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曲浮生倦風雲(中)
? 送走了目的不明的白穆寒,夏傾染不留痕跡地擦了擦額角的汗滴,看來自己并未被發現,卻仍是心有餘悸,她即刻轉入內室寫了一封密箋并飛鴿傳書給夏凝染。
“白穆寒……看來,事情不簡單啊。”
夏凝染銷毀了剛收到的密箋,臉色凝重起來。
“他突然來到默雷庭,到底有什麽目的……”
夏凝染暫且把這個問題放在了一邊,換上夜行衣蒙起面紗佩好柳刃,身形一閃隐進了黑暗。
“能将殺氣收放自如……風滿樓的影衛首領,當真是個不俗的角色。”
長老閣。
“有刺客!抓刺客!”
“快救火!救火!這裏走水了!”
夏凝染靠在屋頂,冷眼看着這一切。待到火勢燃到最旺之時,她站起,轉身,矯捷起落間沒了蹤影。夜晚可以隐藏很多東西,無論是善良還是罪惡,無論是強大還是軟弱,在夜晚,都有可能會展現出另一面來。更何況,殺手只不過是為了找個庇佑,尋找個藏身之處罷了。
柳刃在手臂內側閃着寒光,夏凝染潛進那五大長老中武功最低卻也仇家最多的四長老房內,隐在房梁之上。
“屋內的朋友,還請出來吧。”
夏凝染微驚,這人居然……覺察得到她的存在?不,抑或是,他只是乍她一下?夏凝染屏住呼吸,靜靜地觀察着那人的動作。四長老睜開眼,一動不動地凝視着眼前的茶杯。原本袅袅直上的煙早就已經傾斜着飄過,夏凝染發覺到了問題所在,柳刃扣緊,一蹬房梁直沖四長老而去。
這次不再是标志性的一刀斷喉,因為那樣,太容易讓猜出是她、亦或是她們——江湖人道“一刃斷喉、魅惑橫生”的風滿樓影衛首領。
四長老擋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帶着淩厲的掌風拍去,夏凝染向後彎下身子險險躲過,捏住柳刃順勢向四長老一劃拉開距離,趁他還未取到武器瞬步閃現,手起柳刃恨恨刺下,但那人內勁着實強悍,反彈之力将她的內力打亂,喉中反上一絲腥甜來。手中力道加重,柳刃沒入心髒更深,再拿出時已是鮮血淋漓。連桌面上的茶杯都好像是一盞鮮血。
她擦幹柳刃上的血跡,調整自己紊亂的內力,随後又在四長老屍身上補上幾刀,以造成假象來蒙蔽那些默雷庭之人。盡管柳刃的傷口本就奇特,但是也可以作為簡陋的障眼法來拖着一些時日了。
Advertisement
“默雷庭,默雷霆……這名字起得當真有趣。”夏凝染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閃進黑夜中不見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急匆匆地走來,神色驚恐萬分。
“庭……庭主……大事不好了……四長老他……他……”
“四長老怎麽了?說!”夏傾染拍案而起。她心底自是已經明了,姐姐已經動手了。風滿樓撒下的網,已經要到了收網的階段。
“四長老他……他被人殺了……”來報信的漢子竟然低頭哭了起來。
“四弟……他……”一旁的大長老聞言,怔怔地站在那兒,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就那樣死了,當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大哥!”二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三人急忙上前攙扶。
“四位長老請節哀……”夏傾染寬慰道,也同樣作出悲傷的神情來,戲幾欲以假亂真,“到底是怎麽回事!”
“庭主,老夫……有一個不情之請。”大長老緩和過來一些,顫抖着嘴唇道,“請庭主務必找尋到殺害我四弟的兇手。然後,老夫想請求歸隐山林……”
“那是自然。不過大長老這歸隐又是何意?”
“我們其實也早就想離開了。”二長老嘆了口氣,“不過畢竟老庭主對我們五個兄弟有知遇之恩。我們五個兄弟本就是山野莽夫,幸得老庭主賞識重用。而如今默雷庭也并不需要我們什麽,這次四弟一走,我們……”
“人之常情,趙某理解。”
“謝庭主成全。”夏傾染背過身去,一雙眸子回歸警惕。
“這五兄弟盡管平日裏仇家不少,卻深得默雷庭成員們的敬重。如今他們若是走了,這默雷庭一動蕩,聽劍閣必将會插手此事……一定要把他們拖住,直到默雷庭滅亡……”
默雷庭全體上下,皆服缟素。僅僅是四長老被殺,默雷庭便成了此般光景。看來這幾位長老在默雷庭的聲望,确實是不容小觑。
“大長老,趙某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庭主何必跟我老頭子客氣,盡管說便是。”
“趙某是想與幾位先共同探讨下這四長老被殺,究竟是何人所為。”她引出了這一次試探,一邊觀察着幾位長老的臉色——自然,他們的臉色都是不怎麽好的,甚至隐隐有着一絲不太正常的憤怒。
大長老嘴唇翕動着,卻什麽也沒說。
“如果趙某所問失禮,那便……”夏傾染以為是計策失誤,觸到了長老們不願提及的事情,便找了個臺階要下。
“庭主的意思呢?”二長老不禁問道。
“趙某認為,到有可能是四長老的仇家。四長老仇家不少,這次……”
“仇家?哼!”五長老冷哼一聲,“我看不見得吧!”
“那五長老的意思是……”見事情發展正常,夏傾染微微放心了些。
“那聽劍閣早就對我們默雷庭虎視眈眈,也難保是那風滿樓所為!”
風滿樓也畢竟在意料之中,聽到了這聽劍閣的名字夏傾染微有動容,看來,這盟約的水的确很深啊。就連盟約中的勢力,對聽劍閣的疑心都是這般的重麽?倒是有些引起了她小小的好奇心。
“聽劍閣也算是盟約勢力,沒有其他勢力的支持……”
“什麽狗屁盟約,都他娘的放屁!”脾氣向來暴躁的三長老終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了,“那聽劍閣與其他幾個大勢力狼狽為奸,那些吞并的孤立勢力不都是被他們分了?咱們得到了一丁點的油水?孤立中小勢力已經被吃的差不多了,誰敢保證這次輪不到咱們?”
“三弟!”二長老呵斥道,三長老剛要反駁,就被大長老一個眼神壓了下去,氣憤地轉過去不再作理會。
“那風滿樓……”
“手法不像。的”大長老低吟,“可是以老夫的江湖閱歷,這樣的刀口,只有一把兵器。”
“是什麽?”夏傾染神經緊繃起來。
“是兵譜上排名第九的,柳刃。當年為夏氏夫婦所有,本為一雄一雌,因而也叫作柳葉雌雄刃。雄刃刃寬雙面,柄長似匕;而雌刃刃窄如柳葉,單刃,柄長約一指節長,末端有凸扣,可夾在指間藏于手臂內側。兩把刃皆有特殊刀口,其精湛詭異舉世無雙。後來五六年前,那次江湖大亂,雄刃被毀,獨留雌刃在這世間。”
夏傾染危險地眯起雙眼,這老頭還真不簡單,一下子就說出了姐姐所用的兵器。
“那這雌刃現在又在何處?”
“當年夏氏夫婦育有二女,江湖大亂後帶着父母拼死保全下來的雌刃流落江湖,輾轉幾年。這夏氏姊妹二人也便是如今江湖上那‘一刃斷喉、魅惑橫生’的風滿樓之影衛首領。”
“怎麽……這……這風滿樓影衛首領,竟是這……兩個女子?”
“是啊,而且這夏氏之姊那雌刃可是使得出神入化,比起其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只是不明這次為何不是一刃斷喉……”
“也許……是為了掩人耳目,使我們轉而懷疑別人?”為了不惹懷疑,夏傾染舍小求大。
“或許吧。庭主請接着聽。而這夏氏之妹便從小便喜歡修習些骨骼脂粉之術,可以随意改變自己的外貌,同時精通魅惑之力,便是那‘魅惑橫生’之名。這幾年來,許多江湖豪傑都甘願為之拜倒啊。可是,幾乎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真正的模樣。見過她易容的那些江湖豪傑,也差不多都是風滿樓的獵物了。”
“原來如此。”聽到了大長老提到了自己,夏傾染的緊張愈加劇烈起來,生怕被查出些許端倪來。此時見無異樣,也就平靜了,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會兒,起身向着四位長老拱手道:“多謝四位長老,趙某先告辭了。趙某将不辭辛勞去查明真相,相信會盡快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複。”
夏傾染回到房內,給夏凝染寄了個便箋,上書:“事态發展甚快,望大人通知最後一步計劃。”
等了三五天後,命令傳到。
屠。
還附有一小瓶毒。那種黎家特制的毒,只有黎家特有的天縷花才能解,而這天縷花亦是極毒之物,有需要有黎家特有的配方和手法配置一定解藥來解。
畢竟曾有人言,北中有黎門,不輸苗毒人。
夏傾染看到此命令,甚是詫異——不管是這字跡,還是這命令。但這毒又确實是黎家的獨門秘方,除此之外,這天下再無其他人能夠制作出這毒來。即使帶着疑慮,也不敢多加怠慢,當下飛鴿傳給夏凝染。
夏凝染接到毒後,等待着夜晚的來臨。
子時,夏凝染和夏傾染服下了事先準備好的解藥。夏凝染來到了默雷庭的主井處,将手中的毒傾了進去,留下一半分別倒入了分井之中。
毒氣順着水流迅速蔓延了全庭,散發到空氣中,睡夢中的那些內力不夠的成員分分在睡夢中暴斃。一夜之間,近三百人喪命。
“這……這是怎麽回事!”大長老拄着拐杖走了出來,“默雷庭怎麽會……這到底是什麽毒!”
“當然是黎家的天色荼蘼。”
儒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大長老一驚,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
風滿樓。
“什麽!屠……天色荼蘼?!”
“正是。”
“可我的命令明明是‘靜’……”黎殷殷從桌案前走出,忽然頓步,想到了什麽似的,揮揮手叫報信的人下去。許久,才發出一聲帶着苦澀的低笑。
“原來……這天色荼蘼到底是給我用了麽……”
當年她将手中唯一一瓶天色荼蘼交給他,如今竟真的用在了她身上……盡管不是她中毒,但這屠令一下,風滿樓在江湖上的地位,可就越來越微妙了。
對風滿樓不利……她緊緊攥拳,那就不怪她絕情。
“召來破軍和貪狼,率一隊精銳。”
“是。”身邊是侍女走出去傳令。
“來人,備馬!”
默雷庭。
“你……你不是庭主……你究竟是誰!”
“幾日前大長老還對我們姊妹做出了頗高評價,怎麽,這就忘了?”
猛然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說過的話,大長老當下也很是震驚:“你……你是那風滿樓的影衛首領!”
“正是。”
“那……我那四弟……”
“自然是我那姐姐做的。”“自然是在下做的。”
兩道幾乎重疊在一起的聲音響起,夏凝染也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柳刃依舊在手臂內側閃着寒光。
“夏氏姊妹……你們……”大長老畢竟年事已高,舉起手中的長柄斧,動作笨重許多,而夏凝染只避其鋒芒,并未出招,身法詭異得讓人難辨,只一會兒大長老就體力不支。撐着長柄斧,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大哥,我來會會這兩個小妮子。替四哥報仇!”
五長老舉起雙劍直向夏凝染劈去。同是以敏捷見長的兵器,打起來自是不分上下,更何況夏凝染有傷在身,再加上柳刃短小只适合近戰暗殺,不一會兒夏凝染就落了下風,只能躲閃着雙劍越來越猛烈的攻勢。夏傾染見不妙,拔出腰間軟劍助戰,可姐妹二人合力仍然落得下風。畢竟是在暗處行動的刺客,這樣明晃晃的激戰,對她們大有不利。夏凝染一個抵擋不住被傷了手臂,随後就被踢飛出去,背摔在房前立柱之上,當下吐出一口血來。
“這就是風滿樓的影衛首領?竟如此的不堪一擊。”五長老沖過去要殺夏凝染,卻被夏傾染的軟劍勾住手腕,軟劍借力環回一個半弧向五長老右頸處的血脈割去。
“五弟小心!”聞訊趕來的三長老也來助陣,二長老在一旁照看大長老。
“只要拖住他們,不讓他們傷害姐姐就好!”夏傾染一邊放了風滿樓的訊號,一邊與二位長老苦戰,僅以她一人之力不免迅速敗下陣來,經脈斷了幾條,卻還苦苦支撐。
“傾染!”夏凝染想要去救助妹妹,卻因丹田處受傷而導致內傷十分嚴重,性命堪憂,當下看着這一切,什麽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