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婉見李瑢像模像樣地給自己作了個揖,不禁笑道:“就算沒有打牌這檔事,我難道就不是你的四嫂了麽?你貴為親王,我可不敢得罪,你說不打便不打吧。但三哥肯不肯替你,你得問他,我說了不算。”

李瑢仿佛勝券在握,拉住李祿求道:“三哥快幫幫忙,她們使出女子的手段,逼迫我就範呢。”

李祿被李瑢揪着袖子,淡笑道:“我來找你,你不先問問我來到底有沒有什麽要緊事,倒拉着我讓我替你做槍手,你這手段跟女子的手段有什麽區別?”

李瑢問道:“那三哥有什麽要緊事?”

李祿這回只是笑,也不說話了。

李瑢順水推舟道:“那來吧!”

花婉和花晴聽了都“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李瑢聽見,苦笑着對李祿道:“你看,她們都等着看我笑話。你再不向着我,我可就真的沒法子了。”他從身上掏出一個錢袋子來:“今日輸了都算我的,贏了算你的,如何?”邊說邊把李祿按在椅子上:“我幫你摸牌,你來打。我雖然不會打,但我的手氣好。”

李祿搖着頭說道:“這世上都是請槍手打槍,哪有逼槍手打槍的?”他嘴上雖這麽說,卻還是坐了下來。李瑢見他這是默許了,趕緊也搬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來準備觀戰。

如此,便是花晴、花婉、李祿和阿柳湊了一桌牌局。

打了幾局下來,除了阿柳,其他三人都各贏了一些。其中花婉贏得最多,阿柳卻一直沒有開局,一路地輸下來。

李瑢坐在桌角,正好在阿柳和李祿的中間。他就左看看,右看看,一會兒看阿柳的牌,一會兒看李祿的牌。不過他不會打,看也是瞎看,所以沒人管他。

不過李瑢這個人但凡涉及到學習的事,天生就格外的勤奮,總有股子鑽研的勁頭,所以看來看去也給他看明白了一些。

打到第十圈的時候,李祿忽然漫不經心道:“柳姑娘的牌不好麽?為何一直不上手。”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自己手中的牌,連眼皮都沒擡,神态很是随意。

阿柳淡笑道:“是,今日的牌運一直沒來。”

李瑢坐在旁邊,兩眼盯着阿柳的牌,面色卻很困惑。他雖然不通牌法,但這幾圈看下來,他感覺阿柳的牌好像并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麽差,有幾局甚至還是絕好的牌,倒像是她有意讓着其他三個人。但他對這個懷疑沒有十足的把握,就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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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祿瞥見李瑢臉上迷茫的神色,沉思了片刻,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手中的幾張牌換了換位置。

誰知接下來從第十一圈開始,阿柳忽然就開始贏牌,贏的還都不小。

眼見之前贏的錢呼啦呼啦地往出跑,花婉忍不住道:“啊喲,柳姑娘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呢!”

花晴是直腸子,聽花婉說完,立刻指着李祿喊道:“還不是三哥?總是送牌!結果他自己還不碰,害得我總搭錢!”

李祿笑道:“你自己不算牌,怎麽怪上我?”

花晴噘嘴撒嬌道:“不行不行,再輸下去,我就不玩了!”

花婉道:“你也忒小孩子氣,人家柳姑娘輸了十來把都沒說急眼,你怎麽就這麽輸不起?”

阿柳的神色卻有些為難的樣子,好似并不想贏似的,勉強笑道:“也不知怎麽,這牌真怪了。”

花婉聽見笑道:“你贏錢,怎麽還說怪了?說得倒好像你不該贏似的。随便玩兒的,放寬心。”

四人又連打了幾局,阿柳越贏越大,到後來花晴忽然一推牌站了起來:“我錢不夠了,等我叫人拿錢來,咱們接着打。”說完吩咐身邊的丫頭:“去房裏把我的首飾盒子拿出來。”

阿柳忙起身道:“不打了吧。”

花婉伸手拉住阿柳,讓她坐下,說道:“你越說不打她越要打。你不了解她這個脾氣,不肯一直輸,還不許人故意讓她,一定要憑她自己的本事打到她贏回來為止。”

花晴脆生生道:“對,就是這個意思!”

李瑢見花晴倔脾氣上來了,插嘴勸道:“手氣這東西很難講,倘若就是不來,你這又是跟誰較勁呢?”

花晴高聲道:“既然打了,就要認認真真地打,愛贏不贏的有什麽意思?”

李祿原本斜靠在椅子上,手撐着頭閑聽她們吵嘴,聽到花晴這句話,忽然颔首笑道:“這話說的不錯。”

花婉瞧了李祿一眼,輕笑道:“三哥這麽撺掇她,今晚咱們誰都別想回家了。”

李祿不以為意道:“我可以舍命陪君子。”

花婉瞧着李祿,忍不住調侃道:“你陪哪個君子呢?我們三個都是女子,沒有君子。”

李祿笑了笑,沒有接話,卻有意無意地望向了阿柳。

而阿柳此刻心中正兀自有個疑惑:她剛一上牌桌的時候其實并不想贏這些王爺夫人們,所以有意相讓。但她隐約覺得自己後來能贏這些局,是李祿暗中在幫她。

可她想不明白自己跟他素未相識,他為何要幫自己,難道只是因為他好心,看不下去她一直輸?但她覺得大約不是這個原因。

她懷着這個疑問,隔着桌子飛快地看了李祿一眼,誰知這一看,正巧跟他目光碰在了一起。就見他原本清冷的目光裏,在看着她的時候,似乎含着一種似曾相識的複雜情感。

這讓阿柳愈加困惑,不知道李祿眼中這種似有似無的意味究竟從何而來。她打小就長得漂亮,愛慕的眼神她見過不少,但她肯定李祿的眼神卻絕對不是這一種。然而無論他心中作何想法,他此刻出于某種理由在幫她。

想到這一點,阿柳心中忽然一動,忍不住回身看了看身後寝殿上的那幅《龍盤虎踞圖》。她要那幅畫,勢在必得,而今天、就在此刻 — 是絕好的時機。錯過今天,就再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她腦袋裏忽然冒出個大膽的念頭。

這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她自己臉上也不禁微微一紅,但還是打定了主意,擡起頭來,用眼睛只盯着李祿看,心中同時默默暗想:“若這樣惹怒了他,後面的事情便不要提了;但若是他肯照單全收……”

她沒有想完,但也已無須再想。

因為李祿已然看明白了她眼神中那略帶怯意的試探,他絲毫沒有回避地也在靜靜注視着她,而那神情絕不是不悅的意思。

阿柳見狀,大着膽子繼續将水汪汪的眼睛使勁望他,望了許久,直望到李祿忽然低頭輕笑起來,用極其輕的聲音說了一句:“……行了,不用再看了。”

阿柳見他這是買了自己的賬,心中猛地一喜。

花晴在李祿身旁聽見沒頭沒腦的一句,以為說自己看他牌,忍不住道:“我才沒有看你的牌。”

李祿含笑着把一塊牌在手中來回地翻着,卻不再說話了。

侍女這時捧了一個精致的紫檀首飾盒回來,遞到了花晴手裏,花晴把首飾盒往桌上一放,高聲道:“再來!”首先伸出手,開始摸牌。

等到了阿柳,她卻不着急摸牌了。

這回因為得了李祿的默許,她心裏有了底,便開口道:“如煙有個請求,還懇請瑢親王和晴夫人能夠答應。”

李瑢道:“你說。”

阿柳道:“如果我能再連贏三局,我想懇請王爺和夫人将府上一樣東西賜予我。倘若王爺夫人能答應我這個要求,錢財珠寶我都可以不要,之前贏的也會盡數奉還。”

花晴臉上露出好奇之色:“你想要什麽?”

李瑢卻已經猜到,問阿柳:“你想要那幅湘繡嗎?”

阿柳點了點頭:“如煙對這幅畫實在喜歡極了。瑢親王曾許我賞賜,我就鬥膽懇請王爺夫人,能否将此畫賜給我?”

花婉卻凝神瞧着阿柳,輕聲問道:“……你為何想要這幅湘繡呢?”

阿柳毫不遲疑地答道:“因為很喜歡。”

李瑢心裏本就一萬分的同意,他正想開口跟花晴說:柳如煙不顧危險去黑風寨營救自己,自己也答應過給她賞賜,那就應該把那幅畫送她。

話到嘴邊,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只怕這句話不說倒好,說出來反而會惹花晴不高興。因此把要說的話又給吞了回去,不吭聲了,只是拿眼睛瞅花晴。

虧得李瑢了解花晴,采取了聰明的做法 - 不為柳如煙說話。如此一來,沒有跟李瑢對着幹的念頭做幹擾,花晴倒真的念起柳如煙救李瑢的一番好意,覺得這份心意确實值得嘉獎。

花晴低頭沉思了片刻,最後對阿柳說道:“那好,倘若你接下來真的能連贏三把,我便将這幅畫送你。”

阿柳忙站起身,屈膝行禮道:“謝過晴夫人。”

花晴道:“先別着急謝,你得先連贏三局才行。”

阿柳道:“行。”說完悄悄望了望李祿。

李祿原本一直在旁不愠不火地靜聽着,現在見阿柳一臉躍躍欲試地使勁瞄自己,也不說什麽,只微微笑了笑。

這時花晴和花婉水蔥似的玉手已經開始撥拉桌上的牌,噼裏啪啦一陣玉石相碰的脆響,新的一局又開始了。

這回各人心裏有了算計,打牌的節奏就慢了下來。

李瑢還是左看右看,這回他好像更加看不懂了,眉頭緊鎖地瞅了阿柳的牌一陣子,忽道:“柳姑娘,你這牌……”

他話沒說完,花晴以為他要透漏人家的牌底,登時杏目微立,厲聲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李瑢讨了個沒趣,悄聲嘟囔道:“見死不救是小人。”

花婉不顧兩人鬥嘴,只探視着問阿柳:“柳姑娘的牌不好麽?”

阿柳淡笑道:“還好。”

李瑢被花晴那麽一吼,再不敢多嘴。他看了阿柳和李祿的牌片刻,起身又跑去看了看花晴和花婉的牌。

花婉忍不住道:“你這是要幹什麽?四家看完,你可真不能說話了,知不知道?”

花晴被李瑢轉得腦袋疼,也道:“別再轉了,風水都被你轉亂了。”

李瑢只好乖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但這麽看完一圈,他才注意到一件事:柳如煙的牌剛上手時确實是極糟的,但打到現在卻不知不覺集了一手的好牌,就好像有人暗中總給她送牌一樣。

就見花晴和花婉兩人好幾次手中攥着牌不肯丢的樣子,但最後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覺得沒用不要了。

這樣左一顆右一顆,邊丢邊嘆氣的,卻偏偏丢的都是阿柳要的牌。

李瑢再看李祿手中的牌,雖然覺得排列得并不能成體系,但也絕非多麽糟糕,就是普普通通差那麽幾顆便可以贏的局面。

他本來有些懷疑是李祿在幫阿柳,但現在看來李祿的牌打得有條不紊,好像也并非給阿柳放水的樣子。

打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阿柳輕輕松松就贏了第一局。

李瑢看得是一腦袋霧水。

李祿這時笑問李瑢:“看明白了沒有?”

李瑢搖頭嘆道:“半懂不懂。柳姑娘平地起高樓,按理我該學出點門道來,實際卻更加糊塗了。”

花婉服氣道:“柳姑娘原來是高手,剛才一直在謙虛。如今想要那幅畫,才把本事都使出來了。”

阿柳聽了臉卻驀地好似有些微紅,低了頭也不說話。

李祿瞧見了,忽然對花晴和花婉淡笑道:“你們姐妹倆聯手,還打不贏人家麽?”

花晴聽了這句話,臉登時紅了起來:原來自己跟姐姐私下配合的事被李祿看出來了。

她倒不是有意打牌出千,只不過從小和花婉一塊打牌,打得時間太久了,有些自然而然的默契,眼見着要輸的時候,不自覺就把手段使出來了。

她自己是不屑這樣做的人,于是立刻給花婉使了個眼色,說道:“沒有聯手的事!咱們再來。”

接下來花家姐妹各自為營,沒了配合度,結果輸得更快。

阿柳很快連贏兩局,等第三局她把牌往前一推,說了一聲“和了”,花婉最先服氣地嘆了口氣,把自己的牌亮出來給大夥兒看,嘴裏還說道:“瞧瞧,就差一點,我還以為這次能贏呢。”

花晴倒不墨跡,把面前的牌随便推倒成一片,說道:“好了好了,沒有手氣,再打也是輸,今日就這樣吧。”她先頭反駁李瑢關于手氣的理論,現在倒跟李瑢一個口吻說話。

阿柳起身對在座衆人行了一禮,說道:“如煙今日運氣好,多謝各位承讓。”

花晴倒也不含糊,爽快地點了點頭,說道:“畫是你的了,明天我叫下人搬去你那裏。”

阿柳聽了十分歡喜,沒想到自己貿然之下使的小心機居然成功了,忍不住看了一眼李祿,眼神裏藏不住的興高采烈。

而李祿瞧着她,眼神也忽然變得不可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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