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院長慢慢跟在季逸身邊,不再年輕的臉上,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她滿心感恩的對季逸說:“還好有您這樣的好心人,要不然這些孩子們不知道還要過多久居無定所無家可歸的日子。”

現在打着慈善的幌子做公益的企業家和大老板們,真正有悲天憫人的情懷的又有幾個?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往帶有政.府性質的捐助機構砸些額外的錢財,名利雙收後,再連本帶利的賺回來而已。

院長說:“像您這樣,親自發起公益基金來資助民間的公益事業,還不惜耗費自己的家財在各地籌建福利機構的人,太少了,要是社會上您這樣的人再多一些,那流浪在外的孩子們終有一天,就都有家了。”

季逸看着鐵絲上的一幅彩鉛畫,畫上畫的就是院長,正在領着一群小朋友做游戲,出自孩子之手的畫,線條永遠是稚嫩簡單,又充滿童趣,畫上有藍天,白雲,還有陽光溫暖照耀。

就像那一顆顆幼小懵懂的童心,永遠幹淨無邪的沒有雜質。

季逸直起身子,只是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在這些孩子們眼中,家就是溫暖的小巢,可以遮風擋雨,有噴香可口的飯菜,有甜美的糖果,有幹淨整潔的衣服,不需要華麗,不需要點綴,只要有溫暖的笑容,和每晚入睡前,親切的撫慰,就夠了。

他們的渴望永遠最真摯也最簡單。

院長和季逸繼續順着走廊往小教室走去,季逸說:“這些孩子大多都有被抛棄的童年經歷,所以還是要多留意一下孩子們的心理活動,發現問題一定要及時告訴我,不要讓那些回憶變成他們內心的那片陰影。”

季逸只要一有時間,就會來福利院和孩子們在一起,陪他們做做游戲,和他們一起吃頓午餐,他非常注重孩子們的心理健康,有些孩子來到福利院的時候有五、六歲了,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他擔心,怕那些慘痛的回憶會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上埋下烙印,最終演變成孤獨自閉,或是抑郁的人格傾向。

院長笑的和藹慈祥,對他說:“您放心吧,我明白,前些天還有孩子來問我,說季叔叔都好久沒來了,他們早就開始想念你的那些永遠也講不完的小故事了。”

季逸在教師的門口站住,笑着說:“我也很想他們。”

話音剛落,小教室裏突然傳來了一陣熱鬧歡快的笑聲,季逸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望進去,不由怔在了門後。

教室地板上鋪着彩色的泡沫軟墊,正中央置了一張方桌,孩子們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直接趴在地上,畫紙下面墊上硬板,正聚在一起畫畫。

方桌旁邊盤腿坐着一個人,一身幹淨的淡黃色雪紡長裙,原本海藻似的長發被紮成一束馬尾,不像之前在俱樂部上課時那樣随意,是一絲不亂的,整齊的一束高高的馬尾辮。

她坐在地上,一只手撐在桌面上托着側臉,正歪着頭和身邊的一個女孩說些什麽,小女孩呆呆的聽她說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仿佛有些懊惱,伸手頑皮的刮了一下那個孩子的小鼻子,然後自己也忍不住,和她一起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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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溫暖的光線裏,她身邊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也穿了一身淡黃色的小裙子,像個小天使。

不,不是一個,是兩個天使。

這樣的她,季逸從沒見過。

印象中那個人永遠喜歡穿純色的長襯衫,或黑或白,襯衫下擺永遠露出筆直修長的一雙美腿,妖冶誘惑,海藻似的長發總是随意的披散下來,清冷陰郁,她指間時常夾着香煙,整個人永遠都散發着疏離孤獨的味道。

可這樣的她,哪裏還是印象中的那個人?

幹淨、明媚,連笑容都是純粹的。

原來她笑起來也可以是這樣的,這樣的溫暖,一直暖到人心裏去。

院長看季逸望着教師裏的南風出神,不由解釋說:“這姑娘是一個小學的美術老師,也是個好心人,平時只要學校沒有課,或是周末不忙的時候,總是來福利院教孩子們畫畫,已經将近快半年的時間了,人蠻好,孩子們也喜歡她,連平時不愛說話的桐桐,都願意和她親近。”院長說到這疑惑的‘咦’了一聲,頓時恍然察覺到,又說:“話說也真是不巧了,她偶爾來福利院,可是你們竟然一次也沒遇見過,怪不得您不認識她呢!”

是啊,真是不巧,不過,又巧的很。

從一開始的遇見,一直到今天的重新認識,都巧的很。

季逸忽然問:“她說她是小學美術老師?”

“是啊。”院長說:“就是xx小學,教一至三年級的美術課,怎麽了?”

季逸搖了搖頭:“沒什麽。”笑了笑又說:“美術老師挺好的。”

大概是他與院長的交談聲透過門口傳進了教室裏面,南風忽然擡起頭,往這邊看了過來。

四目相接,南風愣住。

季逸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輕輕向她點了一下頭。

南風只覺得天旋地轉,瞬間一個頭變成兩個大。

福利院四周的牆下栽種着幾棵洋槐,樹冠茂密招風,投下一大片清涼的樹影,微風緩緩拂過,空氣裏有甜甜的槐花香。

樹下的石凳上并排坐了兩個人,兩人中間放着兩瓶純淨水。

南風皺着眉,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季逸再一次似笑非笑的從頭到尾打量了她一遍。

南風終于繃不住,惡狠狠的低聲說:“再看告你x騷擾!”

季逸嘴邊噙着笑,非常配合的,有恃無恐的又看了一遍。

南風頭疼的揉了揉眉骨。

變裝破功了,怎麽辦?

季逸饒有興致的問:“小學美術老師?你怎麽想出來的?”

南風索性破怪破摔,一副任其取笑的表情:“這還用想?張口就來呗。”

季逸點點頭,說:“也是,不過......”

“不過什麽?”

季逸說:“裙子不錯。”

南風咬牙:“......”

不錯你妹啊不錯!還有——笑你妹啊笑!

要不是顧忌着孩子們幼小稚嫩的心靈,可能還接受不了她別具風情的審美,她會穿成這樣?還會像只黃色的鴨子似的坐在這裏給他嘲笑?

卧嘞個槽了!

季逸看她一臉憋屈,心裏的愉悅居然莫名擴散開來,他拿起一瓶水,将瓶蓋旋開,遞到她面前:“老師講課都費嗓子,來,喝口水。”

南風:“......”

她将水接過來,心裏問候過他祖上十八代。

剛才院長向她介紹之後她才知道,萬萬沒想到,這所福利院背後的出資建築人竟然是他。

當初她會被這所福利院吸引,完全是因為它的名字,和其他的那些‘希望’啦、‘未來’啦、‘福緣’啦之類的不同,三個字,還帶了些複古的文藝氣息:森林湖。

她當時想,取這名字的人,一定與衆不同。

如今......南風悵然的喝了一口水,将水瓶輕輕握在手裏,心想,的确是與衆不同啊。

她問:“你為什麽要全國各地的建福利院?做好事不留名啊?”

所謂贈人玫瑰手留餘香,南風只以為他是錢多燒的,可季逸卻沉默一了下,說:“我小的時候,曾經在一所福利院生活過三年,和...從兩歲一直到五歲,最後被一對外國夫婦收養,才将我從福利院裏接了出來,帶到了國外。”

南風心裏猛地一怔,目瞪口呆的轉過頭看着他。

季逸非常平靜,回憶起從前的時候深邃的眼眸中還帶了一點留戀之情:“我在國外長大,可每次回憶起在福利院的那三年,仍覺得幸福美滿極了,回國後我專門去那個城市找過那家福利院的舊址,可是那所福利院已經拆除了,從前的院長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時間隔了二十幾年,恐怕現在已經過世了吧。”

“那時候我就想,一群無家可歸無親可依的孩子,都還那麽小,若是連福利院都不存在了,那些孩子們怎麽辦?還能去哪?所以當時,才萌生了成立基金會,修建民間福利院的想法,可能,也是為了找回自己那段銘記的幼年時光吧。”

南風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的天之驕子,這個全身上下帶着強大氣場的男人,竟然也有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她心裏不由苦笑,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每張臉孔的背後,到底能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不盡人意呢?

南風回了回神,換上輕快的口吻,只是說:“真勵志。”

樹梢上的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偷偷灑下來,在季逸俊朗的臉上投下一小塊斑駁的陰影,他看了她一眼,笑笑沒說話。

遠處小教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現在是孩子們的午睡時間,可門口卻偷偷探出一個小腦袋,黑葡萄似的眼睛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看到他們兩個人所坐的位置,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推開門,跑了過來。

這孩子他們都很熟悉,就是院長口中,那個剛來院裏不久,不太愛說話,也不愛與人親近的桐桐。

桐桐跑過來,手裏還拿着一張畫紙,他将畫紙遞到南風面前,南風歡歡喜喜的接過去。

是剛才他沒來得及畫完的畫,趁其他小朋友午睡的時候偷偷爬起來畫好的,他本以為南風已經走了,可沒想到她還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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