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嚴言那時候飾演角色沒有名字,只用職業作為代稱,叫“律師”。
那是一個以法庭為背景的情景短劇。嚴肅中又帶着幾分風趣的律師先生是整個故事中臺詞最多的人。那時的嚴言在努力背誦長達數頁的臺本時還曾在心中腹诽,覺得要精準表達“嚴肅”和“風趣”這兩個看似有點矛盾的屬性未免太為難他這個趕鴨子上架的外行人了。
但事實上,他表現得比他預料中要更優秀得多。
彩排時,老師就一直誇他,說相當吸引眼球,非常出衆。等到了正式演出結束,老師在看見他時話語卻要簡潔了許多。
他只顧着拍手,然後反複對嚴言說:“太精彩了。”
等嚴言臉都紅了,老師才又調侃道:“你現在的樣子和剛才看起來真是判若兩人。”
“明明在臺上那麽帥,可沿着臺階往下,走到我面前的時候突然又變得很可愛了。”虞文洛說。
“……什麽鬼。”嚴言扭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當初走下臺時自己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又做出了什麽樣的表情,嚴言自然早就回憶不起了。大概是沉浸在舞臺的餘韻中,一時放空了吧。那和可愛自然是扯不上關系的。
嚴言不知道虞文洛突然說這些是否有故意的成分。但他并不想讓話題變得暧昧。
“是真的呀,”虞文洛不依不饒,“你反差好大,前一刻還一副酷酷的樣子,一回頭就特別誇張的深呼吸,臉都鼓起來了。”
嚴言皺眉:“我怎麽不記得。”
“我記得,”虞文洛說,“現在都還能想的起來。”
“……突然說這些做什麽,”嚴言轉身拿過臺本又往另一邊走了兩步,“你還說不影響我,浪費了我好多時間。”
虞文洛不吭聲了。
嚴言回頭瞥了他一眼,發現他往沙發的角落縮了一截,似乎是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回房間去吧,”嚴言說,“那麽大一個杵在這兒,我不習慣。”
虞文洛有點兒委屈,賴着不動。
嚴言想了想,伸手指了指他的房門:“既然你閑着沒事,那去把被套床單枕套都換了,左數第二個櫃子門打開第二格就是。”
虞文洛愣了一下,接着又苦着臉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別別扭扭下了地,走進了房間。
嚴言立刻追上去,把門給關嚴實了。
雖然原本就是料到虞文洛必定對這類活兒不拿手才專門用來刁難他,卻想不到等一個多小時後嚴言練習完畢打算準備午餐,房門依舊緊閉,毫無動靜。
嚴言疑惑之餘,覺得有點兒慌。
他方才在進入狀态後十分投入,對環境聲音比較不敏感。房間裏究竟有沒有傳出過響動他也分辨不出。天知道一個家務殘障在這一個多小時裏會不會幹出什麽大事。
嚴言擔憂自己為了一時清淨,反而惹了大/麻煩。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門口,他做足了心理準備,剛擡起手來打算敲門,房門突然打開了。
嚴言敲在了虞文洛的胸口。
兩人都是一愣。嚴言先回過神,趕緊收回手放在了身後。
“……弄好啦?”他問。
虞文洛立刻笑容滿面又露出了他整齊的大白牙:“好啦!”
居然真的都弄好了。
床單鋪的稍稍有點兒歪,疊起的被子鼓得不怎麽規則。但總的來說,完成的超出嚴言預計了。
“你一個人怎麽套上去的?”他問。
“我研究了好久,”虞文洛拿起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在網上搜了一下,找到了一個人套被套的攻略。其實也不是很難嘛!”
那看起來十分微妙的花卷被子完全影響不了他此刻的洋洋得意。
嚴言走上前去,原本想把被子攤開重新疊整齊,展開到一半時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你剛才在套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怎麽都對不整齊很難受?”
虞文洛遲疑了一下:“……有點。”
“然後你強行往裏塞。”
“也沒有很強行吧……”虞文洛小聲說道。
“你沒發現自己長寬都沒對上麽,”嚴言嘆氣,“過來,拆了重新套。”
兩個人互相搭手,虞文洛認真根據嚴言的指揮行動,不到五分鐘就把被子重新套好了。
“兩個人一起的話很簡單嘛,”虞文洛再次大放厥詞,“我已經完全掌握了。”
嚴言懶得反駁他。他四下看了一圈:“換下來的床單被套呢?”
“在……”虞文洛皺着眉在房間裏走了半圈,“啊,在哪兒!”
嚴言順着他的指向走了半步,看見了被随手丢在床另一邊地板上的大堆布料。
“怎麽往地上丢,”嚴言無語,快步走過去把舊的床單被套抱了起來,“旁邊不就有椅子麽。以後別随便把東西丢在地上,就算每天都掃也難免有灰塵。”
“哦,我知道了。”虞文洛認真點頭。
嚴言抱着這些東西往外走,然後說道:“午飯叫外賣吧?你有什麽想吃的?”
“我随便啊,都行,”虞文洛跟在他屁股後頭,“要拿去洗嗎?”
“嗯。”嚴言點頭。
他方才會想到讓虞文洛做這些,除了故意支開他外,确實是原本就覺得該換洗了。這套床上用品還是前陣子他父母來時換上的。隔了許久,既然虞文洛要長住,還是給他換上新的為好。
“手洗嗎?還是洗衣機?”虞文洛又問。
“洗衣機,”嚴言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洗機器旁邊,“你幹嘛一直跟着我,去點外賣呀。”
“我看看你操作,”虞文洛說,“你身體不方便,以後這些我來就行了。”
嚴言心情有點兒複雜。
這家夥,未免太積極了。令人欣慰又讓人害怕。
“怎麽了,這很難嗎?”虞文洛問。
全自動的洗衣機,按幾個鍵就能解決的事兒,有什麽難不難的。嚴言伸手指了指:“這是開關,先按這個。但在開始洗之前還得做準備工作。你把那邊架子上的那個瓶子拿過來,最大的那一桶。”
五分鐘後,洗衣機順暢運行。虞文洛低着頭表情嚴肅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認真反刍。
“沒事兒,記不住到時候問我也一樣。”嚴言說。
虞文洛用力點頭:“我都記住了。”
嚴言看了看他:“……還是問問我吧。”
“我覺得你有點小看我,”虞文洛說,“我都那麽大的人了,這些又不難。”
嚴言回憶了一下他方才套錯的被子和昨天清洗微波爐時令人窒息的操作,決定不予回應。
虞文洛大概是面子上挂不住,主動轉移了話題。
“我剛才聽見你也念了阿瑾的臺詞,”他說,“你還是打算試一試的,對不對?”
嚴言不置可否。
“其實看書裏的外貌描述,你比應天揚更符合,”虞文洛說,“我剛才就在想,以前你競争不過他,肯定也有性別的因素吧?畢竟你們要飾演的角色都是Alpha,他有天然優勢。但這次不一樣啊。阿瑾又不是Alpha。”
關于這一點,嚴言不是沒有想過。
《尋龍》這本書的設定很特殊。在書中那個架空世界裏,人只分男性和女性,沒有第二性別。男主角夏仲瑾并不是Alpha,當然也不是Beta。他就是一個純粹的“男人”。
作者奇思妙想,假定只有男性和女性結合才能孕育下一代。所以在書中的世界裏,兩個男性或兩個女性之間的結合有違人倫,不被世人接受。這對現實世界而言是個很不可思議的設定。故事中許多矛盾也由此展開。
主角夏仲瑾的外形對比現實世界,大致介于Alpha和Beta之間,被描述為身材高挑但不魁梧,臉部線條柔和卻透着冷峻。
對比應天揚明确帶着強烈Alpha氣息的長相,确實是嚴言更貼合得多。
可挑選演員,要考慮的因素實在太多了。
嚴言覺得自己就算去争取了,最終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再次淪為替補,錯過大好機會,多麽可惜。
“試試嘛,”虞文洛小聲慫恿,“我好想看你演阿瑾啊。”
偏偏這個提議又如此充滿誘惑力。
作者有話說:我要稍微糾正一下!隔壁正文裏雖然沒出現,但嚴言在密室逃脫嚴格來說不是“演屍體”的。“屍體”只是劇情的一部分,這個番外裏才有提到。總之不用太過擔憂啦,以後都會慢慢講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