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老鸨帶着金貴和楊五來到阿柳的房中,阿柳見到楊五很是驚喜,楊五瞧着她,也微笑道:“好久不見了。”

阿柳吩咐彩月把桌子上鋪開的筆紙還有作了一半的畫收起來,然後對老鸨道:“媽媽,還請幫忙送一壺茶來。”老鸨應着退身出去,關上了房門。

阿柳指着桌邊的兩把寬椅,對兩人道:“兩位請坐。”

金貴和楊五在桌邊坐下,金貴先看了一眼彩月收走的畫,又四處張望了一圈,接着笑道:“上次柳姑娘從王爺那兒要走一副湘繡,我當姑娘醉心于女紅,現在看來不僅刺繡,姑娘還擅長作畫嘞。”

楊五一進門就看見了挂在牆上的那幅《龍盤虎踞圖》,眼神中隐約有贊賞之色,心想:“她還是把這幅畫弄到手了。”

阿柳卻道:“不算擅長,就是最近開始學畫山水,這都是些很普通的習作。”金貴見她謙虛,便笑着不再多說。

三人閑聊之間,老鸨送上來一壺好茶,彩月給三人倒了,金貴端着喝了幾口,心裏惦記着李瑢交代的那件要事,便直接開口道:“我今日是奉王爺之命來找柳姑娘,恰巧遇上楊五,這件事剛好可以當面跟你倆一塊說了。”接下來便将李瑢打算請楊五和阿柳易容假扮他和花晴的事跟兩人說了,至于這麽做的原委,則簡化為夫婦二人決意離開京城,旅居陽溯。

說完,金貴正色道:“王爺和夫人離京周游,不欲為外人知,因此才想出請你二人頂替的辦法。此事萬萬不可讓第三人知道,否則壞了王爺計劃,咱們大家都要掉腦袋。”

楊五心道:“這最後一句重話,是叫咱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金貴看了看兩人,問道:“兩位的意思如何?”

楊五看了一眼阿柳。

阿柳的眼神略帶疑惑,目光在那深深的睫毛裏向着楊五這邊一轉。楊五于是看出來她也知道此事是不可推诿的了,便對金貴道:“既然是王爺交代,在下自當從命。”

金貴轉臉又問阿柳:“柳姑娘的意思呢?”

阿柳道:“我平日承蒙王爺照顧,王爺交代,自然要按王爺的意思辦。”

金貴便道:“好,那麽便請二位收拾收拾,今天就随我回府吧。”他站起身來,對阿柳道:“老鸨那裏我來處理,柳姑娘無需擔心。我在樓下大堂等着。”說完對兩人一拱手,就出了房門去了。

等他關上房門,腳步聲順着木頭樓梯往下去了,阿柳才道:“不想瑢王府那邊竟這麽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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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五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向金貴所去的方向望了望,放下窗簾來說道:“此事不是他說的那麽簡單。依我看,大約是瑢親王和他夫人鬧了矛盾,家醜不肯外揚,才想出旅居的說法。”

彩月聽了好奇,在旁插嘴道:“我看那晴夫人端莊大方,瑢親王溫潤如玉,他倆也會鬧矛盾嗎?”

楊五笑道:“那是你沒有見過兩人打架的樣子。那位晴夫人不是位好惹的人物,不信,你問你家姑娘。”

彩月歪頭去瞧阿柳,阿柳想起最早在瑢王府的床下,看見花晴追得李瑢滿院打的情景,輕笑道:“不錯。”

楊五重新在桌邊坐下,對阿柳道:“這事雖然确實有些荒唐,但既然是瑢親王交代,不去也得去。我沒什麽行李,來去就個褡裢。你有什麽要帶的東西,抓緊收拾吧,我看等下就得走了。”

阿柳于是和彩月收拾起衣物來,楊五看着她忙來忙去的身影,想到時隔一年與她再見,竟然憑空冒出來個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着實意料在他之外,心中實在有些驚喜,便表面上卻顯得很是淡然。

他等着阿柳收拾,目光偶然掃到牆上那幅《龍盤虎踞圖》,問阿柳:“你是如何得到這幅畫的?”

阿柳收拾着梳妝臺上的首飾,随口答道:“瑢親王給我的。”

楊五道:“哦?”

阿柳沒解釋,彩月搶着說道:“當然沒有那麽簡單,是我們姑娘在瑢王府打牌,連贏三局贏來的!”

楊五笑道:“原來如此。”

楊五的話倒是提醒了阿柳,她對彩月道:“去把那畫取下來,我要帶走。”

彩月應了一聲,一邊搬過小板凳,踩上去取畫,一邊問道:“為什麽要帶着這幅畫?”

阿柳正往首飾盒裏裝一副翡翠的耳環,被問這一句,手停了下來,略作思索後沒有回答彩月,卻轉頭對楊五道:“一個月前我曾托趙四海尋你。”

楊五點頭道:“所以我來了。”

“你怎麽不問我為何找你?”

楊五笑道:“我本來要問的,結果臨時出了這件事,以後日日相對,你總會跟我說的,所以我不着急。”

彩月聽見“日日相對”四個字,忍不住沖阿柳吐了吐舌頭,輕笑出來。

阿柳臉色一紅,卻沒去理彩月,繼續對楊五道:“我是想請你看看這幅畫。”她幹脆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首飾,起身從彩月手中拿過那幅畫,指着對楊五道:“你幫我看看,這上面有沒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楊五拉過畫的一角,跟阿柳一起扯開畫卷,從上至下地認真看了一遍,說道:“這上面的線腳甚密,這麽盲看,不好看出倪端。你總要告訴我是什麽原因,我才好找。”

阿柳道:“我是想請你幫我……”她話說了一半,忽然住了口,面色有些遲疑,最後從楊五手中拿過畫,輕聲道:“等到了王府再說吧。”她把畫卷了起來,遞給彩月,讓她收在行囊中。楊五見她欲言又止,想是有隐情,便沒有追問。

倒是阿柳收拾了一會兒東西後,忽然又問他:“你會易容?這麽特別的本領,我都沒有聽你提過。”

楊五道:“我的本事還很多,一樣一樣說,說到天亮也說不完。”阿柳見他順杆開始往上爬,也不知真假,只微微一笑,不再多問。

阿柳将随身的東西收拾了一個包裹,叫彩月提着,然後和楊五一起來到堂上。金貴已經跟老鸨交代完,早在那裏坐着等,見兩人下來,起身道:“走吧。”

三人來到瑢王府,不等楊五坐定,李瑢就急不可待地請他展示。楊五當即準備材料,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完成了。

李瑢一看,面前的楊五和柳如煙兩人簡直跟自己和花晴毫無二致,外加楊五和阿柳對他二人已經很有些了解了,因此不僅貌似,更加神似。

李瑢當下放了心,叫金貴在府中做了最後一番交代,然後收拾好行囊,帶着金貴悄悄離開了瑢王府,踏上了追花晴的旅途。

這樣一來,瑢王府就扔給了楊五和阿柳,只有随身伺候他們的春香和采菊知道兩人的真實身份,幫助楊五和阿柳熟悉裏外的規矩和用度。

李瑢離開前,吩咐采菊告知府中上下說夫人回來了,不了解真相的家奴都道兩人和好了,很是高興,廚房那邊的人猜想兩人重歸于好,必然要一起好好吃頓晚飯,下了很大的心思,好酒好菜地準備了一滿桌。

阿柳坐在飯桌前,見丫鬟小厮們用翠玉盆盛着洗手水、托着擰幹的毛巾一個一個地往上遞,涼菜熱菜流水似的送來,一頓飯吃了整整一個時辰,等到後來上紅果子凍和漱口水的時候,阿柳已經撐得什麽都吃不下了。

這樣豐盛的晚飯,阿柳并不常吃到,但正因如此,這頓飯吃得甚是陌生。外加她平日飯量就很小,吃到一半便覺得飽腹,最後幾樣菜每樣只嘗了一小口便吃不下了,到後來幾乎是受罪。

再看對面的楊五,倒是來者不拒,給什麽吃什麽,歡歡喜喜由頭吃到尾,連果子凍也沒剩下一點。

阿柳本覺得一切都很陌生,彩月也不在身邊,她心中有股難言的抗拒。但此刻看見楊五一副滿不在乎的快樂樣子,倒讓她心裏寬慰不少。

用完晚飯,春香見阿柳還在桌邊坐着,便走到她身前悄聲道:“夫人,該洗漱就寝了。”

阿柳點了點頭,跟着春香來到裏面的卧房。

她初來乍到,對一切都不熟悉,因此并不多話,只是暗中觀察春香做的事,默默記在心裏。春香見這位假夫人話不多,細節上的表現卻很聰明,兩人相處起來便十分和諧,更讓旁人分辨不出真假來。

等阿柳更衣沐浴完,正準備要上床睡覺,春香忽道:“夫人先等等,王爺馬上就過來。”

阿柳心中一慌,忙問:“他要過來?”

春香倒像奇怪似的:“是啊。”

她話音剛落,楊五一掀門簾走了進來,他穿一身軟綢若草色長袍,目若朗星,眉眼中的英氣讓這柔和青色襯着,平添了許多的俊逸。他見阿柳像不認識了似的瞧自己,笑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舉起手臂來問阿柳:“我頭一次這麽穿,怎麽樣?”

春香在旁倒像看入了神,直瞧着楊五道:“咱們家王爺穿起來是一種感覺,但你這麽穿卻是另外一種感覺……很不一樣。”

楊五問道:“怎麽不一樣?”

春香忽然臉一紅,低頭笑道:“我不會說。”說完把阿柳換下的衣服撿起來,就跑出去了。

春香這一跑,阿柳才像想起什麽似的,急忙喚道:“春香,你回來。”

春香沒回來,卻是采菊掀開簾子探進頭來,說道:“她去洗衣服,跑遠啦。今晚是我看夜,姑娘有什麽事跟我說吧。”

阿柳有些局促地瞧了一眼楊五,欲言又止的模樣,忽然掀開被子跑下床,來到采菊跟前,貼着她耳朵輕聲道:“能不能給他另安排間房?或者我出去睡也可以。”

采菊聽了先是抿嘴一笑,随即正色道:“這可不行,你倆現在是王爺和夫人。全府的人都知道他倆和好了,哪還有分房睡的道理?讓人看見,該有人嚼舌根了。”不等阿柳再說,放下簾子道:“快睡吧。”

阿柳見采菊就在外面看夜,想偷溜出去也不成。一轉頭,楊五雙臂環抱,肩膀靠着門框,正笑看着她,顯見是把她剛才的話都聽見了。

阿柳道:“咱們兩個不能都睡床上。”

楊五笑道:“那你叫我睡哪裏呢?”

阿柳猶豫之間,楊五又道:“況且采菊剛才說了,明早讓下人看見不好。”

阿柳聽他的意思是要堅持跟自己睡一塊了,急道:“不行,要不你睡床,我睡地。”她開始四下翻箱倒櫃,最後從個五鬥櫃裏翻出一床被褥,大喜,使勁抽了出來,就要往地上鋪。

楊五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被褥,說道:“我來吧。”

阿柳不吭聲,楊五不擡頭就能看見她表情似的,邊鋪被邊道:“我能讓你睡地麽?這裏冷,趕緊上床去吧。”他把被子鋪好後,往裏面一鑽,舒服地吐了口氣道:“王府的被子就是好,又厚又軟,躺在地上也不冷!”

阿柳這才站起身來,鑽進了床上的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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