這幅畫。這位柳姑娘倒是一位別有趣味的女子。”
他坐回到椅子上琢磨了半天,還是想不大通,幹脆不想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那就讓她來吧。”
如此,第二日金貴再次去了天香樓,給阿柳回話。
阿柳聽說李瑢同意了,十分地開心,當即跟金貴定了個日子拜訪瑢王府。
到了那日,阿柳精心穿戴打扮了一番,坐着轎子來到了瑢王府。
到了門口,轎夫落轎,阿柳從轎中走出來,看見門前那兩個石獅子,忽然想起自己翻牆入府、遇上楊五的那晚,一種時景變換的奇妙之感油然而生。
那晚的她哪裏能想到,自己今日倒是從這瑢王府的大門端端正正地走進去了。
阿柳跟着金貴走進瑢王府,沿途見小橋流水,亭臺軒榭,一樣不少,宛然是個小型的皇家園林。時值盛夏,五顏六色的花朵簇擁成團,争芳鬥豔。後面靠着大片大片的鳳尾竹,綠幽幽毛茸茸的,甚是好看。
阿柳帶走帶看的,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金貴竟是帶她直奔後院去了。她詫異地問道:“金管家,請問咱們這是去哪裏?”
金貴答道:“姑娘不是想看湘繡?那畫在寝殿。今日夫人不在家,王爺讓我直接帶姑娘去看,說就不麻煩先在前殿叩見了。”
阿柳聽完心想:“這個瑢親王還真是把規矩看得很淡的人,這樣直接把我帶到寝殿去,不明白緣由的人只怕要誤會,他卻不管。”
她想到金貴那句“今日夫人不在家”,又暗笑:“看來瑢親王最怕的還是晴夫人。只要不得罪她,其他事情都可以不太在意似的。”
想着,兩人就來到了瑢王府的寝殿。
金貴邁進門去,正對大門的就是那幅《龍盤虎踞圖》,他指着那畫對阿柳道:“柳姑娘,這就是你想看的刺繡了。”
其實阿柳潛入瑢王府時早已經見過這幅畫了,但她佯裝第一次見的樣子,先是仔細地觀賞了一會兒,随後露出贊嘆之色,連連道:“果然是巧奪天工的好手藝,我這一趟算是沒白來了。”
金貴笑道:“那姑娘慢慢看。”
阿柳見金貴要走,緊忙攔道:“金管家留步,請問瑢親王現在可在府上?”
金貴道:“在呢。”
阿柳心道:“我得抓緊時間先見瑢親王一面。否則待會該看的都看完了,我找誰開口要這幅畫去?”
但她卻沒想好找什麽理由見李瑢,正琢磨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李瑢的聲音:“柳姑娘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