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玲珑局中玲珑心(中)

? 聞言,姜漣漪輕輕笑起來。

“莫吟她已經放下了聽劍閣。所以,也沒什麽不好。”

“在九玄宮內,我臉上化着九玄宮主的濃妝,看不出容貌。況且以阿殷的心思,怎麽會想到她的兩個知己,其實都是一個人呢?”

“倒是你,白穆寒。你牽絆了阿殷那樣久,我也不能再讓你拖累她了。她累了,她要走了。等我把你殺了,就去洗去阿殷她關于你的一切記憶,好讓她安安生生地去隐居。”

隐居?

“所以吶……”姜漣漪玉指輕點軟榻,杏核美眸暈出狠厲,笑意盡顯得逞之後的快意,“你就給我永遠留在這裏吧!”

百來個身着勁裝的人破窗而入,将他圍在中央。

“白穆寒,當初乖乖的在那場江湖大亂中死了不就好了,還用得着我九玄宮廢如此大的周折。”

“什麽?!”

“哼。”姜漣漪拔出葇荑劍——那是孔玲珑獻給她的劍——對上了浮痕劍泛着寒光的劍鋒,劍光流轉間似有飛花漫天。

白穆寒一面躲避圍擊,一面與姜漣漪交鋒,而姜漣漪亦是行動不便。兩人百十回合下來,都是不分勝負。顯然白穆寒驚意更甚。

“你怎麽會白家的劍法!”

“白玉書前輩就算是地位再卑微,不能學習劍法,但是偷錄一本帶出來,也未嘗不可呢。”

“白家終亡于他女兒之手呢。白穆寒,沒想到吧?白家的滅亡,不過是咎由自取。黎家與九玄宮确實曾是合作過,不過那是因為私情。把自己的家仇牽扯到黎家身上,還真是可笑。”

“可憐阿殷還曾經那樣的信任你。無數個在湮花幻境的夜晚,你在她屋門外等候時機,當時你又是有多想殺了她呢?”

“若是沒有阿殷,你早就已經死了。你真的以為,那些追殺你的,真的是白家死士所演的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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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确實是白家的家奴死士不錯。可是你還以為,事态發展到那個樣子,他們真的還會忠于你們白家?看看當初你們把家奴壓迫到何種地步,就算是被喂了慢性毒,也只要一句話,他們就會與九玄宮站到同一陣線。都死到臨頭了,必須要報複這般恥辱,還有,慘死在毒打與侮辱之下的親友的仇。”

姜漣漪只是敘述,直擊白穆寒心底。

不錯,他确實曾想殺了她……不過到後來,他便模糊了初衷。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和白谷雨所安排的。”

“不錯。不過,就是師父與你們白家斷絕了關系,你也應該尊稱師父一句‘前輩’才是。畢竟人家不欠你們白家什麽。”

“你很想殺了我,是麽?那就來啊!”姜漣漪看着執劍而來的白穆寒,挑釁地笑,“如果你殺了我,不知阿殷會作何感想呢?”

逼到她頸側的浮痕驟停。

“來啊,殺了我啊。殺了我既可以報滅族之仇,又可以報戲耍之恨。只不過是阿殷會恨你罷了。”

“這是一筆很合算的交易,不是麽?”

見他許久未決,她将一縷青絲纏在指尖玩弄,嗤笑道:“這般看來,那個所謂的不為情所困的聽劍閣主,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啊。”

白穆寒收劍急退,尋着空檔沖出玲珑閣外。

“你以為外面,真的那樣安全?”

指尖發絲,驀地松散。

玲珑居內外,早已危機四伏,就等獵物一入陷阱。安夢鎮所有的百姓都撕下外面套着的服飾,露出裏面的勁裝來。這本就是一場大型的戲劇,演給了黎殷殷,演給了所有人。

“天浮寒。”他輕念,手中浮痕劍的寒氣四散開,幾乎直沖霄漢。劍鋒劃過空氣,竟發出了如同劃過冰淩的聲音。

“這樣的氣息……”姜漣漪喃喃,“果然是他。”

曾經有一個男子,在最後的一關中攔下她并将她打落凡塵魂飛魄散,而他自己也倒下了。

他是神,且沒有違背那個規則,自然可以輪回轉世。而她,卻也憑靠着那樣深沉的怨念活了下來。幾百年後怨念終于凝結在一起,成了如今的她。

“不過如今,西王母座下鳳凰的弟子,也不過如此而已啊。”

指間九色光彩如霧般流動彌漫,自她手中爆發而出,直向白穆寒而去,帶着那要将他吞噬殆盡的架勢。

“很好。九天玄女,既然汝執意如此,那本君奉陪到底!”

到底還是醒了麽?

哦……她想起來了,當年少年時期的白穆寒擊退東方洛,似乎用的也是這樣的招數。

那也便是天浮寒麽?

“七殺星君,你一個尚未覺醒的小小星君,還妄想與本尊抗衡,當真可笑。那麽我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強大。”

周圍的殺手紛紛化作枯骨落下,臉色似乎還凝固着沉入到噩夢中的恐懼。

暗黑色的暗流湧來,在黑衣人後退過程中化作層層屏障擋住了那九彩流光,雖然只擋住了區區幾秒鐘的時間,卻也足夠了。

“墨,你帶他走。我斷後。”

赤骨淩空繞于千魅身旁,未等蕭聿墨回答,她便将他們推了出去。赤骨劃過一個又一個咽喉,使原本就呈暗紅色的赤骨更顯得豔麗。

“三星齊聚……越來越有看頭了呢。”

一刻鐘之後,千魅在安夢鎮東三裏的小樹林與二人回合,而樹林之中,一雙監視着他們的眼睛很快消失不見。

“我們走吧。”

安夢鎮,确實可以讓人安夢。

因為鎮中每一個人都是戲子,他們會給你演一場,讓你忘記一切苦痛的戲。入了這場戲的人,諸般沉淪。

玲珑居,玲珑局,局中人,玲珑心。

從玲珑居回來,玄鸾兒便一直坐在回廊之上,從日落,再到第二天日出。就那樣看着日升日落。霞光映在她眸中,竟然是一片決然之色。就連一旁站立久了的莫吟,看到她如此,都不免有些心疼,于是幽幽嘆息了一聲。玄鸾兒似乎并沒有聽見,只是望着霞光絢爛的天邊出神。

她不會是自己。只要她是怨念凝成,她便永遠不會是自己。哪怕還殘存着最後一點點意識,也無濟于事。現在的玄鸾兒與當年的九天玄女,倒是一模一樣的。誰都認為她們是同一人——當然也可以這麽說——不過九天玄女,倒是徹徹底底的怨念。

姜漣漪在當時被推下瑤臺之後就已經死了,因為怨念太深,才招來了飄蕩在天地間的怨念。因此才化成了最後的玄鸾兒,以至于,成了那所謂的九天玄女。

或許死,對她來說倒也應該是一個最好的解脫了。而且,按照她的罪孽,死竟然也是給她的最大賞賜。

莫吟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其實自己,也何嘗不是?

罷了……自己又和她不同。她只不過是按照那約定好的規則辦事罷了,又如何與她這種為自己的貪念而禍害衆生的人物相提并論?其實最後能夠入了這個局的,也都逃脫不了幹系。她自己也演了那麽久的戲,演完這最後一場,也該謝幕了。

“莫吟,這場局,是不是很可笑。”

“有點累了……我現在還不清楚我到底是想要什麽。”

“太累了……我想,我也要走了……”

“走,宮主要去哪裏?”平靜如死水的語調忽然詭異地上揚,讓玄鸾兒不禁打了個寒戰。玄鸾兒只覺得身後的空氣變得灼熱,回過頭去,那一向維諾的莫吟正着一身藍色華裳,上繡火紅紋路。她眼角挑起烈火一樣的圖紋。那要燒灼一切的熾熱正是自她身上傳來。

“莫吟?你!”

“宮主若是要走,便讓我送你一程吧。”火焰似鎖鏈一般從她的廣袖中飄出,在玄鸾兒身旁形成牢籠的形狀。最後一條火鏈縛上玄鸾兒,那灼痛直擊魂魄。

“啊——”

天空昏暗壓抑,于是在九玄宮正上方,一顆正在燃燒的隕石緩緩從雲層中露出,帶着炙熱的燒焦氣味,莫吟衣衫翻飛,捏起一個咒印,那顆隕石便加速落下。

“你到底是什麽人!”

“西王母座下畢方,特奉西王母之命,前來清理門戶。”

“畢方……呵呵,用天火來對付我,你想得可真是周到。”

隕石落下,成絢爛煙花。

密室之中,縛魔鏈驟然碎裂。

剛剛從外歸來的黎殷殷站在已經燒成了平地的的九玄宮前,眉間菱晶再次閃現。漫天的飛灰飄過,她合上了雙眼。

孔玲珑,姜漣漪……她最好的友人,都在火中離她而去。綠影自她眼角閃過,她回眸看去,那人卻已不見了蹤影。

畢方鳥從火焰中飛出,振翅間便帶起一片熱浪。畢方鳥鳴聲似鶴唳,朝着她俯沖下來——她居然逃了過去?她居然沒有死!她必須死!

“放肆。”

紫紋自眼角繼續蔓延,一路蔓延到頸側。她伸出手,紫光在手中乍開,竟只手擋住了畢方鳥——哪怕從外形上看,兩個對手的大小完全不成比例。

“一只西王母養的寵物,居然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畢方鳥尖唳一聲,向後滑翔一段距離,化作了人形。她看着那畢方,挑了挑眉,嗤笑一聲,手中紫光湧動,于朦胧間幻出槍的模樣。

是紫湮。

“本來本尊不想用紫湮。只不過,你激怒了本尊。”

她正要出手,忽然天際雲開霧散,露出一抹霞光來。那邊傳來了極為空靈的女子聲音:“畢方,回來。”

“是!”畢方化回本體,直沖雲霄。在畢方回到瑤池後,那片霞光便消散了。不久之後,紫紋收回到菱晶之中,她的眼神也不再那樣空洞。

“漣漪……”

“是西王母的懲戒。這一劫是她躲不過去的。我們回去吧。”

那綠衣女子走到她身後,“我們回去吧,長……大人。”

“苗一晴?”黎殷殷回頭望向那失蹤了好多年的女子,“你竟在九玄宮麽……”

“被九玄宮的宮主關了起來。幸而那個密室原本便是天外隕石為磚打造的,我沒有遭受這一次的天火降臨。我們回去吧。風滿樓還在等着你。”

“我不想回去了。”

“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到這種地步了,你不想回去也不行了。畢竟,一切都已經開始改變了。你難道沒有想起來麽?長姊……”

看見苗一晴那泛着綠色煙霧的雙眸,她只覺得一陣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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