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翼,折斷他的手腳。

內心湧現出許多從未有過的瘋狂想法,和瑾卻認真地考慮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如此平靜地接受這些近乎變态的行為,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将即恒留下來。見她突然黯然垂眸,柳絮以為她心中難過,強硬的勸告之态漸漸軟和下來,正要繼續安撫,忽見和瑾擡起的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柳絮,如果……如果盛青總有一天要離開你,你會讓他走嗎?”和瑾低聲問。

“你不要胡思亂想。”柳絮凝起雙眉。

“你會讓他走嗎?”和瑾攥住柳絮的衣袖,急迫的情緒掩藏在水眸之後,朦胧中反而看不通明,“讓他走,留自己傷心;還是想盡一切辦法将他留下來,即便是換來他的怨恨?”

“小瑾……”柳絮驚訝于和瑾的執念,她自那雙仿佛含着水霧的眼眸中看出了躲藏在霧氣中的惡念,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孩子,不知從何時起,她對她的想法已經完全無法掌握,對她的苦悶也已完全無力開解。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控制欲與占有欲讓柳絮産生一陣惡寒,這樣的眼神,與那個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家夥又有何分別?

“讓他恨你,就是你想要的嗎?”柳絮喃喃道,“你忍心看他在你面前受苦,也不願放開他讓他自由?”

和瑾一怔,眼眸中亮起的瘋狂光芒因為這句話而突然凝滞。柳絮的臉上漸漸浮起痛心的表情,面對越來越陌生的妹妹,她不知要如何跟上她莫名的思維,又不忍放她自生自滅:“你總說你皇兄恃權傲物,不将人命放在眼裏,随意糟蹋別人的人生……可你這麽做,豈不也跟他一樣在糟蹋?還是糟蹋你自己喜歡的人。”

她的每一句每一字落在和瑾心上,都像是一把重錘砸落,将她從危險而盲目的深淵邊緣敲醒。和瑾驚愕于自己竟會産生這樣惡意的想法,她竟會覺得糟蹋即恒的人生會比不上區區的孤獨?……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深深地為自己不經意間的惡意念想而感到可恥。

從來沒覺得自己可以自私到這個地步……失去自由的痛苦她最清楚不過。如果即恒真的失去了行動的自由,他必然會恨她的,會恨她一輩子,将他對她僅剩的感情都全部沖減幹淨。

“柳絮,我是不是變了?”和瑾踉跄退開,不讓柳絮靠近。她緊緊抱住雙臂,目光在地面上游移,卻不敢擡起:“我變得我最不齒的那種人了,變成皇兄那樣自私殘忍的人了,是不是?”

柳絮無法回答她,她跟和瑾一樣心亂,根本不能相信這個少女就是一直以來,那個在衆星捧月中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她記憶中的小瑾是個被寵壞的小公主,嘴巴刻薄,任性妄為,所有人都要順她的心意才開心。可她從來不會這樣惡意地去謀害別人,從來不會産生如此膨脹的欲念……現在的六公主,是天羅皇室六公主,是踩在萬人之上持掌生殺大權的天之驕女……

柳絮的沉默彷如給和瑾定下了最後的死刑,她擡起眼,積郁在眼角的淚珠不堪重負落了下來,然而內心卻開始逐漸恢複平靜。淺淺呼出一口氣,和瑾倚靠在桌邊,靜靜地說道:“你回去吧,皇叔和盛青一定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心底忽然乍空,腦海中,耳中,都被一種難以形容的寧靜充塞,就像空氣灌滿酒壺般既充實又空虛。和瑾感到疲憊,倦意襲上身體将每一絲力氣都抽空。她撐在桌子上的手失力向一邊滑去,整個人便傾身而倒,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她的身體一直都很輕,虛弱與病痛時常将她折磨得瘋魔,這也是小時候她唯一能安靜下來的時刻。而今即便是柳絮也能輕而易舉地将她抱在懷裏,她俯身凝着和瑾略微詫異的目光,擠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道:“說什麽傻話呢。小瑾是個好孩子,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只是因為壞哥哥的影響而有些迷茫罷了。”她将和瑾扶到椅子上坐下,輕撫着她的臉頰,哄孩子似的哄道,“小瑾還有姐姐,還有表哥。姐姐和表哥都是好人,會糾正小瑾做錯的事。所以小瑾不用害怕自己變成壞孩子,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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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瑾一眨不眨地望着柳絮,霎時間沒有任何反應,然而胸口的起伏仍然将她內心的慌亂與無措透露出來,柳絮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都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最細膩,也最難以捉摸,可不是麽。柳絮想不起自己在十六歲時究竟在做什麽,能回憶起的都是一些沒心沒肺的趣事,對和瑾所承受的壓抑與郁結并不能感同身受。她一直覺得,六公主和瑾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她好像對自己的人生有着十分明确的方向,并且堅定不移地朝着這個方向去改變自己,去努力成長。跟和瑾比起來,揮霍人生的自己反而更讓人擔心。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恍覺,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始終還是個孩子,她并不是真的對自己的未來方向明确,而是對被安排的道路無力去更改……可是驕傲如她,定然不會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好裝出一副早熟淡然的模樣,在柳絮與成盛青面前撐面子。

想通此節後柳絮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嘴裏卻滿是苦澀的味道,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和瑾撐不下去了,積壓已久的痛苦與壓力在臨近命運的強制點時一次爆發出來,才會将她的理智蠶食——她說想用盡一切辦法将即恒留在身邊,哪怕是看着他痛苦也好,這應該不是說說而已。

回憶起她說這些話時眼裏閃爍的寒光,柳絮仍是一陣心驚。幸而她還沒有完全陷入魔障,即使懸崖勒馬。

望着和瑾蒼白的臉色,柳絮很是心疼,躊躇片刻終是下定決心問:“小瑾,你真的喜歡即恒?”

和瑾無神的眼眸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發出微亮的光芒,她移目望向柳絮,柳絮心中已有數,便說:“你跟暮成雪的婚事現在只有沁春園的幾個人知道,在正式的诏書下達之前,一切都還未成定數。我們一起去求陛下吧?”她認真地凝視着和瑾,“去求他取消你們的婚事。”

柳絮的慷慨相助讓和瑾心裏升起一股暖意,然而随之湧起的卻是更深層的絕望。她勾起唇角,露出一絲透着疲憊的冷笑,呢喃道:“你還不明白嗎,柳絮。你和盛青的婚期未定,皇兄是在拿你們的婚事來威脅我。”

此言一出,柳絮震驚。難怪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始終沒有繞過這個彎。父親雖然宣布将她許配給盛青,卻一再強調不會比小瑾早而搶了公主的風頭,對準确的婚期卻只字未提。而陛下借機就先定下了小瑾的婚期,沒有任何先兆,快得讓他們措手不及。

他們的婚約裏竟然還有這樣的陰謀……柳絮難以相信,讷讷地搖頭道:“不會的,父親他……”

“南王是真心想來沁春園為我慶生嗎?”和瑾打斷她,倏爾問,“柳絮你不要瞞我。我知道南王對我一直都很疏淡,可是他今天卻破天荒對我這麽好,我很難不去想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私底下的協議。”

柳絮明白和瑾所說的“協議”暗指什麽,她蒼白着臉,思緒一片淩亂。但有一點她不能茍同,握起和瑾的手,真切地辯駁道:“不是的,小瑾!父親是真心來為你慶生,直到昨天他還笑着問我,說這麽多年沒見你,會不會認不出你了……只是,他的确不想來沁春園,一直說這裏是個不吉利的地方。陛下重修沁春園的時候他也極力反對。”柳絮的心情已有些焦急,“但是父親是真的關心你……”

和瑾沒有說什麽,柳絮因為害怕她誤解而拼命解釋的神情讓她無法将進一步的猜測說出口。她相信南王此行的目的絕非是為她慶生如此簡單,但她也相信,南王是真心實意來為她慶生……她願意去相信。

如今只要有人對她好,只要不把赤_裸裸的心計與欲念挂在臉上,她都會感激的……

☆、雙子公主

柳枝抽芽,綠葉綴滿枝頭,遠遠地伸到池面上,如蜻蜓點水般在水面上點出陣陣漣漪。即恒心情失落地席地坐在池邊,随手揪起柳葉丢向水面。柳葉輕輕飄落在水面,漣漪頃刻間擴散開,引得池裏游動的紅鯉誤以為有魚食抛入,争相前來奪食。

即恒望着水中的鯉魚發呆,心情有些煩悶。人世間的恩怨不正像這些鯉魚一樣盲目嗎?争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什麽。可仍然有無數人前赴後繼,為了不知所謂的欲望争得頭破血流。

人類的争鬥源于貪婪,人類的煩惱在于永不知足,越是在上位的人就越是無法讓自己從渾濁中清醒過來。縱然和瑾統一了中原大陸,又能堅持到幾代幾世?這期間還會有多少個河鹿一族,成為權勢争鬥的犧牲品?

曾經他那麽急切地想知道天書中對于河鹿命運的解釋,然而這一刻忽然又覺得不重要了。天書是可以憑借人力更改的,連所謂天命都在人類的力量面前臣服,那麽千年前,他的族人以武力征服中原大陸,最終卻敗在了人類的計謀裏,也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這是他不願去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理由。中原大陸已是人類的天下,就連神也要避讓三分。

一瞬間湧起的無力與孤寂将他擊敗,或許正如露妃所說,他本就不屬于這裏,這裏也不會有他的容身之地。不論他怎麽努力想要去融入,都只是在委屈自己罷了。他無法像露妃那般自信地站上至高位俯視衆生,他想要的不過是一處能接納他的安靜角落……

背後突然受到襲擊,幾雙手猛一沖力擊在他的肩背。即恒猝不及防,大駭之下尚未能反應過來,身子就失去平衡被推進了水裏。冰涼的池水漫上胸口,淹入鼻息,他掙紮起身才發現,淺池不過到他腰際。他憤而擡起頭尋找兇手的影子,卻愕然發現兇手大搖大擺地坐在他方坐過的地方,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上,各自睜着圓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自己,紅潤可愛的唇角邊挂着惡作劇得逞的快意笑容。

竟然是兩個約摸七八歲大的女孩子,她們是什麽人?

兩個年幼的雙胞胎少女絲毫不怕生,甚至是有些嚣張地揚起下巴,睥睨着掉進水池裏的即恒,其中一個說:“喂,虧你還是姑姑的護衛呢,真沒用。”

另一個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哥哥真沒用。”

即恒心情複雜地盯着那兩張仿佛刻印出來的臉龐,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模糊的印象,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兩個孩子。她們口中的“姑姑”莫非指的是和瑾……那麽她們就是陛下的女兒?

即恒終于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她們了,他第一次出清和殿為和瑾搬了一只大花瓶,不幸迷路迷到了陛下座前時見到的那兩個孩子!當時他沒有仔細看,不曾發現她們竟是雙胞胎,現在想起來,雖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也仍然恍如隔世。

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兩位公主別來無恙,請問有何吩咐?卑職一定盡心盡力,為二位效勞。”既是陛下的女兒,難保她們不是什麽善茬,還是先弄清楚她們的意圖為好。至于二話不說将他推進水池的事……他只有忍了。

那個附和的少女驚奇地睜大眼,扯着另一個的衣袖說:“歡兒,他還記得我們!”

歡兒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我們都記得他,他憑什麽不記得我們。”

即恒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他仍舊保持着微笑,站在及腰的水池中冷得牙齒打顫:“兩位公主殿下,有什麽吩咐卑職都聽着。這裏水深,若是不幸落水就糟糕了,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歡兒挑起眉毛,這個表情真是要多眼熟有多眼熟,即恒無數次在和瑾臉上得到這種嘲諷。小丫頭不屑地瞥他一眼,牙尖嘴利地反駁:“水深?不是才到腰嗎?告訴你,別把我們當小孩子糊弄,本公主才不上當!”

連語氣和用詞都很像了……

即恒無力腹诽,努力維持着僵硬的笑容:“也是,公主殿下的身高若是能超過卑職的腰際,想來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歡兒愣了一愣,轉過頭對孿生姐妹問:“沁兒,他的意思是嘲笑我們矮?”

沁兒鼓起腮幫子,不服氣道:“胡說,哥哥才矮呢!哥哥最矮了!”

即恒的怒點終于被點燃,一道寒光自眸中閃過,忽聽一記嘩啦的水聲,水花紛紛如雨點砸落在歡兒沁兒身上,惹得兩丫頭尖叫起來。

待水花落盡,兩人張開遮擋眼睛的手,愕然發現不過眨眼間,即恒就已經從池塘中飛馳上岸,氣勢洶洶地站在她們面前,怒聲低吼道:“不是我矮,是你們人類長太快了!”

他眼中燃燒的怒火讓兩個丫頭吓得抱成一團尖叫,很快就引來了不少滿臉焦急的宮女嬷嬷,哭爹喊娘般哀嚎:“兩位公主,兩位祖奶奶,原來你們在這裏!快跟老奴回房,不然陛下責怪下來,老奴怎麽擔當得起啊……”

歡兒沁兒見勢不妙,撒腿就想跑,卻被一群宮人圍得嚴嚴實實,在他們手裏掙紮着嘶喊:“放開我,本公主命令你們放開我……”

即恒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搞得莫名其妙,但稍稍轉動腦筋便能明白怎麽回事,不禁對那個已長出幾縷白發的老嬷嬷生出十分的同情。倏爾轉念又想到,不知和瑾當初年幼時又是怎樣的“盛況”,想來肯定不會遜色。

“喂!矮子哥哥!”歡兒被七手八腳抗走,仍拼盡了勁頭,擠出頭來沖即恒威脅道,“都怪你,你給本公主記着,本公主不會放過你的!”

另一邊的沁兒則向他投來求救的目光,一張粉嘟嘟的小臉上淚花閃閃,我見猶憐,她哭咽着喊:“我們不想被帶回去,哥哥救救我們吧……不然我就向父皇告你的狀!”

即恒嘴角抽了抽,無語地望着一大群人浩浩蕩蕩來,又手忙腳亂走。歡兒沁兒的威脅聲此起彼落,直到他們走遠,轉過幾個回廊才逐漸消失。

惡劣,太惡劣了……他就不該對皇室中人的品德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

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劇收場,即恒再也沒心情胡思亂想。他回到和瑾在沁春園的正院,卻被宮女告知郡主正和公主談心,任何人不得打擾。即恒只好悻悻離開,為自己清晨一時的失言而後悔萬分。

回想起來,當時說那句話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和瑾貴為公主之尊,又是待嫁之身,她不顧及形象顏面的行為放在平日裏都要受到陛下嚴厲監督,更別提在這個特殊的當口,讓陛下再抓到把柄的話,誰知道那個男人在打什麽主意……

然而和瑾隐忍着怒意的眼眸浮現在眼前,還有狠狠踢向他的那一腳都在提醒他,盡管他為自己的出口傷人找了十足的理由,傷人仍舊是傷人。

矛盾又掙紮的心情讓他愈發煩躁。

午膳在一種壓抑而詭谲的氛圍下結束,每個人都仿佛沉浸在各自的心事裏。就連成盛青和柳絮都不曾恍若無人地你侬我侬,反而持起碗筷食之無味,神情分外凝重。

飯後陛下提議到後山一賞春日海棠,自是沒有人提出異議。

如果說沁春園的精致與豔麗就像一件鮮豔的錦衣華服,那麽後山鋪蓋的海棠林就是那長裙飄逸唯美的後擺。滿山的花林将視野渲染成一片片統一的色澤,入目所見,極盡嬌豔。海棠花多姿多樣,紅色花朵花姿潇灑大氣,白色花朵以嬌小為美,也有不少垂絲海棠自枝葉間倒挂下來,嬌憐如美人垂淚。

海棠是天羅的國花,沁春園後山的海棠林乃十六年前居于此地的玉妃親手所植。傳言玉妃出身不凡,乃是甄一門的嫡傳子嗣。尋常百姓人家必然對甄一門聞所未聞,但行內人提起甄一門,無不是如雷貫耳,奉為始祖。因為甄一門自千年前起就開始推演天道命軌,得天命而書之,著《天書》流傳世間,道盡中原大陸千年來的大小變革,皇權更替。

神權天授,這是每一個當權者所持有的最傲慢的仰賴。無人敢質疑甄一門在皇家背後的地位,也無人敢質疑玉妃所植的這一片海棠林,必定有着非凡的意義。

只可惜十六年前瑞王逆天而行,舉兵叛亂。代表着天命之言的甄玉棠命喪于戰火,她的死不僅令沁春園海棠林的秘密永遠被帶入墳墓,也激起了天羅皇室對瑞王不義之舉的憤慨。玉妃死後不到數月,喪心病狂的叛軍卻像突然抽去了脊梁骨般,被皇室軍隊鎮壓了。

逆天之人,天必滅之。叛軍被剿滅,百姓大為稱快,可是伊人一縷香魂斷黃泉,卻再也無力回天。

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腥風血雨,如今在重建的園林裏已經看不到分毫。那些真真假假,黑白颠倒的陰謀與掠奪,更是被塵封在腐朽的泥土之下,永無見天之日。唯有這片海棠林在戰火中幸存,時到今日,花開得豔,豔得懾人。

和瑾多少聽說了一些關于自己母妃的事,她步入海棠林中,環視母妃當年親手所植的花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夢境裏那場大火就是十六年前被焚毀的沁春園嗎?如果傳言都是真的,母妃是因為叛軍而被屠殺,那麽她夢裏的那個女人又是誰?那個想殺死尚在襁褓的她的人究竟是誰?

纖長的手指扣在喉間的觸感格外真實,即便是現在和瑾都能清晰地回憶起夢裏窒息的痛楚。她不相信這只是個單純的夢境,如若是夢境,未免也太真實了。可如若不是夢境,剛剛出生時的記憶,她又怎麽能記得住?

這個夢已經困擾和瑾好些時日,并且在越接近沁春園的地方,就越難以釋懷。她有一種預感,真相一定就在沁春園裏。

作者有話要說: 有誰還記得這兩只蘿莉?不記得算了,她們純粹是打過醬油;記得也請算了,設定發生了變化……原本設定成三四歲,後來覺得年紀太小,不方便吐槽(這是什麽奇葩理由),憑空拔苗成七八歲。于是借着改設定的機會,鼓起勇氣翻覽了一下前文……難以直視啊,各種的 = =!!

PS:雙子公主的名字合起來是一首很歡快的純音樂,乃灣灣音樂人林海老師所作~~XD

PS的PS:某菲找了新工作,上手這段時間會比較忙,如果不能按時更新的話,還請姑娘們原諒。至少周更是能保證的!(弱弱地握個拳o( ̄ヘ ̄o* ))

☆、紅色的兔子

“今日真是趕上了好時節。”陛下與南王行于前,舉目觀賞婀娜多姿的花葉,不無感慨道,“這片海棠林歷經十六年風雨,如今在這片土地紮根,開枝散葉。正如我天羅國自動亂中崛起,也象征天羅的運昌盛。昔日玉妃娘娘手植花種,莫不是一起種下了天道命途對天羅的祝福與擁護?”

他轉過頭,對南王微微笑道:“皇叔你說呢?”

“斯人已去,僅留這些遺留之物供人懷念,她當時的心境與用意,我們也只能憑空揣測罷了。”南王淡淡地應和。

陛下淡然笑過,轉目望向身後跟随的一群孩子不禁又是一陣感慨:真是人生百态,各有千秋。濃情中的成盛青和柳絮偎依着游離在賞花隊伍的邊緣;冷戰中的和瑾與暮成雪并排橫行在中央,各自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冷寒;以及安于人群末尾的那個死孩子,身邊一直有兩個小腦袋左右來回地攢動着。

……小腦袋?陛下止步轉身,凝目望去。

果不其然,沁兒跟上即恒的腳步,歪着腦袋天真地問:“哥哥,哥哥!聽說你赤手空拳打倒了大老虎,是不是真的呀?”

燦若星辰的大眼睛在群花中分外清澈璀璨,即恒扯起嘴角微笑道:“公主過譽了。卑職沒有赤手空拳,也不是一個人。”

誰知他話音剛落下,另一邊相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就說嘛。那只老虎比人都要大,哥哥這麽矮怎麽可能打倒它?”

歡兒露出“你看吧”的得意眼神,無視沁兒的失落與不滿。她仰起頭,兩只梨渦在她唇邊若隐若現,小臉蛋在姹紫嫣紅的垂花掩映下,更為可愛動人。然而臉蛋有多可愛,口下就多沒德,她攥了攥即恒的衣袖,仰起的臉上帶着滿滿的期待問:“哥哥你真的是妖怪嗎?”

即恒額頭上的青筋瞬間跳了一下,他按捺住心頭的惱怒之意,迎着兩雙純潔無垢的眼眸,終是說不出什麽狠話,只好苦笑回答:“公主這是哪裏的話,卑職怎麽可能是妖怪。”

“呵,怎麽不可能?”

一個意外的聲音赫然闖入這場童言無忌的談話,即恒擡起頭向前望去,眼底深處閃過極快的厲色。衆人聽聞不約而同停下眼前的事,向即恒投來不解和詫異的目光。陛下噙着笑意,眼裏滿是蓄意的嘲諷,不緊不慢地話鋒一轉道:“以你這種闖禍的能力,朕怎麽甘心把你當做普通人?未免也太辱沒朕的皇家護衛軍了。”

他用一種玩笑的口吻說着責難的話,不止是即恒不明白他意欲何為,就連成盛青也不禁提起了心,急忙上前打圓場:“陛下,美景美人相伴,何必提起這些煞風景的話,攪了您的雅興?”

陛下不置可否,回頭對成盛青笑道:“盛青不必慌張。”他眼角向即恒瞟過,淡笑道,“朕要懲罰一個犯了錯的人,哪會等到風平浪靜以後。當日事,當日畢;當日刑,當日行……自古聖人教導的品德不正是這樣嗎?”

背上的傷口因為這句充滿惡意的嘲笑而隐隐發痛,即恒沉下眼眸,藏于身側的雙手不動聲色地握起。跟這個男人的多次交鋒落敗,他已經明白,絕對不能再與他發生任何的正面沖突了,即便是忍也好,無視也好,不能再因此拖累成盛青與和瑾。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面對的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踏破冰面落入深潭……而那把敲破冰面的鐵錘,就懸在他的頭上。

“……陛下教訓得是。”即恒垂下眼簾,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他訝異于自己竟能一再又一再地退讓,可除了避其鋒芒,他別無選擇。

陛下挑起眉頭,似有些意外,他望了一眼小女兒因為疑惑而露出的怯意,輕輕笑了起來:“既然兩位小公主這麽喜歡你,那麽今天,朕就将她們交給你照看。”

他緩步走近,愛憐地揉着女兒垂落的柔軟髫發,笑意凝聚在眼底深處,對少年道:“歡兒和沁兒是朕的掌中玉,你若敢讓她們傷到一根汗毛,朕絕不放過你。你可明白?”

陽光越過山脊,透過層巒疊嶂的山峰之間鋪落在海棠林裏,将嬌嫩的花瓣輕籠上一層金色的薄紗,極盡呵護。

即恒不曾擡起眼眸,片刻的凝頓之後輕吐出聲道:“是。”

……

天底下的難事一大把,即恒向來秉行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原則一一克服,臨危不亂。可是這次上天卻存心要折磨他……天下難事一大把,又有多少能難過一個大男人帶孩子?還是能跑能跳比你動作還快的熊孩子,兩個。

縱然有三頭六臂也不夠用,不過眨眼的功夫,兩個小家夥又不見了。即恒在郁郁蔥蔥的花林裏環顧一圈,沒有發現一點可疑的跡象,不禁嘆了口氣,索性往臨近的樹底下一靠,獨自休息起來。

追兩個小鬼倒不是多辛苦的事,只是倦意一旦湧起,身體就不那麽能受控制。風鑽過林間,搖曳着垂落下來的枝條懸蕩在上空,縷縷幽香撲鼻而來。即恒猶記得第一次見和瑾的時候,她的發間就妝點着這樣一根垂絲海棠,花瓣将她的臉龐映得白裏透紅,秋水般的眸子裏水波蕩漾,在她一颦一笑間,都像層層水紋漾進心裏去。

多麽美好的第一印象,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妙人兒能用那張無雙的臉擺出最氣急敗壞的表情,能以那副端莊的身姿做出最毀形象的彪悍舉動……他長這麽大,見過那麽多人,當屬她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甩他的三個巴掌也不得不讓他銘記于心。

回憶起的都是不太美的記憶,可是即恒卻發現唇邊的笑意止不住地擴散開,別有一番回味之處。

這時林子裏隐隐約約地傳來說話聲,在那之前,即恒就已經聞到一個特殊的氣息,條件地向上躍起,藏身在繁茂的花葉之中。無奈海棠比不得參天巨木,藏身之處過于狹小,即恒只好默默含着淚慶幸自己身型小巧……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你聽不懂嗎?”熟悉的清冷聲調越來越近,撥開擋在眼前的枝條就看到和瑾匆匆走來,身後暮成雪在僅隔一步遠的距離緊緊跟随,冰雪容顏在暖陽下也不曾有半分暖色。

“沒有相互的了解,自然沒有相談的話題。”暮成雪面無表情地說。

和瑾無奈地別過頭,沒好氣地說:“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

“相互之間沒有了解何來信任,沒有信任怎麽共度一生。”暮成雪擡了擡眼,依舊面無表情。

和瑾忍無可忍停下腳步,轉身對着暮成雪冰結般的寒眸,一字一句道:“暮成雪,我就明白點跟你說吧。我跟你八、字、不、合!這門婚事沒得商量!”

她氣得滿臉通紅,暮成雪卻并沒有因她如此直白的拒絕之詞而惱怒,或者尴尬。相反,他一貫波瀾不興的眼眸裏卻隐隐掀起了小片的波痕,一絲彎度在唇角浮起,看上去竟像是一個柔和的笑容。

和瑾呆了一呆,有些不可置信。

“小瑾,我們的八字絕對相合,連真人都說百年內再找不出比我們更相配的佳侶。”暮成雪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出乎意料的溫柔,竟使那張冷冰冰的素顏在穿透林葉的斑駁光影下,如初雪融化般柔軟溫潤。

他本就是如此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十年鎮守邊疆亦不曾在他的容顏上增添任何風沙的劃痕,這張冰肌雪容仿佛永遠不會老,過了十年都沒有太多的變化。可越是如此,和瑾就越無法忘懷十年前他對自己做的事。

她深吸一口氣扭過頭,眼底盡是寒意:“不要叫我小瑾,我跟你還沒有熟到這個地步。”

暮成雪沒有應聲,只沉默地望着她。他執着而專注的視線讓和瑾難以喘息,她只得放棄與他做無謂的溝通,轉身就要離去。然而暮成雪快步走上前攔住她去路,伸手按住她雙肩,在她驚愕之際就将她按在了身後的花木上,傾身向前。

即恒在樹上看得一清二楚,心頭怒火燃起,正待要飛身而下英雄救美時,卻聽到和瑾冷然的聲音一字字從齒縫中擠出:“暮成雪,你若敢動我,我就讓你挫骨揚灰!”

暮成雪凝頓的身形擋住了即恒的視線,他看不到和瑾此刻的表情,只能越過暮成雪的肩頭看到和瑾烏發下的一只眼睛裏醞釀着森冷的寒意。

“十年前本公主太傻,任你欺淩卻沒人幫我。你以為現在我還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缺心眼嗎?”和瑾的眼底醞釀着暗沉而激烈的情緒,似惱怒,又似屈辱,她揚起頭盯着暮成雪厲喝,“你放不放手?”

暮成雪俯首平靜地望着她,波瀾不興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然而放在她雙肩上的書卻是沒有松開。面對着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男人,和瑾突然感到害怕,她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麽。他在生氣嗎?在考慮着什麽嗎?

他想把她怎麽樣……

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掩藏在花木之間那個熟悉的身影,和瑾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但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去。即便如此,暮成雪依然将她表情的每一絲變化收入了眼底,他直起身,松開了和瑾。

和瑾驚魂未定,又心緒煩亂。她想再去看一眼确定自己有沒有看錯,但又怕被暮成雪察覺而産生不必要的麻煩,糾結間不經意地擡起頭,發現暮成雪竟然轉過身子,向着那個方向望了過去。她心頭一驚,脫口就說道:“我們走得太遠了,皇兄囑咐過林子深處不安全,還是回去吧。”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太過明顯的轉移視線,暮成雪不可能不起疑心。可當和瑾小心地瞥向他時,卻見暮成雪認真地回望她,颌首同意:“好。”

和瑾暗暗松了口氣,然而心底深處卻慢慢升起一股畏懼和怨怒。懼的,是暮成雪神秘莫測的心思;怒的……她悄悄向某個方向斜過視線,貝齒狠狠咬唇,按捺着怒意。

“哥哥,你在上面幹什麽?”

銀鈴般清脆的童音笑嘻嘻地響起,即恒回過神。

剛才……好像無意間看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暮成雪居然肆無忌憚地對和瑾出手,和瑾居然拿他沒辦法?而從她的話裏,貌似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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