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噗!”
舒嘉受到嚴重驚吓,剛喝到嘴裏的一口水一點沒浪費的全部噴在了南風電腦液晶屏上,她顧不得扯出紙巾擦擦臉,呆若木雞的看着靠在一旁抽煙的南風:“啥玩意?你和他睡了?!”
南風淡定的呼出一個煙圈:“嗯,睡了。”
“啧啧啧......”舒嘉無不惋惜的搖頭:“你這回才叫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大發了。”
南風低頭想了想,輕笑一聲:“技術一流,體力超贊,身材惹眼,我不算不吃虧。”
“噗!”
舒嘉的第二口水再次噴薄而出,她緩了好半天,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南風:“喲,您這是跟我炫耀呢?”
南風笑着搖頭:“沒,純得瑟。”
‘唉!”舒嘉喟嘆一聲,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的擦擦嘴,說:“正好,反正人也被你拿下了,趁熱打鐵,該畫什麽就畫什麽吧,反正他現在沒理由拒絕你。”
南風聲線轉冷:“不行。”
“為毛啊?”
南風将煙按滅在煙灰缸裏,眯着眼睛吐出最後一口煙霧來:“我自己的東西,從來不給外人賞玩分享。”
舒嘉看着她清清淡淡卻隐隐迫人的表情,許久,細聲自語了一句:“你們倆,這到底是誰拿下了誰啊?”
s市療養院心理康複治療室裏,季逸一身白衣坐在仰椅式的沙發旁邊,偶爾擡頭看着面前接受康複治療的患者,循序善誘,輕聲交談,偶爾垂下眼簾在康複日志上快速的記錄幾句,他低頭寫字的時候,長而密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漆黑深邃的眼瞳,握筆時的手優雅而漂亮,指尖微微泛白,整個人有隐含的風度。
專注工作時的男人果真最有魅力。
季逸擡起頭來,忽然撞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與他眼神相對時,略顯慌忙的別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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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逸微微蹙眉:“小離,怎麽了?”
小離咬了下嘴唇,重新直視他,臉上挂了淺淺的笑:“沒怎麽,就是,覺得感激,如果不是季院長,我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季逸輕聲一笑,搖頭說:“不需要感謝我,這只是我的工作,真正願意帶領你走出內心的黑暗世界,重新沐浴陽光的人,是你自己。”
小離看着他,緩緩的笑了笑。
“好了。”季逸将日志合上,站起來說:“今天就到這裏,家裏有沒有人來接?”
“哥哥的司機一直在門口等。”
“嗯。”
“季大......季院長,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季逸走到辦公桌邊,端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随後淡聲說:“跟你沒關系。”
小離從沙發上起身,垂在身前兩根手指不自覺的絞在一起:“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哥和......”
“小離。”季逸輕聲打斷她的話:“那是別人的事,并不是你造成的,和你沒有關系,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永遠不要為他人做過的事情而感到有壓力,錯不在你,你沒有說不起的義務,不管是你自己,還是對任何人。”
小離的眼眶,幾乎就濕潤了,她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澀,輕輕點點頭:“我記住了。”
“但是......那天的那個人,是你......?”她目光有些閃爍不定,猶猶豫豫的看着季逸。
季逸內斂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你該回去了。”
小離心中一震,她知道,在他眼裏,她只是一個病人。
而作為心理醫生的他,除了病情,不會和他的病人有任何其他方面的交流。
這是一名心理醫生必須要把握的分寸與尺度,更是他的準則。
她只是他的患者,和這所療養院裏住着的病人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她和那個人不一樣。
她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壓抑許久的勇氣,忽然開口說:“我聽別人說,她不是個好女人,而且網上還說......”
辦公室內的電話鈴聲卓驟然響起來,打斷了她的話,季逸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她之前所說的那兩句話一樣,拿起電話筒放在耳邊:“你好。”
小離不知道是哪裏打來的電話,卻不經意間見季逸的嘴角彎了一下,說:“讓她在執勤室等一下,我一會過去。”
放下電話,他的笑容便一閃而逝,将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挂好後,轉身對身後的人說:“走吧。”
小離默默咬了下嘴唇,将那些話壓回到心裏,什麽也沒說,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他一直走在她前面幾步遠的距離外,出了醫護樓的大門,他身形依舊是不慌不忙的從容不迫,可小離卻敏銳的察覺出,他的腳步偶然間就快了幾分。
到了療養院大門的執勤室,他才微微向她颔首:“再見。”
然後就拉開執勤室的門,進了屋。
透過玻璃窗,她果然看見了她。
她背靠着桌子,修長潔白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細長的黑色香煙,吐出的煙霧卻極其清淡缥缈,和她臉上的神情一模一樣。
她的頭發很長,發梢微卷,沒有化妝的側臉很漂亮,也很精致。
南風很敏銳的感受到了那束來自窗外的目光,她偏過頭,看見了屋外的小離,她神色平靜,眼神疏離又冷淡,兩秒後,又将頭轉了回去。
眼前的電動大門緩緩移開,小離低下了頭,慢慢走出了療養院。
一直到來接她的司機替她拉開車門,她坐在車裏,眼淚才掉下來。
她不行,那些話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她覺得自己不配。
所以就一直保持着讓他覺得安全無憂的距離,她只有是他的患者時,才能離他最近。
可是,縱使過去的那件事在她身上刻上了不堪的烙印,即便她已經面目全非,但起碼,心還是幹淨的。
可那個女人呢?
她上網搜索過關于她的那些過去,混亂肮髒,盡是一片靡靡之色,這樣的一個人,她為什麽可以?!
她自覺不配,難道她就配得上嗎!
可是季逸在治療室裏講話時,嘴邊那轉瞬即逝的笑容卻清晰直白的印在她腦海中,狠狠刺進她心裏。
或許他都知道,只是不在乎。
他願意對着她笑,哪怕她看不見。
不比她,就算站在他面前,也只是個病人。
許久不曾體會過的絕望鋪天蓋地的襲來,巨大的惶恐與失落感瞬間就包裹住她的心,整個人像是從裏到外被掏幹,她什麽也沒有,沒有他的笑,沒有他的在意,也沒有自己。
只因為她不配。
出了執勤室,季逸問:“去亭子裏坐坐?”
南風說:“你工作結束了?”
“結束了。”
她邁開步子,走在他前面:“那就去坐坐。”
已是夏末秋初,可她還是原來那樣清涼的打扮,到了亭子裏,南風剛要坐下,就被季逸拎起來,輕輕拽到一邊。
他脫下身上薄款的外衣,鋪在橫梁之上,說:“坐。”
脫下外套,他身上便只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t恤,上身完美的肌肉線條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下,有種沉靜的優雅性感。
她的指尖曾經一寸寸滑過他身體鮮明動人的肌理,她知道那種觸覺,堅硬的,贲張的,誘人的。
她知道他的懷抱有多暖。
南風坐在他的衣服上面,有風揚起她的長發,她捋了一下頭發,眯起眼睛斜睨着他,問:“你不冷?”
季逸反問:“你冷?”
她點點頭。因為冷,所以才想靠近。
季逸說:“活該。”
南風:“......”
“知道天氣轉涼還穿成這樣,對發燒上瘾?”
“嗯。”她神色自如的點了下頭:“發燒了有福利。”
季逸:“......”
她對發燒沒興趣,讓她上瘾的只有兩種東西,一個是煙,另一個,是她前不久才嘗過的,他。
他們只呆了不一會,季逸就有将人拎了起來,順手拿起外套,裹在她身上:“走了。”
他個子高,大大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有些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那樣,天真而滑稽。
季逸輕輕勾了一下嘴角,南風皺眉,語氣不滿:“不是你說來這坐坐?這麽一會兒就又要走,逗我呢?”
季逸淡笑了一聲,說:“嗯,回家再坐,暖和。”
那個‘坐’字,他發音很輕,稍顯暧昧的咬音讓她心裏一緊,她當然聽出了弦外之音,不由的低聲罵他:“流氓!”
季逸忽然心情大好,工作一天的疲憊之感頓時煙消雲散,他忍不住逗她:“是,跟你不能比,你非但不流氓,還純情的很。”
南風被他戳中痛處,一下子繃起臉來:“好笑?”
季逸沒搖頭也沒點頭,不置可否。
他本是不在意這件事的人,亦沒有什麽xx情結,每個人都有過往,每段過往都是故事,他從不對發生在別人故事裏的曾經多做評價。
但是,這次放到她身上,卻無端讓他覺得珍貴。
他們出門上了車,南風問:“晚餐?”
季逸說:“好。”系上安全帶,啓動車子,又說:“你給我做。”
南風意外的看他一眼,收斂的目光後,淡聲道:“不會。”
他的聲音堅定且不容置疑:“你會。”
南風皺眉,盯着他看,他轉過頭來,眼光不避不閃。
半晌,南風将視線收回,說:“那去我家。”
“不。”他依舊不容反駁:“回我家。”
車子開始向前行駛,南風忽然說不出話來。
他的意思,她能懂。
他要帶她回自己的家,要讓她在他的家裏,為他做晚餐。
一顆心像是被什麽軟綿的物體撞擊了一下,不輕不重,不疼不癢,卻忍不住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