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轉機
“唉……”又輕又低的嘆息不知從何響起,待衆人意識到聲音發出的方向,殺手的胸口已經一片血紅。
紅色的綢帶宛若鋼鐵、直直地從車裏射了出來,那速度宛若最快的疾風,卻又無聲無息、安安靜靜。已經近到赫連宇身前的黑衣的殺手就像被施了法似的,他慢慢地停下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僵硬地回過頭去、瞧向綢帶刺出的方向。
“莫……莫虛秘技……绫羅綢舞……你不是夜蓮公主,你、你是……”他話沒說完,刺入身體的綢帶就被抽了回去,猩紅的鮮血從他胸口噴了出來,灑得滿天滿地都是。與他一同的刺客們,也不禁驚呆了。
“這就是遺言嗎……你可真是用生命在解說啊。”伴随着話語聲響起,身着繁複的嫁衣、頭遮紅綢的公主走了出來,她微微撩起遮擋視線的蓋頭勾起嘴角,露出半張美輪美奂的面容。
“蓮華……?”
比起出聲的赫連宇,反倒是被叫名字的人吃了一驚。她茫然地掀起蓋頭,表情格外微妙,“這你都認得出來?”
那是一張用傾國傾城都不足描述的面容,朱唇玉膚、發如黑緞,為了行動方便、沉重的外袍已被除下,露出被紅衣包裹的妙曼身姿,而那雙瞳子更似要将人吸進去一樣,仿若多看一秒就要為她臣服。
但這絕不是之前叫做蓮華的民女所有的,那平凡無奇的容貌。
赫連宇錯也不錯地盯着從車中走出的女子,張了張嘴、卻又緊緊閉上沒有說話。陌生的面容、陌生的聲音,明明幾乎一切都是陌生的,卻讓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與原本在體內翻騰的痛苦不同,卻又同樣發熱發脹、每一次都會疼痛的地步。
不是為了這絕美的容貌,卻終歸只因這一個人。
“你要看到什麽時候,這個樣子就這麽喜歡?”明知故問的少女輕輕一掠,下刻就近在赫連宇的身前,那速度快得就連原本護在兩側的圖特與瓦爾薩都反應不過來。但讓他們更吃驚的卻在後頭,在少女的腳尖還沒落地的時候,紅色的綢帶就圓環似的轉開,那看上去柔軟無比的裝飾品竟像最鋒利的薄刃、生生将聚在他們身邊的刺客切割開來,猩紅的鮮血從被切斷的肢體不斷噴濺,一時間整個世界就被染了成令人恐懼的顏色。
與美輪美奂的姿态相反,蓮華的手法可謂殘忍,她的行為仿若宣戰,頓時讓呆了片刻的刺客們反應過來。雖然失去了強力的殺手,但他們終歸還有人數的優勢,也不知是哪個率先大喊了一聲,随後黑壓壓的刺客就操着手中的利器再次向赫連宇一行襲去。
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刺客,比起背叛的士兵他們的應變更快、動作更狠,就連進攻的方式也瞬間因蓮華的加入而發生了改變。
“用弓!”
與話音同時落下的是鋪天蓋地的箭雨,“既然有那麽多弓箭,早幹嘛去了?”蓮華站在赫連宇的身側手舞紅綢,那動作并不似任何舞蹈,卻因那份從容顯得舉重若輕。
“公主、陛下!這樣不是辦法!你們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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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看看他們的箭多還是我們撐得久麽?”少女揚着眉毛,與赫連宇配合着捉了個空檔、用綢帶将幾個貼得近的刺了個對穿,“是個好方法,卻也如了我的意。”
赫連宇皺着眉看了她一眼。
“放心,再撐一下就好。”回了男人一個安撫的微笑,少女不動聲色地将赫連宇拉近自己,讓他能站得輕松一些。
“你……”赫連宇的眉頭更緊了,他剛想說什麽,卻發現對面有些不對。原本包圍着他們的敵人竟倒了大片,不知何時另一批黑衣人出現在刺客的身後,無聲無息的将那些專注着往前射箭的家夥除了個幹淨。
想必直到倒下前,他們還不知後面哪來的人。
“來得也太慢。”揮舞着紅綢的少女頭也沒擡,那原本還忙着清掃箭雨的“武器”收回了一條,将比較靠前的友方卷回了一點。下一刻輕風一陣,一個白衣人優雅地落在衆人之前,他不緊不慢地揮了揮手,強風就像應了他的動作一樣,帶起大片淡塵。
幸存的幾個刺客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一個個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
“有些事,殿君讓我們優先處理。”白衣人在“敵營”中搜索了一圈,大概是找了個“面善”的給他嗅了什麽,随後拽着領子拉了回來,“作為賠禮,給您留個活口。”
蓮華無語,命人将“賠禮”帶了下去,自有人将他好生照顧。
“幫他們看下傷口,”她吩咐了一句就拉着赫連宇的袖子、将人帶進自己的馬車,“白姚,你也來。”
被叫做白姚的白衣人面無表情地跟了過去。
畢竟是公主用的地方,馬車不僅寬敞而且布置的十分舒服。原本只能呆在裏幹着急的綴樓見連忙迎了上去,卻被蓮華推到一邊,“秦煥來了嗎?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準備好了就趕緊離開……然後,再燒點熱水來。”
綴樓點了點頭,領命去了。
蓮華看了眼赫連宇,見人打被自己按坐下就靠在車內一言不發。他滿頭冷汗,發絲都黏在額上變成一縷一縷的、面上白得已沒有丁點血色,卻終究木張臉、一點也端兒也不露出來。
“唉……幫他看看吧,信上也說了,我懷疑是‘那個’。”
白姚頓了頓,他看了赫連宇一會,才走到他的旁邊。
這下好了,兩面癱。
蓮華抽着嘴角,她從壺中倒了些清水弄在帕子上,轉而替赫連宇擦拭被血和汗漬弄髒的臉。直到此時,赫連宇才再次看向蓮華,眼神專注得好像裏頭生出把火、要将人吞噬燒燼一般。
少女只是微笑地垂着眼,撩起男人的發簾。
白姚将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好一會才用他那種特有的、帶着點通透和涼意的聲音開口說道:“您沒猜錯,但時間久了有些麻煩。”
蓮華偷偷捏了捏男人的手心,笑道,“只是有些麻煩倒沒什麽。”
白姚淡淡看了她一眼,“若非之前您用自己……”突見蓮華視線轉冷,男人眉毛都沒動一下繼續說道,“若非之前您用自制的藥來壓制,想也省了這些麻煩。”
蓮華撐着腦袋,揚眉看他。
白姚依舊是那雷打不動的模樣,若非從小看着他長大,大概能以為這是個毫無感情的人偶。
“這人終歸我要救的,”蓮華笑得從容,“那人也很清楚。”
“……需兩日配藥,姑且弄些應急的。” 白姚垂下眼,轉頭下了車。
他前腳剛走,後腳綴樓就捧了個盆子進來,“公主,時間來不及,只燒了些溫水……”
“夠了,”蓮華接過水盆,将她擋在車外,“你去幫幫白姚。”
綴樓愣了愣卻沒有多問,只是在離開前說道:“一切已經準備妥當了,只是莫虛那邊……”說道這裏她偷偷看了赫連宇一眼,卻被自家主子側身擋住。
“現在這般,也只能靠他們護着。告訴圖特,暫時聽秦煥和白姚的,其他的事過幾天再說。”
綴樓無法,只能嘟着嘴走人。秦煥還好,聽白姚的?幫白姚的忙?天啊,誰來救救她吧……
不提被賣的可憐丫鬟,蓮華回到車內将水盆放到自己腳邊。“藥在哪?”她替赫連宇除去衣服、輕輕挑斷紮好的繃帶。那上面染了一片血紅,原本已經長合的傷口再次裂開,甚至浸到了衣服上。
赫連宇搖了搖頭,啞着嗓子說道:“昨日便吃完了。”
蓮華愣了愣,“我明明……”她說到這裏猛地皺起眉頭,“發作的次數增加的那麽快?那你今天……”是怎麽過的?
這一次換成赫連宇揉開她的眉,他勾起嘴角去看旁邊的少女,眼裏盡是連自己的都不知道的溫柔和滿足,“不要緊,沒什麽了不起。”
蓮華眼中一閃、繼而連忙垂下,她小心翼翼地擦淨男人的身體,上藥、包紮,動作輕之又輕,深怕多一分力氣就會增加他的痛苦一樣。
其實赫連宇早就感覺不到外界施于自己的痛了,就連那些裂開的傷口都像麻木了一樣,若非蓮華将衣服拉開時看到了顏色,他估計都沒能發覺。手指已經失去了知覺,此時此刻他就算擡手碰觸到那日思夜想的溫暖,卻絲毫都感知不到,唯獨體內的絞痛越發強烈,就像有一千一萬個尖銳的利爪紮入內髒、摳爪血管,在裏頭彼此翻騰、瘋狂撕咬,自外向內、自內向外……
“先休息一下,我去弄藥給你。”捂住男人的眼睛,她發現不過短短幾分鐘這人又是一頭冷汗,卻吭也沒吭一聲。
“別走。”卻不料赫連宇抓住她的胳膊,“陪我一會。”他聲音啞到了極致也疲憊到了極致,蓮華左肋一抽,俯下身子去吻男人的額頭。
“你怪我嗎?”
赫連宇緩慢地搖了搖頭,“是我……”
“是啊,是你。”蓮華柔着眉眼,“是你要娶夏國的公主,是你打着娶了夏國公主之後還要将我帶回蠻國的主意。”
赫連宇的有些慌張地想睜開眼睛,又被蓮華溫暖的掌心撫了回去。
“你呢,發現是我有沒有失望?”
手心被癢癢地掃了掃,蓮華聽見男人用一種釋然的聲音開口說道,“怎麽會?怎麽會……”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暈了?”白姚端着碗撩簾進來,他顯然并不關心赫連宇,只是掃了眼就将東西遞給蓮華。
“讓他睡了而已,”少女撩起袖子搗鼓了一會,才将東西喂給赫連宇,“那人呢,吹個笛子就算完了了?”
白姚這個萬年一號臉居然皺了皺眉,但很快又像無法固定一樣恢複成原貌,“殿君尚有要事,此番已是極限。”
蓮華歪着嘴,“吹笛子,飛花瓣?”
“是。”
“他知道自己給環衛阿姨帶來多少麻煩嗎?”
“……”
發現自己雞同鴨講,蓮華索性扭頭将赫連宇的被子壓好,随後又擡手摘了幾根發釵,卻突然發現某個面癱一點也不識趣,“這位同學,你還打算将我和丈夫滾?床?單的具體細節一一報告給你家主子嗎?”
白姚眼底微光一閃,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蓮華嘆了口氣,她這才鑽進被子去捏男人的臉頰,“為了你,我可損失大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會僞更修一修,你們先看着吧我洗澡睡覺去了,明天上班…………安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