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希望絕望

? 沈遇棠的毒解不了了.....

沈遇棠不會來潮州找她了.....

沈遇棠放她一個人了......

夢嗎,噩夢....糾糾纏纏,似夢非夢,原來,不是夢。

深秋時節,白衣身影緩步而行,面色淡然,薄唇微抿,有風吹過,蕭瑟而涼人。

“公子,寒毒是為寒蠱,若十年之內不能解蠱,必死無疑。”

今年,是寒毒發作的第十年,而寒蠱的解藥,已經随着李棄的死而無人知曉。

微涼的陽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慘淡得沒有一絲生氣。

“公子,怕是無法度過明年的春天了。”

身影劇烈的晃了晃,幾乎無法站穩,修長的指蜷起,指骨泛白在陽光之中通透晶瑩。

他和季小北才剛剛開始,卻要在開始就結束,真是可悲而諷刺。

他不再痛了,可身體上的痛,遠遠比不上心裏的血流如注。

季小北笑着,如最豔麗的春花,她還以為他們可以永遠,他怎麽忍心告訴她,他再也無法陪伴在她的身邊?

“旭叔,小北就交給你了。”

他知道,和季小北說了真相,她必定不會離開,那麽,他死後,嚴至陽依舊不肯放過季小北呢?

他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季小北應該的,是一直自由的活下去,即使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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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北會痛嗎,沒有他的日子?

會啊,可是時光可以消磨一切,只要足夠長的光陰,就是痛也會成為習慣,慢慢就不痛了。

潮州是他的祖籍,也遠離了朝堂,一旦季小北在那裏安生,嚴至陽要找到她絕非易事,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了去一樁心事了。

最後的一個冬天,最後一段時光,幸好,還有季小北陪在他身邊,幸好,還可以看見她的笑容,幸好,他還給她留下了一分希望,即使再也等不到了。

原來時光那麽短,短到以為的長相守不過須臾,短到以為的不棄在瞬間遠離。

季小北,不要等我....

我去不了潮州了.....

是我食言.....

永別了。

季小北是在馬車上哭喊着醒過來的,初春時雪還在下,她卻全身都被冷汗給浸濕,喘一口大氣,就被冰冷的空氣進了她的肺裏,似要凍結了一般,咳嗽不止。

已經是夜了,他們還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徐旭雖然怕季小北身子接受不了這樣的舟車勞頓,但是誰都知道,如果晚了一步,只要一步,他們或許就看不到沈遇棠了。

季小北還未從劇烈的咳嗽裏緩過氣來,馬車突然停下來,她差一點就往前栽去,好在及時抓住了把手,驚魂未定的望向車簾,映入眼底的就是徐旭一張甚至稱得上慘白的臉。

季小北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不見底,漆黑一片。

今夜無月,可徐旭的表情還是一絲不漏的入了季小北的眼裏,一片死灰的臉色,一雙通紅的眼。

“小北,晚了。”

四個字,只要四個字,就足以讓季小北陷入無邊無際的深淵,她知道,這四個字代表了什麽。

她知道得清楚,可她還是捂住唇咽下即将破喉而出的嗚咽聲,“旭叔,什麽意思?”

徐旭無力的垂眸,眼底是席卷而起的絕望,不看季小北的臉,聲音虛無幾乎難以聽見,“通敵叛國,三月處斬。”

季小北所有的情緒都因為徐旭這一句話盡數不見,腦海只餘了一句三月處斬,繼而是沈遇棠,那個讓她在潮州等她的沈遇棠,要以通敵叛國的罪行被處以斬首。

“旭叔,快一點,再快一點,趕得及的。”季小北突然吼出來,眼淚噴湧而出,聲音都是沙啞的,“快啊,旭叔,公子他還在等我,快走啊。”

她已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或許來說,她根本從來就沒有了理智,如果不能回到沈遇棠身邊,那麽所有的一切也都沒有意義了。

徐旭亦是老淚縱橫,咬了牙,沖季小北一句,“好,好。”

話落,不顧哭得聲音身子抖得如落葉的季小北,直接沖下了馬車,季小北聽見他的聲音在夜裏穿破一切,“快馬加鞭,二日之內抵達。”

馬車劇烈搖晃起來,季小北颠得五髒六腑都擰成了一團,淚水四下,咳嗽亦如潮水洶湧,讓她咳了個撕心裂肺,面如死灰,一片潮濕。

根本就沒有什麽大夫,沒有什麽解毒的法子,一直以來,沈遇棠都在騙她,甚至不惜安排一場戲讓季小北相信他會好起來,讓季小北放心的去潮州。

沈遇棠替所有人都想好了後路,可唯獨他一個人走的是絕路,前方是懸崖峭壁,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下去了。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即使是死路,她也願意甘之如饴的追随,可他卻自己一個人承受,将她蒙在鼓裏,讓她還以為他們可以長相厮守,讓她活在他為她編織的一個謊言,妄想用時間來消磨她的情意。

可是有些東西,是刻骨銘心的,沈遇棠這三個字已經深入她的骨髓,海枯石爛也不能消弭。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襲來,季小北在眼淚之中模糊了視線,一跌直接從軟榻上滾下來撞上了車壁,撫着胸口一下又一下的幹嘔着,有淚順着臉頰落入她的口中,苦澀而鹹膩,勾出一陣又一陣的嘔意,似要将髒腑都盡數吐出來才肯罷休。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季小北哭喊着在心裏嘶吼的問了三遍?可她該問誰,問沈遇棠,問她自己,還是該問捉弄人的上天,根本沒有人會給她一個答案。

風透過車簾灌進來,凍骨的寒冷,季小北只是緊緊的抓着車沿倚在車壁,一串一串的淚,一次一次的幹嘔,一遍一遍的問,到最後,就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在夜色裏隐去。

不知日夜,好像兩日了,季小北在昏昏沉沉之中感受到馬車終于是安穩的停下來,緩緩睜開沉重的眼,季小北甚至被微弱的光刺痛。

素一坐在她身邊,從來都是挂笑的臉現在也被一片慘淡取代,季小北卻無暇顧及了,這個時候,她已自顧不暇。

季小北撐着身子坐起來,聲音平靜得她不相信是自己所說,“到了嗎?”

原來,一切苦難到盡頭,竟也會感受到一絲放下的輕松,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麽,她不清楚,但是,只要為了一個沈遇棠,她可以做任何事。

素一望着季小北混沌失去光彩的眸,張了張唇,一下子就哽咽了,“姑娘,沈府被封了。”

季小北并不覺得這個足以大驚小怪,通敵叛國是多大的罪名呢,足以滿門抄斬,沈府被封,不過最為平常。

她聽見素一繼續說,斷斷續續的,“公子,公子被押入了天牢,所有人都見不了,旭叔托了關系,也沒有用。”

到了不過一個時辰,徐旭打聽到了多少,又做了多少,可無論多與少,徐旭都一直在争取着見沈遇棠一面,那麽她呢,作為沈遇棠的妻,還有什麽資格坐在馬車裏靜候消息?

季小北一下子冷靜得幾乎有些瘋狂,在這樣的事情發生後,她沒有被逼瘋已實屬萬幸。

“素一,你替我辦一件事。”

所有人都見不了,那麽天子呢?只要嚴至陽一句話就夠了,只要他的一句話。

将近二月,冰雪初融,季小北挑開一角車簾,鋪面的冷風将她吹的越發清醒,素一遠去的身影在街頭轉角處消失,又輕輕放下車簾,身子無力的往後靠去。

如果為了沈遇棠,那麽有一些事避免不了的話,她也不會退縮,即使他知道了會怨她,但只要能夠見到他,所有的要遭遇的事也就不算什麽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她別無選擇。

晚上的時候,徐旭終于回來了,一臉的疲憊,外帶着一股子絕望,季小北想,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只要沈遇棠一天沒死,他們總有機會可以見到他的。

“旭叔,歇一歇吧。”季小北往身旁挪了個位子,淺淺笑了笑。

徐旭被她的笑容給吓了一跳,抹了一下染了灰的臉,道,“小北,我知道公子的事給你打擊很大,你要想開些,畢竟你。”

“公子還沒有事,一切都沒有定論,旭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季小北打斷徐旭的話,聲音淡淡,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些平時沈遇棠說話的味道,難道真的相處久了連性子都可以被影響嗎?

就算沈遇棠身上的毒沒有辦法解,就算他現在身陷天牢,但只要他還活着,就要存留着希望。

季小北一直以來都秉承着這樣的想法,他可是沈遇棠,無所不能的沈遇棠,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

現在她也這樣告訴自己,或許是安慰,亦或許是自欺欺人,但總歸有了希望,也不會那麽絕望。

況且她現在肚子裏還有沈遇棠的骨肉,她更加不能倒下了,如果倒不下,那麽,就強撐着一步步往前走,路總會有個盡頭的。

徐旭沒有應話,嘆了一口氣,極輕,然後坐到了季小北的身旁,目光幽暗,許久,他說,“季丫頭,你說公子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呢?”

季小北的眸子也一下子暗下來,是啊,為什麽沈遇棠的命要這麽苦呢?

他看着自己的家族被滅門,身負血海深仇,披荊斬棘滿身鮮血,終于以為可以苦盡甘來的時候,卻又要赴黃泉路,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獨自一人承受,他卻從來不表現自己的苦,永遠都是淡漠一切的樣子,可是那雙淡漠的眸,又隐藏了多少的苦與恨。

季小北以為自己從小不被人承認身份是苦,以為親眼看着自己父親死去是苦,以為在面對沈遇棠時徘徊不定是苦,可對比沈遇棠來說,她的苦根本就不足挂齒。

馬車裏一下子被名為感傷的氣氛蒙起,或許是感傷,再或許是無奈,又或許是不甘,太多太多,誰都無法解讀。

終于有了騷動打亂了這讓人幾欲大喊大哭氣息,紛紛亂,在肅殺的夜裏凜冽得要将人的心割開一道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來了,季小北聽見自己的心敲出這兩個字來,空靈而如潮水一般向她打來。

希望,來了。

絕望,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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