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發下來的試卷有二十二張,上面有用紅色的橫直線劃成的格子,每頁有十二行,每行有二十個字,除了二十二張試卷之外,還有十張白紙,是用來打草稿的。
但是根據規定,即便是草稿,上面也需要寫楷書,之後也會收上去,考官大抵是不會看的。
魏時經歷過應試教育,大大小小的考試加起來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場,早就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模式。
發下試卷來,首先就是把所有的試卷都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破損遺漏的地方,确認無誤後,将試卷從頭到尾看一遍,做到心中有數。
這兩個步驟加起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不會影響到答題。
看完之後,魏時也是這才開始研磨,不得不說他還是很懷念後世的鋼筆和簽字筆,拿起來就能用。
他上輩子也是練過毛筆字的,而且相當喜歡,一撇一捺,都有獨特的韻感,對看字的人來說是一種享受,對寫字的人來說也是一種享受。
但是在考試這種争分奪秒的事情上,他還是更喜歡簽字筆。
第一場考試是正場,考的是帖經,也是五場考試當中錄取最寬的一場,換言之就是涮下來的人最少。
這就跟中學考試基本上先考語文是一個道理,不會拉開太大的差距,大多數人都能過,也算是一個最基礎的門檻。
帖經主要就是在四書五經當中出題,不考釋義,更不拓展,只要背得下來,默得下來,這一場就沒問題。
背書默書,這屬于基本功,要的就是下苦功夫。
在最開始學習四書五經的時候,先生都會要求背誦默寫的,像魏時他們學堂,何秀才管得嚴,背不下來,就要用戒尺拿手心。
所以四書五經學過一遍,基本上學堂裏的大部分學生都曾經背下來過,但是背下來的東西很快就會忘記,溫故而知新,真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而且現在也不講究學習方法,課堂上跟着老師的節奏來,課堂下邊兒,自己想怎麽學就怎麽學。
有的學生喜歡提前學習新的內容,老師還沒布置呢,就已經把下一篇的內容背下來了。
有的則是死扣釋義,盡可能的把每句話的意思都記住。
還有的也會複習以往的內容,只不過比較籠統,沒有具體的方法,今天背這一篇,明天背那一篇。
魏時跟絕大多數讀書人不一樣的是,他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學習方法,并且曾經用過很多年。
在背誦方面,魏時是相當有計劃的,人的遺忘是有規律的,并且在後世有人把遺忘的規律總結出來了。
早在初中的時候,魏時就有接觸過這個,根據遺忘曲線來制定自己的計劃,堅持執行下去,絕對是事半功倍的事情。
同樣是學習,今生和前世沒什麽不同,魏時也就把那套方式方法用到了今生,而且是從一開始啓蒙一直堅持到現在。
除了定時記憶之外,魏時還會經常給自己考試,四書五經全部打散了,每一句寫成一個個的小紙條,卷成長條狀,就放在筆筒裏頭。
每天随意拿出幾條,句子出自哪個篇章,從頭到尾背一遍或者默一遍,時間充盈的話,還會把相關的釋義,自己講一遍。
因此,基本功可以說是相當紮實。
四書五經裏的哪一個篇幅抽出來,他都是會背會寫的,在考帖經的時候,有一些甚至都不用想,條件反射就已經把答案寫下去了。
所有的試卷填完,來來回回檢查了三遍,這才到中午,魏時一趟臭號也沒去,準備好的糕點和肉幹也一點都沒動。
不過放下試卷,緊繃着的神經松了松,肚子也開始覺得餓了。
魏時幹脆喚衙役過來,把試卷交上,自個兒收拾考籃出去吃,左右也檢查不出錯誤了,與其在這耗着,還不如出去好好休息休息,準備下一場的考試。
有了魏時打頭交卷之後,陸陸續續的也開始有人交卷走人,能夠一直待到傍晚的考生太少了,一則是因為第一場的難度不大,二則也是因為這考舍的實在是太冷了,萬一凍出病來,後邊的考試可怎麽辦。
回到住處之後,魏時先是喝了一大碗姜湯,這才要開始用膳,晚上臨睡前又喝了一碗預防風寒的藥。
第二天就要複習下一場的內容了,并不是馬上考試,而是要等到第二場的考試結果出來之後,才會進行第二場。
第一場被淘汰下去的考生,是沒有資格參加第二場的,同理第二場淘汰下去的考生,也沒辦法參加第三場考試。
如此一場場淘汰下去,最後一場剩下的就沒多少人了。
身邊下人多,魏時不需要自己去看榜,在家裏等着就行了,除了最後一場考試之外,其他的四場考試發案都不寫姓名,只寫座號。
不出所料,這一場魏時拿下了第一,寫試卷的時候就很有把握,出來之後也翻了翻書,沒發現有什麽錯誤,應當是沒有問題的,這個第一名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發案後的次日,便要考下一場。
第二場考的是墨義,也就是四書五經每一個句子的釋義,表面上看這屬于理解類的題目,實際上跟帖經差不多,考的也是記憶。
魏時有做筆記的習慣,而且在課堂上他一般都是用羽毛筆做筆記,用毛筆寫字太麻煩了,速度提不起來,想把字寫得很小也有難度,還是羽毛筆更适合用來寫筆記。
魏時一開始用毛筆在課堂上記筆記的時候,壓根就跟不上先生講課的速度,手忙腳亂的不說,一不注意就很容易讓墨汁滴在紙上,渲染成一大片,本來已經寫上去的字兒也看不清楚了。
但是羽毛筆就沒有這個麻煩了,被先生單獨找出來談了一次話之後,先生也默認他在課堂上用羽毛筆做筆記了。
記下先生對每一句話的講解,課堂下就找時間背呗,不管是背句子,還是背釋義,都是慢功夫,得慢慢磨,因為很多東西記住了,還會忘記,忘記了再去背,背了再忘,忘了再背……一直到牢牢的記住為止。
這主要靠的還是耐性,沒有什麽捷徑可以走,畢竟他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看過一眼的東西就可以牢牢的記在腦子裏。
一連四場,魏時的座號都在第一名的位置,因着方山縣沒幾個人認識他,更沒人關注他的座位,再者每一場的座號都是不一樣的,在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之前,倒是也沒有考生知道他已經接連斬下四個第一。
不過嘆惋他倒是沒少聽。
“就差最後一場了,劉兄一個第一都沒能拿下來,今年這競争也太激烈了。”
“我本以為帖經的第一名肯定是寧兄的,沒想到寧兄居然才第二,這第一名到底是哪個學堂的,我都已經打聽過了,那個座號也不是劉成宇的。”
“我最有把握的一場,居然還是被人壓過去了。”
……
最後一場是詩賦,要求是寫一首與元宵佳節有關的事。
小意思,魏時沒想過剽竊那些歷史名人的詩句,這麽多年他也是一點一滴慢慢學過來的,就跟寫作文一樣,慢慢練就是了,沒必要去抄滿分作文,更不能去抄文豪留下來的傳世巨作。
早在學習詩賦之後,魏時每十天就會拿出一個題目來練習,春夏秋冬四季,各色花卉,山川河流,各種節日,還有常見的樹木,這些全都是反複練習過的。
能夠保證題目不跑偏,水平不滑落,偶爾的時候有些靈感,也能寫出一些讓自己覺得不錯的詩句,當然跟那些大詩人們是沒得比,只能說他還在進步。
這輩子難得經歷一場這麽正式的考試,也是科舉的第一個臺階,五場考試結束之後,魏時也松了一口氣。
也算是對自我的一次檢測吧,這些年他是把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能花的時間和精力也都花進去了,雖然沒有拿出高三的勁頭來,但也算是卯足了力氣。
縣試肯定是能過的,第五場的詩賦如果不是特別不得主考官的心,縣案首差不多就穩了,畢竟前四場考試已經登頂,最後一場只要不是特別差,就應該可以把案首拿下來。
不過成績如何這都是考官的事兒了,魏時用完了午膳,也沒急着讀書,帶着人在這方山縣城溜達起來了。
方山縣可是正兒八經的老家,雖然他是第一次來,很有可能近幾十年都不會再過來了,趁這個機會是得要好好逛一逛。
各色美食嘗一嘗,反正考試已經結束了,不怕吃壞了東西拉肚子,美景得要去城外看了,城裏頭人來人往的,沒看到有很特別的建築,富庶程度跟燕縣差不多。
“二少爺,要不要回去歇一歇,明天咱再出來逛。”身邊跟着的小厮勸道。
他記得大少爺剛考完縣試那會兒,上馬車都得讓人扶着,回去直接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要不是大夫說沒事兒,非得把他們吓死不可。
到了二少爺這兒,考個試怎麽那麽輕松,要不是已經拿下四場第一了,他都懷疑二少爺在裏面有沒有認真答題。
“好不容易放松放松,晚膳就在外頭吃,不着急回去。”魏時不覺得累,雖然結果還沒出來,但是對他來說現在就像是爬上了一座小山,已經站在山頂上了,當然要伸伸懶腰,吹吹風,好好享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