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元旦
? 東城的家裏熱鬧的很。姑姑一家也在。陸裕陪着老爺子、公公和姑父在打麻将。看到林斐邑,陸裕笑着說:“哥,你可來了,我那點家底,都快輸光了,等着你救我呢。”
陸裕是姑姑的獨子,比林斐邑小上幾歲,自幼被送到美國讀書。去年,在哥倫比亞大學獲得碩士學位。歸國後,進入姑姑和姑父的天睿集團。陸裕性子有些不羁,不似林斐邑那般沉穩。不過,他們很要好。陸裕在國外闖了禍,怕挨板子,不敢告訴姑姑,都是林斐邑幫他解決的。
林斐邑唇角挂着笑,脫了大衣遞給我,兀自去給老爺子請安去了。我想,他也真能演的,來時的路上,冷着臉子,豌豆不過是笑了幾聲,被他一頓訓斥,仿佛誰欠他幾百塊大洋似的。
婆婆在廚房裏,和姑姑、宋阿姨一起包餃子,臉色不太好,大抵是嫌我們到的晚了。
不出我所料,“斐邑昨晚就到家了,你們也該早點過來,這也算是陽歷的新年,我和你爸倒沒什麽說的,老爺子天天念叨着呢。我看斐邑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我只在心底冷笑,您的兒子,怎會有什麽錯呢。您如此說,也不過是在隐晦的說我這個媳婦不懂道理罷了。可憐我在家無端受您兒子的冷眼相待,出來還要受你們這些人的猜忌和指責。
午餐倒是豐盛。除了三鮮、香菇、蝦仁、大棗等各類水餃外,紅燒鯉魚、糖醋排骨、東坡肉、粉蒸牛肉、肉末海參、炒油菜、炒竹筍等等,都是宋阿姨的拿手好菜。
爺爺看着兒孫滿堂,阖家幸福,不免高興。吩咐林斐邑,到酒窖裏,把他珍藏多年的白酒,拿出來。大的酒壇,甫一開蓋,便是濃濃的香味撲鼻。林豌豆本就是個好事精,恨不得把頭伸到酒壇子裏,看看裏面是什麽寶物。林斐邑瞧着極不順眼,拎着他回到座位。
林豌豆真是小饞蟲。看到大家都有份,唯獨他和木子只能喝西紅柿蛋湯,饞的手指頭伸到嘴裏,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我真的是為他羞死了,心裏只是嘀咕着,怎麽有這麽個不省事的兒子。林斐邑眉頭緊皺着,必定又是嫌我在家也沒有好好的教兒子。
爺爺笑着說:“要不給我們豌豆也來一杯?”
“爺爺,甭管他,一只小饞蟲,不能慣他那些臭毛病。”林斐邑說。我們豌豆可是很聰明的,聽到林斐邑如此說自己,氣的噘嘴,狠狠的瞪着他,只是,林斐邑不搭理他,他也沒轍,我夾了一筷子牛肉,塞到他的嘴裏,算是緩解了他心底的一些怨氣。
婆婆突然發聲:“兒子,你的臉是怎麽回事?”這倒好,全桌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林斐邑那張冷冽又帶着些邪氣的臉上。我記得,昨晚,我可是撓了不止那兩道子。
不過也多虧了他的自動修複功能太強大,不然臉皮怎會那麽厚。婆婆或許問過之後,也有些後悔,只是做母親的,愛兒心切,看到兒子臉上無緣無故多了兩道結痂的指痕,未免心疼。一時沖動,問了起來,也情有可原。
餐桌上的人都會心一笑。林斐邑的臉黑的跟什麽似得。我也自覺地低下了頭。不是他們以為的害羞。只是為了應個景。不好掃了大家的興。
陸裕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舅媽,據我臆測,我哥的臉上,應該是被我嫂子欺負所致。”
姑姑忍不住笑出聲。我的頭恨不得低到餐桌下面去。好你個陸裕,至于那麽直白嘛。林斐邑瞪了陸裕一眼,“好好吃你的飯吧。”
Advertisement
這時,埋頭吃肉的林豌豆波瀾不驚的擡起頭,“叔叔,你猜錯了,我媽媽是個溫柔的人,才不會欺負人呢。木子都跟我說了,明明是爸爸欺負媽媽,掐着媽媽的脖子,不讓媽媽說話……”我忙捂住豌豆的嘴,生怕他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出來,讓我跟林斐邑出醜。
氣氛還是安靜了許多。或許是沒有想到,畢竟我們總是一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樣子。
林斐邑那麽愛面子的人,顯然很生氣,瞪着豌豆不說話。豌豆也自知自己闖了口禍,忙捂住自己的嘴,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已收不回。立刻裝起可憐來,只眨巴眨巴眼睛,淚水就流出來了。哽咽道:“爺爺,奶奶,救救我,爸爸今晚他就打我的屁股,打的紅紅的,好疼,好疼啊……”他就這樣念叨着的時候,似乎就真的想到了那個場面,且感覺到了疼,哭的也更大聲。
豌豆這麽一哭,倒是緩解了那尴尬的氣氛。
我忙把兒子摟在懷裏,輕輕的拍着。我最是聽不得兒子的哭聲,仿佛我的心被狠狠的揪着,撕扯的痛。林斐邑一口悶下那度數極高的烈酒,“看看都被你慣成什麽樣子了。”這下,豌豆就哭的更大聲。我忙說:“爺爺,你們先吃着,我去哄哄他。”
二樓,我跟林斐邑的卧室。
我把豌豆摟在懷裏晃着,唱着搖籃曲。豌豆漸漸的不哭了,靜靜聽着我的歌聲。又拿手指揩去我眼角的淚水。彼時,我們母子倆,就那樣安靜的呆着。我親親豌豆的額頭,“寶貝,爸爸媽媽吵架,你還是偏向媽媽的,是不是?”因為流淚,臉蛋紅紅的豌豆,說:“爸爸是男人,男人不能欺負女人……我要保護媽媽呢。”我心裏酸酸的,又問道:“豌豆,假如有一天,爸爸媽媽不能在一起了,你願意跟着爸爸生活,還是跟着媽媽生活呢?”豌豆眼珠轉了轉,“還是跟着媽媽吧,爸爸天天都在部隊,沒有時間照顧豌豆。豌豆吃不上飯,都變瘦了。變瘦了之後,希瑾都不喜歡豌豆了……”
林斐邑上樓來時,豌豆已經睡着了。我看着他那擰着眉頭的樣子,知道他肯定喝了不少酒。
“媽讓你下去吃飯。”他從褲兜裏掏出煙盒,又要抽煙。
“林斐邑,你能不能不抽啊?”
他或許想要發火,看到我懷裏熟睡的豌豆,終是把手裏的煙捏碎,扔到了垃圾桶裏。
“我不餓……”自從有了她,我的胃口一直都不是太好,吃多少,都會吐多少。我也感覺得到,自己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
可是在他的眼裏,我就是矯情。“顧雲溪,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
我曉得,再跟他争執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忍着點算了。反正,我不是江小漁,也永遠不要奢望他又絲毫的憐惜喝心疼。把豌豆放到床上,蓋上被子。乖乖跟他下去。
午飯後,婆婆把林斐邑和我都叫到了書房。進門之前,林斐邑拉住我,湊近我的耳邊,輕聲道:“一些胡說八道的話,你最好不要說。”我擡眼看他,滿是猶疑,他以為我不懂,解釋道:“比如說‘離婚’……”說着先我一步進去了。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在飯桌上,豌豆說的那些話,可是屬實?”婆婆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問我們道。
“媽,豌豆的話你也信,我們鬧着玩呢……”
“你閉嘴!”林斐邑尙未說完,就被婆婆兇了回去。
傻子都知道,這時候就應該乖乖聽訓,一切解釋都是多餘。唯有林斐邑,傻的可以,就硬生生的往槍口上撞。
“我看你們是越活越回去了,在孩子面前那般鬧,像個什麽樣子……小溪,你來說說,又是因為什麽?”婆婆大概也曉得我不像他兒子,最是個不會編瞎話的。
我也只是可憐生生的看了林斐邑一眼,婆婆厲聲道:“你別看他,他是怎麽樣欺負你的,你就一五一十的說給我聽,不許落下半點。”
“昨晚,他說他已經把調回北京的申請交上去了……我就是有些生氣,這些事情,他之前跟我從未提起過……雖然我好高興他下了這個決定,可是我就是覺得他心裏沒有我,什麽事情都不跟我商量……然後就吵了起來,後來,就是木子看到的那樣了……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麽惹他生氣……”我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竟然趁着這景,把自己的心底話,說了出來,似真似假,亦真亦假。
婆婆看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大事,只不過是小打小鬧,又聽着我的話,在情在理,故也說了林斐邑幾句,算是過了這件事情。
倒是林斐邑,在走廊的拐角處,揪住我,玩味的笑,“幾日不見,你演戲的功底見長啊,還是你本色出演,真的那麽在意我?”
“演技再精湛,也不及你啊。”我不過是想起,在南京軍區醫院,他和江小漁在一起的那一幕。他大概也猜得到,我在說什麽,眸子緊鎖,看着我,我只裝作看不見,下樓去了。
午飯之後,大家就都散了。爺爺八十多歲的人了,不能夠太過勞神,說了會話,回房休息了。公公去忙公務。姑姑和姑父都要去美國出差談生意。陸裕着急會朋友。
林斐邑在二樓講電話,我回卧室拿豌豆的小毛衣,路過書房,門縫裏傳出他的聲音,“你乖乖聽話,我一會就過去,帶你去吃披薩……”
我在卧室裏坐着,腦海裏不斷浮現林斐邑講電話時的樣子,我想,他跟江小漁也真夠惡心的,沒有為什麽,就是覺得惡心。窗前的沙發上,呆坐了好久,林斐邑進來拿外套,想必是要去會那個乖乖聽話的女人了。
我不曉得自己抽了什麽瘋,扯着他的衣角,“斐邑,你去哪兒?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一會好不好?”說着拿他的大手覆在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我以為,他感受到我們女兒的心跳之後,會對我生一些恻隐之心,只是,我仍舊是不自量力了。
他拂掉我的手,正色道:“你要是哪裏不舒服,跟媽說,讓她給陳醫生打電話,陳醫生半個時辰就能到。”說着眉都不皺一下,穿上外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