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場賭注

? 這樣的決定到底對不對,去見嚴至陽?

季小北想起她被宮裏人帶走的時候,徐旭那一臉的不贊同與痛心,一下一下鑿在她的心口,讓她的心多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柱。

“公子不會原諒你的。”

徐旭的話更是如魔咒一般在季小北腦海回蕩,颠簸的馬車,她将自己縮在最角落,瑟瑟發抖。

她怎麽會不知道一旦她去見嚴至陽,沈遇棠就不會原諒她,沈遇棠要的,是她這輩子都遠離嚴至陽,甚至不惜騙她去往潮州。

可是季小北已經別無他法,如果不見嚴至陽,她這一輩子都見不到沈遇棠了,她只是想見一見他而已。

能見嚴至陽,還是嚴苒幫的忙,沈府被封,嚴苒卻沒有再住回皇宮,而是落住宮外的庵廟,幾日來念經拜佛,似乎已看破紅塵,可季小北知道,嚴苒對沈遇棠的心,絕對不會亞于自己。

素一找到嚴苒,果不其然,她晚上就見到了宮裏來的人,季小北伸出手挑簾看車外的景象,原來已經入了宮麽?

即使是夜裏,宮中也是亮如白晝,處處點着琉璃燈,将青石子路照得通亮,将巍峨的宮樓襯得更加輝煌,馬車緩緩停下來,季小北聽見一道尖細的嗓子,迎她下去,“姑娘,陛下有請。”

終于到了,季小北緊緊将手握起,指甲一點點陷入掌心,微痛卻足以讓她清醒。

下了馬車,季小北面無表情,帶路的是一個太監,不說話,只是領着她左轉右拐,每走一步,季小北的心就劇烈的跳動一下,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于是只能一遍一遍的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抑制住這種鋪天蓋地的懼意。

在一處宮殿面前停住,朱紅的镂空大門,威嚴得似乎只有帝王才能夠與之呼應,給人一種厚重的壓迫感。

太監禀告了一聲,不多時,季小北就聽見那算不上熟悉,有些低沉的聲音,“進來。”

季小北看向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發抖,她想,現在自己的臉也該是慘白着的,但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了退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也是唯一一條她可以選的路了。

嚴至陽會見她,說到底,是因為自己與他心中逝去的蘇杪杪有一張相似的容顏,他心生憐憫,但季小北卻痛恨自己起來,竟然也無恥到利用一個死去的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朱門開了,季小北深吸了一口氣,踱步進入,剛剛站穩于宮殿,就見殿中前方負手而立的紫袍男子,身材颀長,身姿灼灼,在燈火之中甚至還能感受到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讓人幾乎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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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被輕輕帶上,阻隔了外頭灑落一地的月光,殿中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響,燭光搖曳,将季小北的面容渡上一層柔和的黃暈,掩蓋了幾分蒼白。

“不打算和朕說點什麽嗎?”嚴至陽聲音輕輕的,只是一句問,慢悠悠的轉過身,将目光鎖在季小北臉上,微笑,“有什麽話說吧,朕聽着。”

嚴至陽該知道她是為什麽進宮,幹脆也打開天窗說亮話,這讓季小北沒來由松了一口氣。

燭光明滅裏,季小北直直對着嚴至陽跪下去,畢恭畢敬一個扣首,聲音不卑不亢,“民婦叩見陛下。”

一聲民婦,讓還是挂笑的嚴至陽微微斂了神色,看着跪在地上未起身季小北,冷哼一聲,輕蔑一笑,“朕沒有記錯的話,你似乎還雲英未嫁。”

季小北感到自己的身子都要抑制不住抖動起來,她沒有見過真正的大風大浪,現在面對一個掌握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帝王,怎麽能不怕,但怕又怎麽樣,她只能回答。

“民婦于去年已經下嫁沈遇棠,是為沈氏。”話落,季小北迎上嚴至陽的目光,陰冷而竟有幾分了然。

對了,嚴至陽在沈府向來都有眼線,她和沈遇棠的事,他必定知曉了,嚴至陽又是一笑,笑意不達眼底,拂手讓季小北起身,自己則緩步向季小北走去。

季小北這幾日身心俱疲,能不跪着也不扭捏,嚴至陽發話,她自然是站起身,剛剛站穩身子,嚴至陽已經離她不過兩步之遙,她下意識想要往後退,終究是忍住了。

“誠如陛下所說,民婦此次求見,确是有事相求。”季小北實在沒有時間再與嚴至陽耗下去,她現在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見到沈遇棠,其他的,她一點都不在乎了,“還望陛下成全。”

嚴至陽好整以暇,依舊笑,音色冷冽,“說吧。”

一陣的沉寂,季小北只能聽見自己如鼓鳴的心跳聲,仿佛要破腔而出,若再不說,她恐怕也要支撐不住了。

“民婦想和陛下打一個賭。”季小北迎上嚴至陽探究的目光,見他嘴角的笑容淺淺,有些玩味,她繼續将話說下去,“賭陛下的一顆心,一顆對已逝蘇姑娘念念不忘的心。”

一句話,讓原本還是溫和的帝王瞬間變了面色,目光陰寒化作一把把冰刃朝季小北打去,他突然上前一步扣住季小北的手腕,用了許大的力氣,季小北感覺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着,聽他如夜危險的聲音,“季小北,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季小北怕,很怕,怕到想要立刻甩開嚴至陽的手落荒而逃,可她卻還是佯裝無懼的應下嚴至陽的話,“民婦知道,陛下對蘇姑娘用情至深,也思念至深,民婦也知道,陛下第一次見到民婦的時候有多。”

“閉嘴。”嚴至陽紅着眼低吼了一聲,拉着季小北直接往後退去,将季小北抵在門上,力度之大讓季小北覺得自己的背似乎就要裂開,疼得她眼淚快被逼出來。

“民婦也知道,陛下第一次見到民婦的時候有多欣喜若狂,所以民婦在賭,賭陛下明白民婦現在入骨思念卻不可見的痛苦。”季小北無懼的看着嚴至陽,他的面前陰冷得可怖,盡管季小北聲音顫抖,還是繼續說下去,“就當是陛下對民婦與蘇姑娘有相似容貌的幾分憐憫也好,民婦只求陛下讓民婦見見他。”

季小北想,她真的成為一個可悲之人了,竟真的利用死去之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若是蘇杪杪泉下有知,會不會怪罪自己?

季小北顧不得了,只要能讓嚴至陽動容,哪怕是這樣卑劣的行為,她也抛棄所謂的羞恥之心去做了。

嚴至陽眼裏一片猩紅,突然之間又輕輕笑起來,湊近季小北不知道是因為疲憊或者是害怕而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吐氣的氣息涼涼的飄過季小北的面頰,“天底下從來沒有不失去就得到的事情,朕讓你見他,那你呢,拿什麽來報答朕?”

季小北微微偏了頭,嚴至陽卻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她不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有什麽話可以說了。

拿什麽報答嚴至陽,報答,是了,嚴至陽用了這樣的字眼,而季小北還必須承認,現在是她有求于他,若他辦到了她心中所想,她确實該報答,而現實是,沈遇棠會入了天牢,嚴至陽實在“功不可沒。”

“沈遇棠告訴朕,他的死是對朕恩情的報答,可朕卻很生氣,你知道為什麽嗎?”嚴至陽湊近季小北耳邊,吐氣溫柔竟然是最親密的恩人,季小北的胃就在一瞬間翻滾起來,紅着一雙眼看着嚴至陽,實則嚴至陽也不需要季小北的回答,他自顧自說下去。

“朕與他鬥了這麽些時日,占上風的時候少之又少,縱然朕不想承認,但鐵铮铮的事實放在朕面前,如果沈遇棠不是自願赴死,這一生,或許朕都只能與他鬥下去了,只是,他還是選擇了這樣讓朕失望的方式。”

季小北睜大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嚴至陽,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把他推開,嚴至陽卻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往她背後扣住,然後輕笑,“你知道,沈遇棠锒铛入獄時,與朕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季小北一雙被淚水浸紅了的眼睜大,一動不動的看着嚴至陽,看着他嘴邊的笑意帶着勝利者特有的孤傲,一字一句所說皆化為滾燙的星火灼傷季小北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朕問他,你在哪裏,他回朕這一輩子朕都不可能找到你,而現在呢?”他問了之後又是一聲壓在喉嚨裏的笑,殘忍的繼續用言語為季小北加傷,“他身陷天牢等待處死,而你季小北,在朕的懷裏。”

季小北這一次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看着嚴至陽的臉眼淚崩潰而出,身子都沒有了力氣,胃裏翻滾得五髒六腑都揪起來了,嚴至陽一皺眉,微微松開她,季小北立刻就癱倒下去,捂着嘴流着淚嘔了個撕心裂肺。

沈遇棠要的是她永遠都離開嚴至陽安安樂樂的生活,可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思,還是忤逆的來到嚴至陽身邊,沈遇棠不會原諒她的,決定不會。

可是如果沒有了沈遇棠,她的日子怎麽談得上安樂二字?

“季小北,朕可以讓你見他,甚至讓你陪他走完最後的日子。”嚴至陽緩緩在季小北面前蹲下來,季小北模糊着一雙眼看不真切嚴至陽的表情,眸裏終于有了一絲光彩,只是嚴至陽下一句話也将她心裏升騰起的縷縷希望又打得魂飛魄散。

“以後,就留在朕的身邊吧。”

話落,嚴至陽慢慢的靠近季小北,輕輕将哭成淚人的她樓入自己的懷抱,掌心一下一下為她順着哭得一起一伏的背,季小北避無可避,往後縮去,嚴至陽的懷抱太過于陌生,陌生到她想要逃離,陌生得她想起那個無數個微涼的懷抱。

以後,以後有多遠?季小北當然知道嚴至陽所謂的以後,陪送的就是她的一生,可季小北的一生以後答應給了沈遇棠,除了沈遇棠,誰都不可以。

“這就是你的報答,此外的我都不要了。”

嚴至陽緊了緊這個擁抱,季小北身子瞬間就僵硬了起來,所有逃離的動作在一瞬間停止,只餘至口腔裏傳出來的嗚咽聲。

這場賭裏,季小北賭贏了,可卻再也不敢推開嚴至陽的懷抱,嚴至陽賭輸了,可往後的日子就只能面對着一個季小北自欺欺人。

可憐又可悲,他們都是一樣的。

原來,只要是一個賭,無論是贏家還是輸家,付出的代價都會是同等,誰都免不了失去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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