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以琉璃盒盛之,放于懷中9日,贈與對方品嘗,若是所嘗之人倍覺此梅甜蜜,則是有兩情相悅之人無疑,若是……覺得酸楚,則是無情之示意。剛才文依請郡主品梅,有些唐突了,不過文依也是想讓郡主知道這梅子的酸澀不好忍耐。”
貢嫣眼神中滿是驚奇詫異。
文依見貢嫣面色,猜出她心中所想,便拿了一顆放入口中,貢嫣忙擡頭看文依反應,因為剛才自己吃的那顆極酸,若是文依也覺得酸澀,一定也忍不住面上表情有所變化。但見文依面色如常,竟是覺得梅果相當的好吃。
“娘娘……您。”貢嫣道。
“奇怪嗎?我心中亦有所戀之人,這便是他贈與我的。”說着面色一紅。
“娘娘所戀之人,定是皇上吧?”貢嫣眼中滿是期待。
文依嘴角輕輕一揚,面色略有倦意,道:“當然。”
貢嫣面色更紅,想是十分激動:“陛下當真珍惜娘娘。既然娘娘無心,貢嫣,貢嫣就放心一半了,只是不知……”
貢嫣不知,這相思梅乃是洛陽嵩山中兒女定情之時贈與對方的梅子,乃是山中風俗,一為表示情愛忠貞,二是定情之信。
而這一盒……
是寒池帶文依游嵩山之時,一年一熟的相思梅剛剛腌制好,山民送了他二人兩盒。
文依高興地左看右看,認真揣在懷裏,将另一盒塞進寒池的衣襟裏,當時寒池一臉的無所謂,還說這東西實在多餘。
九天以後,寒池來七凰樓看她,說是給她帶了蜜餞,拿出來竟是這個,只是換了手中這個琉璃盒子。文依笑得端莊全無,那日,她第一次見到了許寒池臉紅。
文依想着往事,不禁笑了,口中相思梅愈加甜蜜。
“我這裏有剛剛腌制好的相思梅,郡主可願一試?”文依笑道,說着又拿出了一只小盒子。
“這……”貢嫣有些面色潮紅,但還是拿過小盒子,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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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依知她所想,不禁忍笑。
“娘娘。”貢嫣嬌嗔道,拿起盒子,轉頭出了大帳。
文依淺笑,青寧走了進來。
“剛您二位說話時,王爺來了。”青寧道。
文依一緊:“貢嫣郡主可見到他了?”
“沒有,王爺聽我說郡主在,就走了。兩人沒見着。”青寧收拾着殘茶道,見桌上有盒很好看的梅子,拿了一個放在口中,哇一聲叫,忙吐了出來“酸死了!哎呀,這是什麽?”
文依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讨厭死了,我也沒讓你吃啊,浪費我的梅子,本來就沒有幾顆了。”說罷将梅子收了起來。
青寧撅着嘴,不說話。
文依轉過頭來看她,道:“你還生氣了,水晶缸裏給你拿冰拜着那麽多荔枝呢,你不吃,偏吃這個,酸死你活該。”說着不禁笑了。
青寧也咯咯笑起來,自捧着水晶缸剝起了荔枝。
兩人一起吃了幾個荔枝,外面天色愈加晚了,外面已是常規的巡視,人們紛紛都去睡了。
碧生掀起帳簾走了進來:“娘娘,剛才貢嫣郡主的小婢來說,郡主半個時辰後請您帳外竹林一敘。”
“貢嫣郡主?”青寧道,“她剛不是來過咱們帳裏嗎?”
文依也不禁面露疑惑。
碧生皺眉:“傳話的确實是貢嫣郡主的小婢,那日我們一起在緋岩郡主那裏做針線,很熟慣。”
“想是問我梅子的貯藏方法”文依自語道,“這并沒什麽稀奇,我剛剛說了只要放入懷中……”文依仍是不得要領,便道:“行,我知道了,夜深了,今晚是碧生陪我,青寧你早些睡吧。”
“我也陪娘娘去吧,這麽晚了,我擔心也是睡不着的。”青寧道。
文依點頭,想了想将青寧拉到耳邊低語了幾句。
青寧點了點頭,快步出了帳子,往自己休息的帳子裏去了,不一會兒帳裏的燈便熄了,想是睡下了。
這裏碧生給文依披了件衣服,文依道:“你出去看看,幾個主帳的燈火是不是都熄了?”
碧生點頭,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返回來,輕聲道:“奴婢剛出去的時候,緋岩郡主的帳子就是黑的了,貢嫣郡主的帳子剛剛熄了燈,貢琛王子晚上就沒有掌過燈,聽侍衛說是昨夜喝得太多,一直睡着。王爺的帳子燈光還是亮的。”
文依點頭。
碧生面露詢問。
文依拍了拍她的手,道:“怕不是貢嫣約我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藏啦~收藏收藏,我需要收藏,來光複我的數據……
☆、于遠時近,于近時,已天涯……
大帳外百米之外,有片竹林,此時已是月挂竹梢,悠遠寧靜……
碧生和青寧站在文依身邊,時不時向四周觀望,不覺已過了與貢嫣相約的時辰。
月下一人影靠近,待三人看清,正是貢嫣的貼身侍女——東蘿。
文依不禁疑惑,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确實是貢嫣相約?
東蘿走上前,揖道:“娘娘,我家郡主約娘娘在此相見,不想剛剛更衣之時扭到了腳踝,此時行動有些費力。”
文依道:“傷得重不重?”
“多謝娘娘關心,并不重,只是來路就有些慢,還請娘娘等等。”東蘿微笑道。
文依點頭:“郡主若是行動不便,本宮走去便可。”
“多謝娘娘體諒,我家郡主說,此事不便在帳中說,就請娘娘在這裏稍等片刻吧。”說着便走了。
“什麽大事?這樣神秘?”青寧嘟囔道。
三人只得等待……
文依只着了紗衣,時間久了,微覺得涼風陣陣。
“娘娘,您涼嗎?”青寧道。
“還好,你們穿得比我少,不然,你回去拿兩件衣服,我們在這裏等你。”文依道,伸手摸了摸二人的手,皆是有些涼。
“貢嫣郡主怎麽選了這個地方,正是上風口,林子裏涼得很。”碧生道。
青寧猶豫了一下,道:“娘娘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我腿腳利索,趕着就回來了。”
“你去吧,我和碧生在這裏。”文依道。帳子離這裏不過百米距離,都可望見,料想不會有什麽危險。
青寧看看大帳,又看看文依,提起裙子,快步跑去。
這裏只剩她二人站着,已是夏末,涼風襲來……林間竹葉作響。
忽地,文依只覺人影閃過,察覺時已被攔腰抱起,待要出聲,一陣眩暈襲來,口鼻間一陣強烈的迷藥氣息。文依心中恐懼之極,卻已不能自已,眼前發黑,不可抑制地陷入迷茫。
黑影幾躍之間消失在竹林間,向遠處奔去。
夜涼如水……
無荒城恬雅靜谧,遠遠依稀燈火漸滅,碧生秀氣小巧的身體倒在竹林之中。
青寧從大帳中急急趕來,尋不見文依二人,忽見碧生倒在地上,青寧大驚失色,忙扶起碧生,頓見頸後一片血污……
半日,碧生緩緩睜開眼睛,氣息微弱道:“娘娘……娘娘被擄走了,快,快去追。”
青寧吓得面無人色,手腳發顫地站起來,勉力大聲呼救。
趕來的侍衛們亦是驚恐,忙跑去禀報,但結果是,兩人竟都不在帳內,一時和親隊內大亂!
貢嫣從帳中迷迷糊糊醒來,見外面火晃人跳,忙問何事。東蘿便出來詢問,一問之下回到:“是衿妃娘娘被擄走了。”
貢嫣驚醒,忙整衣出帳,才知哥哥和孟紹泠都不見了。遠遠見緋岩,面色鐵青,站在月光下,死死盯着文依的帳子,貢嫣心中一驚,以為自己看錯了,緋岩的神情竟是……憤恨,而不是擔憂。
貢嫣定了定心神,忙命侍衛點起火把,向四個方向依次拓展範圍,向外打探,自己回到帳裏等消息,心神不寧。
緋岩也自回了帳子,并不理會這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時值中天,竟是個分外清朗的夜,月朗而星稀……
離開大帳,約五裏之外,有一片楓林,盛夏漸殘,楓葉卻沒有變色,夜色之中墨綠濃華……曲溪楓林,正是無荒城的美景之一,月光灑入蜿蜒在林間的曲溪之上,閃着清涼的光彩。
文依安靜地睡在一片草甸上,身上齊胸蓋着一件白色的長衫,裏面的紗衣已被拉破,右肩隐隐露出,月光之下,淨白如玉。
曲溪邊,□□着半身的男子正在洗着健壯的身體,月光映過,男子肋下有一痕劍傷,污血順着溪水流走。
清洗已閉,男子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裹纏着傷口。
顧文依慢慢睜開眼睛,頭疼得快要裂開了,迷蒙間覺得自己身在一處山林之中,手落之處,盡是枝葉。勉強撐着坐起來,身上的衣衫滑落。
文依拿起,竟是一件男子的衣服。
麒麟香的味道傳來,略帶微苦,是貴族男子才能用到的香。
風過……文依覺得涼,再看自己身上,零零散散已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瞬間恐懼到窒息。
“還好,你懂得讓青寧送信給我,我還趕得及救你……他還……沒有得手。”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月光下,正是半裸着上身的孟紹泠從溪邊走來,面色蒼白。
文依将白衣抱在懷中,遮擋自己亂七八糟的衣衫,心中惱羞至極,不覺落下淚來。
紹泠望着她……目光碎而又碎。
半晌,文依一只手抱着衣服,一只手吃力地扶着旁邊的樹,想要站起來。
紹泠走過來,伸手扶她。
文依狼狽地退了一步,使勁搖頭,淚珠滑落。
紹泠劍眉深凝,側過頭去,伸手在臉上劃了一把,仿佛拭掉剛剛濺在臉上的溪水。
兩人相對無語。
文依坐在一塊石頭上,用力裹着衣服,身子在風中不斷戰栗。
紹泠慢慢走過來,蹲在她面前,擡頭望着她,月光透過他的肩,和目光交疊在一起……
“不要,不要看我,我……”文依站起來,轉過身去。
紹泠伸手将她拉回來,手勢輕得像在接一片羽毛。
“不……你躲開。”文依急道。
猝不及防,孟紹泠已将她緊緊擁在懷裏。
“放開,放開我,你放開……”文依奮力推着,手指觸到紹泠胸口,一片冰涼。
白衫掉落,淩亂的頭發和不整的衣衫,被紹泠死死抱在懷中,任她怎樣抵抗,都是絲毫不松的懷抱。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要去找他,我不要在這裏,我不要……”文依已推得無力了,眼淚打濕了紹泠的肩膀,“我答應過的……我會保護我自己,要好好等他回來……我怎麽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怎麽可以?”文依已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
“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發生,你好好的……他沒有得手,沒有!”紹泠抱着懷裏發抖的文依,越發得緊,“我帶你去找他,我們走,現在就去。”
因為抱得太緊,文依去推紹泠的腰,手到之處竟是溫熱,月光下,文依白皙的手上血紅一片。
這血色讓文依漸漸清醒了過來……
“紹泠,紹泠,你放開我,你受傷了。”文依道。
“讓我傷,我就應該傷得更重,我就應該死了。”紹泠恨道,聲音嘶啞,手上半分力道不減,血汩汩流出。
文依不再用力反抗,她一反抗紹泠就抱得更緊,血就流得更快。
“我為什麽沒有早殺了他?我就應該在他第一次對你起了色心的時候殺了他,我就應該不管紹濂的反對,在王府的時候殺了他。”紹泠目色赤紅。
血流到了地上。
“讓我看看你的傷。”文依努力穩定着自己的聲音,道,“我……我沒事了。”
紹泠還是沒有放手。
“紹泠,你放開我。”文依語氣已經帶了焦急。
紹泠一震,慢慢松開文依臂膀,這一松,身體不自覺搖晃起來。
文依忙扶住。
白衫早已掉落,身上衣衫不整,很多皮膚露在外面。文依忙撿起白衣想要遮擋,卻觸到紹泠因為失血異常冷的手。
文依咬了咬牙,将衣服披在了紹泠身上,碰到紹泠的目光,狼狽得将雙手交織在胸前。
紹泠苦笑,轉過頭去不看她。
文依從自己淩亂不堪的衣服裏找到之前縫着的藥袋,還好,它還在,便忙将藥袋撕破,又将紹泠用來止血的繃帶解開,将藥撒了上去。
果然,傷口漸收,不一時,血也止住了,細看,竟是極深的劍傷。
文依望着紹泠:“是貢琛傷了你?他現在人呢?”
“死了。怎麽可能還讓他活着?”紹泠道,“你知道,他險些……”說着已不住動怒。
文依慌亂低頭。
“對不起……我。”紹泠忙道歉。
文依搖頭:“那現在怎麽辦?”
紹泠道:“沒有怎麽辦!按照之前的安排,他就該死在這兒。”
文依不解。
紹泠道:“這裏不是大陳也不是大理,是貢琛最好的葬身之地。傍晚時我們抓住了幾個刺客。”
“刺客?”文依道。
紹泠點了點頭:“你都出宮了,太後怎麽能讓你活着回去?刺客是少不了的。所以我們早有準備。”
“我……我沒有見到。”文依道。
“你這麽笨,怎麽會知道這些?”紹泠似乎從剛才的情緒中慢慢平靜下來,道。
文依想了想,道:“所以,你們打算讓貢璁死’在這些刺客手裏?”
貢琛笑了笑:“原來也不算太笨。”
“可太後是知道的,刺客怎麽會殺了貢琛?緋岩與太後親厚,貢琛都能算得半個驸馬了。”文依道。
“她知道不知道無妨,最主要,大理王主這麽認為就好。”紹泠道。
文依心下一亮,果然是對的。
忽然清風吹至,文依緊了緊衣衫。
紹泠站起來,将白衫複披在她身上,白衫寬大,足将文依包住。
文依低下頭,眼中仍有未退的淚痕。
“不要哭……若是再讓你落淚,還不如讓我死了。”紹泠深痛,手不自覺擡起想為她拭去眼淚,卻停在半空,“今生我已娶不得你,能看你安樂……也是好的,不要再哭,不要再折磨我……”
文依驚得睜大眼睛。
見文依顯然是被吓到了,紹泠爽朗一笑:“你知道嗎?其實你曾經有可能成為我的王妃,若不是當時顧文喬去太後面前告了你一狀,你被送回了家,或許……你我如今兒女成群了也不一定。當年我已經求得父皇,等顧文喬成了太子妃,便将你賜給我,做我的……王妃。”
文依簡直不敢相信。當年,不過一兩面之緣。
“我從小失去了母妃,雖然姨娘護着我,但我還是嘗盡了這宮中冷暖,長大後便無心政事,不過琴棋書畫,結交武林俠士,封王之後更是美人環繞……”紹泠笑道,目光深邃得不見底,“只是我從不知,我還可以愛誰,還有人能這樣讓我什麽都不想管,只想一直陪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壞,看着她安靜地睡……”
文依抓着紹泠雪白的衣衫,已是不能說話。
紹泠目光離開文依,掰着手中的樹枝笑着搖頭,嘆了口氣道:“可惜,她竟然是我最好兄弟的女人……不過沒關系,我向來也不顧什麽所謂道義,她若是肯跟我走,我們現在就走,從此不問天下,再無傷悲!”說罷,自己大笑起來,笑到最後已是無聲……
遠處……
遙遙出現幾個火把并人聲。
文依看紹泠,紹泠起身,自然地将文依掩在身後,道:“是咱們的人,他們應該是已經發現刺客和貢琛的屍體了。一切都在安排中,別緊張,我在。”
文依點點頭,随着紹泠向樹林外走。
猛的,紹泠轉過身來,溫熱的唇深深地碰觸在文依粘着泥的額頭,待文依反應過來……紹泠已轉身而去。
☆、何去何從
一行人回到大帳,早有随隊禦醫來查看紹泠傷勢,劍尖入肌寸許,還好沒有傷到內髒,只是筋脈受損,需靜養,暫不可乘車馬。
聽說碧生受傷,文依顧不得周身褴褛,忙來看。
雖然鈍物敲擊後腦,好在碧生靈巧,一躲之下,并沒有正好擊中要害,但仍是受了重傷,昏死過去。現在已醒,見文依一身淩亂奔來,心中驚恐,就要起身。
文依忙按住她,眼眶微紅道:“沒事,我……沒事,王爺來得及時。”
碧生松了口氣,又不覺含了淚:“我真是該死,怎麽就不知道去親自問問貢嫣郡主,就進來傳話呢。”
文依摸了摸她的臉,安慰道:“你也是傷得糊塗了啊?哪有你一個侍女去問郡主的規矩?再小心也小心不到這上面的。”
文依回頭見青寧也在旁邊,便道:“從現在開始,若有人問起,咱們怎麽會到了竹林,我又是被誰擄走的,要說,是咱們三個去竹林裏散步,青寧回去拿衣服,我是被一個看不清樣貌的刺客擄走的,記住了嗎?”
青寧跟着就道:“為什麽?明明就是貢嫣郡主……”話說道一半,忽然警醒,“不是……不是郡主,我回來找人時,郡主已經睡下了,看樣子是全不知情的。”
文依點頭。
“那,不是郡主,怎麽會是東蘿來傳話?”青寧道,略一遲疑,“難道,難道是……是貢琛王子”
文依眼底一片厭惡。
“除了他,還有誰能指使貢嫣郡主的婢女?”碧生道,臉色蒼白,陣陣後怕。
“是王爺救了您?”青寧道。
“嗯,王爺來得及時。”文依溫和道。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好在文依姐懷疑不是郡主,提前通知了王爺,謝天謝地。”青寧雙手合十道。
碧生擔憂道:“那現在王子人呢?這事要怎麽收場?終究是關系到兩國的。不會……不會因為他是大理王子,就不追究這欺辱皇妃之罪吧?如果是這樣,娘娘豈不是更危險?”
文依看着碧生,知她心思細密聰慧,便道:“不會了,你放心。貢琛和王爺為了救我,和刺客厮殺,結果……貢琛王子不幸被刺客所害,王爺也受了傷。”
碧生眼中精光一現,不禁面露喜色,忙點頭、青寧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過來,暗暗松了一口氣。
文依見碧生還好,心裏放松下來,才覺身上到處疼痛。青寧忙扶她去清理大大小小的擦傷。
整個和親隊伍一夜無眠……
翌日。
文依休息了一下,精神稍長,昨晚聽貢嫣和緋岩哭了整夜,心思不免煩亂。
簡單早膳後,就有紹泠的婢女來請,文依整裝前來。
一入大帳,便看到靠在榻上的紹泠,臉色已不似昨夜蒼白,又見他眼光關切卻并不越禮,文依也施了一禮。
“衿妃娘娘可還安好?”紹泠道。
“多謝王爺相救,本宮并無大礙。”文依道,已坐了下來。
眼前貢嫣已哭得面目浮腫,緋岩更是哭得聲音也嘶啞了,見文依進來,目光似箭一般射來。
文依心中一動……難道,緋岩竟是知道昨晚之事的?
心下所想,口中道:“二位郡主,本宮實在抱歉,貢琛王子為救本宮……這讓本宮怎麽過得去?”
貢嫣因為昨晚與文依長談,已覺文依親厚,此時見文依也滿臉是傷,且說到哥哥之死,壓抑不住情緒,哭着跑了過來,伏在文依身上,口道:“娘娘做主啊,我哥哥被刺客所殺,請娘娘一定回禀陛下,務必查出是誰殺了哥哥,為我大理做主。”說罷又是痛哭。
文依雖深恨貢琛,但是貢嫣不僅才貌雙全,更是心性純良,不禁落淚扶起,側過臉去,不忍看她目光。
“娘娘昨晚怎會跑到竹林裏去?”緋岩道。
文依見她果然有疑惑,便道:“賬內有些熱,本宮去散散步。”
“是嗎?那竹林只在帳外百米,刺客來襲,我們都沒有聽到娘娘呼救,為何王爺和王子會追了去?”緋岩面色潮紅,氣息不順。
“你們并非習武之人,我也不過聽到細微聲響,料想貢琛也是。”紹泠道。
“王爺為何不叫侍衛?”緋岩向紹泠道。
“我出去時不知何事,不過去查看一下,又有貢琛同往,便沒有驚動侍衛,緋岩是有什麽懷疑嗎?”紹泠道,臉色冷淡。
緋岩見紹泠不虞,便道:“不敢,依緋岩之見,王爺和王子殺了幾個刺客,屍首就在外面,想從他們身上找出身份,并不很難。如今咱們應該回陳國,請太後和皇上為王子主持公道。”
“不,王爺,貢嫣請求王爺,請将我哥哥屍首送回大理,請我父王徹查此事,讓哥哥回到故鄉入土,他才能瞑目啊。”貢嫣哭道。
紹泠見貢嫣哭了整夜,心中早已不忍,此時貢嫣來求,便起身,将她扶起來。
貢嫣肝腸寸斷,伏在紹泠懷中嗚咽不止,紹泠拍着她的肩膀,輕聲安慰。
緋岩轉過頭去,眼淚從目中滑落,死死咬着嘴唇。
文依知她不知貢琛為人,已是動情。
一時間衆人不語,去留陷入兩難僵局。
“本宮覺得……”文依思量再三,見紹泠沒有說話,料想是并不贊成回去大理,但是礙于貢嫣之意,無法說,便道。
緋岩轉過頭來,目光鋒利,道:“娘娘當然是要去大理,這樣娘娘才不會耽上未能完成和親任務之責。”說罷轉頭向紹泠道:“王爺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驸馬爺,又順了貢嫣郡主的心。”緋岩的話說得刻薄,紹泠不禁含了薄怒。
文依凝眉,道:“郡主莫急,王子遇刺,本宮知郡主心中苦惱。只是……這無荒城非陳非理,咱們在此地路遇刺客,正是說明這刺客是要在我們無法獲得幫助之時動手,不然我們無論死傷如何,都可以馬上去求援。”
她這一說,連一直在哭的貢嫣都停了下來:“娘娘是說……刺客更希望我們去往大理而不是陳國。”
文依不禁感嘆貢嫣聰慧,在如此傷心之時,仍是一點便透,點頭道:“正如緋岩所說,按常理,我們遇刺,若沒有皇上及時召回之谕,我們選擇前往大理的可能最大。”文依說罷,停了一下。
衆人俱是思索,又紛紛覺得有理。
文依道:“而且,現在被他們殺害的,正是大理王子,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前往大理,正如貢嫣所願,需送王子歸國才是正理。”
“娘娘繞來繞去,究竟想說什麽?”緋岩道。
文依臉色忽地明銳,道:“無論是大理還是大陳,離咱們都已很遠,刺客一襲不成,定有再襲的可能,若想活命等待援助前來,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一條刺客認為我們不會走的路,潛行而去……”
紹泠端着太醫剛剛送上來的藥,低眉間,含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王爺一早已經快馬往兩國送信。”貢嫣道。
文依點頭:“王爺果然想得周到,這樣便能對我們選擇去路有所幫助。”
“我放出的兩封書信分別送往陳、理兩國,皆說咱們遇襲,當下就要前往。紹泠将手中藥盞遞給一旁伺候的人,接着道,“還有一路我送往離咱們最近的驿站,就是陳國的李梁,當地官府會沿途增援。”
“這麽說,我們要回陳國?”貢嫣道,眼中又是淚光閃動。
“嫣兒,現在天氣炎熱,無論是回大理還是大陳,王子的屍首……”紹泠說着皺了皺眉,“所以,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是保證你的安全。大理只有你兄妹二人。王子故去,你是大理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讓你冒險,這不僅是為了大理的國體,也是為了……你我。”說到最後,紹泠的聲音已有些低沉。
貢嫣定定看着紹泠,這怕是相識以來,甚至是有親約以來,紹泠說得最動人的話。
心中有情,貢嫣不禁為之動容,紅腫的眼睛裏含悲帶苦,卻似乎蘊藏了希望與溫暖。
終究,她還有紹泠,這個她初見便已心動的男兒。
緋岩不期文依竟然贊成回陳國,那這主婚使的榮耀,豈不是泡了湯,若是再因為沒能到達大理被問罪,那……
緋岩不可置信地看着顧文依。
文依起身,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埋葬了王子,速速上路。”
紹泠望着懷中貢嫣。
貢嫣面色變了又變,最終道:“一切由王爺安排。”
紹泠了然地點了點頭,吩咐道:“打點行裝,待到黃昏,便會有派往兩國的信使飛鴿回報,收了回報,即刻啓程。”
侍衛應是,轉身出了大帳。
文依見事有結論,便道:“若無其他事,本宮回去了,頭痛得很。”
紹泠還想說什麽,終是沒開口,點了點頭。
緋岩亦不辭衆人,推帳走了出去。
這裏紹泠對貢嫣道:“我着人送你回去,哭了整夜,你該休息一會兒。”
貢嫣搖頭:“我想去陪陪哥哥。”
紹泠見她悲苦,心中不忍,柔聲道:“去可以,但是……不要開館,我怕你的身體撐不住,只在邊上坐坐就回來,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便吩咐下葬。”
貢嫣點頭,由東蘿扶着向外走去。
及要走出大帳,東蘿眼中閃爍的光芒被紹泠看了個清楚,那是恐懼的,悲傷的,又或者,有一絲快意。
紹泠目色一寒。
☆、東蘿
黃昏時分……
前往大理信使的鴿子飛了回來,信使已進入大理邊境。
不一時,又有李梁驿站的複命,秘密送入紹泠大帳,回信中,李梁地方已暗中派人出發迎接建中王一行人。
貢琛趕在午時下葬。
無荒城外,孤墳一立,貢嫣肝腸寸斷,緋岩更是哭暈了過去……
夜色已至,去往陳國的信使仍沒有回報。
一直在紹泠帳中等消息的貢嫣有些焦急:“回陳國的信使看樣子是被截住了,是嗎?那咱們此去還能安全嗎?”
紹泠道:“嗯,刺客在堅定咱們的信心。”
貢嫣想了想,随即明白了,道:“刺客故意放過去往大理的侍衛,讓咱們覺得是安全的,而回陳國是不安全的。”
紹泠贊許地點了點頭:“早回去歇着吧,一切待回去之後,自然水落石出,你放心。”
貢嫣臉色微微一紅,起身告退,出了大帳,回首見文依的帳內仍掌着燈,料想自己回去也是睡不着,便着東蘿去請顧文依。
不一時,文依走了進來。貢嫣請她坐下,便沒有話了,只是兀自出神。
文依坐在貢嫣身邊,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說,依稀覺得,真相永遠也不要被善良的貢嫣知道才好。雖然自己一身是傷,仍然驚恐恍惚,卻怎麽也無法把這樣卑鄙的事情和貢嫣粘上半分。
文依忽然覺得思緒不是那麽清晰,而昨夜發生在樹林中的事情又是那樣的清晰……若是有朝一日,貢嫣知道了真相,最不能讓她接受的除了貢琛的死,最難堪的或許還有……紹泠的心。
正思索間,東蘿送進茶水來,有竹葉的香氣:“娘娘,郡主,這是東蘿剛剛煮的竹葉湯,要多喝一些,清清近來炎氣心火。”說着已将碧綠的湯水倒入盞中。
文依拿起茶盞,捧到貢嫣面前,道:“嫣兒,竹葉清目,你眼睛腫得不成樣子了,要喝一些。”
“娘娘……這杯,這杯是您的。”東蘿忽然道。
文依擡頭,打量了東蘿一下,只見東蘿面色平靜,拿着托盤的手卻有些緊。
“有什麽不一樣嗎?”文依溫和道。
“娘娘有傷在身,東蘿特別在竹葉湯中加了沒什麽味道的野艾,有助于傷口恢複。郡主的湯裏便沒有。”
文依微笑:“是嗎……東蘿真是有心。”說着将杯子舉到唇邊,低頭飲了一口。
貢嫣本來悲切,此時賬內因為文依的到來,氣氛平和了幾分,便拿起竹葉湯也飲了一口,清香之氣襲來,果然略覺好些。
直到貢嫣睡下,文依為她拉好錦被,才離了帳子。
東蘿送了出來,不住打量文依的臉色。
月光下,文依回頭,淺笑道:“為何一直在看我?”
東蘿低頭道:“沒,沒有娘娘,只是覺得娘娘很好看。”
“是嗎?就是不知道,我這臉若是毒發身亡,七孔流血時還會不會好看?”文依語氣仍舊溫和。
東蘿已滿頭是汗:“你……你知道了。”
“野艾哪裏是那樣的味道?”文依道。
“你……你通曉藥理?”東蘿道。
“知之不多,可是碰巧那日我在竹林閑逛時,見這草長得絢麗,想要摘一朵,被你家郡主攔下,才知原來這就是生長在無荒城的封喉草。”文依道。
“那你為何沒事?”東蘿道,剛才初被識破的緊張似乎消退了不少。
文依看着她的臉,姣好清秀,不覺也是奇怪此時東蘿竟是淡然了:“你可知你用來煮水的竹子叫什麽名字?”
“只是普通的毛竹,我并不知道。”東蘿道。
“此竹名紅背竹芋,正是封喉草的解藥。”文依道,“萬物相生相克,凡毒生之處,百步之內必有相克之物。這封喉草與紅背竹芋便是相生而長,相克而存。”
文依說罷,東蘿已是頹然……
“你是要替你家王子報仇?”文依道。
半晌,東蘿搖頭:“不是,我與他沒有恩,我與你又何來仇?我是替我腹中的骨肉……為他的父王報仇。”
聞言,文依吃驚不已。
半晌,文依定了定心神,道:“那日,是王子讓你去請我竹林相見的?”
東蘿緩緩點頭。
文依見她并不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