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澀幽墨’畫廊的老板将電話打到齊然手機上時,她正在煞有其事的召集畫室底下幾個獨立畫作人,美其名曰的召開內部研讨會,分析一下這三個月來幾個獨立工作室的收益狀況,以及未來的市場走向。
會議桌上的手機響起來,齊然看都沒看,随手按掉。
她将一打數據文件‘啪’的一聲甩在桌子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蔻丹色的甲油在燈光下更加光澤瑩潤:“雖然是個人工作室,但是你們畢竟現在還簽在我畫室名下,因為延期、拖畫給畫室造成的經濟損失該如何處理,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們若是不願意賺這個錢,我管不着,但是先把違約金繳清,然後再給我立馬滾蛋!”
會議長桌兩側坐着的獨立畫家和幾個小助理各個臉色煞白,噤若寒蟬。
畫室裏資歷相對老道,在圈裏頗有些江湖地位的alexia略帶猶豫的小聲說:“創作是需要靈感和思路的,若是為了完成每月和畫廊約定的張幅而畫的話,恐怕......齊然,你做畫室已經這麽多年了,你應該了解藝術......”
齊然冷哼一聲:“抱歉,我不是畫家,只是個商人。”
坐在一邊的蘇皖擺弄着手腕上tiffany的新款手鏈,閑閑的搭話:“難道要在毫無感覺的情況下,為了完成所謂的合同條款,逼着我們硬着頭皮去畫?這對于畫家來說,也太不負責任了。”
齊然看着她的手腕幾秒鐘,她手鏈上鑲着的細鑽閃着璀璨華麗的光芒,齊然眯起眼睛,說:“你剛開始跟我申請成立獨立工作室的時候,不是曾經拍着胸口跟我指天發誓嗎?說請我相信你,在你看來,作畫就和做.愛一樣,你将永遠對它充滿激情和渴望,怎麽,這才幾個月不到,你就性.冷淡了?”
蘇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齊然瞥她一眼,再次轉向衆人:“而且,你們還是跟她約好的,這三個月一起沒了性.欲?”
衆人沉默。
蘇皖忽然揚高了聲音:“別只會教育我們啊,不是還有一位大師也延期交畫了嘛?咦,她人呢?延期拖稿也就算了,連內部研讨會也不來參加嗎?耍大牌都耍到家門口了?”
坐在她旁邊的舒嘉淡淡的轉過頭來。
齊然臉色陰沉的看了蘇皖片刻,面無表情的抓起桌子上的電話出了門。
齊然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在茶幾前的空場上來來回回急躁的踱步,她已經撥了五遍號碼,那邊始終無人接聽。
就在第六次,電話幾乎要再次自動挂線時,那邊終于傳來了南風的聲音:“嗯?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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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然皺着眉:“你在哪?”
南風站在俱樂部訓練廳的更衣室裏,将電話夾在臉側和肩膀之間,手上正在熟練地系着道服的腰帶:“在俱樂部,上柔術課。”
齊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平靜的對她說:“你的《人.性》系列已經停了将近四個月了,四個月,一百二十天!畫廊的王總已經給我打過了無數個電話,我估計他下次再打來的時候,就是和我談違約金了,這件事,你怎麽說?”
南風将腰帶的結扣系好,又将長發捋到腦後紮成馬尾,這次她特意準備了一根結實的皮筋,免得像上次一樣狼狽不堪。
她紮好頭發,才将電話從臉和肩膀的縫隙裏拿出來,一邊往更衣室外走,一邊說:“可是我還沒有搞定模特這部分。”
齊然說:“南風,能不能請你偶爾的、稍微的,降低一下對自己的要求,這樣大家都會好過不少,我尤其對你感恩戴德。”
南風走出更衣室,下意識的往訓練場中央望了一眼,他果然不在。
她照舊走到休息區,往搖椅上一歪,說:“難,你就當我是處.女座得了。”
齊然只覺得頭疼欲裂,她不由自主的揉上額角:“可你他媽的是天秤座......南風,你這樣,我很為難,我是......”
“我知道,你是個商人。”南風抽出一根煙來,點燃,截斷她的話:“你是個商人,看重的只有藝術背後的商業價值,至于藝術這件事,你本身并不理會,齊然,這件事從我簽到你畫室的第一天,你就告訴過我,我沒有忘記。”
齊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南風彈了一下煙灰,又說:“其實我對所謂的藝術也早就沒了什麽追求,但是有一點,我起碼得對得起我自己,每天站在畫板前,少則五、六個小時,多則八、九個甚至更長,生活裏除了油畫顏料和畫筆幾乎再沒有別的東西,這樣日複一日的無限循環,我不想最後畫出來的東西,是自己都瞧不上的垃圾。”
電話那端的齊然繼續沉默。
南風吐出一個煙圈,又說:“齊然,這兩年你的幫助和扶持,我心裏都有數,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如果畫廊那邊真的因為延期要談違約金的話,這筆錢,我不會讓畫室和你出一分。”
齊然嘆了口氣:“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但是這件事,我還是想講講道義,齊然,你當我是朋友我明白,所以,我也不會陷你于不義。”
齊然握着電話,笑得不免有些苦:“算了,先不說這個,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不過......你好端端的跑俱樂部發什麽神經去了?”
“不是你說讓我适當運動的嘛,我......”
電話那邊的南風話說一半,忽然沒了聲音。
更衣室的門口忽然走出一個人來,看見坐在搖椅上的她,很快又轉過頭去,往訓練場走去。
齊然疑惑:“你怎麽?”
南風沖着他的背影無聲的笑了一下:“沒什麽,挂了。”
南風将手機随手放搖椅的坐墊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道服,然後走進訓練場中央。
季逸已經做完了熱身,正站在地上扭成一團的兩個學員旁邊,看他們實戰練習,偶爾輕聲的指導一下技術要領。
有熟悉又陌生的花木香調的淡淡香水味從身邊飄來,季逸皺了皺眉,果真一轉頭,就看見南風站在他旁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瞥了她一眼,絲毫沒有要和她打個招呼的想法。
南風居然也沒生氣,主動開口,單刀直入的問他:“喂,你叫什麽名字?”
背後的傷還隐隐作痛,和在會館偶遇的那夜不同,這樣血淋淋的教訓,最能讓她長記性。
他的眼睛是沉靜的黑,其實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南風想。
他回答她,聲音清淡:“助教。”
南風對這個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不滿意,她邪氣的笑了一聲:“呦,你擅作主張改名的事,你爸媽造嗎?”
季逸:“......”
地上練習的兩個人已經起身,拽了拽衣衫不整的道服,詭異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沖季逸稍稍彎腰點頭,立刻跑到離他們相對安全的距離範圍外,和別的學員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看看看,教練說的就是這女的,居然敢跟助教打實戰,太英勇了......”
“聽說她還有兩下子,那天居然真的一個裸絞把助教翻倒了。”
“什麽呀,那是助教憐香惜玉,舍不得下手弄她,你看她那小細胳膊小細腿小細腰,換我我也舍不得啊!”
“啧啧,還真是,不光腿長腰細,長的也不錯啊,就是忒白了點。”
“白好啊!”
“可她白的發冷......”
四目而對的兩人內心:“......”
教練你個大嘴巴,活該你口吃一輩子!
南風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說:“咱倆別在這‘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了行嗎?今天教的什麽來着?哦,起橋翻轉,是吧。”
南風走近他兩步,神色自如:“開始吧。”
季逸濃眉幾乎擰成了一個八字,他的确是不明白了,怎麽真的還有這樣死纏爛打臉皮比男人還厚的女人。
她不會不清楚起橋翻轉的動作配合。
這還是個女人嗎?
教練及時上來打圓場:“哎哎哎,這個動作不适合男女練習,我給你找個女學員吧!”
南風:“呦,今天說話挺利索啊。”
教練:“......”
南風說:“今天全場就我一個女的,你上哪給我找女學員去?再說了......”
她笑沖季逸笑了一下,目光平穩卻帶着侵.略:“我就要他。”
擲地有聲,一語雙關。
季逸眉頭緊鎖,再好的修養也在她三番兩次的挑撥之下變成了怒氣,他難以置信的看她一眼,:“不可理喻。”
說完就要從她面前繞過去。
南風看着他擡腳動步,說了一個字:“慫。”
季逸收住步子,轉身看了她幾秒:“再說一次。”
南風問:“一次夠嗎?”
他目光深邃如海,此時眼底卻醞釀起風浪來,南風又見到了那種帶着摧毀般平靜的力量,心中忽然一熱。
他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看了她半秒後,腳趾忽然輕點地面,說了兩個字:“躺下。”
這樣的姿态,這樣的神情,比那天第一次練習時,南風對他說‘趴下啊’,更加的氣勢傲人。
南風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跳,躺在地上時居然有些忐忑。
他走近一些,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