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蓮

赫連宇再次醒來已經次日中午,他恍恍惚惚地看到旁邊的少女在和外面的人說着什麽,又有些遲鈍地環視起周圍。

“醒了?”許是察覺到動靜、少女回過頭來,她逆着日陽看不清面容,金色的陽光在她周圍籠出一個燦爛的輪廓,但赫連宇卻下意識地覺得,這人噙着嘴角、笑意溫柔。

“發什麽呆呢?”撩起自己和男人的發簾,少女俯下身子彼此碰了碰額頭,“燒退了,挺好。哪兒不舒服嗎?我說的是特別的那種。”

赫連宇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睜眼後無法立即清醒的時候,他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腦子就像糊住了似的什麽也不能反應。這可吓了蓮華一跳,她眨了眨眼起身要叫白姚過來,剛走到簾邊卻被猛地拉扯回去。

“蓮華?!”

差點以最狗血的方法被磕死,少女滿臉黑線地扭過頭,“這位同學,還沒睡醒的話要不要我給你打盆冷水洗洗臉!”

從後邊緊緊摟住少女的男人沒說話,好一會才強迫着自己慢慢松開。

“蓮華?”男人試探地問道,好像眼前只是鏡花水月、只要稍微大聲一些就會消失一般。

被害者凄慘地覺得自己居然變成了欺負人的一方,她默默地倒了杯水、溫了一溫遞給赫連宇,“先喝水,你的嗓子都啞得不能聽了。”待赫連宇傻乎乎地喝完之後,又無比悲催地将那兩只爪子搭回自己腰上,“沒說你不能抱。”

蓮華眼睜睜地看着那黯了下去的眼眸重新點亮起來,然後感到男人手上的力道緊了緊,又很快松了回去、輕輕地搭在安排好位置擺樣子罷了。

少女囧了,森森地囧了,然後她問出了人生中最愚蠢的一個問題,“你真的是蠻王嗎?”

像聽到什麽關鍵詞一樣,赫連宇渾身一震、收手坐了回去。這一次他腰背挺得筆直,眉眼中再也沒有方才的迷茫之色。

蓮華神色微暗,垂下眼簾不動聲色地遮了,她也同時退了一步、端端正正地坐在男人的對面。

“蓮華?夏夜蓮?”赫連宇用蓮華聽過無數次的聲音說着,卻是只有在他與外人、下屬說話時才會用的語調。

蓮華笑道:“夏蓮華。”

赫連宇皺緊眉,“你到底是什麽人?當初是夏帝派你來保護的朕?你……你代替了夜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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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

蓮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眉眼卻依舊是那般平和,“我若告訴你,是我殺了夜蓮公主取而代之呢?”

“夏蓮華!”赫連宇一聲厲喝,驚得護在右側的圖特連忙敲了敲木窗,“陛下?”

“沒事。”赫連宇低咳一聲,有些無奈地說道:“不要胡說,朕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夜蓮公主與莫虛殿君早有婚約,而你顯然亦與莫虛因緣匪淺,你是莫虛的人?”

朕。

蓮華突然也不擺樣子了,她歪歪地靠在旁邊、冷笑道,“怎麽,我就這麽不像公主?還是你更喜歡那病歪歪的模樣?”

“……”赫連宇嘴唇動了動。

“夜蓮公主因與莫虛殿君情投意合,便不願遠嫁和親。她私下與人交換身份暗中逃跑,而又不願蠻夏兩國交惡,便命殿中精英前來救助?”

赫連宇前邊還在認真聽着,越聽越絕蓮華的語調不對。并不是越來越激烈,而是越發的平靜、越發的冰冷。

“赫連宇,你是在看不起夏國還是在看不起我?”

赫連宇心口好像被狠狠地碾了一碾,剛要解釋就見少女轉身撩起車簾。她背對着自己站在明亮的陽光之下,黑色的長發披散開來、随着風飛舞擺動,“夜蓮公主貼身女侍綴樓、莫虛殿常融天白姚、莫虛殿影随秦煥!回答我,此處為何人!”

如果是平常,綴樓可能會跑過來摸摸自家主子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此時卻因了那份氣勢,緩緩地俯在地上,“乃夏國第一公主,夜蓮公主。綴樓參見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因由他們的動作,車隊慢慢停了下來,白姚與秦煥帶領着一幹殿中之人也單膝跪下、畢恭畢敬地道:“莫虛殿一幹人等參見夏國夜蓮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蓮華冷哼一聲,她慢慢地掃過尚還愣愣地站在那裏沒能反應的蠻國之人、語氣高傲,“怎麽,蠻國的公主若稱為夜蓮便叫做夜蓮不成?”說到這裏,她勾着嘴角突然扭頭看向車內,“記住,雖然除了陛下之外從未有人如此稱呼,然夏國公主的名字叫做夏蓮華。”

夏蓮華。

夏蓮華。

夏蓮華。

當所有幸存的蠻國之人腦子裏還不斷反複着這個名字的時候,當事人卻抱着腦袋蹲在隊尾,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公主,低調呢?”綴樓撐着腦袋蹲在某人的旁邊,“您在出宮之前交代我們的低調呢?”

“您可真夠……搶眼。”白姚站在一邊,挑選了一下用詞。

秦煥沒說話。

“我居然也有被氣瘋的一天……”蓮華淚流滿面,“好在人少、好在人少……啊啊啊啊no zuo no die!!!”

“什麽叫弄做弄戴啊?”綴樓歪着腦袋虛心請教,跟着公主最好的一點就是經常能學會新奇的詞。

“……不做死就不會死。”蓮華沮喪地說道,“你能不能讓我安靜會啊。”

“哦。”綴樓老實地撐着頭,不說話了。

結果弄得一片寂靜。

蓮華無奈,只好嘆了口氣轉移話題,“藥弄得怎麽樣了?”

“兩天。”白姚答得飛快。

“傻子才信你好吧。”蓮華抽着嘴角,“兩天,你嫌我還不夠折騰的嗎?又不是抖M!”

“抖M我知道,殿君說過!”

蓮華一巴掌拍飛綴樓,“你早就做好了吧,別當我傻。”在白姚身上搜了一圈,蓮華很快搜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她對比了一下放棄地丢回男人的手裏,擺了擺手胳膊跳到地上,“我不知道哪個是哪個,若是做好了一會給我送來……沒做好的話,就趕緊去做!”

白姚頓了頓,面無表情地道:“那人在懷疑您。”

蓮華笑得沒心沒肺,“那又如何?這是病得治,帝王病懂麽?更何況,光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都夠他吃一壺的,我糾結什麽?”

白姚道:“嗯,不糾結。”

剛走兩步的少女滑了一下,可憐的車廂被撓出五條深深的抓痕,“……”

一時間将來的蠻國皇後過于彪悍的碎語不胫而走,光是力大無窮這點就出了無數版本。但好在人沒有幾個、在抵達之後某人又做足了樣子,至少在前期将那“潑婦”一樣的形象在衆人腦中淡化了不少。再之後,她自己再次作死卻姑且不提……

“鬧夠了?”蓮華回來的時候,赫連宇正坐在車內、一口一口地喝着圖特送來的湯藥。

蓮華看這人裝模作樣就冒火,一點都沒有迷迷糊糊時那麽可愛。于是她也收回那點尴尬,大大方方地坐在兩人跟前,“怎麽,嫌難喝了?”

赫連宇沒說話,仰着脖子一飲而盡。

泥馬,喝個藥幹嘛還要弄得像幹杯似的,帥麽?想帥就別生病啊!少女趕雞仔似的趕走收拾好藥碗的禁衛,刻意沒給他水讓蠻王漱口的時間。

“知道之後發作為何變得頻繁了嗎?”見赫連宇抿着嘴,似乎在慢慢消化着那奇特的口感,蓮華悠悠然地問。

赫連宇看着她,大概打定主意不說話。

蓮華也不在乎,伸出手指擦了擦他的嘴角,“我想了一下,大概是藥裏的某個成分無法長久放置、效果變差了的緣故。”簡稱保質期過了,“以前都是直接喝的,當時走得急确實想得不夠周全。”

赫連宇握着蓮華的手将它從嘴邊拿了下來,卻并沒有放開。

蓮華笑道,“不生我氣了?”

赫連宇嘆了口氣,“氣的人是你吧。”

少女沒有正面回答。她無恥地對赫連宇上下其手了一會,直到那張平板的帝王臉再也控制不住發熱發紅,這才滿意地笑道:“嗯?這幾天忍得不難受?“

赫連宇終于惱羞成怒地把人給推開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蓮華忽地笑出聲來,她用眉眼舒展、好似此時無論發生什麽都會用最平和的心情接受一樣,看着赫連宇的眼睛問道,“赫連宇,只要你想好了,無論如何我都會答應。”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輕不重、卻讓赫連宇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

“你要的是夜蓮公主還是夏蓮華?”

沒給他任何逃開的機會,蓮華接着問道。她每一個字都很清晰,語速更是溫和平緩,卻讓男人面色一白。

這個反應倒讓少女感到意外了。她眨了眨眼,看着男人急急支起來像是想要解釋什麽,卻又猛地閉上嘴巴握緊拳頭。好半天他才閉上眼“砰”地靠了回去,抖着嘴用一種格外疲憊的聲音啞聲說道:“蓮華……你不要逼我。”

蓮華沒覺得自己在逼他什麽了,不過是想要确認個彼此相處的方式。得到這樣的回應,就算漢子力再高的她也還是不由有點沮喪,卻又偏偏看不得男人這般樣子,只能極慢極慢地吸了口氣。

誰先在乎,誰就輸了。他們兩說不好誰先誰後,但終歸總是蓮華更縱容赫連宇一些。她前傾着扶正赫連宇的臉,直到男人終于睜眼看她、才嘆息地道:“剛才是氣急,沒考慮你的處境。我再怎麽耳目清明,也無法知道太多蠻國的狀況。你只要告訴我……你,蠻王,赫連宇,希望我在你身邊是個什麽樣子。”

赫連宇呆呆愣住,用了好一會才消化掉方才的話。明白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幾乎是跳起來的,他緊緊地握着雙拳、不過轉瞬指間就滲出了鮮血,聲音更是擠出來似的,幹澀而又顫抖,“什麽都不用改變,你只要做你就好。我在、我會護你……由我來護你!”

這種意料之外的效果,就連蓮華都不知如何反應。她愣了半天,直到聞見血的味道才連忙拽住男人的手腕,耐心地将那僵硬的手指一點點掰開。

“赫連宇,”擦拭着男人掌心的血,白色的藥粉灑在上面很快就收了小小的傷口,少女垂着眼簾整理了一會情緒,用那慣有的、帶點調笑的語調說道,“說這種話的時候,你不應該狠狠抱住我、再用力親吻我嗎?”

“……”面皮薄的人抽了抽手、沒抽回來就只能僵硬地扭過頭,耳朵和脖子都紅透了。

蓮華輕聲笑着,勾了男人的脖子在那抿得平直的嘴角咬了一口,然後額頂額、鼻碰鼻地說道,“那,我就記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 →

自從脖子以下不能描述後,這世界簡直變成了灰色……大家只能悲劇的運動頭部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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