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戲

? 剛下過雪的路上,車行的極是慢。路上,是華燈初上的夜,霓虹燈影下飄落的雪花,像是舞臺上鎂光燈下翩翩起舞的少女,美的不像樣子。

在建國門附近,等紅燈時,接到顧雲起的電話,“姐姐,爸媽又吵架了,你回家來一趟吧。”

我調轉了車頭,朝西三環的紫竹院開去。

沿途,行人稀少。這樣的夜晚,人們或許都躲在溫暖的家裏,聊天,吃晚餐,看電影,誰會有興致,出來賞雪呢?

還好路上不堵車,不到一個時辰,我就到了家。

推門進去,地板上散落着玻璃的碎片。雲起扶着喝醉酒的爸爸去卧室休息。看到我回來了,說:“姐,媽出去一個多小時了,你出去找找吧。”

我拿掃帚和拖把,把地上清掃幹淨。然後出去找我媽。

還好,我們都習以為常。我小時常常想,他們吵的那樣厲害,為什麽不離婚呢?

走在清冷的街道,我豎起衣領,禦這夜的冷寒。走了二十多分鐘,在路邊的石凳上,看到身影單薄的媽媽。我遠遠的望着她。她年輕時是舞蹈隊的領班,氣質很好。可是,不幸福的婚姻,已經磨盡了她所有的光芒。

我走過去,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清瘦的身上。

她不是市井的婦女,有什麽痛心的事,撒潑打渾的發洩一下,也就過去了。積年的舊事都被她擱在心底,爛了,也不願說出來。

她一向最聽我話。

雪地裏,我牽她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清冷的夜,路燈下,映出我們母女的影,在那雪地上。有時,命運,像是一張無法逃脫的網,狠狠攫住你的咽喉,讓你無法呼吸。可是又能怎樣,逃不掉,也只能一天天的捱下去。

家裏,雲起正拿毛巾給醉酒的爸爸擦臉。我倒了白開水,遞給他。他擰着眉伺候爸爸喝下。我們倆人從卧室出來,媽媽坐在沙發上抽泣。我走過去,把她摟在懷裏……

幾近午夜,我開車回家。雪仍舊是稀稀疏疏的飄着,只是因着小,落地無影,潤濕了寬闊的柏油路而已。

客廳裏,公婆未睡,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神色嚴肅。我想要解釋些什麽,擡頭看到婆婆那深深的剜着我的眼神,心裏又是冷不丁的顫抖,倒是公公,“雲溪,你怎麽這麽晚才回?木子玩雪時,不小心受了傷,你上去看看吧。”

我上樓去,宋阿姨坐在床沿,掖着被角,我遠遠看到兒子額頭上那厚厚的紗布,心裏驟然間疼痛,窒息一般。

宋阿姨說:“雲溪,別怪夫人着急,醫生說了,木子的傷口再深些,就傷到眼睛了。”

我的眼淚撲簌簌流下。燈影裏,看着兒子睡着時緊緊皺着的眉,心裏,像是被凝霜的冰粒劃過一般。

這一場戰争,我想,或許還沒有開始,我就已經輸掉了。我些許涼的手指,撫着兒子的眉。我孤注一擲,若是被林斐邑覺察,那必定是……

夜,像殘忍的獸。

我在街角,看到江小漁挽着林斐邑的手,言笑晏晏。林斐邑嫌惡的看着我,說:“我決定跟小漁在一起,你收拾東西,快點滾出林家……”我求林斐邑,求他不要抛棄我,只是我怎樣也追不上,江小漁回首看我,淺淺的笑着,嘴裏卻是長出了獠牙……

我在噩夢中醒來,額頭汗浸浸的,看看熟睡的木子,還好沒被我驚醒。

宋阿姨說,林斐邑會回來過元旦。我想,那大概也就是我們彼此攤牌的時候吧。

他跟江小漁的故事,我多少聽說過一些。江小漁是他從小到大唯一愛過的女人。不管當初發生過什麽事情,如今江小漁肯跟他重修舊好,他又怎會錯過?

幾經思慮,我還是決定去赴秦晉的約。

我想,江小漁如若離開秦晉,秦晉必定是舍得的。既是如此,我和秦晉,我們或許可以聯手,做些什麽。

秦晉并不像我想的那麽頹廢。甚至比以前,多了幾分神采奕奕。他不是應該很愛江小漁嘛?

餐廳裏,似乎只有我們兩個。

昏黃的燈影。一瓶紅酒,一束玫瑰,幾支蠟燭,七分熟的牛排,怎麽都像是情人間的約會。

秦晉,他不會,不會相思成疾,把我也當成江小漁了吧?我心裏如此嘀咕着時,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淺笑。不得不說,他笑起來,也是很好看的,唇角漾起的細紋,像是湖泊在陽光下的碧波蕩漾,撩人的心。

“記得上次,在莊葦的婚宴上,你喝的最多的就是這酒……花是不得已才買的,門口的小女孩,扯着我的衣服,非得讓我買。”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着笑着,眼睛裏滿滿都是酸澀,只是想到,我有多久,沒有這樣,情不自禁的笑過了。我的生命,似乎充滿了壓抑,卻唯獨面對眼前的男人時,有那麽一絲的歡悅。

呡一口紅酒,咽下那酸澀。

記得那晚,時光流淌的很慢。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氤氲之美。我們都很識趣的,沒有談林斐邑,沒有談江小漁,似乎我們這樣不碰觸那窩在心底的傷口,就可以當那人那事不存在一樣。

有那麽一刻,我甚至在想,在這個世界世界上,最能報複林斐邑的法子,或許就是嫁給秦晉了,好的皮囊,好的家世,好的風度……只是,林斐邑不會在乎的,我的報複,都顯得那麽滄桑無力。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或許就是don't care 了吧。

把盞相聊。多是些兒時的舊事。他一年裏見到忙碌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母親有重度抑郁症。家長會都是保姆代為參加。相比于他些許悲慘的童年,我就好得多。我十一二歲時,紮牛角辮,所向披靡,頗有些女俠風範,雲北在學校受了欺負,我騎着自行車,趕到學校,把那男孩,抽了兩個大嘴巴……不是我有多勇敢,只是,我見不得自己最愛的人受傷害。

京城就那麽大點地方。陸裕牽着他的小女朋友,朝我和秦晉走過來時,我不禁打了個冷戰,酒意立時醒了一半。

“嫂子,你跟秦先生認識?”陸裕撇了他那小女友,拉了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玩味的看着我和秦晉。

“陸裕,好巧啊……我跟秦晉老早就認識了,今晚偶然間遇到,就在一起吃個晚餐。”我盡量不讓自己嗓音發顫。我已不斷的告訴自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可為什麽,還是莫名的有種被捉奸在床的尴尬呢?

陸裕是怎樣的性子,我很了解。要說林斐邑是深藏不露的壞,他就是明目張膽的壞。他揪起一朵玫瑰花瓣,放在鼻端輕嗅,眼睛裏藏着狡黠,“嫂子,據我所知,秦先生可不是什麽好人,生意場上,為了賺錢,無所不用其極,有個成語說的非常好,衣冠禽獸……所以這樣的人,還是別認識的好。”

“陸裕……”我不曉得陸裕跟秦晉到底有什麽過節,可是我不想他再說下去。

“秦蕤,你過來!”秦晉不理陸裕的茬,卻是突然對站在陸裕身後的女孩冷喝道。

我細細打量了那女孩,相貌和秦晉确有幾分相似,難不成就是秦家的千金小姐秦蕤。

“哥哥,我不……”那女孩分明是孩子心性,扯了陸裕的衣角,“我們快走吧,不然哥哥又要綁我回家了。”

我想,這都是上演的什麽戲碼啊,劇情出乎意料的讓人……

“秦蕤,你別逼我出狠招啊,乖乖收拾東西回家,不然我讓你好看。”秦晉是真的發怒了,眉都是緊緊的蹙着的。

倒是陸裕站起來,牽了秦蕤的手,“baby,你就留在我身邊,我看誰能把我們怎麽着?”

那秦蕤想必也是左右為難的,小眉頭緊緊皺着,就快要哭出來似的。

“蕤蕤,回家來,好不好?爸媽,爸媽都很想你……”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秦晉,些許的卑微。

可是女孩子一旦有了愛的人,便是什麽都不顧的,她愛爸媽,或許會為背叛了他們而感到傷心,可是她愛的深,她的愛不能妥協分毫。

陸裕牽着秦蕤離開時,我從秦晉的眼神裏看到了失望,從小放在心上疼着的妹妹,有了愛着的人,和自己漸漸疏遠,那種心情,恰似割舍給人自己最心愛的珠寶般吧。

陸裕長的清秀,頗招女孩子的喜歡。看樣子秦蕤那孩子,是真的陷進去了,所以才不顧家人的反對,和陸裕在一起。

可是,世間有很多事情是命裏注定的,上輩子,欠了誰的或是誰欠了你的,這輩子,或是還債,或是追債,茫茫人海裏,你偏偏和那人牽扯不清,這就是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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