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
,顯然是抱了毒害不成,必死的心。當下語氣不禁肅然了幾分:“那你可知,王子如此不合規矩約我深夜相見所為何事?”
“呵呵……”東蘿笑道,面色凄苦,“娘娘知道為何還來問東蘿。王子窺視娘娘之心,東蘿怎會不知,不過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和事情罷了。”
文依眉心一跳,她竟是知道的,便道:“那為何你還要助他,你可知,這是死罪?”
“娘娘覺得東蘿有別的辦法嗎?或者娘娘告訴東蘿,我若是不聽他的話,我和我的孩子會怎麽樣?”東蘿道,提到腹中孩子,已是淚光閃爍。
文依嘆了一口氣:“你現在還打算殺了我嗎?”
東蘿搖頭:“不,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殺你,只是……我覺得我該做點什麽,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腹中骨肉的娘親。”
文依看着東蘿還沒有隆起的小腹,半晌道:“回去好好看顧郡主吧。本宮說過,貢琛王子是為救我而被刺客殺害的,本宮需要還這孩子一個人情。只是現在尚不是時候……你需要耐心等待。”
東蘿不期文依竟能放過自己,一時無措,眼淚更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文依點頭,扶着青寧回帳中去了。
一夜,去往陳國的侍衛尚未回來。
而“和親隊伍”已等不及在曙光微露之時,整裝出發,正是前往大理的道路。走了一天,夕陽之下,無荒城的邊際已遠遠可見。
隊伍停了下來,大帳支上,炊煙升起,一切看起來都是再正常不過,一男子進了大帳,又有3名女眷下了車,走入各自賬內,再未見出來。
月色已如洗,已近大理,空氣中都是花香充盈,更有竹林輕搖,夜色中仍是美不勝收。
黑影,慢慢靠近大帳,與預想的幾乎連時辰都不差。
而此時帳中,紹泠的侍衛田集,已将刀從腰間抽出。
帳簾開,月光入,手起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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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厮殺于偷襲與從容備戰之間展開,似乎結束得過于快也是合情合理的。
田集看着十幾具屍首,狐疑不斷湧上心頭:怎麽會就這麽幾個人?
猛然,田集大呼不好,生死之路,紹泠的判斷竟然出了錯誤,而這錯誤足以致命。要不要去追趕只有三名護衛護送的紹泠一行人?思緒來來回回之間,田集已是一身冷汗。
分別前,他接到紹泠的命令,命他帶着一衆人繼續前往大理,若是遇到刺客,一律不留活口,要趕盡殺絕,為的是不暴露行進隊伍中并沒有紹泠四人的秘密。而且,無論遇到什麽懷疑,都要一直走下去,就仿佛四人真的在隊中一般。
田集想起了紹泠的話,雖不明白,也只得硬着頭皮在天亮之時繼續上路,這一走便真的走到了無荒城的邊上。
田集停了下來,走到應是紹泠乘坐的車邊探頭進去,不一會兒回身道:“就在此休息吧,王爺有些累。”
大隊停下來休息……刺客果然再次出現。
但刺客的來襲讓田集倍感欣喜,因為這批人是從身後追來的,也就是說,他們在猶豫該向哪裏追蹤孟紹泠四人時,因為自己的堅定前行,最終選擇了自己的方向。
田集不禁微笑:王爺!好算計!
這一場厮殺相比前一場要慘烈,而最終仍是在一名刺客用劍挑開文依所乘坐的車車簾之時,被田集一劍透心,刺客到最後都不相信,自己竟然為了一駕坐着一個男扮女裝,蓄着胡須人的馬車,丢了性命……
田集清點了人數,摸了摸懷中和親文牒,催馬踏入了山水環繞,花香四季的大理之國。
身後大理界碑由一塊碩大堅硬的青石雕成,莊嚴而又色調清新,讓人不覺心情都跟着爽朗起來。
而此時……
紹泠一行人也已遠遠看到了大陳的邊境。
“回禀王爺,前方有一隊人馬。”崔安低聲道。
“去探來。”紹泠在車中道。
“是。”崔安催馬而去,不一時又返了回來,道:“王爺,是李梁官驿的程正坤奉命來接應王爺和娘娘一行人。”
紹泠一笑,道:“好,就命他們随行,待到達咱們國境內再說。”
“是。”崔安又一次前往,果然,前方一行人停了下來。
為首的程正坤從馬上下來,跪倒在地,等待紹泠幾人的馬車經過,方重新上馬,随行向着國境走去。
碧生覺得剛剛馬車停了下來,現在複又開始動,便輕輕掀開簾子向外看。
“你還有傷,小心着了風頭疼。”青寧拉她道,伸手去遮擋簾子。
“等等。”碧生忽然臉色煞白。
“我說什麽?又頭疼了吧?”青寧道。
碧生忙拉緊簾子,臉上驚疑不定,似乎在努力想着什麽。
“怎麽了?”文依見她緊張,便問道。
碧生看着文依,眼中滿是不确定,低聲道:“娘娘,咱們現在身後随行的人,我……我似乎從宮裏臨行之前,在哪裏見過。”
文依目光驟警,伸手捂上碧生的嘴,慢慢拉開窗簾向外望去,果見一行人跟在他們之後。
再看走在一行人最前面馬上的大漢,目光正向紹泠車上打量。
文依回身,看着碧生道:“我猜你是在赫寧宮見過此人,是不是?”
她這一說,碧生恍然大悟:“是的,娘娘,臨行前你差我去拿太後賜的香囊香袋。本來說是費麗姑姑要送來的,結果走到半路扭了腳,便傳話讓咱們宮裏的人去拿,您就叫我去了……是的,我在赫寧宮門口見到的就是他。”
文依忽然想到費麗,好端端怎會在來的路上扭了腳,就算是真的扭到,派別人來便可,怎麽會讓子青殿派人來取,難道……
文依猛然醒悟,費麗是紹泠的人,一定是在借此機會讓他們知曉一些事情,原來竟是要識得這個人。
“青寧,讓他們停車。”文依忽然道,“碧生,就說你頭痛,用被子遮了頭讓太醫診治。”
“是,兩人知道事關重大。”忙應道。
這裏青寧便吩咐停車。
太醫忙趕着就來給碧生診治。此次随行的太醫并不是從宮中帶出,乃是建中王府的人。
診治已閉,太醫剛要說話,只聽文依道:“劉太醫,碧生想是傷得有些重,一會兒需要您向王爺回禀一下,就說,能不能讓後面跟着的人馬離得遠些,馬蹄雜亂,碧生聽着會頭痛。”
劉太醫跟随紹泠多年,聽得文依如此說,便點了點頭道:“娘娘說得很是,此傷最不可震動,老朽這就去回。”說罷退了出來,直奔紹泠馬車。
果然,不一時,紹泠放出令來,命人馬放緩腳步。
車內,三人定了定心神。
青寧道:“王爺懂得娘娘的意思嗎?”
文依點頭:“王爺機警,就算沒有全懂,亦應當有所防備了……只是,這一行人衆多,我們要如何應付?”
☆、真假之間
話說文依給紹泠傳遞過消息,仍是滿心躊躇。
就有侍衛于車外道:“禀告娘娘,前方不遠便是無荒城最後一個鎮子,王爺的意思,想在這裏用膳,來請娘娘示下。”
“好,便在這裏吧。”文依隔窗道。
說是鎮子,其實不過幾個茶肆攤販聚成,并不繁華。
幾個人找了個茶肆,到了裏間坐下,因為是秘密前行,文依等人已換了普通衣飾,用頭巾裹了發髻。
紹泠換了一身棕色的粗布衣衫,挽起袖子,更顯得健朗利落。自從貢琛之事後,貢嫣亦不再避嫌,有紹泠之處,貢嫣必在身邊,此時也不例外,兩人落座。
緋岩似乎是因為傷心,全然不語,一人坐了一桌。
文依便也自己坐了。一時飯菜上來,幾個人默默吃着。
程正坤只在茶肆外面吃飯,很快吃完了,不住打量着店內,大手指時而将刀頂出刀鞘,一松,刀身又滑回去。
文依喝着一碗茶,因為碧生受傷,只在車裏躺着,沒有下來,身邊就只有青寧。此時,文依放下茶碗,對青寧道:“你去問問王爺,何時啓程?”
茶肆很小,文依與紹泠的桌子只隔着緋岩的,按說不必費周章跑去問。青寧有些奇怪,見文依讓她去,便向裏走。
青寧剛剛走過緋岩的桌子,門外精光一閃,程正坤刀已出鞘,直奔顧文依而來。
起身只在一瞬間,盈若踏月,文依飛轉閃開,正是最上乘的輕功——踏月步,雖是內力不足,仍就讓程正坤撲了個空。
文依輕巧轉過椅子,向着紹泠而來,經過時伸手将坐在旁邊的緋岩拉了起來。
緋岩面色驟冷,雙手竟用力向着文依推去。只是她沒有快過顧文依,手卻被牢牢以掌鎖住,仿佛兩人相攜一般,已來到紹泠身側。緋岩待要掙脫,已是不能。
文依剛才便時時注意程正坤的舉動,又見緋岩幾次眼神與程正坤交錯,正是在傳遞信息,故而提前支開青寧。
忽然之間形成的對峙格局,讓紹泠迅速明白了眼前的情況,李梁的程正坤,這個一直以來自己信任的人,已被太後收買。
貢嫣尚不明白,一時見程正坤要殺文依,吃驚不已。
“孟紹泠,顧文依,識相的,将緋岩郡主還來。”程正坤道,看到顧文依挾持了緋岩,語氣已經明顯地撕破了臉。
文依道:“你要殺我?是誰派你來的?”
“我自然是來殺你的,而且不止殺你,你們都要死。”說罷指着紹泠身邊一幹人等。
茶肆已被程正坤的人迅速包圍。
文依心中凄涼,自己與紹泠便罷了,本就是對抗太後的人,可貢嫣,青寧,車上的碧生……也被連累了。
碧生!天啊!碧生。文依險些驚出聲來。
“乖乖放了緋岩郡主!”程正坤不耐煩道。
“放了緋岩?”紹泠笑道,“那我們還有什麽活下來的籌碼?”
“你以為你現在就有了嗎?我的大王爺。”程正坤笑道,“要說今日能讓我程正坤領了這份大功勞,可全仗着王爺的神機妙算。若是你們奔着大理去了,就讓王鐵籬那小子得着便宜了。”
緋岩已被換到了崔安手上,此刻紹泠的三個貼身侍衛和貢嫣帶來的四名大理侍衛,正環繞在他們身邊,手中怒劍已亮。
“沒人和你兜圈子了,明話告訴你,再不交出緋岩,車上那個受傷的丫頭,我就送給我的弟兄們了。”程正坤一腳踩着凳子,一手摸着刀鋒道。
文依緊張得向前邁了一步,青寧更是急道:“碧生,碧生……”
紹泠目光若寒冰一般,眼前,若無緋岩為人質,怎麽脫身?可若不交出緋岩……
“王爺……”貢嫣道,想是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目光中滿是恐懼。
紹泠拍了拍她。
“程正坤,你要殺我,殺衿妃,是誰指使的我再清楚不過,不過大理郡主并不知情,你實在沒必要将她也殺了,若是因此兩國起了争端,這罪名……你的主子怕是不會替你扛的。”紹泠道。
程正坤思索了片刻,道:“也罷,貢嫣郡主,你可以回大理了。”
“不,我不走,紹泠,我要留在這裏,我不會離開你。”貢嫣急道。
“你別傻了。”劍被架在脖子上的緋岩忽然開口道,“你到現在還把他們當好人啊?你可知道你哥哥是怎麽死的?”
“我……我哥哥?”貢嫣回過頭去看着緋岩。
“你以為真是刺客嗎?你也不去看看你哥哥的傷,那是被憫雪劍一劍刺穿了胸膛所致。”緋岩道,眼光略過孟紹泠。
“憫雪劍……憫……”貢嫣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胡說,憫雪劍乃是王爺佩劍……怎麽可能?”口中說着不可能,貢嫣的手卻放開了紹泠,不自覺向後退去。
變故頓生,大理的四名侍衛迅速圍攏貢嫣。
程正坤陰邪一笑,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紹泠沒有解釋,甚至表情都沒有發生改變。
“王爺與我已有婚約,這……這不可能。”貢嫣喃喃道。
“哼!”緋岩嘲笑道,“說你癡癡傻傻的,還真是笨得無可救藥,婚約,婚約是什麽?不過和我一樣,就是為了大理的兵力罷了。你的王爺,我的王子,心裏裝的可都不是你我!”說着一眼剜過顧文依,仿佛能用眼光殺了她才好。
文依面色淡然。
青寧卻忍不住了:“你說誰?你個死丫頭,不說你自己刁蠻得像個刺猬一樣,你自己家的王子看不上你,還來說別人,我要是你就先找片水塘自己照照,跟不跟得上我家娘娘的後腳跟,再吃這飛醋。”
青寧說道最後,忽然醒悟過來,猛地停住。
貢嫣臉色驟變,看着青寧:“這麽說……是真的?”
“你以為我在說假話嗎?”緋岩臉色鐵青,道,“那晚就是這個不知廉恥的衿妃娘娘約王子出去竹林私會,結果……結果打翻了建中王的醋壇子,打了起來,王子就是死于憫雪劍下。”
她這一說完,紹泠和文依忽然都笑了。
青寧擡頭看着天:“哎呀,我的天啊,貢琛王子啊,你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你這王妃以後終身有靠,可以靠說書為生了。”
緋岩氣道:“我說得不對嗎?不然王子身上怎麽會是憫雪劍傷?”
“出事那天晚上,憫雪劍不在我身上,我是在一個刺客屍體邊上撿到我的佩劍的。”紹泠道。
“哼!怎麽可能,建中王是習武之人,佩劍怎麽會不在身上?”緋岩追道。
“是……是我向王爺借了憫雪劍。”一邊的東蘿忽然跪下道,臉色蒼白。
“你!你為何要向王爺借劍?”貢嫣吃驚不已。
“東蘿說,是你想為我穿一個劍佩。”紹泠道。
“我……我并沒有。”貢嫣道,轉而死死盯着東蘿。
東蘿咚咚磕頭不止,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是王子說想要畫一張憫雪劍的圖樣,又恐王爺貼身寶劍不輕易外借,所以……才借了郡主的名義。”東蘿說着又是磕頭不止。
“你!你怎麽這樣大膽?皇家重物,又是王爺防身兵器,你……”貢嫣氣道,不住跺腳。
“這不妨的。”紹泠道,“只是貢琛兄應該親自來借才對。”
“這又是胡言亂語,王爺為何偏偏找你?”緋岩道,“貢嫣的貼身侍女裏你又不是最得臉的。”
文依看了緋岩一眼,道:“貢嫣,東蘿已有孕相,你可知道?”
貢嫣一愣:“孕……孕相?”
文依點頭。
貢嫣忙上前抓起東蘿手腕,果然,胎相早成:“你……這孩子是誰的?”
文依扶起東蘿,輕聲道:“你該告訴你家郡主了,這是瞞不住的事情。”
東蘿怯生生看了貢嫣一眼,吞吐道:“郡……郡主,這孩子是……王子的。”
此言一出,貢嫣尚處在驚訝之中,片刻之後幾乎是熱淚盈眶,又喜又悲:“當真,你當真?真是我哥哥的,我大理……還有血脈尚存?”
“嗯。”東蘿道。
“你胡說,怎麽會?”緋岩道,已帶了哭聲。
“等孩子出生,東蘿願滴血認親,若是這孩子與郡主血不相容,東蘿願帶着我的孩子自決于三疊泉邊。”東蘿語氣堅定,目不斜視地看着緋岩。
貢嫣乍喜還驚。
在一旁看了半天戲的程正坤此時實在不耐煩看下去了:“你們把爺的話都當耳旁風了啊?還在這孩子啊,情郎的,到底換不換那丫頭?”
他這一說,衆人才又回過神來。
紹泠不禁看向文依,笑容疏淡道:“也罷,用緋岩換了碧生回來吧。死,也是死在一起的好。”紹泠笑道,目光中已滿是溫情與釋然。
文依心中一動。
“貢嫣,你看到沒有?他們便是這樣肆無忌憚地眉來眼去的。你還在這裏一廂情願,誓同生死!”緋岩怒火中燒道。
貢嫣面色亦是如土。
紹泠臉上已帶了平日裏的玩世不恭,笑對貢嫣道:“對你說了也無妨,正是,本王與衿妃早已情義相投,此次出使大理和親,我們本就打算就此私奔而去,從此雙宿雙栖,不問世事的。”說罷,回望文依,眼中已是……情深似海。
半晌,轉而對貢嫣道:“你從此不必跟着我了。”
☆、絕境陷
紹泠語氣冷漠,說罷也不看她。
貢嫣不知所措。
文依更是心驚不已,這……這是……再一思索,文依似乎明白了,用力咽了咽就要跳出來的心,道:“也罷,早晚都要告訴郡主。”說着,已從崔安手中拉過緋岩,道:“讓碧生進來。”
程正坤挑了挑眉,對着身後道:“去把那丫頭帶進來。”
不一時,碧生被帶了進來,推向文依,文依亦放開緋岩。
攜着碧生的手,文依看個不住。
“娘娘,我沒事,您怎麽樣”碧生道。
“我還好。”文依說罷又拉過一旁的青寧,心中愧疚。青寧和碧生皆是會意一笑。
“貢嫣,你走吧。”紹泠道。
“是啊……我是該走了,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貢嫣閉上眼睛,眼淚順着白皙的臉龐滑落下來。
紹泠回身對程正坤道:“程正坤,今日你奉誰的命來,無所謂,但是貢嫣與本王的婚約尚未成就,我與她亦無情,此事與她毫不相幹,放她走。”
程正坤看看緋岩,緋岩想了想,道:“貢嫣可以走,但是……東蘿不行。”說罷,掃了一眼東蘿的肚子。
東蘿渾身一震。
“不可!東蘿懷着的是我大理王室血脈。”貢嫣道,語氣頗為倔強。
“不行嗎?那你也不必走了。”緋岩道。
“東蘿留下,貢嫣你走。”紹泠命令道。
似是仍舊習慣順從紹泠,貢嫣已走出幾步,忽然回頭看着紹泠……目光游移不定。
紹泠和文依都是心中一緊。
貢嫣走了回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琉璃盒子,打開舉到紹泠面前,道:“王爺,貢嫣要走了,這是貢嫣親手腌制的梅子,您嘗一顆,也當做,我們……我們曾有緣,締結婚約。”
文依心中一驚,相思梅。
紹泠看了看眼前的梅子,便拿起一顆放在口中,不一時,眉頭緊皺,道:“好酸。”
貢嫣眼中淚光明明:“王爺……你撒謊。”說着已飛身撲到紹泠懷中。
連紹泠都被這情況弄迷糊了,無情……這梅子難道不應該是酸的嗎?那日經過文依大帳,偶聽得文依與貢嫣正在議論相思梅,聽了幾句,知道若是無情之人,這梅子該是酸的。
紹泠想着,不禁看向文依。
文依搖頭,亦是不明所以。
“這根本就不是娘娘給我的相思梅,是我腌制的甜漿果,怎麽可能是酸的?王爺……你是要騙貢嫣離開嗎?”貢嫣說罷伏在紹泠懷中嘤嘤哭泣。
“好了,這下想讓她走也走不掉了。怪不得我覺得這梅子這麽甜?”紹泠嘆氣心道。
文依也是無奈地看着東蘿,本想将二人安全送出去,不想貢嫣癡心如此,寧願死也不願相信紹泠無情……這份深情,怎麽辜負得?
紹泠淺淺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麽,終是沒有開口。
“貢嫣,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緋岩道。
貢嫣轉過頭來,看着緋岩,道:“我不知道是誰要殺王爺和衿妃姐姐,但是貢嫣絕對不會丢下王爺不管,自己去偷生。”貢嫣音色清澈,語氣堅定。
紹泠一笑,心下亦覺溫暖。
“好!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無情了!”程正坤說罷,鬼頭刀已出手。
紹泠手疾眼快,憫雪在手,已飛身而上,口道:“崔安,想法将他們帶到馬車上。”
程正坤亦是好手,兩人已從屋內戰到門外去了。
這裏大理侍衛和紹泠的護衛将文依等人圍住,便向外撤。
還未來得及離開,茶肆的門忽然被人封閉,嘩嘩水聲傳來,一時,便有難聞的氣味飄入,竟是有人在潑極易燃燒的燈油。
“這怎麽辦才好啊?”東蘿下意識以手護住自己的小腹哭道。
崔安提劍奔到窗前,試圖劈開窗棂,雪亮長矛忽地刺入,若不是崔安閃得快定被戳中。
衆人皆是慌亂。
“王爺……王爺一個人在外面。”貢嫣道,聲音不住顫抖。
窗外,火已起,且,聽不到紹泠與程正坤厮殺之聲……
青寧和碧生緊緊抓住文依的手,文依能感覺到他們的手是如此冰涼。
不一會兒,屋中已經嗆熱不已。
文依強自凝定心神,向門口走去,及有三四步遠,停了下來,眼前,門已起火,文依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提高聲音道:“緋岩,我知道你在房外,我有一事相告,你聽好。”文依聲線清柔,卻充滿力量。
門外緋岩沒有應聲。
文依接着道:“你不過是想殺了我和建中王爺,回去讨得主使此事之人歡心。你可想過,夏文侯雖然現在氣焰嚣張,看似如日中天,實際上并無實權在手,在天上地下,不過是那人高興與不高興的分別。”文依說罷,停頓了一下,确認是否緋岩就在門外。
半晌,只聽門外道:“說下去。”
這裏,文依無聲地撫了一下胸口,身後碧生也是出了一口氣,扶着自己受傷不輕的脖頸。
文依抵住滿屋濃煙,盡量鎮靜道:“現在房中之人死了都無妨,只有一人,若是你能利用好,從此以後,你夏文侯家便有了實權在手,即便是……也再不敢輕視于你。”
“你說的是……那東蘿小賤人。”想是極力思索之下,緋岩應聲道。
“正是!”文依道。
“最該死的就是她。有什麽好留?”緋岩道。
“她……或者可以死……但是……她肚子中的孩子卻是個寶。”文依勉強道,已是被嗆得就要說不出話來。
緋岩不語。
文依接着道:“若是你将東蘿藏匿起來,只說自己已有孕在身,幾個月之後,你誕下的就是大理獨一無二的王儲,你想想看,是也不是?”
緋岩語氣似有緩動,道:“這樣做對你有何好處,顧文依?”
文依慘然一笑,道:“能有何好處?不過我也曾有身孕,知道腹中骨肉何等珍貴,見不得孩子尚未出生就葬身在這火海罷了。”說着,已不覺哽咽。
門外沒有動靜,緋岩尚在猶豫。
碧生忽然出聲道:“東蘿,東蘿你怎麽了?你醒醒。”
“碧……”站在貢嫣身邊的東蘿尚不明白,青寧忙捂住她的嘴。
門破,緋岩帶着幾個武士在火光中沖了進來。幾乎是同時,文依于濃煙中若仙子谪降般鑽出,伸手拿住緋岩頸上命門。
崔安等人已埋伏好,借着沖進來之人看不分明情勢,劍出輕靈,瞬時已将幾個人放倒在地。
文依道:“門外人聽着,緋岩已在我手上,你們若是敢輕舉妄動,我便與她同歸于盡。”說罷回身道:“走,我們出去。”
崔安護着文依與緋岩,其他侍衛将貢嫣等人圍住,幾人一齊離開了就要倒塌的茶歇。
待衆人走出,眼前的情景卻是更已讓人無法喘氣。
短短半個時辰,幾個開着的茶肆,酒鋪,并幾個賣吃食布料,針頭線腦的小販,已被殺得一個不留。
紹泠也不見了蹤影。
約有二三十人将文依等人團團圍在中間。
“顧文依!你個賤人!竟然哄騙于我!”緋岩憤恨道。
“我并沒有一句話說錯。”文依道。
“你就是個賤人,你敢說你和孟紹泠之間沒有男女之情?你敢說你對得起皇上?你敢說貢琛的死和你無關?”緋岩恨道。
文依目光冷碩:“給我閉嘴,不然,我讓你這矯情的舌頭從此再也說不出飛短流長!”文依纖指忽然發力,緋岩被卡得一陣咳嗽,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瞪着文依。文依亦不理睬她。
遠處……一人走回。
貢嫣想是喜極,道:“王爺,王爺……是王爺。”
果然,回來的是孟紹泠,手中,憫雪已紅,血不住順着劍身流到劍尖,迅速退去。
這便是憫雪,即使染了血漬泥垢,也能迅速自己肅清,頃刻便如從未沾染過何物一般,劍身雪亮,故名憫雪。
十個武士向紹泠圍攏而來,紹泠看也不看,直向被團團包圍的人看來,及目光碰到文依,眉心瞬時一松。
“王爺身上有傷。”崔安道。
文依點頭:“你們三個去護衛王爺,這裏有緋岩在手,無妨。”
三人得令,急向包圍圈一側沖去,三人武功高強,急攻之下,一時竟是打開了一個破口,可惜,程正坤所帶武士皆是大內高手,驟然被沖散,瞬時重又合璧圍攏,已與三人戰在一起。
這裏仍在僵持,那邊,紹泠力戰10人,險象環生。
文依苦思無果,急得滿頭大汗,只聽得慘叫一聲傳來,紹泠的一名侍衛已應聲到地,再沒起來。
崔安也已滿身是血,力有不及。不一時,又是一聲悶哼,圈中只剩崔安。
終于……崔安亦在力竭之時與一武士同歸于盡,雙雙倒了下去。只是,他這一倒,其餘武士紛紛加入力戰紹泠的隊伍。
“王……王爺。”貢嫣忽然推開一直拉着自己的東蘿,向紹泠飛奔而去。
“貢嫣不可。”文依急道。
貢嫣哪裏還聽,已不顧一切奔向紹泠。東蘿和四名大理侍衛緊随其後。不一時已被武士團團圍住,刀劍相碰之聲四起。
圈中,只剩文依,緋岩,碧生和青寧。
“顧文依……你就要眼睜睜看着孟紹泠死在你面前了,哈哈哈。”緋岩道,眼中血紅。
文依何嘗不知,不禁向紹泠那邊望去,手中力道微松。
忽地,武士中一人手起,飛刀灼灼,破風而來,文依心下大驚,這一刀是奔着自己的咽喉而來。當下提氣急閃,飛刀順着勁下肩上之位猝然而過,一片血色,紗衣頓紅。
☆、一波未平處,一浪風波起
話說文依受傷。
青寧大驚,喊道:“文依姐!”
文依吃痛,緋岩覺得頸上手勁略松,回身急推文依,轉身逃跑,碧生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抓住。緋岩恨惱,袖中匕首寒光一動,已直向碧生刺來,眼看碧生命在旦夕。
刀硬生生停在半空,血順着匕首滴滴答答落了下來,文依纖長的手指已被鮮血染紅。
緋岩不想文依竟會為了一個婢女如此做,又驚又懼,大喊一聲松開匕首,狂推開碧生,不顧一切,向回狂奔。因為太急,沒來得及查看身後情景,回身間,只覺胸前一片冰涼。
憫雪劍,迅速退去紅色,仍是一片雪亮。不知何時,紹泠已帶着貢嫣來到她身後。
夕陽殘,紹泠拿着憫雪的手在光中微微有些顫抖,戰了太久,已無力。
緋岩既死,武士們無所顧忌。
合圍越來越小……
遠處……馬蹄聲又響。
紹泠,文依,貢嫣,碧生,青寧,東蘿……心中一片死寂,眼前這幾個人都對付不了了,哪還搪得住再有人增援,今天真是要死在這裏了。
紹泠俯下身,将劍放在地上,扯下一塊衣襟上看起來還沒有被血染透的布,慢慢為文依包起手來,一點一點,一層一層,細細密密,仿佛那是比生死還重要的事情。
文依亦不推辭,看着他認真地給自己包紮着。
終是包完了,紹泠起身,看着身邊的貢嫣,道:“把你的相思梅給我。”
貢嫣不知紹泠何意,從懷中掏出了另一個琉璃小盒。
紹泠接過來,打開撿了一顆,扔在口中,臉上露出笑容,道:“好甜。”說罷又拿了一顆扔在嘴裏,一顆又一顆,直到盒中的梅子都吃完了,才笑着将盒子蓋了起來。
貢嫣淚光晶瑩。
“別哭了,傻丫頭。”紹泠道,用手拭去貢嫣臉上淚水。
馬蹄聲近……
紹泠站在幾人身前,手中憫雪寒光四射。
“王爺,王爺……微臣救駕來遲。”
這一聲喊,六人靈魂歸竅,文依和紹泠都分辨得出,來人正是宏圖閣大學士——曹維商。
他們終是活了過來,不禁又滿是劫後餘生的歡喜。
随曹維商前來的,是寒池手下,禁衛軍武衛官,高航,身後浩浩蕩蕩,竟有百餘人之多,不一時将刺客圍攏起來。
只可惜,不知為何程正坤手下武士舉刀來拒,竟全無投降之意。
高航看着紹泠,道:“王爺,如何處理,請您示下。”
紹泠道:“留下活口,這事,不能就此罷休。”
一語既出,刺客面面相觑,便有人忽然手捂胸口,只說話間已紛紛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貢嫣幾人未見過如此情景,早吓得躲在紹泠身後。
高航俯身來看,又細搜刺客周身,回禀道:“王爺,曹大人,這些刺客并非官家,不是驿站的護衛……料想……”高航有些猶豫。
紹泠點了點頭,知他顧忌貢嫣在側,不便說出料想是太後指使的武林中人,便道:“自然不是。”
“哎呀,王爺,娘娘,郡主,受驚了。”曹維商忙走上來,跪倒在地道。
“曹大人請起,來得是時候!”紹泠道,“不過……怎會是曹大人前來?”
曹維商忙道:“王爺,卑職和高大人是來邊境辦事的,本不知道王爺和娘娘受困于此。”說着擡頭看了文依一眼。
文依打量了一下高航隊中之人,果然也并非官兵,心下明了,又知曹維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