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失望
? 我是顫抖着雙手給江伯洋發短信的。
我想,林斐邑既對我無情,也別怪我無義。
我跟婆婆說,我家裏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婆婆倒是沒有刁難我。她也曉得,我家裏有一位只知道惹事的顧雲北。
我是坐公車回的紫竹院。走在陌生的人群裏,看着窗外的世界,讓思緒沉澱下來。我想,既然是求不得,那我寧願選擇孤老一生,也不要再在這泥淖裏掙紮度日。我又安慰自己,怕什麽呢?不是快要脫離苦海了嗎?
家裏只有爸一人,戴着黑框眼鏡,在翻那厚厚的《□□選集》。看到我回來,摘了眼鏡,問:“小溪,你怎麽這光景回來了?”我拿起茶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的白開水,喝下去,“想你們了,就回來了呗。”爸原以為我肯定是在林家受了多大的委屈,聽了我的話,一顆懸着的心落了下來。
絮絮叨叨跟我說着,“雲起去海南旅游去了,我跟你媽,這個元旦倒是過的冷冷落落的。雲北也跟着老板去廈門考察了……哎,說起雲北,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來。小溪啊,雲北的老板,叫秦什麽來着,說是你的朋友,人家可是幫了咱們一大忙啊,顧雲北這小子,不做些正經事,我跟你媽好話說盡了,都不帶聽的。我都不指望能把他從那邪道上拉回來。誰承想,自從跟了這秦老板,換了一人似的。時常還回來塞給你媽點錢什麽的。我的意思是什麽呢,咱們得好好謝謝人家秦老板……”
“爸,我有些累了,想睡一會,您跟媽說晚上吃飯不用叫我。”
未曾想,會睡的那麽舒坦。再醒來時,恍恍惚惚,窗外已是漆黑的天色。我呆呆的望着隐藏在暗影裏的窗口的那棵銀杏樹。小時,我跟雲北,常爬上樹,攀着那樹杈,跳到房間裏,不為什麽,就是覺得驚險又刺激。當然,被爸媽發現之後,定是一頓皮肉之苦。雲北是男孩,又兼着油嘴滑舌的,最後,爸爸的鞭子定是落到我的身上。可是,媽媽會攔着,威脅爸爸,“顧子正,我給你生女兒是讓你當花一樣養着的,你動不動就掄鞭子,算是怎麽一回事,不然,你連我一起打好了。”挨打的事情從來都是這樣擱淺的。
多想回到那樣無憂無慮的年代。沒有心機,沒有算計。沒有悲傷,沒有疼痛。沒有林斐邑……
媽媽進來時,我已經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小溪,醒了沒有?乖女兒,你是不是跟斐邑鬧別扭了?他在客廳呢,想要接你回家。”
我持續裝睡。
“那好,我跟斐邑說,讓你在家住幾天……”
我知道,林斐邑那麽狡猾的人,是不會那麽好打發的。所以,他進了我的卧室,坐到了我的床邊,湊到我的耳邊,輕聲說:“你再這樣裝傻,信不信我就在這裏辦了你”時,我瞥了他一眼,“林先生,回家把你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洗掉之後,再來我家,好不好?”
他的眸子裏瞬間染上一絲愠色,“顧雲溪,別給臉不要臉。”
我淺笑,“林先生這樣出身良好的人也說髒話啊,我可以理解為被人拆穿了,就狗急跳牆了嗎?”
他被我氣得不輕,又不能輕易發脾氣,足足瞪了我有兩分鐘,“媽讓我帶你回去。”
我是決計要挑釁他的,就是想看看,他的極限到底在哪裏。“林斐邑,你那麽聽你媽的話啊。我記得你媽最不喜歡你跟江小漁來往了吧,可你不還是跟她勾搭在一起了嗎……”
我如願以償,他摔門而去。
當然,他走後,少不了挨媽媽的一頓訓。“你說,我上輩子是欠了你們什麽還是怎麽的?現在,那個祖宗剛好些了,不再給我們惹事了,顧雲溪,又輪到你了是嗎,你們怎麽就不能讓我過兩天清閑的日子。斐邑這孩子,我瞧着也還算是不錯,要家世有家世,要禮貌有禮貌,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縱使犯了什麽錯,夫妻兩個,誰不體諒則個,俗話說,床頭吵架床尾和,我看人家也是誠心過來接你回去的,你怎麽就不給人家留個臉呢……”
我想,他是好,好的不得了,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都驚很好,唯獨我除外,我看我才是上輩子欠了他什麽。
可我還是後悔了,後悔那樣挑釁他,惹他生氣。躺在床上,輕輕的撫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很快就要藏不住了。可我就是不忍心,三個多月,應是有了心跳了。我不願做劊子手,更何況那是我的孩子,每每想起,都仿佛是剜去了心頭的肉。可是,對林斐邑來說,卻什麽都不是,他永遠都是那麽的風輕雲淡,仿佛我肚子裏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似得。
再見江伯洋,我們約在了偏僻的郊區的一家高級會所裏。至少在這樣的地方,遇到熟人的可能性不大。我的心裏還是有些忌憚這個人的,盡管他或許并不像外界盛傳的那樣狠辣無情。
剛坐下不久,他就遞給我厚厚的信封,而後就自顧自的端着茶水,站到窗口,悠閑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盡管我已經在來的路上,告誡自己,無論江伯洋查到了什麽,我都要鎮定。可是手裏拿着那信封時,還是忍不住的微微顫抖。照片拍的很清晰,應該是在798藝術工廠,道路上的人不多,林斐邑開車門,江小漁彎腰從車中走出;林斐邑一手牽着□□歲左右穿着紅色風衣的小女孩,一手攬着江小漁過馬路;寂靜的咖啡館,他們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談笑着;林斐邑拿紙巾幫小女孩揩去唇角殘留的冰淇淋蛋糕;江小漁含情脈脈的看着林斐邑……
我再也看不下去。
“林太太,你的手在抖……你沒事吧?”江伯洋的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世間最殘酷的事情莫過于你覺得任何人都比你過得幸福。他那或許別無它意的問,在我的心底卻是理解成了莫大的諷刺。
“江先生,不知道這些照片,能否作為我取得撫養權的呈堂證供?”我尚未忘記我此次來這兒約見他的本意。
“恐是不行……不過林太太,我很好奇,難道您就不想知道,林先生和江小漁牽着的小女孩,是什麽來歷嗎?好似林先生對自己的兒子尚未如此上心過吧?”
我的心抖成一個,我竭盡全力想要避開的問題,就這樣被江伯洋撕扯開來。傷口暴露在光天之下,我除了恐懼之外,還有些惱羞成怒,我只是覺得江伯洋不是來拯救我的,“江先生,您說這些,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林太太,你不要多想。”他仍舊是輕輕的笑着。我只是不懂得,他為何能如此肆無忌憚的笑,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可笑。或許他就像是醫生吧,見得病人多了,也就麻木不仁了。所以別人的傷口在他的眼裏,也只是傷口而已。
“林先生和江小漁相愛了那麽多年之後,為何會突然分開,還有那小女孩到底是不是林先生的,我的人還在調查,林太太請放心,不久您就能了解事情的真相了。而對于呈堂證供,這只是一個小序幕而已,林先生剛從南京回來,或許我們以後會拍到更精彩的也說不定呢?”
那晚我回了家。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其實我的心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或許已經麻木了。可還是有些亂。一直在想以後的路該怎麽走,想了一路,終究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出來。家裏空蕩蕩的,沒有木子和豌豆的吵鬧聲。我開了一盞壁燈,靜靜的坐在沙發上。頭痛的厲害,想要吞一粒安眠藥,好好的睡一覺,卻終究發現不能。
秦晉莫名打電話過來。問我元旦過得怎樣。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說,“林斐邑從部隊回來……”尚未說完,便被他打斷,“想必是過得挺好的,阖家團圓了。”我只得讪讪的笑着。
“雲溪,是這樣的,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幫忙……你也知道秦蕤她離家出走已經好久了,我爸媽都很想她,我也很擔心她,可是我動用了所有的力量,都沒有找到她,而且她的手機也接不通。我知道她肯定被陸裕藏在了哪裏,你能不能……”
我想能讓秦晉如此犯難,也得虧陸裕那樣的才做得出來。誘惑了人家的妹妹,還讓人如此着急,他也不怕招報應。只是我已經自顧不暇,哪還有閑心管別人家的事情,可終歸是沒有推辭,雲北多虧了秦晉,才不鬧事了,那樣的人情,我是無以為報的。“那我試試看吧。”
本不想問的,卻還是沒有忍住,“秦晉,你跟江小姐,還好吧?”
“挺好的,等解決了蕤蕤的事情,我們就着手訂婚的事情……怎麽了,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我的心裏又是別樣的感覺,不曉得是什麽滋味。“沒有,只是随口一問。”
挂了電話,我想,這件事情肯定不能指望林斐邑了。一來,他肯定忙着和江小漁重溫舊夢,沉浸在愛情的漩渦中不能自拔,想到這裏,突然覺得秦晉比我更可憐,我尚且知情,他還被蒙在鼓裏。二來,縱使林斐邑對我沒有絲毫的感情,可是他也不樂意看到或是聽到我跟秦晉有什麽牽扯。所以,縱使陸裕最聽他的話,我也不能指望他插手這件事情。或許還是我直接把陸裕約出來,談談這事比較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