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4)

們?”金人絞轉過頭看着寒池,臉上沾着一片灰。

寒池不語,從懷中掏出三節指骨。

身後唐子春眼眉一跳。

“我就跟我師傅說,這麽好看的人應該用來喂孔雀姑,那要是喂完了,孔雀姑就更好看了,我師父不聽,非要用來喂白蛇蠱,還說什麽,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嘗盡什麽叫人間至苦……挺好看的兩個人,死得時候七扭八歪的……多……”金人絞話未說完。

星芒已入吼,劍柄直末,半晌,血順着劍身噴薄而出……

寒池因為痛苦,額上青筋爆出,肩上隐隐透出血漬。

唐子春臉上亦是唏噓……仿佛那日情景再現,說不出的惡心。

寒池抽出星芒,轉過身,身後的金人絞倒在地上,臨死還睜着無神的大眼。

唐子春不由得一震……

☆、絕殺

金人絞像山一樣死氣沉沉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寒池回頭看着唐子春。

唐子春一愣,眯着眼看了看寒池肩上滲出的血。

出乎意料,寒池拎着星芒找了一塊兒石頭坐了下來。

“你還是讓葛庭與我一戰?”唐子春道。

寒池點頭:“這次我不會出聲,傷口崩開了,我需要療傷。”說罷拉開衣襟,從懷裏掏出個瓶子,白色粉末撒在長有尺餘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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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春身邊兩人不禁吸了口涼氣,傷口這般深長,剛才卻能施展如此迅疾的身形,若是還有人能做到,那就是他們的崖主——祖溪刻了吧。

寒池塗完藥,道:“許某有言在先,許某不動手,也不會出言,二位兄弟也只能觀戰,若是……那寒池也就顧不得傷口了。”說罷整好衣襟,扯了一塊兒金人絞身上的布,開始擦拭星芒,去掉血污。

星芒在越來越暗沉的曠野裏發出耀眼的光,正如他的名字,星芒。

江湖之中你争我奪,你死我活,拼的是武功,拼得也是心境。高手過招,勢均力敵可能打上幾天幾夜,也可能往往只在一瞬之間。

葛庭與唐子春一戰,已過百招……

寒池仍在擦拭劍身,不看也不出聲。

唐子春手中虎頭杖淩厲,若長了眼睛,始終不離葛庭周身一寸,逼得葛庭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可惜唐子春每每落地只有一條腿受力,長時間處于進攻位置,體力消耗過大,再落地就會偶有不穩。知自己不能久戰,唐子春急于取勝,手中虎頭杖越出越急……

終于。

勁風一動,虎頭杖夾帶起的兇猛內力,一攻之下,杖氣“嗉”地撕破了葛庭的腰帶,長衫呼呼被風吹開,一時間飛揚起來。遮住了身前正在猛攻的唐子春。

不過是被遮擋視線的一瞬間……

星芒劃破黑暗,無聲飛出,所過之處光芒停留在空氣裏,仿佛凝滞的光束。

有劃破衣衫的細微聲響,唐子春身後一人頹然倒下,手中還拿着一顆未及發出的紅蒺藜。

另一黑衣人已經吓傻,轉身就跑,這次飛出的是許寒池,手起劍落,星芒上半點血都未見,已入鞘。

黑衣人倒下。

葛庭微微錯愕,可寒池的舉動沒有影響唐子春,仿佛被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夥伴,甚至都不是人……高手過招最怕分心,何況生死攸關,他正專心致志揮舞手中的虎頭杖。

“你若不想死,就別分心,贏你我勝券在握,別讓人說我勝之不武,許寒池有言在先,你我之戰別人都不可插手,他們兩個以為衣衫遮擋了許寒池的視線,想發暗器助我,那就是死有餘辜,就算是我贏了,我也會殺了他們兩個……”唐子春雖在說話,手中鐵杖攻勢不減。

葛庭衣衫飄起,甚是不方便,幹脆趁唐子春緩招,伸手拉下衣襟,扔在一邊,寬闊的肩背露了出來,一絲贅肉也無,甚是強健,身上幾處經年刀傷,為铮铮男兒添了說不出的魅力。

“啊!”路邊樹叢中,有人驚呼一聲,似是女子之聲。

雖說同伴之死絲毫沒有影響唐子春,但是此時女子驚呼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葛庭劍走緩招,唐子春猛一提氣,向着樹林直飛而去。

葛庭當然也聽見了女子聲音,心下一驚,怕是去而複返的牧雲郡主,不禁心中着急,提劍飛身追去。

不料……

唐子春疾去竟生生是個虛招,待葛庭飛起半空,唐子春急回身,虎頭仗已回頭迎至。

葛庭大驚。

避,已無從避!擋,手中之劍迎上虎頭杖,怕是劍碎身也碎。

葛庭心中一片死灰,第二次再戰,竟然還是輸,而且就要喪命在此了。

電光火石之間,寒池已是一身冷汗,葛庭怎會看不透這樣的虛招?一思之下身形已動。

可惜寒池還是晚了。

虎頭杖重重落在了葛庭左邊小腿上,只聽得腿骨碎裂之響,葛庭悶聲一哼,滿頭汗珠滾落。

而此時……葛庭劍已脫手,直取唐子春的前胸,不過眨眼,深深鑲入。

若說勝負本是平常事,生死則在取舍間。

唐子春倒下了,他再不需要用一條腿苦苦支撐。

葛庭落在地上,腿上吃痛,撐不住坐了下來,左邊小腿皮肉綻開,口中不禁嘶嘶之聲。

寒池俯下身來,從膝蓋依次向下抓觸腿骨,每一用力,葛庭便悶哼一聲,直到寒池捋到腳踝,葛庭才緩緩松了口氣。

“斷了三節,已經接好了,索性,沒有碎得太嚴重。等我。”寒池道。

葛庭點頭。

寒池縱身躍入樹林,削了一根木頭回來。

“若是勉強,大可和我說。”寒池邊固定葛庭的腿邊道。

“若是不能贏他,我始終會畏懼。你也說了,若論武功,我現在勝他一籌。”葛庭滿頭是汗,笑道,“江湖行走,若是有所畏懼,便英雄氣短了。”

“誰都有怕的東西……”寒池亦不擡頭道,“你贏得相當僥幸。”

葛庭一愣,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寒池綁好葛庭的腿,蹲在地上,擡頭看了看他,一笑:“還好,算你反應尚機敏,還來得及放慢追擊速度,不然這一杖砸在頭上……”

寒池說罷起身:“出來吧。”

半日……紅衣女子領着一個侍女顫顫巍巍蹭了出來,手中拿着一柄劍,正是“開山七光”。兩人走到寒池面前,不敢擡頭。

“牧雲郡主。”葛庭道。

“你……你們是?怎會知道我是誰?”牧雲戒備道。

“他是剛才帶你到石丘的人。”寒池道。

牧雲看了看仍坐在地上,裸着半身的葛庭,臉色微紅,道:“嗯,我知道,但是你們究竟是誰?”

葛庭忙竄了起來,一蹦一蹦去拿扔在路邊的衣服,胡亂披在身上。

“在下許寒池,這位是葛庭。”寒池道。

“你……你們是大陳的使官?你是六十萬禁軍統領?”牧雲睜大眼睛道。

摘下腰間出使令,遞給牧雲,寒池倒也不奇怪牧雲知道他的名字。

眼前,牧雲已跪了下來

這裏葛庭一條腿騰空,忙伸手來扶,手停在半空,又不敢碰觸牧雲,着急道:“郡主快起來,你沒有拜我們的道理。”

“許統領,葛大人,左丹已經傷重不治了,木雅也因為救我而死,請許統領和葛大人救救牧雲,救救我父王母後,救救那木措赫的子民。”牧雲道,聲音中已有淚聲。

半晌,寒池道:“郡主請起。”

身邊侍女忙将牧雲扶了起來。

“你們不是走遠了嗎?我親眼見到的啊,怎麽?”葛庭道。

“我們……遇到了‘仙人指’,走了很遠,卻又轉回了大路,遇到了他們。”說罷極畏懼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幾個人,“左丹和木雅為了保護我……”牧雲說着眼睛又紅了。

葛庭忙道:“郡主,你別哭,你別哭,他們都死了。”

牧雲拭淚道:“剛才二位大人仗義出手,牧雲看到了。他們一路追我們到這裏,就碰到了二位大人。牧雲多謝二位大人救命之恩。”

葛庭嘿嘿一笑,道:“不用謝不用謝。我們也算是老仇人了。”

寒池看了葛庭一眼,“老仇人”,虧他想得出來。

“聽郡主剛才說……達達王主有難?”寒池道。

牧雲見寒池相問,不由得一個踉跄,直要站不穩,身邊侍女水菱忙扶住,自己也哭了出來。

見牧雲臉色慘白,寒池不好再問。

“二位大人,救救我家王主和王後吧,達花王爺将他們關了起來,現在生死不知。”水菱跪倒在地,對着寒池拜了又拜。

“起來慢慢說。”寒池将水菱扶了起來。

二人擦了擦眼淚,敘敘說了起來。

原來,那木措赫王室在現任王主達達裏一輩之上只有達花和達達裏二人。

達花自幼聰慧異常,高猛健壯,深得老王主喜愛,只因一次出外狩獵,達花因與一獵戶同時射中一頭鹿,兩人争執不下,達花便殺了獵戶全家洩憤,連獵戶有孕的妻子都未放過。

自此老王主認定達花心狠手辣,不适成為一個心懷仁慈的國君,便将王位傳給了性情寬和的達達裏。

達達裏繼位以來果然厚待子民,更興與大陳通商,民生日益富足。

達花懷恨在心,暗中收羅江湖幫派,逐漸削弱那木措赫兵部勢力,終在兩年前以所控勢力為要挾,成為了那木措赫的‘憲王’,獨掌大權,勢力越是龐大,就有越來越多的江湖勢力投靠,氣勢如日中天。

“那你父王就這般容忍?”葛庭聽得着急道。

“我父王生性平淡,見叔叔并沒有苛待百姓,便不與叔叔為難,但是叔叔手下一幹江湖人等卻是魚龍混雜,時有欺辱百姓,乃至燒殺搶掠之事發生,叔叔靠江湖人等支撐勢力,竟不聞不問。父王無奈,頒布條例重罰作奸犯科之人,于是與叔叔矛盾日深。”牧雲道。

寒池點頭:“那達花王爺為何會翻臉,将達達裏王主關押起來?”

“直到那日,父王的侍衛無意中發現,叔叔在王宮之內與一中原打扮的人在說着什麽,細聽之下才知道是陳國太後派來的使者……”

牧雲說罷,看了看寒池。

寒池知她不知底裏,怕貿然說出太後意圖謀反之事,自己會對她不利,當下也不說破。

“之後,你們可還見到過中原打扮的人出入”寒池問。

牧雲點了點頭。

寒池道:“據我所知,大陳派使者出使那木措赫,乃是達達裏王主親自封印請呈,你可知你父王為何如此?”

牧雲看了看寒池,又看了看葛庭,深吸了一口氣道:“牧雲本來不知,直到這次叔叔将我父王母後關了起來,父王才向我說起,父王是想借助大陳之力,劃清兩國疆土界限……”牧雲說罷似有難言之事,便不再說下去了。

寒池了然。

達達裏是想借大陳出使之名,告知達花與太後合謀,意圖謀取天下,并想借助大陳力量鏟平達花一黨。牧雲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只是斷然不敢說出來。

“你父王仍是名義上的王主,達花公然将王主及王後關了起來,不會犯了衆怒嗎?”葛庭問。

“他對外只說我父王母後病了,需要長時間的休息,而我需要侍疾,也陪在寝宮。”牧雲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那你為何跑了出來?”葛庭問。

“因為……因為那晚有人潛入寝宮,想要殺了我。”牧雲說罷,面露恐懼之色。

寒池點頭。

牧雲乃是達達裏獨女,将來那木措赫王室的繼承人,有人想殺她,太正常了……

☆、星與星芒

夜色之中,寒池一人走路前行,修長的身姿在月光之下愈加冷清……走了不遠,路邊有片林子,寒池左右看了看,視野很開闊,便縱身而上,找了個粗壯的樹叉躺了下來。

剛才,寒池讓葛庭護送牧雲主仆回了驿站,自己接着往前走。

“你們連夜回驿站。此時尚早,唐子春一行沒有回去複命,還說得過去,再晚就會被發現異常,到時候會再派人出來。所以今晚最安全。”寒池見葛庭一臉的不放心,道,“明天一早,粟謙就迎上我了。”

見寒池推測有理,又聽聞粟謙明早會迎來,葛庭便道:“若是和粟謙見了面,報個信。”

寒池一笑:“你現在婆婆媽媽得很。”

葛庭不好意思得一笑,牧雲也笑了。

寒池一夜睡得安穩,就像他自己說的,這一夜風平浪靜。

早上,微風拂過樹梢,嘩嘩作響。

寒池睜開眼睛,見一人正在樹下看着自己,滿臉是笑:“我以為你不會醒呢,少見你睡得這麽沉。”

寒池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竟覺得肩膀不是那麽疼了:“你都站了一個時辰了,也不累。”

“好啊,原來你知道我來了,那怎麽還裝睡?”粟謙道。

“你在我睡得更安心,幹嘛要醒過來?昨晚打了半宿架,累得很。”寒池說着從樹上跳了下來。

“要不要跟我打一架,讓我看看你長進多少?”粟謙說着,猝地伸手過來,動作之快簡直晃目。

寒池身形疾閃,一避而過,随手掰下一根樹枝啪地抽向粟謙後心。

粟謙一低頭,樹枝抽了個空,粟謙掃腿向寒池腳踝攻來,寒池含笑躍起,再落樹枝已經抵在粟謙頸下,粟謙兩指正伸在半空,指向寒池腰間。

“哄……”林子外一片爆笑之聲。

“笑什麽笑什麽?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知道嗎?”粟謙回頭對林子外自己帶來的兄弟道。

“閣主,是‘敗’乃兵家常事吧?”林外又是一陣爆笑。

“哈哈哈哈。”粟謙自己也大笑,轉頭對寒池道:“我是不是有長進?咱們今天過了至少有十招。”

“沒有。”寒池道,“我受傷了,要不還是過不去五招。”

“受傷?”粟謙道,“在哪裏?讓我看看。”

寒池一笑:“沒大礙了,三兩日就好。”

“讓我看看。”粟謙湊過來道。

寒池向後側身,躲開粟謙湊得極近的臉。

“是不是傷在……”粟謙眼光向下瞄了瞄,陰險地笑了。

林子外又一陣爆笑。

寒池面色一紅,道:“再打過,你連三招都過不去。”

林子外笑聲不斷,粟謙也笑個不止,轉過頭道:“這次你們笑得是時候,很給我長臉,到了羅敷嶺請你們吃燒雞。”說罷自己又笑。

寒池無奈,也只得笑了。

放了一尾白羽信鴿回驿站,寒池簡單吃了點東西。

一時,鴿子飛了回來,果然,葛庭趕了一夜的路,已安全回到驿站。

粟謙一隊十幾個人便上路了,寒池将一路所遇之事簡單和粟謙說了說。

“這麽說,那木措赫确有謀反之心?”一改适才調侃之态,粟謙肅然道,面目頗為堅毅。

“嗯,不止有此心。”寒池道。

粟謙沉默了一會兒:“你打算怎麽辦?”

寒池搖了搖頭:“我不過是出使官員,該送之物,送到即可。”

粟謙點點頭:“那孫、餘二位兄弟之仇你打算怎麽報?”

“江湖有他的規則……”半晌,寒池道。

粟謙眼中精光俱現。

寒池回身看了看粟謙帶來的兄弟,道:“此去羅敷嶺我只是想去尋訪,不需帶這麽多兄弟。”

“好,一會兒讓他們留在嶺下,我陪你上去。”粟謙道。

寒池一笑:“多謝。”

“這不是你有傷嗎?”粟謙說罷哈哈大笑。

寒池清了清嗓子,不再理他。

時到正午,一行人順着官道,已經來至羅敷嶺腳下,遠遠幾個簡陋的小茶館開在離開大路一射之地,遠遠望着,倒是哪家都有個把客人。

“離這裏不遠就是洪家村,算是羅敷嶺腳下最大的村子了,這幾個茶館就是洪家村民出來開的。”粟謙的淮北閣就在此地不遠,所以對周圍情況很是熟悉。

“嗯。”寒池道,“若是兩國有戰事,可波及得到洪家村?”

“應該不會,通往洪家村的路并不是行軍最短的路線,洪家村幾乎是處在一個死角上,繞不到那裏。”粟謙道。

寒池下了馬:“咱們吃些東西再進山。”

十幾個人紛紛落座,占滿了幾個原本空落的茶館。

一時小二便上來招呼。寒池與粟謙坐在最靠近官道的一家茶館裏,想是渴了,簡單的茶食吃起來竟也不差。

“爺,賞點吃的吧。”寒池正與粟謙吃着飯,一對要飯的祖孫倆走了進來。老人佝偻着背,一個滿臉髒泥的孩子站在旁邊,低着頭。

夥計嘆了口氣,走出來道:“鄭老爹,我好不容易有幾個客人,您到別處要去吧。”

鄭老爹眼神和耳力似乎都不太好,顫顫巍巍道:“昨天就沒吃過東西了,行行好,大爺給口吃的,孩子餓啊。”

夥計又嘆了口氣,仍是比劃着往外哄。

寒池起身,拿了一錠銀子,放在老人捧着的半個碗裏,又放了2個饅頭。

老人怕是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一大錠銀子,一時傻住。

“哎呦,還不趕快謝謝客官!”夥計忙笑着提醒道。

這一提醒,爺孫倆都忙跪下。

寒池伸手托住老人,含笑點頭:“老爹可是洪家村人?”

“啊?”老人有些耳背,似是沒有聽清寒池的話。

寒池一笑,也不再問,回到位子上低頭吃着東西。這裏,老人帶着孩子千恩萬謝地去了。

“有什麽不對勁兒嗎?”粟謙看看寒池道。

“沒有。走吧。”寒池道。

吃完飯,粟謙就打發一衆兄弟回閣中待命。兩廂分別,寒池與粟謙便向山裏走去……

進入羅敷嶺,空氣清涼,一掃戈壁悶熱之氣。寒池下馬在溪邊洗了把臉,頓覺神氣清爽。

“怎麽樣?這塞外也有好地方吧?”粟謙道。

有成群鳥兒在林間飛過,翠羽翩翩,寒池擡頭望了望:“若是有朝一日那木措赫走馬中原,這裏是必經之地吧?”

粟謙點了點頭,眉頭深蹙。

二人閑聊着繼續走,因為剛入山道路忽然變得陡峭,兩人只得牽着馬步行。

“二位爺,等等……二位爺。”聲音從身後傳來。

二人不禁回頭,只見遠遠的,正是剛才乞讨的爺倆中的孫兒,正急急向他們奔來。因為走得急,一腳險些踩空,好在他瘦小敏捷,牢牢抓住路邊藤條爬了上來。

“二位爺,二位爺,你們看看,這個是不是你們的,我和爺爺在你們坐過的地方撿到的。”說着抹了抹滿臉汗,臉上本來就都是泥,這一抹更是黑花花一片。

粟謙不禁樂了。

寒池向孩子手中看來,一顆螢石墜子捧在孩子黑乎乎的手中,正是自己星芒的劍柄嵌石。

寒池有些意外,這顆螢石采自極北苦寒之地,越是處于暗處越是明亮,而且縱然盛夏亦是冰涼,也是因為這個螢石,自己的劍才會被稱為“星芒”。

就算孩子不識此物稀有貴重,但是只要看看,也會被它的氣息吸引。祖孫窮苦,食不果腹,孩子竟然會追出這麽遠,送來此物。

想到此,寒池将星芒拿起,放在孩子面前。

孩子吓了一跳。

寒池一笑,道:“別怕,你看,這顆石頭是這柄劍上的。”

星芒并不華麗,尤其是劍鞘,看不出任何出色之處。

可是,這個靠乞讨為生的孩子卻看得呆了,不自覺伸出髒兮兮的小手,就想撫摸劍身,手剛要碰到劍柄,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害怕地忙縮了回去,偷偷看了寒池一眼,怕他嫌棄責備。

寒池見他如此,知他怕自己責備,便從懷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鐵殼,将劍和鐵殼送到孩子面前:“這顆螢石之前就有些松動,你可以幫我把他鑲進去嗎?”

孩子擡起頭,大大的眼睛透着不可置信。

寒池點頭。

孩子高興地一躍而起,拿起劍坐在地上認真地嵌了起來。

其實方法很簡單,鐵殼已經按照螢石和鑲槽做好,只需要按進去便好。

孩子看了看似乎知道很容易,但還是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按整齊,等嵌好了,又左看右看,保證石頭不會再掉下來了,便起身雙手捧着送到寒池面前。

寒池笑着拿了過來,點頭道謝。

孩子明朗一笑,連連擺手。

寒池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遞給孩子。

孩子忙揮手:“謝謝這位大俠,您給的銀子已經夠鄭星和爺爺過日子了,只要過了今年夏天,秋天裏我們的稻谷就會熟了,我們就有吃的了。爺爺說我們以後都不用讨飯了……”說罷向寒池深深鞠了一躬。

粟謙笑道:“你剛才還稱我們‘爺’,怎麽這會兒變成大俠了?”

“因為你們有劍,有劍又好心的人就是大俠。”鄭星說罷一笑,露出整齊漂亮的牙齒。

粟謙一臉深味,笑着轉過頭去。

寒池道:“去吧,鄭星,謝謝你。也代我們謝謝你的爺爺。”

“嗯。”鄭星使勁地點點頭,滿臉笑容地轉身向山下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期沒有榜單,有些冷,我的天使們請給我力量:...)依舊會努力更新的。有個重要角色出現喽。

☆、羅家村(一)

走了不多時,上山的路曲折慢慢多了起來,山石掩映,九曲回環。

“要是沒有我這向導,這山不好走吧?”粟謙道。

寒池道:“通往羅敷嶺只此一路嗎?”

“從陳國地界只此一條,再有就是從那木措赫上來的了,那條路比這條寬闊,好走得多。”粟謙道。

山南水北是為陽,陳國正是在羅敷嶺的東南邊,草木植被茂盛,雨水也相對西北坡多些,上山的路崎岖難行,倒是坡北,草木稀疏,便慢慢走出大道來了。

寒池邊走便觀察路邊情況,走得不快。

“你這一路也不說話,在看什麽?”粟謙問。

寒池見粟謙問,便道:“我在想之前聽過的一個傳說。”

“傳說?”粟謙答言。

“嗯,聽聞羅敷嶺的大山之中有一幹枯的泉眼,稱為‘龍蛟窟’,你聽說過嗎?”

“我都見過。”粟謙笑道,“過了羅家村,走不了多遠就是。你問這個幹嘛?”

寒池神色悠然:“相傳‘龍蛟窟’每十二年便會在月圓之夜現出一條密道,直通羅敷嶺先人生活的桃園秘境,可是真的?”

“胡扯的,我在這活了30多年了,從來沒見過。”粟謙道,“你這個從來不信邪的人還信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說?”

寒池一笑。

兩人有一答沒一搭地說着話,往山上走着……

轉過一處突兀的山角,前方一塊巨石橫在路上,石頭足有一人半高,嚴嚴實實擋住了去路,道本來就窄,現在想繞過去基本不可能。

見寒池打量石頭,粟謙神情得意,道:“咱倆打個賭吧?若是誰能不用輕功越過此石就算贏了。”

寒池沒言語。

粟謙接着道:“賭什麽呢?就賭……嘿嘿,就賭一會兒到了羅敷嶺,誰去張嘴讨飯吃。”

“讨飯?”寒池苦笑道。

“嘿嘿,你敢不敢?”粟謙一臉神秘道。

寒池想了想,道:“好吧。”

“那我先來。”粟謙道。說着就向前走去。

寒池也跟了過去。

只見粟謙用手摸了摸石頭,找了一塊平整的地方,滿含笑意地對寒池道:“你拉着我的手。”

寒池向後一撤,道:“為什麽?”

“讓你知道我沒用內力啊。”粟謙道。

寒池輕蔑地瞥了一眼粟謙:“行了,你就踹吧,用不用內力我看得出來。不用……不用拉手。”

粟謙瞪大了眼睛:“你是神仙嗎?”

寒池搖頭:“不是。”

“你怎麽知道我要踹它?”粟謙道。

“你右腳已經三次輕提了。”寒池道,“就是……你不要踹不動石頭,腿倒折了。”說罷嫌棄地向後退了幾步。

粟謙嘿嘿一笑,道:“果然瞞不住你。”說罷忽然擡腳,向剛才選定的平整處用力踹去。

面前巨大的石塊乍然而碎,一片煙塵裏,前面的路顯現在眼前……

寒池亦感意外。

再看粟謙,一臉灰地抱臂而立,洋洋自得。

寒池忍着笑,蹲下身撿了一塊碎石,用手一撚,果然成了碎末。

“嘿嘿,這種石頭叫白膏石,表面上看起來與普通石頭無異,實際上質地非常脆,稍一用力就會散。但奇怪的是,這種石頭經水還是會凝結起來,這麽大一塊兒想是凝結了很久。”粟謙滿臉灰道。

寒池似乎在思索着什麽,沒有答言。

“走啊,別看了,要趕在晚飯前到達羅敷嶺,這樣我就可以看着名震江湖的許大莊主,讨飯啦。哈哈哈。”說罷,便踩着石塊呼呼向前就走。

寒池牽着馬跟了上去。

兩人到達羅家村時,正是黃昏……遠遠已能看見農舍頂脊。

“這便是羅敷嶺中唯一的村子了。”粟謙道,“是你要找的地方—羅家村。”

寒池未語,眼中有一層蒙蒙霧氣,在夕陽映襯之下,冷靜而充滿魅力。

羅家村并不大,正是建在嶺上一處凹地,三面環山,西北角處能看到兩嶺之間一處狹長通道,正是粟謙說的通往那木措赫的路。

兩人遙望了半刻,便騎上馬,一路向羅家村走來。

走不多時便到了村口……兩人下馬駐足,見村頭有一棵巨大的桑樹,亭亭如蓋,井邊放着一個木桶,旁邊并沒有人。

雖此處極近那木措赫,但是盛夏時分,村莊秀麗明淨,竟頗有陳國江南之色,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怡然。

借着天色仍亮,寒池和粟謙将馬拴在村頭的樹上,徒步進了村子。

羅家村中房舍不似中原村落連氣成排,而是依山而建,所以農舍之間并不銜接,偶有幾戶聚集,大多數都是散落而自成一體的。

此時村中安靜非常……

粟謙皺了皺眉:“怎麽聽不見雞犬之聲”

寒池點頭:“這村裏沒有人。”

“沒有人?”粟謙回頭看向寒池。

“正是飯時,你可見到哪家有炊煙?”寒池道。

這一提醒,粟謙恍然大悟,果然,怪不得自己覺得哪裏不對,真是一抹炊煙也沒有……

粟謙還要說什麽,寒池以手止他。粟謙随即聽到一家院子裏傳來的“咕咕”之聲。

倆人慢慢走近,只見這家院門緊閉,寒池以手輕扣門環,門內無人回應,“咕咕”之聲愈加清晰。

寒池看了粟謙一眼,粟謙點頭。寒池迅速推門,粟謙一躍而起越過牆頭,兩人幾乎同時到達院子之中。

院中一口地鍋,鍋中的水剛剛開,有些許水泡咕咕冒出,一個一個,不一時連成一片……

粟謙閃身進了屋中,前前後後将幾個屋都查看了一遍,一時又回到院子中,見寒池蹲在地上,正查看着什麽,地鍋的旁邊有依稀血液。

“屋子裏鋪蓋潔淨,廚內缸中有餘米,應該是一直有人住。”粟謙道。

寒池點頭:“午時離開的,這是牲口的血液。想是走得倉促,地鍋中悶的柴火沒來得及完全熄滅,又自燃起來,這才慢慢煮開了水。”

粟謙點頭,頗以為然。

兩人離開這家,又到隔壁一戶人家,還是一樣,屋內整齊,卻空無一人。

粟謙不禁皺眉:“沒有打鬥過的痕跡。這是怎麽了?”

寒池目光順着一條路一直延伸到北邊的山腳之下,目光有些捉摸不定。

粟謙也注意到路上的腳印,但是頗為雜亂,因為是常走的路,腳印來來往往。

“咱們回去吧……”寒池道。

粟謙點頭。

兩人默默原路返回村頭,牽了馬往山下走。

粟謙以為寒池出了村會隐藏起來,靜觀村內情況。沒想到寒池竟一路向山下走……

夜色輕柔,寒池和粟謙回到了之前吃飯的茶肆,茶肆還開着,燭光溫暖,暑熱盡消……

夥計正坐在桌子前打盹兒,見他兩人回來忙起來招呼:“爺,回來啦。”

寒池眉心一跳,笑道:“嗯,給我們準備些飯菜吧。”

“您等着,我這就去。”夥計道。

粟謙慢慢點着頭,坐了下來,低聲道:“果然不吃驚咱們會這麽快回來。”

寒池微笑。

想是渴壞了,粟謙忽忽灌了一壺水,又覺得沒有味道:“夥計,來兩壇酒。”

夥計忙應是,拎了兩壇酒放在桌子上。

粟謙揭開蓋子,也不往碗裏倒,直向嘴裏灌去,一口下肚,忽然一怔,側臉看了看寒池。

寒池咽了嘴裏的飯菜,拿起另一壇,倒在碗中,有滋有味地喝起來,一邊又吃飯。

粟謙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你無所謂我也不要緊的神情,揚起壇子一陣猛灌,一時間一壇酒就喝幹了。

兩人飯閉,都有些微醺,踉跄着走出茶肆,展眼一望,盡是一片黑漆漆沒有邊緣的曠野,粟謙回頭問道:“夥計,這周圍可有投宿的地方?”

“哎呦,爺,這荒郊野嶺的哪有投宿的地方,您二位怕是要趕夜路了。”夥計道。

“夜路?不不……不行。”粟謙搖頭道,粟謙面目堅毅黝黑,雖然并不高大,但是異常健壯,“爺怕黑。”

“這……這……您怕黑啊?”夥計看着混在夜色中幾乎看不出的粟謙,面上表情複雜。

寒池忍不住笑轉過頭去。

“我們在你店裏坐一晚吧。怎麽樣?小哥?”粟謙嬉皮笑臉道。

“要是……要是您不嫌棄……”夥計話沒說完。

粟謙嗖地竄了回去,找了張桌子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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