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煉制地獄》
作者:流亡貝殼
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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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脆白的紙張在零度以下的天氣變得極為鋒利。黑板上的粉筆屑一圈一圈地抛下來,又一團一團地揚起,飛到寧越鼻子下面,癢得他打了個噴嚏。蘆筍尖一樣細白的指頭從書頁上劃過,留下一道細細的縫,向外膩膩地滲血。他把手指卷在舌尖上輕輕舔,不巧被鄒宇揚當場撞見。
放學後,鄒宇揚把他推進廁所的隔間,急不可耐地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一邊撞他一邊罵:"你怎麽那麽欠?”
隔間外頭有人砸門他也不管。破舊的校舍各項資源都緊張得很,兩層樓只配一間廁所,憋急了的魯莽少年在門外罵罵咧咧,像吐瓜子殼一樣把髒話往外吐。寧越覺得那些瓜子殼都被自己的腦門接着。
沒有防護,沒有阻攔,就是那麽赤裸地迎上腐臭的侮辱與糟踐。
他舉着那只劃破了的手,越過了瓷磚砌的不封頂的牆,玉蘭花一樣的白,顫巍巍地在一片綠瓷紅磚裏頭晃。
牆壁是上了年紀的,被滲進來的雨水和空氣中的濕氣吃下了一塊又一塊平整的表面,露出很紮實的裏子來。若不是上了年頭的工程都有些拙氣在裏面護着,他們這個三流學校,也堅持不了這麽多年。修這個校舍的時候,人心還沒來得及變壞……冷濕的空氣把他的傷口包着,吞着吐着,由着他攪來攪去。鄒宇揚發現了他舉手的動作,掐住他的腰,順着他高舉的胳膊攀上去,在他耳邊沉沉地問:"你這是幹什麽?唯恐外面的人瞧不出是你?”
說完,把他的腰推到水箱上碾。他的敏感部位遭了突如其來的擠壓,有點疼的同時又有點麻,鄒宇揚把他兩只手一起拉高按在牆上了,熱楞楞的一條在他身後來回碾。他黏着嗓子有點想叫,滾燙的舌尖從口腔裏滑出來,"呲”地一下鑽進深秋的涼霧裏,像燒紅的烙鐵進了冰水似的,冒氣白絲絲的煙。
不是煙,是水汽。鄒宇揚狠狠插了他一下,把他翻過來親嘴。舌與唇相觸的水汽,蓬蓬地噴在對方的腮邊,隔着生冷的死的空氣,調動着焦灼的活的氣息。
鄒宇揚捏着他,強迫他到了高潮的臨界,啄了啄他的唇角。依舊讓他兩手高舉着,借着熱氣,把他的上衣推起來,舔他的乳頭。
寧越涼得肚皮一縮,一呼一吸都繳緊了幅度,自然而然地把胸口往前送,方便鄒宇揚一口吞下去更多。
"啊、啊…”他挺起腰,拼命往那個終極去奔。掌控他身體的那個人咬他、掐他,偏不給他。懲罰他在大庭廣衆下"發騷”。
暴露在冷空氣中太久,涼意返上來了,貼着他出過汗的後腰陰毒地向裏鑽。
外頭的人大概轉了一圈終于找到地方解決了生理問題,卻憋着一股戾氣目标精确地找回來,一腳踹在門上。門鎖"當啷”一聲從外頭颠下來,留下帶着木屑的一個窟窿。那人倒沒敢推門,虛着眼睛順着窟窿往裏看。
沒等他看出什麽門道,搖搖欲墜的門板響着讓人牙酸的"咯吱”聲,"嘭”地一下子彈向他的面門。
鄒宇揚拎着他的領子,把那圓咕隆咚一個腦袋塞進小便池。打火機的火苗在離他眼睛一寸的距離上赤辣辣地跳。
"鄒、鄒哥……”那人呲溜着自己的後腦勺,貼着池壁來回磨蹭,張狂氣焰霎時萎頓。他想分出一道餘光去看隔間裏剩下的是誰,下一秒只能捂着自己的眼珠滾在地上鬼哭狼嚎。
"滾!”出于警告,代價只是一只眼睛上的睫毛。挑事的人屁滾尿流地奔出了衛生間。
收拾完了閑雜人等,鄒宇揚揣着手,一巴掌落在寧越的臉上。他趁鄒宇揚出去的功夫自己弄出來了,軟着腿在馬桶上坐着。森白的手心裏是一片黏濕,潤過了他結了疤的傷口處。細的紅的傷痕在半透明的水色裏刺目。
鄒宇揚打他,打完了再把他已經綿軟無力的東西含在嘴裏咬。他剛發洩過,格外地敏感和脆弱,被一舔一咬膈應得想吐。鄒宇揚舔着他,把手指重新塞進他的內部去摸索。強制高潮,手指比其他的東西更好用……寧越眼前發白,趴在洗手池吐得天昏地暗。
鄒宇揚把一卷現金塞進他的上衣口袋,手指還沒有從一片暖熱中收回來。雖然寧越的身體看起來已經不再經得起任何刺激。
"周末來我家,給你介紹個朋友。”
輕輕的、只是輕輕的,輕得像雪或者羽毛落地那麽的一下,鄒宇揚動了動指甲。滾燙的液體失控地洩出,寧越癱在了地上。
2.
要擺弄寧越容易得很,給錢就夠了。紙幣攥得久了帶上了體溫,好像成了身體的一部分。寧越在ATM機外頭排隊,拳頭越捏越緊。月牙從天邊蹦出來,窺得紫色的天際一點白融融的光暈。課本裏念的上乘的月光如有實質,應該是乳白色的,滑過了人的肩膀再潛進人永遠幹渴的胃部,沉着蕩着,把人的靈魂洗淨。留下既冷又暖的矛盾,像一只手,從你的喉嚨慢慢伸進去…慢慢地,也不疼,慢慢地慢慢地塞了滿喉…"不疼的。”腦子忽然響起這麽一道聲音,把他吓得一激靈。原來是後面的人推了他一把,人家說的是:"到你了。”
寧越攥着錢,把一張又一張的紙幣撫摸平整,裝進機器裏。張開的嘴,置錢的櫃,生錢的口。寧越被那黑洞洞的開關刺了一下,挪開目光,不敢再看。
閃着銀質冷光的怪物把他的錢吃下去了,吐出來一張報告單。交易一向如此,赤裸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旁邊的機器又開始晝夜不停的運轉,他看過科普。點錢的聲音是假的,是響給缺乏安全感的顧客們聽的。
寧越把那張安全感和卡裹到一起,塞進自己的衛衣內袋。
他自己縫的一個小口袋,在貼近心房的位置,故而存取物品的姿态會有失風度。從領子那伸進去,再把東西掏出來……寧越拍了拍胸口多出的小方片。
總比什麽都沒有來的好。
"我給你指條明路。”鐵鉗一樣的手按着他的脖子讓他一點點頓下去,"我給你指條明路。出了校門,走過三條街,最大最亮眼的那個招牌,就是派出所的。你豁出去告我,告贏了我們誰都別混。或者,你現在頭一低,牙一咬,把錢收了,存好,畢了業,誰知道你幹過什麽?”
寧越使出吃奶的勁往上頂,想擡頭,那只鐵手架在他的脖子上卻仿佛重若千鈞。他聽見自己把牙都咬碎了似的硌出一句話:"我不要錢!”
"我不要錢!”寝室裏的燈,"啪”地亮了。幾個室友神色各異地盯着他。
宿舍長似笑非笑地給他找了個臺階下,"喲,還有這樣的美事兒呢!送你錢你都不要?你不要給我算了!”
"不要錢你還要什麽啊?”對鋪諷刺地吐了一口唾沫,"過得跟條狗似的,誰不是為了那點錢忙活?”
燈又熄了。被吵醒的室友添幾句抱怨本來也沒什麽,寧越卻被那嗡嗡的低語激得一陣血氣上湧。他在黑暗裏鼓着眼眶,盯着還蓄了一點紅光的燈絲,指望通過目光就能把遲遲不散的光亮掐滅。恨意針紮似的刺入他的大腦皮層,紮過一層,又是一層,直到他麻木了,留下精神的刺青。
枕頭底下那張卡,硌得他心慌。
撒開手去,人離世的時候大概也是這麽個姿勢。睡着了也一樣,都一樣。
第二天就是周末。
沒有人會甘願在入冬的周末早起。寧越搓着手擋開呵出的白霧,33號公交車不緊不慢地駛來。
"當”,硬幣在錢簍子裏發出聲響,他是今天上車的第一個人。司機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每天都會有第一個,沒什麽特殊的。
下了車還要走很長一段路,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裏緩解饑餓。他不敢吃東西,怕一會再吐出來。
路上居然遇見了晨跑的鄒宇揚。
晨霧還沒散盡,兩個人在一個出其不意的場景中偶遇了,心裏都有些吃驚。
"來這麽早?”鄒宇揚也是一張口一串霧氣,跟仙人一樣。
仙人把寧越問得有些尴尬,"那我一會再來…”
"不用!”鄒宇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裏真真假假的笑意一起冷下來,"你跟我來吧。”
寧越于是跟在他後頭跑,冷汗出了一層。他沒有晨間運動的習慣,加上又沒吃早飯,跑到鄒宇揚家門口,渾身濕得像從水裏撈過。
鄒宇揚沒看他,徑直開了門,早餐已經擺好放在了餐桌上。
"吃早飯了嗎?”
"吃了。”
"過來再吃點。”
他不願意一開始就和鄒宇揚交惡,到時候沒一點回旋的餘地。雖然他對自己精打細算的忍耐感到徹頭徹尾的惡心。
阿姨又端上來一副餐具。寧越低頭慢慢地喝。暖熱的液體滑下他的喉嚨,卻跟水泥漿似的卡着。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胃部在不停地收縮,舒張又收縮…又吐了。
他今天的精神被那句"介紹朋友”弄得過分緊張。
鄒宇揚擦着嘴角走過來,手指劃過他的脊椎,一把扯下他的褲子。
"見到我就這麽不高興?”熾熱的頭部抵着他緊澀的入口,見他空張着嘴不說話,沒再給他适應的時間,一口氣捅進去。
他拍了拍洗手池的池壁,發旋抵着鏡面,呵出一團團的熱氣。房間裏的暖氣開得足,呵出的水汽霎時就蒸騰成了透明的。
"我不要錢!”他腦子裏的聲音喊得喉嚨都出了血,可他實際上什麽都沒說。"嘶嘶”地吸氣,被撞得七零八落。
鄒宇揚憋着一口氣幹他,像擠海綿似的,準備從他空無一物的內心裏擠出點什麽。
你想擠出什麽來,鄒宇揚?
說不上是因為什麽,幹得并不痛快。一把抹開了霧蒙着的鏡面,掀起寧越的下巴,"瞧瞧你的模樣……瞧瞧……”
瞧什麽?寧越盯着鏡子裏的自己,臉紅得把五官都蒸模糊了。
他張開嘴,聽見自己啞着嗓子發問:"鄒宇揚,你今天要給我介紹的朋友是誰?”
鄒宇揚開始咬他的喉嚨和肩膀,一咬一個血印子。
朋友是苗冠成,剛進大一的學弟。
雖然從扒寧越褲子的老練程度來看并不像個新生。
"鄒哥,你也舍得!”寧越的長相應該很對他的胃口,苗冠成揉着眼前白嫩嫩的身子直笑。
寧越盯着地板,他以為熬到今年鄒宇揚畢業就算到頭了。過了兩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終于輪到他好好活一活。心裏剛冒出一點活泛氣兒就又被掐死了。
苗冠成正摸着他的腰,沒料到他居然會反抗。
"鄒宇揚我操你祖宗!”
寧越提着拳頭朝仇恨的源頭撲了過去。
他終于受不了這種沒有止境的煎熬。
3.
沒挨過打的人是不知道骨碴子勒緊了自己的皮肉究竟有多疼。一層蓬蓬的血氣罩着眼眶,讓那黑白分明的琉璃珠都拉起了紅絲。
是寧越的眼睛。他整個人都軟塌塌地趴着,蒼白的膚色被暗沉的地板襯着,只有一雙眼睛是紅的,浸着自我折磨的倔強。
落地窗外頭的雨拉成一條條長線,有些淩辱就和風一樣,本身沒有痕跡,痕跡都隐匿在了別處。越是倔強的天水珠子,就被拉得越長,越扭曲。
鄒宇揚的衣袖高高地挽起,小臂上骨骼和肌肉之間是層次分明的流暢分界。
這條分界意味着力量、掌控、不容駁斥的話語權。
當這條分界被揚起了又落下,寧越的那點違逆立即塌成一團棉花,軟綿綿赤條條地兜住他那層過分脆弱的軀殼。
"鄒哥、鄒哥別打了!”今日的圍觀者似乎是個和平主義,很擔心血濺當場不好收尾。苗冠成見寧越的胳膊腿松松地在地上癱着,連頭都護不住了,清清嗓子出聲阻攔。
"呸”,先發制人的一拳打破了鄒宇揚的嘴角,始作俑者得到一口帶着血絲的唾沫。唾沫濺到寧越下巴上的時候,寧越彈了一下,手指微微痙攣,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攔的。
鄒宇揚把他攔腰抱起,任他的腦袋向後倒栽着。
"進屋。”
話是對着苗冠成說的。
苗冠成配合地掩上房門,搓搓手,表情泛着困惑:"人都這樣了……還有什麽意思?”
"你幹得狠了,疼了,也會叫,會動,有什麽區別?”
"這……”鄒宇揚名聲在外,苗冠成早有攀附之心。但對于這些隐秘的門道,畢竟各人口味不同。他是惦記着鄒宇揚身邊這塊肉,可從沒打算這麽生吞活剝地吃下去。
鄒宇揚見他猶豫,冷哼一聲,折起寧越的雙腿,感覺到手中溫熱的肉體在不自覺的發顫。這點顫動搔得他心裏癢,癢得他混身不自在。兩人的第一次,寧越也是這麽在他手裏頭顫,懷裏頭顫,被他灌醉了,醉蝦似的彈動。兩年了,沒一點長進。
他手裏灌力,壓下了那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掙紮,從容地嵌進他用金錢和暴力購買的軀體之中。一樣是暖的,又緊又熱,有沒有情意,差得并不太多。
苗冠成走近了,盯着寧越泡在淚水裏的臉,淚盈盈的水光像一層假面,把他真正的情感和眼前的現實區隔開,誰也摸不着。
鄒宇揚說的不錯,幹得狠了,這張臉就嬌軟地浸濕了,會不會睜眼把人千嬌百媚地看着,根本無所謂。
"鄒哥,能不能…能不能一起?”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幹幹爽爽的,和外面的雨、屋裏的淚都不大一樣,于是他吞了口唾沫,給自己拌進一點濕意。
鄒宇揚笑,劈手把蓄力掙紮的寧越按下去,掐着他的頸窩,"來,你自己問問寧越。以後學校裏的事,我看不着。你要養狗,就得自己喂。我找你來是幫忙的,可不是添亂的……你說是不是?”
一番話聽在寧越耳朵裏,掙紮的力道開始變得不要命,身上的疼痛完全顧不得了,腦子裏只有四個字:魚死網破。
苗冠成見狀連忙伸手幫忙,用床單把他最不安分的一雙胳膊紮了個牢,捆在床頭櫃的欄杆上動彈不得。大一軍訓剛學過的十字扣,這就用上了,施展出來甚至有幾分自豪感。
"鄒宇揚!鄒宇揚你不能這樣!憑什麽憑什麽!”寧越把自己繃成了一張弓,鄒宇揚就游刃有餘地拉着他的弦,擡手把耳光甩在他的臉上,嘴角的笑意都還沒散,"畢了業,我不管你,只要你人還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天,凡事就歸我說了算。”
"我操你大爺!”記吃不記打,寧越又運了全身的力一扳,真把鄒宇揚給擠出來。
"小苗,換你。”鄒宇揚幹脆順水推舟地退到了一邊。
寧越一雙赤紅的眼睛把苗冠成英挺的五官映在眼裏,忽然力竭地仰頭倒下去,淚珠不是花出來的,像是玻璃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炸出來的。
"鄒宇揚…鄒宇揚…”揚字拖長了就是最綿軟無力的後鼻韻,痛極了的悲聲往往也聽起來像那樣。寧越撕心裂肺地幹嘔起來。
鄒宇揚皺眉,點起一支煙。
"我求求你…我求你了鄒宇揚…”
"求我什麽?”煙草鎮定和平緩了他波動的情緒,鄒宇揚慢慢勻着一口氣,把頭低下來,垂到寧越耳邊。
"別讓別人碰我……我、我乖乖的…”
鄒宇揚詫異地揚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想錯了什麽,看向苗冠成準備開口阻攔時,已經晚了。
寧越把眼睛和嘴一起閉上,臉上一絲血色也無,白得像塊玉。
4.
晚上出門吃飯,鄒宇揚讓苗冠成把寧越帶着。三個人圍着圓桌各吃各的。
寧越很少擡頭,鄒宇揚吃完了就離開包廂到外面去吸煙。
"鄒哥很喜歡你。”苗冠成冷不丁地說。
寧越嚼着筍片神色木然,這也叫喜歡的話,他也可以喜歡喜歡鄒宇揚。兩個人輪番折騰了他一整個白天,暮色四合,就想着借着天光掩映,對他來點懷柔政策。這天與地被夜色勾得細膩,不代表人就一定會在凄厲的冬夜裏非要追求柔軟。苗冠成來得晚了,這一整套流程,鄒宇揚都扯着他走過了。再這麽經歷一遍,實在不新鮮。
"哦?我也喜歡他。這麽說來,我倆情投意合,你就別跟着摻合了…”他被鄒宇揚把膽子打細了,不代表他就要怕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苗冠成。姓鄒的找這麽一個小兔崽子來壓他,他要讓他知道他打錯了算盤!
苗冠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把筷子輕輕放在桌面,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冷意,俯身問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在表忠心啊!”寧越滿不在乎地挑眉,薄唇抿成一條細線,一張柔弱的臉上寫的全是挑釁。
"怎麽了?”鄒宇揚食指抵住門板若有所思地推開門,撞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寧越眼裏那股子活泛勁兒,好像很久都沒見到了。
"趁我不在,搞起義?”
寧越繼續低着頭扒飯。苗冠成想不通好好的一句奉承,怎麽就弄得這麽硝煙彌漫的。
"沒有,鄒哥,就是開玩笑。”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玫瑰被剃了刺,擱他手裏都還擱不住。
"開玩笑…”鄒宇揚捏起寧越的下巴,"那告訴我,好笑不好笑啊?”
寧越擠出笑意,"好笑。”
鄒宇揚親了親他的嘴角,低聲警告:"別耍小聰明,這是我選的人。別讓我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不安分。”
"我不敢。”寧越的眼睛沉得像兩口井。
苗冠成無非是鄒宇揚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和看門狗。既然他是根肉骨頭,那被狗舔一舔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抱着苗冠成的頭被拗成一個極為扭曲的姿勢。對方酷愛在空間狹窄的地方做愛。
為了防止聲音與顏色不小心洩漏出去,車窗關得很嚴。空調雖然開着,時間久了,還是會讓人覺得難以呼吸。
"不要了、不要了!”苗冠成把他緊緊地夾着,動作的時候喜歡叼着他的後頸反複噬咬,很多時候會生生把那一小塊皮膚咬出了血。出血也還不夠,破損的皮肉之下盡是青紫的血瘀。
他和鄒宇揚不大一樣,寧越對他而言更多的是個任務,他只要負責這個任務不被他以外的人觊觎就可以了。即使有時候做的有些膩,但依然要隔三差五地彰顯一下主權。給寧越留印子,是他份內的事。
做到最後,大約覺得寧越真的受不住了,才把人的大腿解下來,按在座椅上随意地拍了拍那只圓滾滾的臀。一些體液順着股溝淌下來,亮晶晶的,顯得入口更加紅豔,像熟透了的櫻桃色。
寧越已經不哭了。開始跟他的時候還總是哭。哭着讓人心煩,不哭了又覺得少點什麽。
苗冠成一根手指頭插進那松軟的後穴中去,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沒人幹你的時候,難受嗎?”
寧越頭腦發昏,喉嚨裏像硌着一塊石頭,難吞難吐。
"聽說你以前是直的,但現在被幹舒服了,也會射,挺奇怪的是不?”
也許是那次吃飯結下的梁子,寧越豎的敵,讓他很不好受。他惡心得眼圈泛紅,直愣愣地盯着苗冠成的下巴瞧:"你做完了就讓我走。”
被玩成灘泥了,說出的話還是又臭又硬的。苗冠成忍不住回憶起第一次的時候,他貼着鄒宇揚耳畔說的那句軟綿綿的承諾,"我乖乖的”。
這麽一個硬骨頭,軟下身子骨的時候才更叫人覺得興奮。怎麽到他這就怎麽都軟不了呢?他抽動着手指,漸漸起了争勝之心。
寧越帶着哭腔叫了一聲,苗冠成嘬着嘴角樂了,"怎麽,這碰不得?”
車窗上貼了一層水珠,凝久了,墜下來,滑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啊啊啊——”拔高的叫聲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愉悅,苗冠成把手抽出來,指甲裏帶了一點血絲。
"鄒哥說,你以前也是愛說愛笑的。怎麽見了我們就是一臉的死氣?你不如學着高興點,少受點罪不好嗎?”
"怎麽、怎麽…學着高興?”寧越回過頭,生理性的淚水從眼眶裏滲出來,眼神認真得像真的虛心求教似的。
這個反應出乎意料,苗冠成有些怔住了,用另一只手擦掉他的眼淚,語氣和緩下來,"傻不傻,順着我們一點,這都不會?”
寧越含住他的手指,有些哀傷地擡起眼,含糊不清地詢問:"這樣?”
苗冠成喉結滾動,心裏感嘆:鄒宇揚相中的人,果真絕色。
寧越的手指順着他的下身摸去,他從善如流地挺着腰,打算真正享受一番。
"噗嗤”,有什麽碎裂了的聲音。苗冠成聽不着了,他疼得昏死過去。
5.
寧越倚着座椅靠背,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受了傷,苗冠成也受了傷,公平。用腳踩住苗冠成白岑岑的一張臉,給鄒宇揚打了個電話。這是他兩年裏第一次主動聯絡那個人。
"喂?”鄒宇揚的聲音裏也透露着明顯的驚詫。
"來接苗冠成,他要死了。”
電話挂斷以後,寧越的眼前是一片灰。車門被拉開,鄒宇揚來得很快。
一只手伸過來,寧越肩膀一縮,以為鄒宇揚會打他。但鄒宇揚只是把他扯了出來,抓着他的肩膀,醞釀着晦暗的怒意:"你瘋了?!”
咬着唇瓣,寧越紅着眼睛不吭聲,兩手互相交握,攥得骨節都泛白。
鄒宇揚把他推開,去查看苗冠成的傷勢。
那人臉白得沒了人色,就着倒下去的姿态一動不動,還好摸着還有鼻息。
"你回學校等着。”
鄒宇揚的話裏聽不出什麽明顯的情緒。寧越捂着自己的一邊手肘,看着車輪碾向遠處去,擡眼笑了。
再也不會有狗來守着他。
他朝街邊啐了一口。
夜裏,寧越被倒吊在一間空室裏。他來過這,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來了。可世事難料就是世事難料。
"苗冠成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顱頂瘋狂充血,他看着眼前的鄒宇揚眼睛發花。這人站在他跟前,像座碑似的。惡毒的豐碑麽?
"他不會拿你怎麽樣。”回複是波瀾不興的。
"你會拿我怎麽樣呢?”發問甚至帶着些天真地好奇。
"為什麽傷他?”
"以牙還牙。”脖子艱難上拗,"人之常情,很難理解嗎?”
鄒宇揚一拳擊在他的肋骨下方。他像條魚似的扳了扳,掙不動了,就來回蕩。拴着他腳腕的繩子晃悠悠的繃直了,響起吱嘎聲。
"他對你的好你都記不着?”
初時,苗冠成确實也把他像個精巧的寵物那麽捧着。但熱臉貼着冷屁股貼久了,就滋生出仇恨來。
"呸!”唾沫濺在地上,他徹頭徹尾地唾棄這一切。
鄒宇揚眉頭一跳,手裏的力道再無保留。
等被解下來的時候,寧越站也站不住。
鄒宇揚扛着他,到苗冠成的病房裏,讓二人相見。
苗冠成恹恹地蜷在床上,見到寧越的臉,瞳孔縮成針尖,但繼而看到他一身的青紫,嘴角的肌肉顫了顫,嘆出一口氣。
"鄒哥,算了。是我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我認了。”
寧越被按着脖子低了頭,用變調了的啞嗓吐出三個字,"對不起。”像吐出一顆石子。那話彈到地上,都像能砸出一個坑。
苗冠成聽得一僵,留意着鄒宇揚的神色,連連後退,"不必了……我以後都不想見到你。”
寧越從鼻腔裏擠出一聲笑,腰上的肉被擰了一把,硬把笑聲掐沒了。
"慫包。”
鄒宇揚在前頭走着,寧越跟在後頭,忽然回頭做了個鄙夷的表情。
苗冠成不以為怒,反而覺得那個表情生動至極。
鄒宇揚走在醫院的走廊上,潔白的裝潢卻沒有顯示出該有的纖塵不染。這個地方充塞着疾病、痛苦、無可奈何,人世間的絕望都聚齊了,實在哀絕,填不進多少好的東西。鄒宇揚一手插兜,一手心事重重地晃着,晃出了門,才借着葉片漏出的陽光看了寧越一眼。
冬天的太陽也是清冷的調子,照得人心裏口裏一起發涼。
"還走得動?”
寧越戒備地點點頭。
"那走快點。”實際上卻是鄒宇揚放慢了步子,和寧越漸漸并排了。
兩個人走到醫院旁邊的噴泉廣場,寧越被強令要求坐在一條長凳上歇腳。
大概是追求時髦,廣場上還養了鴿子。兩個人就這麽相顧無言地坐在寒風裏看着路過的閑人喂了一下午鴿子。
一起返回鄒宇揚的房子,這次鄒宇揚要求寧越留宿。
他剛剛趴在沙發上被幹了一場,渾身酸痛地屈肘爬起來,不解地看向對方:"你叫我留下?”
鄒宇揚打開錢夾,取出一摞鈔票,點了點,分出一半拿在手裏,"這個,幹你的價錢。”
說完了,丢在寧越的身上,一張張的現金丢出來就散了。寧越把舌尖抵在齒縫裏咬了咬,彎腰去撿。
撿的時候,紛紛揚揚地,又灑下來另一半的錢:"這個,我要你幹我。”
寧越驚愕地擡起頭,鼻尖上頂了一張紙鈔,因為他屏住了呼吸,遲遲沒有被吹落。
6.
鄒宇揚開始吻他,仍然是極具侵略性的熾熱的吻。他的腰被箍着,舌尖卻像過電一樣被一寸寸地吞吃。他像頭一次感覺到親吻自己的這個,是一個人,而不是什麽野獸或是邪神。舌苔的刺激和吮吸讓他頭皮發麻,他…他要…自己上他?
寧越不是gay,被鄒宇揚揉搓着的脆弱的一團,仍然應激地膨脹發熱,一點點粘液淌出來,潤滑着手與器物之間的縫隙。他推了鄒宇揚一把,心如擂鼓,眼睛熱得像要炸開了。
"我…我不行!”鄒宇揚來拉他的胳膊,他卻像被毒蜂蜇了一下似的彈開,捂住自己的手臂,"我做不到!荒謬至極!”
"哦?這麽說,你只能被幹,不能幹人?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寧越赤紅着雙眼,怒氣在心底升騰,鼓起沼澤地裏那樣污濁的水泡。他知道鄒宇揚在激他,可他想不通怎麽有人還願意花錢受辱。
被另一個男人幹,在他看來,是确信無疑毫無争議的恥辱。
"我不像你,我不想幹男人。我不是變态!”
鄒宇揚居高臨下地捏起他的下巴,憐憫地看着他,指尖在他的唇瓣間濡濕地進出。
"真可憐,你不是變态,那就只能低下身子,撅起屁股,被人幹爛了……一個‘正常’的男人,被這麽玩上四年,你覺得,還能保證你引以為傲的‘正常’嗎?讀大學之前,沒有過女朋友吧?”
寧越被戳中心事,驚慌地掙紮起來。從某種意義上講,他還是個處男…因此他也更不願意在這條扭曲的泥濘裏陷得更深。眼皮上的血管瘋狂地跳動,他霧着眼,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轉過身,我看着你的臉,惡心!”
鄒宇揚輕笑着背過身,解掉了襯衫的扣子。寧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拼命做着各項心理建設。以往總是要他躲開鄒宇揚的觸碰,現在卻要他非去主動摸上鄒宇揚的身體。這種滋味叫他牙酸。
潤滑液是現成的,他閉着眼睛擠出不少的液體在手上,摸索着探了進去。擠進第一根指節的時候,那種怪異的壓迫感讓他想吐,壓下了胃裏翻江倒海的蠕動,他咬咬牙塞進第二根。羞辱的味道更甚…鄒宇揚發出輕喘,倒也沒有多麽煽情,卻是确鑿無疑地由于他手指攪動而發出的聲音。聽得寧越一激靈,嘴裏發澀。
他讨厭這個聲音!于是加快速度放入第三指。吞吃已經十分吃力了。寧越耐着性子把那處漸漸磨開。
"可以了,進來。”
本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糾結中,聽到鄒宇揚的命令,寧越下意識地猛然收手,睜開了眼。
"啊…”雖然他飛快地合上眼皮,但驚鴻一瞥還是給了他極大的刺激。水光四濺的一張嫩紅的口,被他過于粗暴和急躁的動作弄得翕張,淫靡地顫動…他以為自己不會有反應,但最後依然順利地插了進去。厭惡和慶幸同時梗在他的喉頭,內裏緊塞得讓他皺眉。
不想承認,但是很舒服。在他沒入之後,身下的人卻完全沒了響動,聲音和動作,什麽都沒有。沉默讓寧越的感官更加敏銳,他驚覺自己的行徑是多麽讓人難以理解。仿佛暗處有一雙眼,看着他,嘲笑他。
"不想…說點什麽?”鄒宇揚每說出一個字,都會有着盡力遮掩但依然暴露出來的停頓。
寧越被他問懵了,"說什麽?”
鄒宇揚又笑,"你被幹的時候,我說什麽了?不想試試?”
寧越吃驚地張大眼睛,在他看來,鄒宇揚真是病得不清。但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微微顫抖的脊柱溝,和鄒宇揚強撐的笑意。
他張開嘴,從紛亂的記憶碎片裏撈出一條來,茫然地學舌,說完之後快感卻像螞蟻一樣湧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失了神,只來得及在崩潰前将自己勉強拔出。
"怎麽不射進來?”
他失魂落魄地倒在一邊,用胳膊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