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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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獵鹿

作者:湮菲

文案

少年即恒厭倦了紛亂的幫派争鬥,意圖金蟬脫殼,不料誤入狼口,被人坑蒙拐騙送進了皇宮,從“流氓頭子”搖身一變成為宮廷護衛小隊長,每天的任務是帶一幫小弟做做早操,砍砍小怪,用生命和血汗來娛樂公主殿下。

公主:你們幾個快去調.教一下那頭老虎給我當馬騎。

公主:連個食人鬼都殺不動也好意思說自己是護衛。

公主:別天真了,一入宮門深似海,一日是我的人,終生都是我的人。

即恒:……話說那個把我推進皇宮的家夥,你當初讓我進宮到底幹嘛來着?

成盛青:侍寝呀,那還用說嗎。

即恒:你這個騙子 =皿=

內容标簽:天之驕子 靈異神怪 歡喜冤家 懸疑推理

搜索關鍵字:主角:即恒,和瑾 ┃ 配角:陳煜名,孫钊,張花病 ┃ 其它:嬌蠻少女與傲嬌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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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 泌春院

樂津鎮還算繁盛的時候,鎮上有一家非常大的妓館,它幾乎撐起了樂津将近八成的經濟收入。而繁盛就如同一桌豐盛的美餐,招來蜜蜂彩蝶的同時,被吸引來的更多的還是蟲蟻蠅蛆。

與樂津的風月行業同樣有名的,就是樂津的治安之差。流氓與地痞拉幫結派,滋擾民生,男人們成日流連女色,女人們終日惶惶不安,唯恐不知哪日家裏忽然闖進盜匪,明目張膽行搶行戮。

而幫派與春樓的勾結使得官府都被抓住了小辮子,面對百姓的冤情苦難只能睜只眼閉只眼。更何況樂津地區偏僻,天高皇帝遠,誰在這塊土地上稱強稱霸,誰就是這裏的土皇帝。

只是萬事萬物都有興衰定理,縱然是表面上如此混亂的惡土,暗地裏卻自有一套惡土的規則,為了維持樂津的存在而進行着自我整頓。

樂津新任知府安陵抱着一腔正氣來樂津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暗下決心要好好整頓樂津不良的風氣,以正天羅國雄風!他審時度勢,充分調查過樂津現狀後決定從幫派亂鬥着手,只這一件他就遇到了麻煩。

就在這時,蒼天給他派下了一位貴人,幫助他圍剿盤踞在樂津的兩大幫派。

***

秘春院位于樂津的西南角,只因為這一家妓館,樂津才開始風生水起。如今秘春院的幕後老板已經換成了白鷺會會主,借着黑幫的勢力發展起來更是如魚得水,無人能阻。

這一日夜,秘春院如往常般春香缭繞,客人姑娘們相互調情嬉鬧,看臺上歌妓袅袅的歌聲聲色動人,繞梁不斷。歌聲不知為何聽來有些凄婉,給這一片奢靡的氛圍添上了幾分不安分的氣息。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斜倚在二樓廂房的窗邊,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似在靜靜聆聽歌聲。然而幾聲不滿的罵聲混雜其中,少年不禁微皺起眉頭。

“這位小官人果真識貨,樓下唱歌的妹妹是媽媽這個月剛收的,還未挂牌。官人若是有意,可以将她叫上來服侍您。”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房中傳來,笑意盈盈的煞是動人。

少年回過頭,唇角勾起冷淡的笑意:“怎好讓老板娘為難,我又不懂音律,根本不知道她在唱什麽。”他離開窗前走到女子對面的軟榻上坐下,端起案桌上的一杯清酒淺酌,複又笑道,“更何況有花魁相伴,其她的女人又怎麽入得了眼。”

女子掩袖微笑,只露出一雙盈盈美目,嗔道:“小官人可真會說話。”

“你可以不用加一個‘小’字。”少年蹙着眉頭,說道。

女子笑得更歡了,伸出如藕般白嫩的手臂輕奪下少年握在手裏的酒杯,就着他喝過的地方印下紅唇,眼睛卻一直看着他,無時不刻不在刻意挑逗着他。

她也曾接待過年紀小的客人,可是像他這樣明明年紀不算小了,卻讓人感覺十分純淨的男人,着實少見。

和聽聞中得來的印象相差了很多。

女子重新将酒杯放入少年手中,少年露出淺淺的笑意,舉起酒杯如她所願一口喝幹。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不多久就染上了一片紅暈,更顯得那雙幽深眸子裏的目光迷離而朦胧。

差不多是時候了。女子暗自想道,他不擅酒力,這一點倒是完全一樣。這麽想着,她起身走到少年身邊坐下,又為他斟了一杯,纖長的手指端起碧玉的酒杯,如最天然的玉石相映生輝。

“官人,再來一杯吧。”女子淺笑盈盈,遞上酒杯。

不知是不是酒醉的緣故,少年朦胧的眸色中閃過一絲狡黠,他輕笑道:“你喝。”

女子嬌嗔道:“為官人斟酒是我的榮幸,哪有自斟自飲之說,媽媽也會怪我。”

然而少年依然還是那兩個字:“你喝。”

女子僵住了,定定看着她的黑瞳裏深不見底,少年紅潤的唇角浮起一絲別樣的笑意,笑得有些恣意,甚至有些無賴。她不自覺微紅了臉,別過頭去掩飾亂跳的心,端着酒杯的手忽然被握住,連帶着酒杯一起被推至她的唇邊,少年笑着說:“喝呀。”

她滿含春情的眼眸中漸漸漾出驚懼之色,握住她手腕的手如催促般施加着壓力,眼看躲不過了,她只好閉上眼一狠心喝了下去,胸口狂跳個不停。

少年見狀含笑道:“看你緊張的,又不是讓你喝毒酒。”說着他伸了伸腰,舒服地靠向身後的軟墊,合上眼簾閉目養神。

女子暗暗給自己壓驚,握在掌心的手指蓋裏藏着殷紅的粉末,與蔻丹之色毫無分別。

她差一點就要往酒裏下藥了,臨時想到為了保險再灌他一杯,難道竟讓他察覺了?她小看他了,以為他是個孩子就輕敵大意。

她看向狀似毫無防備躺在她身邊的少年,他的皮膚很白,在男人身上很少見的白皙,胸口的衣領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胸膛,有點放蕩不羁的意味。外表的稚嫩和行為的老練形成了一種出人意料的不協和感——危險的對手。

既然不能把他當孩子,那麽對付男人就是她的專長了。女子放下酒杯,悄悄探過身去撫上少年的臉頰,見他沒有抗拒便大膽地垂下頭蓋上他的唇,柔嫩的舌尖探入少年口中,與他緊緊糾纏。在他嘴裏纏綿了一番後她心滿意足地準備進一步的動作。

誰知她的軟舌剛一離開的他口中時,少年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後腦不讓她走,靈活的舌尖如一條小蛇鑽進她的口中,侵襲而來的力量兇猛中又不乏溫柔,女子一時間竟抗拒不得,任他随意掌控着主動權,恣意□□着她的唇。

只待她猛然警醒時,才發現閱人無數的自己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強吻到醉生夢死,白玉般的面容頓時泛起另一陣紅暈。她連忙抓住機會,探手伸入少年懷中,手指拂過他勁瘦的胸膛,不消半刻就将他的衣服脫下,指尖肆意游走向下,突然被一把抓住,原先抱住她的手猛得将她推開,少年坐起來嫌惡地擦了擦嘴唇。

女子依舊躺在榻上,腰肢柔軟如棉,她輕笑道:“怎麽,難不成小官人還是個雛兒?”

少年将敞開的衣裳拉至肩膀,聞言十分有趣地笑起來,墨色的眼瞳清澈潔淨,竟還透出幾分無辜之色。他微一抿唇笑道:“我只是不喜歡髒女人。”

女子僵硬的臉色頓時十分難看,整齊的牙齒暗自咬得咯咯響,還不等她有所動作,一把冰涼的刀刃已經擱在她的頸項之間。女子一驚,這不是她藏在腰間的匕首嗎?

她擡眼看向少年,正對上他充滿憐憫的目光。少年搖了搖頭,不可思議道:“真沒想到,白鷺會會主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這麽笨的女人。”

女子咬牙,強迫自己冷靜道:“我也沒想到,和我作對多年的青雲幫幫主竟是乳臭未幹的小鬼!”

少年哈哈大笑了起來,忽然俯身湊到女子身前。女子本能感到一陣恐懼,然而少年只是在她耳邊輕笑低喃:“……可是我看你剛才很享受的樣子,我比那些空有一副塊頭的老男人好多了吧?”

他故意往她耳中吹了一口氣,女子只覺得臉頰連同耳根都紅透了。她咬住唇羞憤道:“臭小鬼,毛都沒長全裝什麽老練!”

少年一愣,含住她的耳垂狠狠咬了一口。女子一聲嬌呼出聲,他回敬道:“老女人,一把年紀了裝什麽嫩!”

“你……”女子氣結。

“怎樣?”少年得意。

正在他們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下鬥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混亂的嘈雜聲,姑娘們尖叫的聲音,客人們怒吼的聲音,間或還夾雜着一些厲聲高喝。

“出了什麽事?”女子臉色發白,不禁出聲問道。

少年不以為然地向窗口瞟了一眼,語氣淡薄:“他們來了吧。”

“誰?”女子盯住他。

少年勾起讨厭的笑容,一字一字吐出:“官差。”

兩個字如一聲炸雷在女子耳邊炸起,她的臉上血色盡褪,連嘴唇都顫抖着,問:“……是你招來的?”

少年點了點頭。

女子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修長的腿忽然彈起,身體後翻踢向少年後腦,少年向後閃身躲過,不料踢來的腿只是虛招,女子趁他閃躲之際以掌打落他手中的匕首騰身而起,順勢撅住他手腕禁锢在他背後,整個人騎在了他身上,死死地制住他的手。

這一虛一砍一擒,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利,幹脆又漂亮。少年雖然失手被擒,仍不住贊道:“早這麽攤牌不就好了,還好搞那麽多什勞子。”

樓下混亂的聲音已經漸漸平息,看來她安排的人都已經被解決了。可惡,今天為了讓這小子放松警惕将二樓的人全遣走了,居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女子恨道:“官府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居然甘心做他們的走狗?”

少年有些艱難地扭過頭,神色自若地盯着女子,語氣卻有一絲異樣:“樓下有你的人,也有我的人。”

女子一怔,似乎不能明白他說了什麽。就趁她一愣神的功夫,少年猛得掙脫禁锢他的手,揮掌砍在女子脖頸,将女子從背上打落,并且順勢一翻身意欲将她壓在身下制服。沒注意軟榻本身就不大,他們翻來翻去的早就蹭到了邊緣,“咚”一聲兩個人一起摔到了塌下。

與此同時,房門被粗暴地踹開,掃蕩者一進門所看到的場景就是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相互糾纏着從床上滾到了地上,領頭的人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張開嘴猛得打了個噴嚏。

少年見狀顧不得尴尬,忙指着身下的女子說:“白鷺會會主就是她。”

另一個身着官服的人走上前,一揮手下令,衙役們忙不疊沖上來将女子擒住。女子無力地掙紮着,發絲垂落在耳邊,看上去十分凄涼,她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少年,咒罵道:“喪家犬,卑鄙無恥!你背叛兄弟,背叛‘規則’!”

“将她收押大牢。”安縣令意氣風發,手下立刻得令将女子連拖帶拽地押了出去,直到女子被拖到樓下,咒罵聲還是不斷傳入少年耳中,口口聲聲地痛訴他的罪行。

背叛兄弟……被抓走的人裏也有他帶來的人,他們毫不知情地跟随他而來,一直潛伏在樓下等着他一聲令下,與對手交火。

背叛規則……樂津這塊惡土自發形成的規則,便是白鷺會與青雲幫的相互制衡。而短短一夜之間,被他毀了個幹淨。

人走樓空後,夜裏就有了些涼意。他看着樓下一片狼藉,只有那歌女莺莺燕燕的歌聲還沒有停,在此時聽來更是分外凄楚。他定睛一看,原來那歌女的眼睛被人惡意纏上了黑布作樂,她估計是個聾子,沒有人帶領她,她便一直留在臺上,唱着連自己都聽不到的曲調,回憶着過去一切都沒有摧毀前的美好。

今夜之後,又将有多少人會像這個歌女一樣流離失所?這是少年的一意孤行中沒有考慮到的。

他想要的,不過是自由而已……

“把衣服穿起來。”忽然有人對他說道,他回過神,來人正搓着鼻子走進來,臉上盡是意味不明的笑容,戲谑道:“你還挺會鬧的嘛。”

少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

“那當然。”男人笑意盎然地走到他身邊,伸手要往他肩上搭,少年嫌惡地躲過,那只伸過來的手忽而轉變了方向,将他輕輕往前一推,少年一個踉跄就被推到了安縣令面前。

“安大人,這位正是青雲幫幫主,大人今夜是一箭雙雕呢!”

少年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驟然擡頭瞪住男人,怔怔道:“成盛青,你……”

安縣令簡直要樂上天了,連忙下令将少年擒住,一邊還不忘向男人拱手道謝:“成将軍,你真是上天派給我,派給樂津的大恩人呢。今後白鷺會和青雲幫被一起掃平,樂津必将在本官的帶領重振起來!”

“安大人日後還要辛苦了。”男人微笑着,眼裏話裏滿是藏不住的笑意,他伸手指向少年補充道,“把這孩子捆牢一點,小心他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看了最喜歡的某個大神的新坑後,雞血爆發……于是我三修了……OTZ。

終于寫了一個看得過去的開頭,彌補一下缺憾。這段劇情是本來不打算在正文裏着重描寫的【過去部分】,拿來當開頭貌似還挺合适。春樓在某菲心裏也是個藏龍卧虎的地方啊!

泌春院這個名字是不是有點太露骨了呀?

總之,這次大修以後我再也不修文了,要不然後面完全進行不下去啊,老在修,囧。

不要這麽冷淡,朋友,本來就夠冷了,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既然點進來了就順手留句話呗,吐槽也行~(⊙v⊙)

☆、序章二 入牢

樂津本就不大,縣衙的牢房更是小到可憐,一直以來都沒什麽犯人被抓捕歸案,偶爾有幾個躲債的自願進牢房,也不過求個耳根清淨。

如今樂津兩大幫派匪首一夜之間全部落網,對樂津無疑是個爆炸性的消息。震撼到整個小鎮都承受不起這種震撼。

長年不見天日的牢房突然被重視起來,一口氣湧進來的犯人像被強撐下去的米飯,撐得肚皮都要爆炸。人們從沒有想過某一天牢房也能滿員到人擠人連挪動的空間都沒有。饒是如此,最裏面仍然有人獨占着一整間,在衆犯豔羨的目光下享受着至高無上的待遇。

所以說,老大就是不一樣。

可是當事人卻不這麽想,他正郁悶之極地靠在牆上,沉默下來後連着一整天都沒有出過一聲。

別人都在呼天喊地,罵聲連連,唯獨這個少年一聲不吭,面色如冰。別人至多把雙手捆在背後就算了,人太多連繩子都不夠用,更別提枷鎖,唯獨這個少年雙手雙腳都被牢牢捆住,緊緊纏了三根麻繩。

獄卒分外小心地注意着裏間,如今牢裏只有他一人當差,面對這麽多犯人心裏難免瘆得慌。他時不時就去看一看,對裏間總是多看一眼,生怕一時不留神那少年就能憑空消失掉。許是他巡查的次數太多了,少年終于轉過眼珠看向他,獄卒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少年唇邊勾起笑意,低聲道:“喂,我要透不過氣了,能給我松一下嗎?”

獄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雖然當了好幾年的閑差,但是最基本的理性還是有的。一只被關進籠子裏的老虎,你能因為同情它就把它放出來嗎?

少年垂下眼,似乎有些失落,蓋下的眼捷投射出可憐的陰影。獄卒很是奇怪,這麽白白淨淨的一個小孩為什麽上面兩位大人都這麽害怕他,其中一位還是巡游到此的将軍,這孩子有這麽可怕嗎?

“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口水,我很渴。”他又說道,聲音有些嘶啞。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連口水都沒喝。

大人好像也沒說不能給他水。于是獄卒躊躇了良久,終于良心未泯給他端了一碗水放在牢門口,少年瞟了一眼,淡淡道:“能喂我嗎?我沒有力氣爬過去了。”

他說得那麽誠懇,連獄卒無意間的侮辱行為都全盤接受了。疲憊讓他放下了姿态,甚至放下了尊嚴。獄卒自覺還不是一個喜歡虐待囚犯的變态,于是他好人做到底,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積點德,打開了牢門。

他将水端至少年幹涸的唇邊,少年低下頭貪婪地往肚子裏灌,一時心急狠狠嗆了一口,獄卒連忙輕輕幫他拍背。這在這時,少年眼裏一道厲光閃過,一個龍騰虎躍而起,身體猛地向獄卒撞去,将他撞扒在地,然後扭動着身子壓上去,在獄卒沒有還手之前頭狠狠朝下一砸,獄卒連慘呼聲都沒有發出來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少年繼續扭着身子從他身上滑下來,摸索着拔出獄卒腰間挂着佩刀,将捆在背後的手湊上去磨。繩子綁得太厚了,他磨了半天,汗都出了一身,還是不見雙腕有松動的意思。

這時,牢門外忽然騷動起來,嘈雜中依稀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這個腳步聲平時十分輕淺,近乎于無聲,是屬于練武之人刻意隐藏過的氣息。而如今他有意發出這麽大的聲響,無非是在挑釁。

他知道是那個混蛋來了。

成盛青轉過一個轉角,就看到特別牢房裏不出意料的狀況。他一進來見獄卒不在了,就已經料到會是這樣,所以他沒有感到詫異,倒有些慶幸。

“怎麽樣,想跑嗎?”成盛青彎腰走進牢房,來到少年跟前,臉上還是挂着一貫略帶戲谑的笑容,“你跑掉的話我就禀明陛下,就說樂津出了個惡劣到極點的暴徒,讓陛下全國通緝你。到時候,你就要麽乖乖投降,要麽天涯海角地逃命。”

他笑得無比得意,讓少年恨得牙癢。

“逃到別國也沒用哦,不信你就試試看。”他又補充道,還伸出手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少年猛得騰起沖他手指咬下,卻被堪堪躲了過去。

成盛青摸着手指假裝後怕,調侃道:“好兇哦,當初求我幫忙的那只可憐兮兮的兔子真的是你嗎?完全不像呀。”

少年咬着牙恨道:“呸!僞君子,少在這落井下石,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成盛青笑了起來:“罵我僞君子?我只是做了應做的事,你這個超級叛徒也不嫌臉紅。”

少年被戳到痛楚,心頭更是火起:“你明明答應助我逃跑,可你卻出爾反爾!”

“我助了呀。”成盛青一臉無辜,反問道,“可你怎麽不跑呀?”

“你……”少年一怔,僵硬地瞪着他,卻死活說不出話來。

成盛青無奈地攤手,搖頭嘆息道:“你看吧,我給了你機會,可你沒有珍惜,現在反倒怪我,這多不公平。”

“可是……”少年漲紅了臉争辯道,“我要怎麽跑?我跑了那個女人就跑了,那我豈不是食言?你們抓住了那個女人,我又能怎麽跑,還不是要通緝我?”

“那就是你的事了。”成盛青一臉嚴肅,想都沒想脫口道。

少年總算明白,他被算計了。

可是鹿死人手,如今他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

他犯了兩個天真的錯誤。一是沒有分清真正的敵人。白鷺會只是對手,而官差是敵人,他不該過于相信傾向于敵人一方的第三方;二是不該将事情想得過于簡單化,這是從一開始就犯下的錯誤,導致他後面的行為錯得越發離譜。

“他們……會被判刑嗎?”他輕聲問道。

“你怎麽不問一下你自己?”成盛青反問,“你才是被府衙頭一個定罪的人。”

“我害了他們。”少年閉上眼睛,聲音裏有一絲疲憊。現在他是真的感到後悔,想到今後将有那麽多人因為他而受牽連,心裏一股罪惡感越來越重。

成盛青看着少年清秀稚嫩的容顏染上難以言說的疲倦和沉重,心裏對于他的種種疑惑也越積越多。

他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常常令人感到一股老練的壓迫感。當你以為可能是特殊的人生經歷将他磨練至此以後,他又忽然會像個孩子似的發傻,犯天真。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這是成盛青最初對他産生興趣的瞬間所冒出的疑問,并且今後一直都沒變。

“你不用緊張,你們雖然稱霸一方,但對樂津的治安還是有一點積極作用的。新上任的安縣令是個善惡分明的人,他會妥善處理此事。”

他說完,見少年沒有動靜,只好又說道:“也許你以為這只是我的推脫之詞,我不否認。但是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我也在盡力做。”

他言辭十分難得的真誠,少年微微張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成盛青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不解,漆黑的眼珠子透亮,在成盛青臉上轉了一圈後,又不理他了。

成盛青想了想,又鄭重其事地說:“我叫成盛青,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總該說一下你的名字吧?這是基本的禮貌。”

少年翻了個白眼,吐出兩個字:“即恒。”

“即恒?”成盛青反複琢磨着,臉上又挂起習慣性的戲谑笑容,“很奇怪的名字。”

少年哼了一聲,看都懶得看他。

成盛青自個兒在那自言自語:“‘即’是即刻,‘恒’就是永恒?包含了天地不朽,生命不休之意。這麽一想,你的名字還真是博大精深,意義深刻啊!”

少年不理會他的刻意讨好,只是在聽到“天地不朽,生命不休”這幾個字時微微睜開了眼睛,一時有些悵然。

“即恒。”成盛青喚道,神色嚴肅,“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可以帶你出去。”

少年怔了怔,回過頭狐疑地看着他,又賭氣般扭過頭堅決道:“我不會上當了。”

成盛青失笑,這會兒他又跟孩子似的。他正色道:“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補償,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或者,你想在牢裏渡過你的下半生?”他忽然笑道,“不覺得浪費嗎?其他的不說,就憑你的吻技,那姑娘還想着你呢!”

即恒猛得嗆住,他已經白眼都懶得翻了,沒好氣道:“那個老女人是恨不得剁了我吧!”

“你知道就好。”成盛青循循善誘,“樂津你是呆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也不想留在這裏。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刺激的地方。”

即恒一愣,眼珠子轉了轉,問道:“什麽地方?”

“戰場。”

少年定定看着他,似乎想從他眼睛裏看出點什麽破綻來。半晌才喃喃道:“你還真是個将軍?……”

“如假包換。”成盛青笑起來,“最後一次問你,你去不去?”

“去!”少年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深黑的眼眸爆發出奪目的光彩,“我去!總比呆在這裏好。”

他的熱情倒是讓成盛青有些意外,還以為受騙過一次他一定會非常警覺,非常難搞定。

沒想到還是一樣好騙。

他心裏暗笑,臉上卻正經得不能再正經。

他的确是想把少年帶到戰場,只是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不用想,一定和少年所想完全不一樣。

直到少年厭倦了理想與現實的出入,終于發現自己又受騙的時候,成盛青适時地提出了一個請求。

不是命令,是請求。

而這已經是一年後的事。

***

關于一個少女和一件離奇事件的請求。

這個請求将兩個本來一生都毫無交集的人牽連在一起,引發了之後漫長歲月中扯不斷的情愫和命運。

也可稱之為,孽緣的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 序章就是這樣了。

之後開始正文。

默默求評~~

☆、秘密任務

成盛青絕不會想到自己一時的心血來潮會在不久的以後掀起一陣海嘯,将所有的人都卷入漩渦。他正為自己完美的計劃而洋洋得意,準備着以善的名義将四個涉世未深的少年送入皇城。多年後他回顧起這一幕都會忍不住感慨,原來自己真的有當人販子的潛質。

而這個與陰謀沒有任何關系的計劃,今後将成為陰謀的導火索,徹底打破平靜的水面。至少在一切尚未發生的那一天,他瞭望着郊西戰場晴朗的天空,心情非常的好。

***

那天的天氣也和今天一樣好,晴空萬裏無雲,陽光暖人心肺。藍月山與紅月山遙遙相望,如同牛郎與織女般情意綿綿。

年輕的成盛青将軍放下天羅與美濃的戰事,走出軍帳,望着沒有半朵雲彩的碧空陷入遐思。邊關荒涼的大地難得有這般純淨的景致,似乎預示着什麽好事将要發生--

一只大鳥在視野中滑翔而過,一瞬間遮蔽了視野,不知是蒼鷹,還是禿鹫。

禿鹫是飛不了這麽高的。一個聲音如此回應道。

成将軍笑了起來。

“有一個秘密任務要交給你們。”他微笑着開了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天空,“我有一個表妹馬上就要十六歲了,最近她的身邊似乎發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命令你們去保護她。”

三個将士面面相觑,其中一個遲疑着問道:“什麽人?難道比邊關戰役還重要?”

“是啊。”成将軍放下茶盞,十分舒适地閉上了眼睛,“她是我妹妹,當然比打仗重要。”

回答得太過于斬釘截鐵,以至于三将士張大着嘴巴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成将軍見屬下都沒有異議,十分莊嚴地宣布:

“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和瑾專屬護衛隊’——子清,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不要辜負了你爹對你的期望。”

被喚做子清的少年将士胸口頓時燃起一股熱血,激動道:“子清也不會辜負将軍的期望!”

成将軍滿意地颌首,見子清有些欲言又止,便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那個人是誰……”子清指向帳門口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撐着下巴發呆的陌生少年,問。

他已經坐那很久,跟一座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幾乎要與石頭連為一體。可是他周身有種強烈的存在感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子清到軍中不過短短數月,但這麽顯眼的一號人他不該沒有印象呀?他回頭看向身後兩個資歷高的同伴,他們也是一樣困惑。

成将軍“哦”了一聲,口氣很随意:“忘了介紹他,他是你們的隊長。”

“什麽?”三個人同時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

成将軍招呼道:“即恒,過來說句話,以後你們就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了,要好好相處。”

成将軍像哄小孩子一樣好言好語道,那個少年卻只是偏頭瞟了他們一眼,又扭回原位,吐出兩個字:“不去。”

子清有些惱火,他是個公子脾氣,又尚未經磨練,成将軍是他最敬重的人,這個人不僅對成将軍無禮,還連帶着把他們三個一起蔑視了。

然而成将軍仿佛習慣了,不以為然地笑問:“為什麽,你不想出去走走嗎?”

少年回頭一臉鄙夷地看着他,又只說兩個字:“不想。”

子清這回憋不住了,上前一步微怒道:“口氣倒是很大,不知道本事是不是一樣大?”見即恒不理他,他冷冷一笑繼續激他,“你這般推辭,莫不是怕自己太過無能,拖我們後腿?”

對方還是沒反應,連一個眼神都沒有。這種檔次的激将只能暴露他自己的智商,即恒早就免疫到可以自動屏蔽。

子清徹底動怒了。成将軍忙打圓場:“子清……”

然而子清咽不下這口惡氣,一時沖動就脫口道:“你要是夠膽就來單挑!”

“胡鬧!”成将軍厲聲喝道,溫和的眉眼變得嚴厲,“子清你最為年長,當盡力輔佐隊長才是,怎麽開始帶頭胡鬧?”

子清自知失言,低下頭沒再吭聲。可是顯然他的怒意還沒有消去。

成将軍問剩下兩個人:“孫钊,花病,你們呢?”

那兩個人相互交換了神色,齊齊搖頭表示沒有異議。

“那你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上路。”成将軍緩下臉色,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散去。直到三個年輕的背影各自消失在視野中後,成盛青才略顯無奈地看向鬧別扭的小鬼,皺着眉頭說道:“你怎麽領導青雲幫的?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還是說你故意讓我在下屬面前丢面子?”

少年不滿地嘟哝道:“所以我才不想混青雲幫了……”

“那就吸取教訓!”

少年默然不語。一年前樂津大力整頓了治安,順利圍剿兩大幫派,連帶着取締風月行業,新上任的安縣令可謂是政績連連。可是後續的情況卻不容樂觀,樂津八成的經濟都是靠風月行業撐起的,這一塊被剿滅後樂津立刻被打回了原形,又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窮鄉惡土。

失去了兩大勢力相互抗衡而維持的“規則”,僅靠衙門微薄的人力根本無法維持治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樂津成了盜匪光天化日都能大搖大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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