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滿樓覆人心負(下)
?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記憶……
是誰……那個女子,究竟是誰……
“帝子,火兒覺得,一生得以遇到真心之人,真是福氣呢。”
“帝子,火兒,會一直陪在帝子身旁的!除非是帝子驅逐了火兒!”
“神農的大帝姬,是個很好的女子。與帝子大人……甚為相配。”
“帝子,我在這裏,我從未離開。我一直都是您的奴仆。”
“帝子,我們身份有別。過往一切,就權當是一場夢罷。”
“姬璟,受死吧!”
男子從榻上摔到地上,抓着自己的發,因為精神上受到的痛苦,冷汗不斷淌下。
“火兒……火兒……”他呢喃。
“璟公子?璟公子!”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和她一模一樣……
“火兒……”
他明顯感到攙扶他的人動作一僵。
“璟公子?璟公子你怎麽了?醒醒啊!來人啊!來人啊!”
昏迷了有一段時間,他逐漸蘇醒過來。望着榻邊一直守護着的少女,他下意識地喊出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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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兒?”
少女驚喜的表情瞬間凝固。
“璟公子,我……”雪無艱難開口,“我是雪無。”
“哦,雪無。”公孫璟清醒過來,閉上眼轉過身去。見他這般,雪無只有沉默,只說了一句“璟公子你好好休息”便離去。
雪無靠在回廊上,拼命忍住眼淚。
火兒……是姐姐麽?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這樣念念不忘?!
姐姐啊姐姐,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姐姐啊姐姐,你知道嗎,從小你就比我強大,你總說要保護我!可你不知道,因為你的拼命想保護我的信念,我可一直活在你的陰影之下呢!
姐姐啊姐姐,為什麽你死了之後,我還是比不過你呢?你已經死了,為什麽在璟心中,我還是比不上你呢!
姐姐啊姐姐,我只會恨啊!好不容易學會了愛慕一個人,結果你這是要逼我生生将這份感情轉變為恨麽!
姐姐啊姐姐,我恨你!
我恨你将我一切都奪走,化作你的榮光!
我要與你争奪!
璟……如果你不願意愛我的話,我便連你一并恨!你恨我也好,至少,我在你心裏還有個位置!
她站定,擡步朝正殿走去。
“你想好了嗎?”
“是。請宮主吩咐。”她态度冷硬,見此,玄鸾兒唇邊一絲笑意。
“好吧。”我遲早,都要讓整個天下成為我的囊中物!
“你去吧。待你成功回來,我便親自為你和璟公子完婚。”
“多謝宮主成全。”她颔首。終于等到了啊!她一定會成功的,等着吧!
“此次前往北方,路途遙遠。你帶上這玄鳥的羽毛,陰陽師便不會發現你。”
“謝宮主。”
見少女走遠,一個女子從玄鸾兒身旁的帷帳後走了出來。
“宮主當真相信她能刺殺白穆寒?”
“當然不能。”
“那宮主還……”
“我要的當然不是白穆寒死。”玄鸾兒靠在金絲軟榻上,“他若死了,阿殷可怎麽辦吶……她估計會殺上九玄宮,與我們同歸于盡吧?”
“啊?”
“而且白穆寒還不能死。他對我們大有用處。”
“那既然如此,還為何要讓雪無去送死?”忽然女子臉色一變,“莫非宮主所想,是要雪無死?”
“你很聰明。這個礙事的家夥,遲早都要死的。”
“可是宮主你剛剛提到了白穆寒。黎殷殷與白穆寒的關系雖然非同一般,可也并不像是……”
“你錯了。你跟随黎殷殷這麽多年,難道還看不出來麽,莫吟?”
女子沉默。
“這也不怪你。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我們這些人看得再清也無用。”
“那白穆寒居然能夠狠下心……”
“你又錯了,莫吟。”玄鸾兒笑盈盈地望向莫吟,“他所做的事,只不過別人不能理解而已。這只不過是,一種方式而已。”
“宮主您怎麽知道?”莫吟不解。
“阿殷她看上的男人,又怎麽會是一個平常人呢?”她逗弄着玄鳥說道,半調侃半透徹。
“雪無一死,我們的計劃,就要真正開始了。”
只是世間太多變故。她猜不到雪無真的會回來,正如她猜不到最後黎殷殷真的會來這裏一樣。
每個人都在為着一個信念而瘋狂着。無論是誰,無論是多理智的人,都是如此。
沒有人是瘋狂的。從人出生的那一刻起,每一個人都已經瘋狂。
因為有了意識,就一定會有瘋狂。
雪無易了容,駕馬匆匆而去,忽然面前閃過兩道身影。她看到這二人,立刻勒馬。
“二位是?”不能暴露身份!
“你眼睛中的怒火掩蓋不住呢。”瑤奴淺笑,雙手幻出雙輪,“雪妖王,你是走不了的。”
“哼!”指尖凝出白瑩,頓時她周圍雪花紛紛,凝于掌心,幻成雙劍交于身前擋住了瑤奴的雙輪。
“看來雪妖王恢複的不錯。這樣一來,你就必須死了!”
“可惡!”她用力一推,借力将自己甩了出去,這兩個人,自己易了容,又帶着玄鳥羽,怎麽會被發現。
莫非……
她驀地望向那個紅眸少年,少年緊盯着她,讓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那麽冷酷的眼神……
重點是,她似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等等,熟悉?
“這位小公子,看來,我們是同類呢。”
“別把我和你們這些卑賤的妖相提并論。我跟你們是同類?真是笑話。”
“小公子不信也好。但我想你旁邊的姑娘,甚至是你的上面,應該都知道喏。你不信,可以問問他們。”趁着二人一滞的一剎那,雪無禦起,飛快逃離。
“該死。又讓她跑了。焱,怎麽辦?”
“注意你的身份!”他低喝。
“是,淩焱大人。”瑤奴苦笑垂眼,恭敬道。
莫非真的要錯過了麽?本絕好的機會。
淩焱,如今我也沒什麽留戀,不如我們,一同終結可好?
這樣,我既可以報了仇,也可以在那裏對你說,我一直想說卻又不敢說不能說的那句話。
莫怪我。
這就是命啊……生來如此,又有什麽能改變的呢?
焱,盡管看你冷酷屠戮同類真的很諷刺、很痛快,但是,私心所致,我還是希望你變回那個溫暖的少年……
焱……回來好麽……
“你在想什麽?”他突然駐足,她便不小心撞上她的背。她連忙跪下道歉,他卻只淡淡地問了一句。
“啊……沒什麽。”
沒什麽?這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狐疑地轉過去,卻在她松下一口氣的一剎那忽然回頭,讓她剛剛落下一半的心又懸在了半空中。
“你好像有心事。”他的手伸向瑤奴的肩膀,被她慌張的躲開。那一刻他眼中閃過一抹驚疑,她低着頭,看不到。
“殺了這些妖,便能為你的養父母報仇。你難道要臨陣脫逃麽?”
“淩焱大人……”
“如果你真的想報仇,那就跟着我。不要後悔。”
“如果你真的想報仇的話……那,就跟着我吧!但是你不要後悔,我……可是很軟弱的人。”這是她在陰陽師分壇與他“初次”見面時,他的第一句話。
時隔多年,同樣的人,不同的語氣。真是嘲諷。
“是。屬下……絕不後悔。”
斷崖之上,一席綠影依舊。
聽劍閣。
“瑾陌,這次任務,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閣主。”
此時,蒼茫夜色中,兩個人駕着一匹馬疾馳而來。
“等一下!你聽——”
控着缰繩的人立刻勒住,駿馬嘶鳴一聲,陡然喑啞。
“不好!”
赤色如毒蛇一樣纏住清光,準備将獵物拽進領地慢慢食用,而暗處那個人力道亦是不小,若無蕭聿墨扶持,千魅此時怕是已經被反拉了過去。
“魅兒,左邊。”
千魅将赤骨狠狠從眼前掄向右前方,同時松開赤骨上的力道,解開了纏繞。
“啪!”
赤骨狠狠抽向地面,千魅盯着黑暗處的一個身影,那人将劍舉在身前,道:“聽劍閣,朔風劍主,華阕。”
“居然……是聽劍閣三大高手之一。”千魅手腕一翻蓄鞭勢,“真是幸會。”
字落,赤骨橫空而來。
“早問紅衣修羅之名,前來讨教!”那華阕也是個武癡,看來不打敗他走不了了。既然是聽劍閣的人,索性做得絕一點!反正她殺其他人之時,也沒有什麽憐憫之心。
“魅兒。我來對付他。”
“墨……?”
蕭聿墨左手拄着一根盲杖,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把墨玉骨折扇來。
——是墨罹。
“墨……”
“如今我已完全駕馭它了。況且他得活着。”
“是啊……他得活着。”千魅恍然。
“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強!”華阕雖然知道眼前只是個盲人而已,甚至看得出他不會多少武功,但是從他身上散發的壓迫感來看,這個男人擁有着毀滅的力量!
“右邊。”他道,手中折扇對上劍鋒。
“後面。”暗流組成屏障隔絕了華阕的攻擊。
如此反複百次。
“該我了。”墨罹在身前展開,暗流一瞬爆發而出,不給人絲毫喘息的餘地。
“不好!”
九玄宮的密室裏,在火焰之中,一雙眼眸散着純澈,漸漸那如初生嬰兒般的純澈收斂,女子舒展身體,看着眼前的人。
一時間,相對無言。
“玲珑居……”白穆寒低眸,“原來如此。”
本來派了兩個極會隐藏氣息的高手去暗中觀察她,沒想到一個被殺,一個重傷而歸。
這玲珑居,還真是卧虎藏龍的呢。
現在,一切都了然了吧。
這條江湖路中,有多少人在明,又有多少人在暗?
“風滿樓,可真是個危險的地方呢。”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苦笑。
“殷殷姑娘說這話,可是會讓很多人疑惑呢。”杜月兒掩唇淺笑。
“可是玲珑你明白。”她飲下手中半涼的茶,“玲珑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呢。這茶,有些過苦了呢。”
“原來殷殷姑娘怕苦?”杜月兒有些驚異,眼底卻是笑意,調侃道。
“我确實不太喜歡苦的東西。”
“苦的……一切麽?”
“是的。”黎殷殷将茶杯推向茶盤內,“我自小便是怕苦的。在喝下秘藥淬煉血脈後,都是姐姐偷偷塞給我幾塊糖……”說到那個一直并且最後還是要殺了她的少女,她神情有些黯然,摒棄了那些不愉快,想到了好笑的事情便笑道:“當初漣漪派人送藥來拔除我體內的寒氣,結果因為那藥着實太苦便沒再喝下去,結果現在反倒是越來越嚴重了。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自作孽呢。”
“我可以忍受住疼痛,卻偏偏,受不住苦呢。”
“所以,就算再痛,也不要苦。”
都是話中有話。所以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