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念道無常心難讀(下)

? “殷殷姑娘若是想去的話,不管何時,玲珑都可以陪着姑娘。”

“好。”黎殷殷按着懷中的琉璃佩,點了點頭。

那麽今日,便啓程去看看她吧。

那個地方那麽孤獨那麽冷,她可曾習慣?如果習慣,她可真是強大呢。

最起碼,比她要強大得多。比她的自作強大要好得多。

聽劍閣一行人行來,而千魅與蕭聿墨則因為東方洛的緣故迂回前往聽劍閣。兩行人相錯而過,隔了約有三裏距離。

馬車內的一場微小也危險的變故,在白穆寒的寒氣隔絕之下,沒有人發現。白穆寒輕咳兩聲,揮手解除了那道寒氣隔絕。

“閣主?”馬車外有侍衛喚他。

“有事麽?”

“啊,沒什麽。剛剛一直叫閣主,閣主也不曾回應。”

他倒是忘了,寒氣隔絕也可以隔絕外界的一切聲響。

“哦,對了,閣主。疏桐大人回來了。”

“知道了。”

疏桐麽?他有種感覺,這個女子所知道的,遠比他們如今看到的、聽到的要多得多。

整個天下的走向,對她來說,怕是了如指掌。只不過,她別無所求。否則,真是個極大的威脅所在。

但他倒是真想知道,疏桐那雙淡漠的眼之後,究藏了些什麽。那個東方洛,又究竟為什麽讓她甘願隐居,最後又甘願屈身于聽劍閣,只為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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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究竟為何如此?

想到這裏,不禁自嘲一笑。還說得別人,他自己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麽——用那般迂回的方式?

有人道人這一生,總要見到不同的人,也愛過不同的人。那所謂的初心不負,所謂的一世一心,都是假的。

當真是假的麽?

他做出此等事情,不是負初心——只不過,是不負初心的代價而已。

她對他有怨恨,也并不代表負了初心——只是不負初心所造成的傷口結了痂而已。

因為這一生,他們第一個遇到對方,便是命中的那個人。無論那個人是對是錯,他們也甘之如饴。

也許,這場相遇本就是錯。

沒有前世承諾的糾葛,沒有地老天荒的誓言,甚至沒有相伴一生的奢望。

只不過是錯生,一開始便被命運的網束縛住了!

可是又如何?

不願帶來傷害,也不願傷害的初心不負,最終,只能是永遠也好不了的傷。

年少不懂風月,待到多年後,那感情已經無關風月。

只是希望對方安好。甚至只是苛求能夠相守浮生一瞬。也便足夠。

當年的小山坡旁邊,居然還有錯落建造的幾座房屋,依稀可見是個村落的影子。她仔細回憶,好像曾經就已經有了,只是她一直未曾注意過而已。

莫非漣漪她……一直隐居在這裏?

“咦?二位姑娘是哪裏來的?是要做什麽?”一個約摸中年的樵夫走了過來,“可是路過歇腳的?”這裏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來了。

都念着那個與江湖中傳聞的“魔女”交好的姜漣漪的葬身之地,都繞得遠遠的吧?

“我們是姜漣漪姜姑娘的朋友,前來看望故人。”

“哦。是姜醫仙的朋友啊……你們等一下啊!爹!村裏來了兩個姑娘,說是姜醫仙的朋友!”

中年樵夫放下新打的木柴,奔進一所木屋,從木屋裏扶出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來。

“你們二位……是姜醫仙的朋友?”老人眯起眼仔細端詳着她們二人,“原來如此……姜醫仙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哦,幾年前還有一個姑娘,在山坡上哭得厲害,一直叫着姜醫仙的名字。”

黎殷殷心頭微微一緊。那個女子,不正是她麽?原來那時,自己脆弱的一面已經暴露給世人了麽?

“姜醫仙是個好人啊……我這條老命可就是她給救回來的……姜醫仙給村裏的鄉親們治病,沒收分文……如今,也只有我們幾個鄉親能守着姜醫仙的墳墓了……唉。據說是怕被人在墳前唾罵,連個墳包都沒有留……可惜了,姜醫仙就這麽去了……既然是姜醫仙的朋友,二位就來我家裏坐坐吧。”

“不了,老人家。這次回來看看姜姑娘,我們就要走了。”杜月兒眉梢間流露出歉意與惋惜。

“唉……這樣啊……”老人顫巍巍地轉身欲回去,忽然頓住,轉過頭來望向她們,蒼老的面容上凝起疑惑與震驚來,皺紋間似乎都寫滿了激動。老人的嘴唇微微顫抖,卻又什麽也沒說。眼眶內一閃而過的淚光伴随着震驚與疑惑漸漸平靜。嘆息一聲,又嗫嚅了一句不知什麽。

“兒,回去吧。”老人說,便在兒子的攙扶之下回去,“姜醫仙多麽好的人啊,可惜了啊……”剛才的劇烈變化仿佛只是錯覺。

“看來這個姜漣漪,當真是很好的人呢。”杜月兒感嘆道,“這些村民,倒也都是真心人呢。”

“漣漪已經去了很多年了……”黎殷殷走到那芳草萋萋的山坡上,凝望遠方,眼底閃着不知名的光,“知道她去了之後,我曾經很絕望。再加上後來他的再次出現,更是雪上加霜。于是我病倒了。但是卻沒人發現。他們都以為,我是永遠也不會倒下的呢。”

“玲珑啊。我需要一個知己。不是代替漣漪,而是做我的第二個知己。能夠理解我的心情,能夠一直站在我的身邊。”

看着她如此,杜月兒的心也柔軟下來。這樣倔強的女子,總讓人心疼,甚至有些讓人氣憤。

“阿殷,”她來到黎殷殷身邊,“我願意站在你這邊。”

“謝謝你,玲珑。”黎殷殷忽然俯身抱住她,頭抵着她的肩膀,“謝謝你……”

杜月兒輕拍她的背,安撫下黎殷殷的顫抖。

她如此強大,其實也只是外表。她的內心極度孤獨與恐懼,誰能懂?每個人都是一座囚籠,将自己的心牢牢鎖住。

“阿殷,我會陪着你。”

黎殷殷只是默默坐着,也不曾擡頭。哪怕她沒有落淚,她也不願讓人看到她脆弱與恐懼的眼神。就是這樣奇怪。

“殷殷姑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

她們同中年樵夫以及那個老人道別便走了。回到玲珑居,黎殷殷正要推開門,心裏某處湧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她收回手,深呼吸,推開房門。

打開房門的一剎,杜月兒清楚地看到了黎殷殷的激動,是的,她也會激動。神魔妖仙尚且有愛恨,而她此時也不過是凡人。

房間裏桌案上,放着一個紫色錦盒。那個錦盒,她再熟悉不過。

“紫湮……”黎殷殷幾乎是沖過去,當她碰到錦盒即将打開時,卻猶豫了。如果裏面只是空的……如果紫湮已經毀了……如果……

她的手在顫抖。她真的很害怕那些能夠狠狠地打擊她的信念的結果。

“殷殷姑娘?”杜月兒喚她,可是她緊盯着那個錦盒,什麽也聽不到。

她還是打開了錦盒。一雙眼盯着錦盒間的空隙。待到錦盒完全打開,她閉上眼,眼睫上閃過一滴晶瑩。

裏面,兩截紫湮,靜靜地躺着。

槍尖如同泛着月華流光。

“為什麽……”她呢喃,似是在問什麽人,又好像只是一句自言自語而已。

她問的人,可能回答?

她說的話,可能解讀?

“殷殷姑娘……恭喜。”畢竟也是江湖中人,杜月兒自是知道這紫湮之于黎殷殷意味着什麽。因為紫湮,幾乎成了黎殷殷的标志,這柄槍的名氣,甚至已經更勝她的名氣。

“紫湮……好久不見了,老朋友。”黎殷殷握住兩截紫湮合在一起,扣緊金屬扣,那“噠”的一聲,在她的心底激起一陣波瀾,愈加澎湃起來。她揮舞起紫湮,槍尖挑,似雁回。

還是那個月夜下的招式,不過這一次有了紫湮的她,似乎回到了從前。

久違了……這種感覺!

她本以為,紫湮落入他手中,她就再也見不到了……還好,紫湮又回到了她手中。

杜月兒坐在庭中,看着她執槍而舞,淺笑。那樣英姿飒爽,才是她。她眼裏滿是笑意,可是卻是在掩蓋眼底的一抹悲傷。

那悲傷,究竟從何而來?

此刻,玲珑居的一處高閣,一襲白衣翩然。

“嗯?”杜月兒好似感覺到了什麽,斜眼向那個方向看去。可是那高閣之上,空無一人。

杜月兒收回目光,靠在軟榻上,袖間閃過一抹清光。

此刻,一位綠衣女子被“請”入了九玄宮。

苗一晴望着紅紗帷幕後面背對着她的的華服女子,幾根毒針暗入手心。

“毒針總藏在貼身處,可是會傷到自己的呢。”

苗一晴暗暗吃驚,這個女子怎麽會知道?同時面不改色地冷笑一聲,不加多言。

“苗姑娘,好久不見了吶。”

苗一晴自知自己以前從未見到過她,只是疑惑,也不曾說一句話。

“或許,我應該稱你一聲阿妹了。這次将阿妹請來,就是想敘敘舊。”玄鸾兒拂袖轉過軟榻行下臺階,指尖輕點苗一晴眉心。眉心傳來灼燒般的痛楚,苗一晴強挺着,最後腦海裏零零碎碎的畫面讓她頭痛欲裂,一刻鐘之後終于昏了過去。

“也是個倔強脾氣。”玄鸾兒道。語氣中嘆惋與嘲諷共存,“把她安置在宮內空置的繡樓裏吧。她醒來後,決不能讓她出來。”

“是。”兩個長生傀儡上前,扶起苗一晴将她帶走了。

“三苗晴……”她呢喃出一個姓名。不知那個名字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了。

這個世間……他們轉世而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呢?他們轉生到這個“兮界”,如同“兮界”的名字一樣,令人費解。

師傅啊……你看,你的徒弟,也會為你完成遺願,毀了這個世間。

玄鸾兒行至一間密室,香上青煙袅袅散去,露出裏面供奉着的一個牌位。

上書:吾師白谷雨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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