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江舒的算盤打得極好。
如果說她和陶自如都是危險的,那譚希孟的身份自然是安全的。
她沒想到,話一出口,莫漢笙哈哈一笑,把她捆了個嚴嚴實實,就讓她席地坐在之前綁着的三人旁邊。
莫漢笙半蹲下|身,看了眼江舒,“後生可畏啊,你們這幾個半大小子,把我們耍的團團轉,好玩嗎?”
江舒連忙賠笑,“我想這是一場天大的誤會啊!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江舒現在臉部腫脹,一笑起來眼睛都沒了,只看得到一團紅肉,莫漢笙哼了聲,“你還是別笑了,說吧,另兩個小家夥呢?”
江舒連叫冤枉,“哪兩個?我這不是變了累贅,被他們兩個沒意氣的扔下了!”
莫漢笙一時猜不準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另兩個不見蹤影,是真上了船,把她給抛下了?
這莫漢笙既拿了江舒,便覺陶自清吩咐的事已做成了一半。
他本是個性情中人,江舒他們一天的鬥智鬥勇他都看在眼裏,被這麽親密的朋友抛棄,真是可憐,聯想到自己,竟升起些憐憫之意。但他畢竟走江湖許久,雖有些心軟,卻仍是半信半疑。
江舒見他态度軟化,連忙嚷起來,“這位大哥,我原也不該同你訴苦,實在是看你面善,像是我親大哥一樣,我厚着臉皮說一句我倆有緣,我,我今天真是想訴一訴苦啊。
你去打聽打聽我譚希孟,那是爹不疼來娘不愛,為求生存,我便和江舒他們交上朋友,可你看!患難見人心啊!”
她滿臉唏噓的說,“瞧吧,也就只有這時候才能看出來誰是真朋友。”
一邊說,她一邊垂頭聳肩膀,語氣哽咽。
倒也不全是裝的,只要一想那兩家夥真是一眼都沒往回看,她的确有些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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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紅了眼圈,她裝作傷心欲絕的樣子,眼眶卻是一滴眼淚都下不來,她一邊裝樣,一邊暗想:完啦,再不叫停,可就要笑出來了……
莫漢笙見這少年眼角微紅,卻仍倔強的不肯掉眼淚,有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一時有些激賞。
他把江舒拎起來,勸道,“那種兄弟不要也罷,雖然你也是我們的目标,不過我見你順眼,不如一起吃個酒?”
他們幾個兄弟為抓江舒幾個,已是又饑又渴,正好面前擺着一大桌酒席,只覺此時不蹭,更待何時?
江舒自然不敢推辭,“既然哥哥誠心邀我,我必不推辭。哥哥既當我是弟弟,我也大起膽子想求你一件事,這件事若是讓你為難便作罷。
你看,這綁着的另三位哥哥都是無辜的,皆是受我所累。”
她一臉抱歉,稍顯費力的朝三位微躬身。
莫漢笙見此起了興致,“你這是讓我放了他們?”
江舒緩緩道,“哥哥若不介意,便再聽我一言。
這桌酒菜本是他們作東請我吃喝的,他們三位都是豪爽之人,想來如今加了哥哥幾位,他們也只會覺得熱鬧,不會覺得不妥。”
那三人聞言,只恐這些煞星對他們不利,現下只是讓他們多出點錢,和命相比哪有什麽不願意的,立刻狂點頭。
江舒又道,“我知道哥哥亦有難處,你不必解開我,只解開這三位哥哥的繩索,也好讓他們陪你們喝酒吃菜,你們覺得如何?”
莫漢笙早先也沒想過害了這三人的性命,畢竟沒有錢拿,殺人還髒了手,多掉價。
聽得江舒一通話,倒是左右皆照顧了,他便順了杆子,拿下三人蒙口的布巾,懶懶問道,“當真歡迎我們一起吃麽?”
三人的手早已冰涼,卻有潮濕的汗意,聞言趕緊回道,“這是自然,哈哈,都是好兄弟嘛!”
“對對!一起吃熱鬧!”
莫漢笙量他們也耍不出什麽花招,于是安排幾人都松了綁,悉數上桌,又點了些熱菜熱飯,便開始甩開膀子大吃大喝。
江舒原已吃得差不多,但莫漢笙推了盞酒過來,她硬着頭皮又飲了點。
她向來嘴皮子利索,能言善道,幾杯就哄得莫漢笙高興起來,當場對她稱兄道弟。
“希孟老弟啊,要不是要抓你去複命,我真想跟你拜把子!”
江舒已套出了莫漢笙的名字,“莫大哥,你待我好,希孟自然投桃報李。便是不拜把子,你也是我的大哥!”
她這話說的一臉真誠無僞,直看得莫漢笙熱血上湧,當場拍了她的肩,“好!好!希孟老弟,我今天就認了你做弟弟了!”
江舒一點也沒有心理障礙,反正用得是希孟的名字,叫聲大哥怎麽了。
那三人原本又驚又怕,只恐自己的小命休矣,未見江舒之前,對她是怨恨的。
但後來見江舒面對一群煞星也不卑不亢,有理有節,又聽了她的“悲慘”身世,便想她小小年紀,也不是故意惹怒這群惡人。
命在旦夕是因她,峰回路轉也因她。
三人互視一眼,只覺晦氣,談不上原諒或感激,還是先應付完這些人,趕緊走人要緊。
江舒等了會,見這些人酒酣耳熱,逐漸放松了對她的警惕,便大膽的四處張望,查看有沒有逃脫的辦法。
之前他們喝得興起,覺得房間燥熱得很,便開了後窗門通風。
她小心又隐秘的探身,便看到那窗門仍開着,只是過去爬窗子的動作太大,實在不明智。
她這邊瞟了一圈,那邊三兄弟快吓得魂都出來了。
乖乖,可千萬別逃啊,她這一逃,他們會怎麽樣?
有句話說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三兄弟不禁緊張的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她很快發覺,甚覺好笑,這麽盯着她作什麽?
好像還有路逃得了似的。
好不容易吃飽喝足,莫漢笙叼了根竹簽,“三位兄弟,我代表兄弟們謝你們款待!”
三兄弟打腫臉還要充胖子,“不用不用,能請你們吃飯,也是我們的榮幸。”
莫漢笙拎起江舒,“行了,你就跟着我回去複命吧!”
江舒忙問道:“莫大哥送我去何處?”
莫漢笙笑着回,“放心,你不會有事。”
江舒遂放下心,“莫大哥,希孟我便勞你照顧了。”她一說完,便被淩空拎起,像個珍惜動物似的被層層包圍。
一行人這麽浩浩蕩蕩的走了,剩下的三人看了看賬單,正欲哭無淚,“哎,真當晦氣!”
話說一半,卻見江舒那處的桌布有些古怪,掀開一看,竟放了幾張銀票。
三人互視一眼,摸了下鼻子,“得,是咱們枉作小人了,這希孟倒是個漢子。”
江舒這錢用得大方,卻是之前分開前從陶自如那拿的。
他說身上的錢太多,為防萬一,還是分散一些的好。
江舒拿了些放在懷裏,走前怕自己出什麽意外,這些身外物留在她身上也沒什麽用,還不如留下點給這三人結個善緣,免得他們怨恨。
說到底也不過是拿自如的錢慷他人之慨,要是她能再見到自如,再想辦法還他便是。
且說江舒就這麽被多重看守着送到了陶自清家裏。
陶府白事過後,陶自如作主分了家,陶自清得了一處住所,是幾個兄弟中離原來的陶宅最遠的。
莫漢笙敲了門,便被小厮直接引到陶自清處,陶自清聽完原委,驟然憤恨的拍案而起,“陶自如逃了!?”
他揪過莫漢笙的衣領,慣常僞裝的笑臉此時五官扭曲,手上青筋暴起,“我讓你殺了他!你聽不懂麽?”
莫漢笙垂頭,知道他定要發作,隐忍道,“這件事是我們沒辦好,他現在已經出國,我們的手也夠不到了。他總有再回來的一天,下一次,我們不會再讓他逃了!”
陶自清有些不耐,他拼命的壓抑自己的怒氣,“那小子狡詐得很,現下讓他遛了,等他再回來,還動得了他麽?”
莫漢笙皺眉,“一個人總會有弱點。”
陶自清冷嗤一聲,卻已不想聽這失敗的無能者說的話了,他心中怨憤不已:陶自如,陶自如!是不是就連老天都在幫你?
扭曲的五官逐漸回歸原位,他終于冷靜下來,“你們抓了誰來?”
“譚希孟。”莫漢笙揮了揮手,手下就拉了江舒進來。
江舒雖猜到是陶自清的手筆,但真見到他便暗道不好。
陶自清對常來陶府的江舒極熟悉,她當即不敢說話。
陶自清自看到這個因喝酒再次如發面饅頭般漲大的赤紅“豬頭”,有些不忍直視的側臉,震驚道,“你?譚希孟?”
江舒緊張的汗毛直豎,敷衍的點了下頭,陶自清連看都不想看,急忙就讓人把她帶了下去。
反正真正的譚希孟站在面前,他也不認識。
江舒有驚無險的蒙混過關,簡直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莫大哥,接下去要帶我去哪,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量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陶自清要抓希孟作什麽。
莫漢笙笑了笑,“你暫時回不了家了,你得去平京。”
“平京?”
江舒一臉蒙。
莫漢笙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你性命無虞。”
“那小弟就多謝大哥提醒了。”江舒見莫漢笙表情不似作僞,她一時疑惑了,到底是誰對希孟這個人感興趣呢?
畢竟譚緒淳雖身居要職,但他并不如餘玄同有利用價值,而且他雖對希孟不差,卻從不曾表現出鐘愛希孟,反倒對她比對希孟還要好。
咦?
江舒心中又有了一絲疑惑,對幹兒比對親子還要好?奇怪……
不,不,或許,只是她比希孟更讨人喜歡。
哈哈,這個理由,其實也說的通。
出乎意料,她沒有被關押囚禁,反而被送到一間收拾好的幹淨房間,甚至還有下人可供使喚。
她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等躺到床上的時候,她很快閉上眼睛。
既然想不通,還是好好睡一覺的好,誰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好日子過了。
第二天她就被專人押上火車,晃蕩了兩天才到平京。
一下火車,又是專車把她接走。
路上不是沒有機會逃走,但在火車上跳車太危險,她又突然起了好奇心,想弄明白誰想見希孟,便乖巧的坐上了專車。
平京的天氣十分幹燥,江舒就算坐在車裏,也覺得鼻子不太舒服。
路上的建築風格不比江南的婉約,反而有些四平八穩的感覺。
駛了好一會兒,司機才拉起剎車,她透過車窗往外一看,見是一處西洋風格的私人府邸。
有個中年男人早便等在車前,此時拉開車門,“是譚少爺麽?請随我來。”
她的臉在火車上已經恢複,下車後,她趕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确保自己形象尚佳,便跟在男人身後,經過紅磚堆砌的圓頂客廳,走到綠草茵茵的後院。
有個年輕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喝咖啡,見到她來揚起一抹笑,他站起來,露出和緒淳相似的臉龐,甚至有着和緒淳同樣溫和的笑容,唯眼神尚有些冰涼的冷意,“你是希孟?”
她有些恍然得看着這張臉,只覺得這雙眼睛十分熟悉。
“你應該叫我叔叔。”
“……叔叔,我,有叔叔嗎?”她又有些蒙,緒淳怎麽沒提起過呢?
不過她向來适應良好,“想來是我爸爸沒提起過,”她作了個長揖,笑容可拘的說:“叔叔好呀!”
譚緒蒙微微眯眸,這是他兒子?
江舒長着一張鵝蛋臉,現在還有些嬰兒肥,一雙杏眼靈動活潑,鼻梁秀氣,嘴唇嫣紅,要說是個小姑娘,真是副好相貌,但她現在是男孩,便顯得不那麽有男子氣概。
江舒要是知道譚緒蒙心中所想,一定大喊冤枉,真正的譚希孟長得可比她精致多了!
譚緒蒙雖覺得和他并不十分相似,腦海中卻模糊閃過柳汀,他不确定的想,或許更像媽媽?
他既有意和江舒交好,江舒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不出半天,就和緒蒙有說有笑起來。
緒蒙雖對江舒頗有好感,但仍是多疑,便特意請了尚滞留平京的餘玄同作客。
第二天,餘玄同應邀到了譚府,行至客廳,便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腳步一滞。
“裏面是誰?”
管家面無表情,“是府上的貴客。”
餘玄同面不改色,心中卻一下子掀起驚濤巨浪,安排了這麽多,竟還是被抓了來麽?
緒淳知道此事麽?
他推開門,腳步沉重的邁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江舒表示,左右逢源不是夢,到處都有金大腿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