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4)
才稱得上相配吧。
這樣的人,才能令他無力招架,才能逼他使用如此拙劣手段來抵擋。
詹綿淡淡地想。
戴寒生看出來她的隐約失落,将桌面上粗瓷杯子裏的熱水端起來握在掌心,慢慢了抿了一口,忽然笑了笑:“綿綿,你吃醋了?”
她愣了一下,擡起眼,對上他清澈冷靜的眼睛。
太冷靜,總難免顯得冷酷。
戴寒生的坦然,令她先是驚詫,繼而失笑。
是她說出“我喜歡你”在先,此刻沒有別人,戴寒生這一句問得倒也算不上過分。
他如此坦然磊落,也并沒有嘲笑她的意思。
她想,她沒什麽好自卑。
詹綿微笑起來,索性把話說開了,道:“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戴寒生愣了一下,忍不住發笑:“我可提醒你,我并不是蓮花。”
他在笑,聲音卻冷淡自持,似乎在說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詹綿固執搖頭,道:“情人眼裏出西施。我現在非常迷戀你,請不要打破我的幻想。”
他下一刻,笑出聲來。
後來的氣氛變得良好起來。他們店裏分食一大砂鍋的過橋米線,如一對尋常的年輕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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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是小店,過橋米線裏放了太多調味料,雖沒辣椒,口味卻重。他沒吃多少便放了筷子,喝一口湯後,勺子也放下來了。
她看出來他的挑剔,卻沒問什麽,兀自埋頭苦吃,連帶着狂喝了兩碗熱湯,又出了一頭汗。
倒是戴寒生坐在那裏看着她吃,臉色溫和,似乎同樣很享受這一刻的靜谧時光。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過來,送給他們一對鑰匙扣。
設計非常簡單。情侶款的鑰匙扣上各自挂着一枚小小鐵牌,分別印着“愛情信用卡”的正反面。
小店的贈品自然拙劣。戴寒生見詹綿把東西拿在掌心把玩,懷疑地道:“你喜歡這個?”
毫不掩飾對她品味的質疑。
她笑起來:“你反正肯定不要的。給我嘛。”
戴寒生沉默了一會兒,道:“行,你留着玩沒事。以後出鏡千萬別帶着,會破壞形象。”
詹綿愣了一下,吐了吐舌:“是,大少爺。”
她心裏想的是,她不會帶在身上,因為那樣容易弄丢。
她會把它當成是來自他的禮物。
他是她完美無缺的幻覺。
作者有話要說: 談談情~~
☆、探班
一周後的早上,詹綿起床後給父親打電話。
因下定了決心,詹綿覺得自己比想象中鎮定——她言簡意赅地向說明了她目前的境況。
詹子淩很久都沒有說話。詹綿猜想,他大約是驚訝太過,以至于一時間連發怒都不能。
她拿着手機耐心地等。
過了一會兒,詹子淩道:“你确認那個是正規的公司嗎?”
詹綿沒想到詹子淩居然沒有無腦地責備她,而是問了這一句。見有了溝通的基礎,她立刻抓住機會,道:“我去他們公司看過了,辦公條件很好。給我上表演課的那位景老師,在帝都戲劇學院的官網上能找到資料。他是學院表演系最年輕的教師。”
詹子淩沒說話。詹綿停了停,道:“爸爸,你知道謝元吧,他就是帝都戲劇學院的畢業生,現在是覓香娛樂的簽約藝人。”
謝元是當今紅得發紫的男演員,詹子淩也是認識的。他道:“我知道。但就算是真的,不代表你也能取得跟人家一樣的成就。我們家無權無勢,他們為什麽會看中你?綿綿……做人要踏實,你不會是……”
他沒說下去。
詹綿怔了一會兒。
詹子淩素來對她疼愛有加,話也沒說得太過,但她聽明白了。詹綿過了很久,才道:“爸,我很踏實。我現在找不到合适工作,培訓也有工資拿,等過了這段時間,如果真的沒成功,我可以再去找工作。”
詹子淩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道:“行吧,你長大了,我也管不了那麽多。要是沒別的事,我挂電話了。”
詹綿心裏苦澀,卻只能道:“那爸你忙吧。我再給你電話。”
詹子淩沒回應,挂掉了電話。
詹綿定定神,換上了鞋出門。
周嘉恒安排她今天去錄制網絡評審需要的MV。一旦錄成,她無路回頭。
所以她今天早上才能這麽篤定地跟詹子淩打電話。只因她站在懸崖邊上,無路可退。
詹綿在半小時後抵達了拍攝地點。
這是個雨天。
拍攝地點是帝都郊區的一個公園。她扮演的是在雨中卑微凝望愛人的一個角色,很多鏡頭都是站在撒下的水珠裏。濕了一身,詹綿有點冷,卻始終沒有表現出來。
拍攝過程非常順利,很快進入最後一個鏡頭。
詹綿要和一位男演員演對手的擁吻戲。倒也不是真親,不過拍她半張寂寥側臉罷了。
詹綿培訓的時日不短,景羽蘭也曾同她演過對手戲。陌生男子的溫熱吐息撩在她的臉頰上,她亦鎮定,将頭枕在他肩頭,眼光空茫地望着遠處。
這戲對她來說不難。但她想起來了戴寒生。
她戀而不得的人。
于是詹綿的表演,由優秀升級為了驚豔。
拍攝順利結束。
周嘉恒今天親自到場助陣,過來替她撐傘,還帶來一條幹毛巾。詹綿很感激,接過來擦了擦頭發,在他的照拂下回到臨時搭設的棚子下。
她意外地看見一個人站在棚子下,眉眼溫和地看着她。
是戴寒生。
詹綿站在原地,看着他,發了愣。
戴寒生微微地笑了笑,開口喚她:“綿綿。”
沙啞聲線,溫柔入骨。
“我以為是我看花了眼。”也許是他今日神色不似平時薄涼,她得意忘形般地露出一個燦爛笑容,如是說。
“你沒看花眼。先去把濕衣服換了再出來說話。”戴寒生只是莞爾,催促她。
不過是尋常一句。不過是尋常的溫和。
詹綿已心滿意足。她乖覺地點頭:“好。”
她過一會兒回來。
周嘉恒和戴寒生似乎在聊天。戴寒生先發現她過來,即刻便對着她笑了笑,道:“綿綿,一會兒我找你有點事,我跟嘉恒說過了,他準了你的假。”
周嘉恒但笑不語。
詹綿于是跟一幹工作人員禮貌告別,而後跟戴寒生一起離開。
她猜,大約今天是她工作上的大日子,他這個幕後大BOSS難免要來驗收。想到剛剛與男演員擁吻的一幕應該落到了他眼裏。
他的态度溫柔得過分。詹綿想了想,試探着道:“大少爺,你對我的表演還滿意嗎?”
她有私心,喜歡叫他“大少爺”。這個稱呼比“戴先生”顯得親密許多,而且從她第一次開始這樣叫的時候起,戴寒生就表現得似乎很喜歡的模樣。
果然,戴寒生聽了,勾起唇角來笑:“很不錯,比我想象得還要好。”
沒有任何意外的回答。
——她是他的手裏的棋子。她表現得越好,對他的價值就會越大,他對她也就會越好。簡單的因果關系,清楚分明。
戴寒生予她優渥的條件,足夠的關心,近乎慷慨的寬容。
貧瘠如她,更沒資格不滿意。
詹綿努力讓喜悅的情緒充盈胸口,把一絲不甘的陰影驅逐出去。
她擺出正經臉孔,道:“我很用功。”
戴寒生的笑容愈盛,道:“我看出來了。”他想了想,補充道:“不可驕傲。”
她老實地應:“是。”
戴寒生正打算說什麽,他的手機響了。
詹綿很怕跟他一起的時候他的手機響。
她咬着唇。戴寒生看了一眼屏幕,沒露出什麽情緒,就戴上了耳機接聽。
“南南。”他這樣稱呼電話對面的人。明明是親昵稱呼,但他态度鎮定溫和,與叫她“綿綿”的時候一樣地駕輕就熟。
詹綿在旁,無法回避,只能聽着。
她既有些失落,又有些高興。
失落于她對他而言當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他叫別人的時候,跟叫她的時候,如出一轍。高興則是,這回電話對面的人,不是他什麽特別的人。
“怎麽弄的?”他口吻忽然流露出來關切,讓詹綿一下緊張了起來。
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我現在過來。”
他口吻透露出一絲焦慮,幹脆地說了這一句,截斷電話。
詹綿在側,不自覺地将傷口好得七七八八的左手拇指,蜷縮到掌心裏去。
她想起來當日她劃傷手的時候,他亦是這樣的态度。關切神情,略帶一絲焦慮,令人心暖。
詹綿想,沒什麽,他對她也是這樣,對電話裏那個,也是這樣。
沒什麽的。
她安靜地坐在那裏。戴寒生仍在開着車,卻側過眼看了她一眼。
詹綿明白他的意思,彎起唇角笑:“我可以打車回去。”
他停了停,道:“抱歉。”
這話從他口裏說出來,詹綿真心覺得好笑,卻又有點笑不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在他面前,她總是能幹脆利落地淪為醜角,一點點細碎情緒,都要動用全身氣力去抵抗。
詹綿鬼使神差地想,他說“抱歉”,她大約能抓住這個機會,找他乞讨一點溫存。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詹綿道:“如果你覺得抱歉,我可否提一個要求?”
她已神智昏聩,但尚未愚蠢到用撒嬌口氣說“能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戴寒生很寬容,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可以嘗試,卻不能冒被他嫌惡的風險。
若是在親密戀人面前,她可以恃寵而驕得寸進尺。可在他那裏,她無寵可恃,又如何能有非分要求。
但即便是如此卑微驚卻的一句,她仍敏銳發覺,戴寒生的臉色,微微地涼了下去。
他是修養絕佳的人。臉色如此變化,應該內心已相當不悅。
詹綿的心沉下去。
她開始感覺巨大的失望,如銳利鋒刃,劃過心口柔軟地帶,帶出疼痛感覺。
戴寒生過一會兒才開口,卻不是拒絕的話語:“你說。”
她愣在那裏。
詹綿等了一會兒,才道:“我只是開玩笑的。請你不要介意。”
戴寒生臉色,從剛剛開始起,就看不出任何情緒了。聽她這樣說,他不過揚了揚眉。
他吐出一口氣,輕描淡寫的口吻:“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偶爾陪陪你,算作對你的獎勵。但是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你真正進了圈內,我都誠懇地勸你一句,假戲不可真做。”
一句話說得清淡,不甚嚴厲。
就像最無情的殺.手,反而沒有外露的暴戾。只因他深知致命之法,所以不急于以勢壓人,更擅長在人神經放松的時候,一擊斃命。
他用這樣一句話,将詹綿徹底擊潰。
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詹綿無法控制情緒,握緊了拳。
沒有愈合完全的傷口被她自己按得生疼。她借着這種痛,試圖讓自己冷靜。
她過了一會兒,道:“戴先生,你有事要忙,我不好繼續耽誤你時間。請讓我下車吧。”
他沒說話,默默将車靠了邊。她抓着手袋,沒有勇氣擡起頭看他的眼睛,只含混地說了一句“再見”,而後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 =
☆、周南
辛航在書房裏整理資料。
一個粉色文件夾被他拿在手裏。
辛航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來翻閱,做最後的确認。
粉色文件夾裏的第一張文件紙,是一份簡歷。小小的登記照片上,下巴尖尖的女孩臉孔美豔,略有些狹長的眼,透着股天生的蠱惑。
辛航嘆了口氣。
其實就他個人對《離巢》這部戲的理解而言,他認為美豔妖嬈的女孩更适合“青辰”一角。而這份簡歷上的女孩蕭楊便是這種類型。
蕭楊的長相妖而不俗,天生條件非常好,又是帝都戲劇學院的在校生,科班出身,演技亦不錯。
蕭楊原本是辛航從帝都戲劇學院在校生裏挑出的新人,也是這次最終進入戴寒生視線、被他鼎力扶持的三人之一。
辛航看着蕭楊名字上用黑色簽字筆劃出的圈,幾天前同戴寒生商議此事時的憤懑已褪去。
此時此刻,他只覺得有些可惜。
蕭楊在前期的試戲和訓練中表現非常好,卻悄無聲息地半途而廢退出了選秀,而後很快被唐紅游手下的新晉經紀人馮雲簽下。
而辛航将事情向戴寒生彙報時,戴寒生居然沒有勃然大怒。
他只淡淡道:“可惜一個好苗子。”
辛航跟着戴寒生的時間不長,還不是很熟悉他行事的風格。
但戴寒生在這一刻的篤定,令他更加困惑。
……
辛航向戴寒生彙報後的第二天,戴寒生出席了一次公司高層會議。
會上,馮雲将蕭楊簽約的事提出來。
桌邊一圈人,倒有不少是唐紅游一系,都對內情心知肚明。
于是這次會議就成為一場有預謀的、針對戴寒生的打擊行動。
唐紅游在馮雲的報告結束後,補充道:“蕭楊是參加了《離巢》選秀後才被馮雲發現。電影《狂情肆愛》女二號遲遲未定,也是陰差陽錯,馮雲推薦蕭楊去試了試,居然被看中。《狂情肆愛》這樣必紅的巨制,對蕭楊這樣的新人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最後馮雲和她本人協商後,她打算退出選秀,專心為《狂情肆愛》做準備。”
唐紅游完全不必提到《離巢》,但他提了,且似乎含着歉意,有向戴寒生解釋的意思。
他為什麽要表達歉意?
這話說出來,就算不知道蕭楊和戴寒生關系的人,也多少嗅出了些詭奇味道。
戴寒生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裏,但臉色并不好看。
唐紅游看似是解釋,實質不過是示威罷了。
乃至于還有意透露出從戴寒生手底下策反了人的事實,不過想讓更多人知道戴寒生的軟弱無能。既令戴寒生難堪,也同時為自己立威。
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羞辱,戴寒生只是忍了下來。
他甚至連異議都沒說一句,就聽任會議通過了關于蕭楊的簽約決定。
自此,在《離巢》選秀中,戴寒生手裏,只剩了兩個人。
……
辛航把粉色的文件夾合上,放到一側書架的一層。
辛航将其他兩個文件夾拿出來翻看。
一黃一藍兩個文件夾,黃色夾子裏放的是周南的資料,藍色夾子裏放的是詹綿的資料。
戴寒生最終選定的三個人裏,辛航最看好的蕭楊已改投他人麾下,剩下的兩個裏頭,他覺得周南在各個方面,都完勝詹綿。
周南氣質偏于中性,如果由她來演繹“青辰”,也許能将青辰倔強叛逆的一面展示得更出彩。而且周南是學音樂出身,歌唱的好,還有創作才能,以後發展的路子也寬。
至于詹綿。
辛航完全不知要如何評價。
思緒斷在這裏。他将兩個夾子放回了書架的另一層。
……
周南是帝都一家二流音樂學院學聲樂的大二學生,父母經商,家境不錯。
她沒住學校宿舍。戴寒生開着車,拐向學院附近的一個小區。
周南穿着長袖衛衣式的白色睡裙,赤腳踩着粉紅拖鞋,站在小區門口張望。
雨雖停了,但氣溫不高。戴寒生坐在車裏,隔窗看着她露出來的半截潔白小腿,眸底湧上一層晦暗的倦色,又很快褪去。
他推開車門下去,臉上是不露聲色的溫和鎮定:“穿成這樣站在外面,不冷嗎?”
周南早早就迎過來,望着他笑:“不冷。”
她留短發,染成微黃的顏色,平時穿着夾克長褲,幹淨利落,非常中性。但周南的長相其實并不失柔媚。若是一定要說,其實詹綿的輪廓,要強硬許多。
尤其此刻,周南穿着普通女孩愛穿的睡裙,表情溫柔。
——她與平素的模樣非常不同,強烈的對比之下,臉孔愈發顯得嬌美。
戴寒生道:“燙哪了?”
周南擡起左臂,小心地将半截袖子撸起,露出小臂上一溜小水泡。
戴寒生皺起眉來,托起她的臂仔細端詳,道:“要去醫院。”
平素都大大咧咧的周南此刻安靜地站在那裏,眉眼異常溫順:“哦。”
在醫院陪着周南換藥的時候,戴寒生也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醫院空氣裏彌漫着的消毒水味道,讓他想起詹綿來。
他忽然有些失笑。
一個二個都是人精。詹綿明明應該是頭腦最聰慧的那個,有時卻表現得像傻子。
他越發覺得詹綿有趣。
從醫院出來,戴寒生載着周南會公寓。去詹綿處探班後他被周南一個電話召來,計劃被打亂。他覺得餓,問周南:“你午飯也沒吃吧?”
周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想做個午飯,結果打翻了碗才燙到的。”
戴寒生也笑:“拿吉他的手去抄鍋鏟,果然隔行如隔山。”
她嘟起嘴,聲音溫柔,用上撒嬌口氣:“人家難得勤快一次。”
戴寒生失笑:“好,好。勤快的姑娘,你想吃什麽?”
周南想了想,道:“我想吃日本料理。”
戴寒生也愛吃日料,便駕輕就熟地載着她去一家他常去的小店。吃飽喝足後,他把她送回家,道:“這幾天你要注意休息,盡快好起來。幸好片子已經拍好了。”
周南見他提起公事,臉色不覺露出忐忑。
戴寒生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他建議她拍了一段原創搖滾的MV。有一段是一人分飾兩角的男女對唱,将她個人亦雌亦雄的特色展現得淋漓盡致。
周南早跟他說過,她覺得MV本身非常好,但似乎與這次選秀的主題“話劇”毫無關聯,有些跑題。
戴寒生同她講過道理,但此刻見周南這樣的表情,便知道她并沒有聽進去。
戴寒生也不想多費唇舌解釋。
他篤信會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所以不急于辯解。
他只是望着周南笑了笑:“我還有事,先走了。我回去讓嘉恒給你安排一個阿姨照顧你一段時間。”
周南想挽留,觸到戴寒生疏離清涼的眼,一句話到底沒說出口。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
……
戴寒生在晚上的時候,緊急召見辛航。
辛航臉色凝重,将筆記本電腦裏的圖片放大給戴寒生看。
照片拍得不甚清晰,但足夠辨識出臉孔。
是戴寒生今天中午跟周南吃飯的照片。
鏡頭的角度刁鑽陰險。看似是偷拍,卻又将正常吃飯的兩人,拍得鬼祟暧昧。
辛航道:“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也不會拿到這組照片。”
明天是戴寒生的重要日子,他要正式在媒體前亮相,公開身份。
而這組照片如果同步發出去,後果難測。
戴寒生看着辛航凝重的臉色,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咖啡:“喝一點。”
咖啡還是辛航路上經戴寒生叮囑專門打包而來的。
辛航困惑而煩躁。
按理說,戴寒生竟有連辛航都不知道的消息渠道,能提前預知了這場居心叵測的陰謀,已充分展現了他個人的能力。
但此刻他的散漫态度,又實在令辛航不解。
但戴寒生已經有明确表示,辛航只能耐着性子端起來喝。
戴寒生坐在他對面,也小口地喝着咖啡,卻道:“什麽都別做,讓他們把消息發出去吧。”
辛航愣在那裏。戴寒生沒有讓他繼續困惑,很快就給出了解釋:“我帶周南去吃飯,是很偶然的行為。是周南發短信叫來的人拍走了照片。”
他口吻鎮定,顯然對他所說的話有十足把握。
辛航很吃驚。既吃驚于周南的行徑,也吃驚于戴寒生态度的篤定。
戴寒生太鎮定,近乎冷酷。
他淡淡地望着辛航,道:“周南不是我們的人了。她現在是敵人。”
戴寒生的臉色很平淡,卻令辛航覺得心裏掠過一陣淡淡涼意。
☆、信任
送走辛航後,戴寒生洗了個澡。
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他換上棉麻質地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出門去。
到飛凰大學西門外的時候,時間是九點半。他把車停在路邊,走進校園,一路走到了北九寝室樓的樓下。
時間不早了,寝室樓外有一對情侶依依不舍地告別。戴寒生站在街對面暗處的陰影裏,摸出手機撥通了詹綿的電話。
直到電話自動挂斷,詹綿也沒接。
戴寒生覺得焦慮,皺起了眉。
他把目光投注在那對在路燈下擁吻的情侶的身上,看着兩人落在地上的長長陰影。
戴寒生心裏焦躁,但卻站在原地沒動。他看了一會兒真人表演後,手機在他掌心震動起來。
是詹綿打回來了。
他沒有立刻接,等鈴聲響了五聲後,才接起來。
“戴先生?”她的聲音放得很低,帶着一絲探詢。
戴寒生不知為什麽,覺得心情愉快了一點。
他輕聲道:“是我。”
戴寒生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沒有繼續說下文了。
他要報複她剛剛沒及時接電話,故意令她忐忑不安。
又或者,他就是一時興起,忽然想戲弄她一下。
詹綿果然沉默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問:“戴先生,你找我有事?”
戴寒生目的達成,勾起唇角笑了笑:“我在你樓下。”
詹綿又不說話了。
他猜,也許是驚呆了吧。
她不開口,戴寒生也只是握着話筒沉默。他耐心地等待了數秒,才聽見她說:“我馬上下來,你稍等。”
他就等着。
寝室外的那對情侶終于告別成功,各走各路。無戲可看,但他的心情比剛剛要平靜許多,也不覺得等待難熬了。
她下來的時候穿着一條到膝蓋的墨綠色碎花連衣裙,外頭罩着牛仔外套,顯得年紀很小。
一頭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看起來有點亂亂的。
戴寒生一看她的濕頭發就大概明白了。剛剛他電話打過去,她一定是在洗澡。
他朝着她的方向走,從陰影中走到街燈照亮的地方去。
“戴先生。”詹綿臉有點紅,說話還有點喘。
戴寒生微笑:“住幾樓?”
詹綿愣了一下,答:“六樓。”
老式宿舍樓沒有電梯,她住的是最高層,所以跑得氣喘籲籲。
戴寒生溫和地望着她,道:“是我來得太冒失。但來也來了,你陪我去吃個宵夜吧。”
前半句很客氣很禮貌,是他一貫的風格。後半句卻是不容反駁的要求——也是他一貫的風格。
詹綿怔在那裏,臉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她猜不透戴寒生的心意,又不敢貿然發問,想了想,以不變應萬變,溫順地點頭:“好。”
左右他是她的大boss,得罪不起,亦忤逆不起。他意思明确,沒給她耍把戲的空間,那麽她服從就是,問那麽多也沒有用。
戴寒生笑一笑,眸底閃過一絲欣賞的神色。
從情感上來說,他喜歡她對他的信任。從理智上來說,他更加欣賞她識大體、知輕重的聰慧。
他先側過身,往前走。詹綿習慣性地落後半步,跟在他身側。
“中午回來後忙了什麽?”很家常的話,從戴寒生口裏說出來,居然并不詭異,反而讓她不自覺地在他溫柔的聲線裏緩和了初時的驚疑緊張。
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詹綿道:“洗衣服,收拾房間,看了最近幾期落下的電子英文雜志。”
他側頭看她一眼,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好乏味的人。”
戴寒生的話語有些毒舌,但聲音和表情都非常柔和,非但看不出半分惡意,甚或還帶着淡淡的親昵意味。
詹綿沉默了一會兒,才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挺乏味的。”
她完全不欲掩飾她的不愉快,直接抛出了碩大一枚軟釘子。
這下輪到戴寒生沉默了。
詹綿多少也明白過來,他大晚上跑到她樓下來對她溫言好語,也許是為今天早些時候的不愉快而試圖安撫她。
她心知她該順着臺階下。
畢竟撇開兩人立場不談,從戴寒生打來電話,到她回撥、下樓,中間他至少站在樓下等了二十分鐘以上。
足見誠意。
可她實在做不到像之前那樣,跟他開些無關痛癢的玩笑。
她不想在他面前演戲,因為總感覺他一定能看穿她。
詹綿索性表現得很誠實。
白天的時候,戴寒生怎麽說的?
“……假戲不可真做。”
他既然能把話說得那麽明白,她願意相信,他是完全理性地對待這件事。
詹綿決定試試。
如果她不肯強顏歡笑地迎合他的示好,他會否因此公報私仇?她想知道答案。
她下了決心,雖然心裏亦有隐約不安,卻抵死不再主動開口。
沉默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後,戴寒生忽然在路邊一棵樹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面對她。
詹綿垂着頭走,不意他會忽然停步,差點撞到了他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詹綿的心“砰砰”亂跳,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只仰起頭來看他的臉。
戴寒生站在樹下,陰影深重,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不過詹綿相信,就算是能看清,她也一定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戴寒生的表情其實不過是尋常的平和淡定,他望着詹綿,輕聲地道:“綿綿,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必須要當面跟你講。”
詹綿怔在那裏,茫然地想,他有什麽事,是必須當面跟她講的。
她一時間沒有答話。
戴寒生淡淡地笑了笑:“你好像不太想去吃宵夜,那我就在這裏跟你說好了。”
她沒心思否定他的前半句,已下意識地挺直脊背。
原來是她想錯。他并不是專程為了同她改善關系,而這麽晚跑一趟。
他是為了接下來要說的話而來。
戴寒生态度如此鄭重,那麽他要說的話,一定會很重要。
她屏息凝神,只怕聽漏聽錯任何一個字。
他說:“我之前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是覓香娛樂新上任的執行董事。”
詹綿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戴寒生耐心地沉默着,給她一點時間消化這個消息。
詹綿不是傻瓜,她當然早就猜到,戴寒生絕不會是普通人。
但她未想到,他竟位高權重到如此地步。
詹綿腦子裏數個念頭同時出現,以前按捺下去的疑問,隐約都有了答案。
他早上來探班,大約是打算在監工的同時,告訴她這件事的,只是臨時發生了意外。
他說他是還沒賣出過劇本的編劇。他說他不想讓敵人在這次選秀中占上風。
戴寒生編的,大概是全真人出演的一場盛大戲劇。
她只是不知道,他給她安排的,是怎樣的角色。
詹綿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定下神來,沖着他露出一個不甚誠懇的笑:“戴先生,我能否問問,你為什麽要現在告訴我這個消息?”
她笑得實在不好看,戴寒生微微地皺了皺眉,道:“因為我明天就要正式對外公布此事。我不希望你是通過其他渠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她犯了蠢,居然問:“為什麽?”
說完即刻後悔。詹綿本以為戴寒生一定不屑回答,沒想到他靜了靜,卻道:“因為我需要你信任我。”
☆、和好
第二天,上午十點半左右,覓香娛樂官方微博更新了一條消息,宣布覓香娛樂迎來一位新任執行董事。
微博裏附帶了一張戴寒生的照片。
西裝革履,沒了真人的複雜氣質,不過一副熠熠閃光的精英模樣。但詹綿還是把照片下載了下來,存到了手機裏。
旋即,各門戶網站娛樂版也發出了最新稿件,內容與覓香娛樂微博的消息大同小異。
雖然是非常低調的亮相,但覓香娛樂的名頭太響,且戴寒生年紀輕輕兼且外形出衆,難免還是引發了一波網友熱議。
不乏花癡發言。
詹綿躺在床上,握着手機看網友評論,看得直笑。
她曾經也是這些外貌協會中的一員,被他的表象所欺。
詹綿并不敢說她比這些網上看熱鬧的觀衆更了解他。
戴寒生像個黑洞,她所能窺探到的,不過膚淺表象。
她沒有機會,亦未必有勇氣去深入探測。
詹綿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內在世界,空寂冷酷、沒有溫度。
在具有巨大吸引力的同時,亦同樣令人望而卻步。
……
下午兩點,午睡起來的詹綿準備研讀一本從圖書館借來的英文劇本。
開始用功前,她下意識地刷了一下某門戶網站的娛樂版,然後在醒目位置,看到一條消息。
“覓香娛樂新任執行董事攜美夜游”。
報道內容是标題的擴展,措辭謹慎,短小精悍,倒看不出什麽傾向性。但随文附上的一張照片,拍出兩個清晰人像。
似乎是她在說,他在聽。戴寒生半張側臉,靠近另一張嬌美臉孔。
他的神情雖然溫和,但并不算過分。只是配合着女孩的微笑,在攝影的角度下,偏偏看起來非常親密。
詹綿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是件新事。戴寒生當然不必事事向她彙報,但詹綿覺得,像戴寒生這樣的人,必定不會喜歡以這種方式被挂上網。
也許是被人暗算。
詹綿第一反應便是想給他打個電話,提醒他。想想卻又失笑。
連她這樣一個外圍人士都知道了,他一定也知道了。此刻她打電話過去,徒然添亂。
可是裝作不知道也不妥當。詹綿想了想,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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