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箋謎

? 昭帝近來為了沈青瓷的事操碎了心,奈何那人還一臉不領情。為了保護沈青瓷這朵祖國的花朵不被幕後黑手辣手摧花,昭帝特特賜了一塊免死鐵券。沈青瓷拿着金牌啧啧稱奇:“宮裏竟窮到了這個地步……要是個金牌還能當點銀兩,這玩意兒能幹啥?昭帝給我這個既沒有正規手續,又沒有昭告天下,到時候翻臉不認人可不是輕而易舉麽。”

阿臨啃着半個甜瓜說:“既然老大不要,随便找個人送了不就行了?”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反之,愚者千慮亦有一得。于阿臨的頭腦,這一得真是昙花一現般美好。沈青瓷當即決定将此物轉贈薛枕水,理由是,在他的朋友圈裏,別人的智商都不足以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這麽說雖然顯得十分的烏鴉嘴和不厚道,然而沈青瓷向來是個清楚的,這玩意送給別人,別人未必當個寶,唯官宦之家把這東西當護身符罷了。

于是這禮就送出去了,理由是賀薛大小姐獲封縣主,又預賀薛大小姐生辰——算是雙喜臨門,兩份禮作一份送。

再說昭帝,這段日子實在是煩心得很,朝堂上的臣子們整日唧唧歪歪,說得他耳鳴的毛病都犯了。昭帝掐指一算,太後的生辰快到了,理應好好地慶祝一下,一來表現一下自己身為天子的一份孝道,二來麽,就是從大臣們身上刮點油水。

“微臣以為,南方叛黨四起,靖遠将軍昨日剛剛啓程前去支援,前方将士的糧饷吃緊,此時實在不應該鋪張。太後的生辰固然重要,但并非是個湊整的數字……”

昭帝的內心在咆哮: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再說指衛起望去本來就是故意折騰他啊不然你以為呢?正是因為糧饷不夠所以你們這些大臣應該有錢的出錢啊是不是!不搞點活動你們會主動掏錢嗎!我又不傻!

然而面上他還是沉穩的,帝王威儀絲毫不減:“太後身子越發不好了,今日又染小恙。且母後年事已高,如今七十有三了,朕每念其盛年容貌,深感時不待我。俗語有言,子欲養而親不逮,何其悲涼哉!即便年年慶賀,又有多少年?”

昭帝發表了長篇講話,表達了對知識分子階層普遍缺乏孝心的控訴,提出了知識分子堕落的論斷,并表示為了挽回國民的良知,他決心以身作則。最後,昭帝指出,一切必須從慶祝太後的生辰開始,且要隆重舉辦,衆臣子必須參加,否則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而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怎麽能在純潔如白紙的官僚系統裏生存?

于是宮裏又熱鬧了起來,戲班子連唱了好幾天,衆妃嫔總算是娛樂了一把。成淑妃雖然有些郁郁,但也不得不強顏歡笑。倒是宛貴妃,神采飛揚,比平時更添了幾分明媚的豔色。太後上了年紀,本不愛湊這個熱鬧,可見着大家俱都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便也舒心了。

哪知昭帝是個命途多舛的,好好的壽宴,又橫生枝節。

那日衆女眷和公主後妃們都在一處,本說好了要行酒令,偏偏宛貴妃喝了些酒,鬧起來說不行酒令:“諸位姐妹都是飽讀詩書的,偏我對這些一竅不通,如此玩起來,可不是欺負我麽?不成不成。”

平日裏與宛貴妃最親近的便是珍嫔了,珍嫔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早早便跟定了宛貴妃才有今日。宛貴妃一開口,珍嫔便說:“既然如此,便猜謎吧。”

惠頤郡主年紀小,平日又最恨讀書,立刻喊自己的丫鬟佩兒準備簽子,衆人只需把謎面寫在對應的花箋上,收齊後随意抽取便可。

“單是猜謎也無趣,猜錯了或是猜不出的可都要受罰。”宛貴妃輕搖團扇,“就罰回答大家一個問題,再喝一杯酒。”

成淑妃只怕宛貴妃別有用心,特意叫自己娘家的丫鬟倚霞去拿了簽筒:“臣妾的婢女倚霞生于燈謎之鄉,自小就和鄉裏的孩子們玩這些,最是熟悉不過,叫她看着,也防止有人舞弊。本就是游戲,耍賴可真真沒意思。”

太後自是第一個,帶着镂金瑪瑙甲套的手點了一點,倚霞便把她所指的簽抽了出來:“太後娘娘抽中的是梅花,梅花箋的謎面是‘金羽不向寒枝去,凡鳥見之莫敢啼。平生笑看人間事,浴火涅槃與天齊。’”

太後展顏道:“出謎倒是知道不為難人,寓意也好,是鳳凰。”太後說完便輕擲骰子,擲出來一個六,于是她右手邊第六個人便要抽題。

珍嫔抽的是丁香,謎面是“一層薄绡覆嬌容,如燈如霞如煙籠。粉面何能長含春?偷得深秋楓葉紅。”

這謎一出來,成淑妃的面色有些異樣,倒是宛貴妃不以為意,也沒往這裏看,只是與身邊嫔妃竊竊私語。倒是太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珍嫔似乎沒有察覺到氣氛的些許不對勁,只道:“這題可難不倒我,是胭脂。”

珍嫔擲了四,到林抒雁,林抒雁抽中了芙蓉。

“一口圓井靜無痕,井底蜂花纏柳藤。小兒望向井中去,彼處兄弟是何人?”

林抒雁心下一驚,看向宛貴妃。此詩同方才一樣,是影射成淑妃同安太醫安明奉的。蜂花、楓葉都是指安太醫。成淑妃是逸國公之女,桃容夫人之姊,閨名柳如绡。因此,柳藤、薄绡都是指她。這題比上一題更加來勢洶洶,暗示太子未必是龍種。

只是,成淑妃與安明奉之事,宛貴妃是怎麽知道的?

倚霞偷眼看了看成淑妃,卻不敢直視她質問的眼光,只催促林抒雁道:“念美人可知道這是何物什?”

林抒雁垂眸道:“……是鏡子。”

越猜這氣氛就越不對,饒是不知情的太後似乎也明白了幾分。太後到底是顧及皇家顏面的,只說身子乏了。哪知惠頤郡主天真,不懂這其中的暗流湧動,拉着太後的手撒嬌道:“皇祖母,再玩一會嘛,剛剛輪到惠頤啊。我給皇祖母捏肩好不好?再玩一會,就一會兒……”

惠頤的母親是太後的親生女兒雍姮公主,雍姮的性子最合太後心意,因而太後特意請先皇為她指婚,哪知婚後雍姮郁郁而死。太後始終心中愧疚,因此待惠頤格外好。若開口的是旁人未必能說服她,可是惠頤在她心裏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紫薇箋。

“一朵紅杏出綠雲,既無枝葉又無香。賞花不在禦花園,卻在宮妃耳邊藏。”

“大家出的謎都不難麽,這是簪子啊。我擲骰子了……三!”

是成淑妃。淑妃的臉色很不好看,當着衆人面也不好顯露什麽。倚霞不敢看她,遙遞了簽筒。成淑妃随便抽了一支往倚霞手心裏一摁,那支帶着無限恨意的花簽似乎就要這麽紮進倚霞的手心裏了。可是倚霞卻懂得,她的無奈。

杜鵑花箋。

“身無血脈腹中空,黃绫裹身扮真龍。手舞足蹈都滑稽,不過山野無用松。”倚霞的聲音隐約有些顫抖,這段謎面,她念得比之前任何一段都艱難。即使宮中有冰塊消暑,她額間頸間也俱都是細密的汗珠。

成淑妃只記得影射她的字字句句,一時間竟想不出謎底。直到惠頤郡主小聲道:“這個是木偶吧?”,她才說出來。太後方才答應了惠頤,心裏還是有些後悔,可看樣子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她才稍稍安了心。只是這事,少不得要好好查查了。

次日,又是個幺蛾子翩翩飛的日子。

一大早倚霞就被發現溺死在井中,整個人都被水泡得浮腫不堪。被派來調查的宗正寺丞剛坐下喝了一口水,才發現自己喝的這口水乃是出自那口泡着屍體的井,惡心之下又被小內侍安慰此水乃是隔夜水,取水時尚未泡過屍體……可憐的宗正寺丞只得走出去先瞧瞧案發現場,不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衆目睽睽之下竟有黑衣人前來行刺,幸遇功夫不錯的七皇子葉與焘才躲過一劫。大內侍衛追至冷宮假山後,發現土色有異。宗正寺丞遣人挖開一看,把剛才那口水和着胃酸在一旁吐了個天昏地暗。

那裏埋着一個胎兒,尚未成形的身體上爬滿了白色的蛆蟲。

與此同時,命途多舛的昭帝再次遇襲,幸而身旁有被他強制召入宮內接受關心的沈青瓷。沈青瓷再次憑借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路數成功支撐到了大內侍衛的到來。

于是,龍顏大悅,賞。

賜字含璧,封含璧公子。話說這個封號乃是個于史無考名不正言不順的封號,但皇上金口玉言說了,一切待遇等同皇子。起初沈青瓷的內心是拒絕的,因為筆畫太多寫起來麻煩而且這名字怎麽看怎麽矯情,後來聽完了補充內容之後簡直心花怒放——這意味着他不用工作也有津貼拿真是要多幸福有多幸福!相比之下那個封號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再說那受了驚吓的宗正寺丞,在一吓再吓後終于學乖,找了一個最不易受到驚吓的活兒來做——就是找成淑妃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問話。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有人聲稱成淑妃珠胎暗結只得打掉,倚霞奉命抛屍日夜受怨嬰糾纏……果真還是俗話說得好,樹倒猢狲散,成淑妃這下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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