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玲珑局中玲珑心(上)
? “漣漪,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
天浮寒……
能用浮寒劍使出天浮寒的,只有那個鳳凰之徒……而且,她居然能說出天浮寒,她難道醒了?!
莫非……
如果真是這樣,神魔兩界,似乎要熱鬧起來了呢。
那她,就只等看戲了……
“漣漪,到底怎麽了?”玄鸾兒很奇怪,她從一開始就感受到了——只不過,她不想再多想。反正,都要離開了。哪怕姜漣漪她再算計着什麽,一個月後,便也都跟她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沒什麽。”
玄鸾兒緊盯着她,許久嘆息一聲,轉移了話題——問了一個她沒有問、卻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阿殷,我一直有個問題。你是怎樣被這寒氣侵體的啊……”以她的能力,而且還有上古魂魄護體,不可能如此輕易地被這寒氣侵體。
黎殷殷不語。并非僅僅是不想說,也不僅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而且畢竟想必聰明如她,也會料到。
“唉。如此也不是個辦法。不如……我先用醫咒封住你體內的寒氣,直到朱砂心淬體完畢。但一旦醫咒失效,你的身體将會承受百倍于寒氣上返的痛苦。可是……”玄鸾兒看了看她,微微咬着下唇,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便就沒有再說話。
“漣漪,你說便是。”覺察到她有所瞞,黎殷殷回問道。
“唉。”她又嘆了口氣,“其實這寒氣,積聚了十幾年,早就已經破壞了你的經脈。但因為至寒,所以也便一直封着破損的經脈。一但朱砂心淬體成功,寒氣解開,你便會經脈俱斷。我倒是能夠保住你的性命,但是你的武功,怕是要徹底廢了。”
“這……”她果然,還是有了一絲猶疑。
“這浮寒乃是白氏一族的血脈傳承,因此只有白氏族人的血脈不受其制約。要徹底解這寒氣必須找一位繼承了白氏嫡系血脈的人,取其全部心尖血煉化,再輔以朱砂心淬體。”她俯下身在黎殷殷耳邊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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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心尖血……必須要一人的性命。
“可是白氏一族在十年前被徹底滅門,連家仆都無一幸免,又何來嫡系血親……”玄鸾兒唇角迅速浮過一絲不可覺察的古怪笑意,連她都不曾發現。
她是白谷雨的徒弟,不可能不知道當年那個白家遺子逃出了生天。她還是在瞞着自己,又或者,白穆寒根本不是白家的嫡系血親?可是他明明又确實是白家的繼承人……
黎殷殷眉頭微皺,她腦海裏忽然閃過那個白衣身影,她的心一陣刺痛。
明明下定了不去想的決心了,既然已經狠心決定離開,再也不見,又怎麽能再去牽扯到以前的那些人呢。
反正她也要離開了。
離開。
再也不回來。
“罷。”黎殷殷嘆,“既然決定了不再問世事,找個無人的地方自己過活,還要什麽武功呢?便就這樣吧。”
“也好。那你以後……要小心。”
“呵呵……我知道了。”
——汝……何人?
——無處可去,便留下來吧。
——吾名九黎殷。
——還在想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不必再折磨自己。
——漣漪,你有沒有覺得,活着很累?
——這是一個微妙的時代。相信我。我們都不會安好地生活。漣漪,我們的結局,全都不會很好。
——若有一天天翻地覆,你還會這麽陪着我麽?
——呵呵……其實你不用說什麽……終有一日,我們還是會兵戈相見。這世道就是如此,何來什麽安好可言。
——這一天還是來了……漣漪。
——魔尊,九黎殷。
仙尊……九天玄女。
這個她自封的稱號,此時卻是顯得那麽無力和可笑。她自己都不願意去面對自己的姓名。而想必她……也早就清楚了一切。否則,她怎會說出那樣隐晦的話語。
只不過,她什麽都不想争。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
僅此而已。
她所有的初衷,不過都是保護。而她自己,卻是為了争奪……越來越高的位置,越來越大的權力,也讓她越來越不知滿足,一味地争奪。
今世,其實也逃不脫這樣的命運。一切早已既定,沒有他路。
沒有退路。
只能順着軌跡繼續向前走,直到再也走不下去。直到自己再也看不到盡頭,再也沒有了前進的力氣。
再也,無法從這一場幻夢之中醒來。
黎殷殷已經去她的房間休息了。這時莫吟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這隐遁氣息的能力,她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連當初她在風滿樓監視黎殷殷的一舉一動,黎殷殷都未曾察覺。
“宮主。”
“東西送過去了麽?”溫婉女子坐在機關軟榻上,因為逆着光的緣故,燭火的光輝為她渲染了一層朦胧。
“是。已送到。”
“按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先下去吧。”
“是。”
玄鸾兒向後靠了靠,膝上放着一塊九色琉璃佩,玉指撫摸着上面的精致紋路,最終幽幽嘆了一聲。
“與其等你們醒了……莫不如現在就殺了你們。阿殷不想回去,倒也是遂了我的意。那就先從你下手吧……鳳凰之徒,七殺星君。”
房間內的黎殷殷睜開輕閉的雙眼,眼底紫光流轉,眉心處幽紫菱晶愈發妖異,幽紫色的紋路自菱晶開始蔓延,一直到額角。于是她的額上,呈現出一個很是詭異的紋案來。
竟然令人感覺到威壓。
“一個月的時間麽……足夠本尊徹底醒來了。”
“經脈俱斷……呵。只要本尊醒來回到魔界浴火……那寒氣自然會徹底解除。”
“時間越來越緊迫了……漣漪,這麽久了,汝竟還是放不下麽?”
所有人的軌跡都在這裏微微偏了方向,終有相交的時候。
她其實什麽都清楚得很,只是什麽都不說。
沉默,到底還是害了所有的人。
正如姜瑤姬說不出那一句抱歉,正如有心人說不出那一句思念,正如所有人都說不出最後一句流連。
她寧願承認這都是一場夢。她甘願沉淪的夢。
所以她決定離開,離開這個紛亂的世界。
她對這個世間,怕是再無分毫留戀。
就連對他的感情,也不及這倦意之深。
可是,她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回到風滿樓,那個一切的□□,也是一切的終點。
到那時,一切,都也已經成了定局。
姜漣漪坐在九玄宮內,心底似有何物在撕裂她的心髒。
可是她……有心麽?
她本就是一團游蕩了百年的怨念而已。
其實,她連自己到底是什麽人,似乎都并不清楚。
“我也許……可以在完全被吞噬之前……讓阿殷離開……而我自己,必須在那之前……離開這個世間。”
“這種不能操縱自己的感覺……太痛苦了。”
“我必須走了。這樣太累了……”她靠在軟榻上睡去,殊不知,黑暗中,一雙眼正凝視着她,眼角挑起輕佻的笑意。
……
“汝之名?”
“吾名,玄鸾兒。”她帶着一張遮去大半張臉的琉璃面具。饒是姜瑤姬也無法看出——更無法想到,這力量強大的女孩是她當年逼得墜下瑤臺的妹妹姜漣漪。
“很好。那本座便收汝為弟子。阿瑤,從今天起,她便是汝之師妹了。帶她去修煉瑤池心法吧。”
“是。”姜瑤姬款款走到玄鸾兒面前,道:“師妹,走吧。”
“呵呵呵呵……是,師姐。”“師姐”兩個字,她刻意咬得很重。
那詭異的笑聲聽得姜瑤姬一陣心悸,她仿佛又聽到了姜漣漪墜下瑤臺時那絕望悲涼的狂笑——也許是幻覺吧……對的,是幻覺。她沒有一絲愧疚,沒有的……她胡亂地想着。
“那……便走吧。”
安夢鎮,玲珑居。
曾經已經化為廢墟的玲珑居,此時依舊在安夢鎮之中矗立着,那華美的建築刺激着那站在玲珑居前的男子,似是在嘲諷着他的自以為是。
自然,以九玄宮的財力,重建玲珑居,自然不是什麽難事。只不過……他發現了更為要緊的事情。一個關乎到之前一切的事情……當時他迫切地想要證實孔玲珑的身份,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如果這個人不是孔玲珑,那麽真正的孔玲珑不是死了,便是早已歸順了九玄宮。
前者還好,若是後者,便是有了麻煩。
白穆寒踏入玲珑居,那潛伏在黑暗之中的上百雙眼睛,正緊緊盯着他,分毫不敢懈怠。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讓他心頭一沉,還是踏着樓梯向最高的那一層走去。
這幢高樓,最上面一層,便是玲珑閣了。便是那孔玲珑的住處。
他站在玲珑閣門口,剛走進去,身後的門便忽然關閉,似乎聽到了機括聲和鐵板重重砸下的聲音。
孔玲珑斜倚在軟榻上,姿态柔軟惬意得似是只是在小憩一般背對着他。
“當真是好演技啊。姜姑娘。”望着那軟榻上的女子,白穆寒将劍指向她。孔玲珑施施然轉過身來,依舊靠在軟榻上。此時的孔玲珑,依舊是那張清麗極致的臉。不過所謂的根深蒂固的“女大十八變”的思想,再加上那半塊聽劍閣主令,他與她也便都信了她是孔玲珑。
“不愧是白閣主。如此輕易便識破了我的僞裝呢。”孔玲珑笑道,“看來,你也并不簡單。當時那樣輕易地拿到了閣主令,我也着實是很驚訝呢。”
那間密室之中機關重重,只要踏進去,便死無葬身之地。而他居然能成功帶着閣主令從密室之中走出來,看樣子确實是她低估了他的能力。
孔玲珑抿唇淺笑嫣然。
也許現在應該叫她,姜漣漪,也可以叫她,玄鸾兒。
“孔玲珑呢?莫不是已經死了?”他倒是希望孔玲珑已經死了,這樣就不會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孔玲珑麽?當然沒有死。”随着姜玄鸾兒擊掌,門外走進一個人來,“不過她現在,叫作莫吟。而她,現在也只是莫吟而已了。再也不是什麽孔玲珑,也不是你白穆寒的師妹。”
“師兄,好久不見。”這次的一句“師兄”,卻是變了味道。
這個女子,他的師妹,居然早就歸順了九玄宮……怪不得,她逃到南疆之後,便再沒了消息,那些追殺她的下屬,也再也沒有回來複命。
他早該想到的。
莫吟,莫吟……那便是孔玲珑的字,孔莫吟。
他居然沒有想到……
因她曾是老閣主唯一的女兒及弟子,所以他便讓女兒起誓,永不嫁人,才給她取了個字。直到白穆寒成了他的弟子,老閣主才破了這個誓言——才會把那閣主令一分為二。
老閣主雖才華無雙,卻在争奪的事情上軟弱得很,因此聽劍閣才淪為了外界口中“平平庸庸”的勢力。她的女兒,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除了當時只會玩一些小把戲之外。
他只是沒有想到她不僅在九玄宮,更在風滿樓做了卧底。
而且,似乎是對聽劍閣已經毫無留戀。連恨都沒有了。
他們誰都不清楚的是,那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女子,卻也深藏着自己的秘密——才導致她無暇顧及聽劍閣。因為有更重要的使命,誰還會去在乎一個鬧來鬧去的小勢力?
“姜漣漪,我們真是,低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