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5)

,我在網上看見有人爆料你的緋聞。”

打出來後,她覺得這句話過于簡單粗暴、有欠妥當。然而左思右想,又覺得說多會顯得矯情而別有用心。

詹綿直接發出去了。

她沒指望戴寒生會回複,發完了就去看劇本。劇本有點老,部分詞句晦澀難懂,但詹綿看得津津有味。

正在嗨的時候,戴寒生打電話給她。

詹綿非常驚訝,不敢怠慢,趕緊接起來:“戴先生?”

“我給你發了一封郵件。今天晚上,你去郵件上寫的那個酒吧登臺唱歌,曲目也在郵件裏寫了,稍微準備下吧。”

他的措辭,比她發過去的那條短信裏的還要簡單粗暴。

她愣了一秒,先答應下來:“好的。”

他道:“要打扮一下,但記得要清純點。”

詹綿從善如流:“好的。”

戴寒生本就只交代這兩件,見她答應的爽快,也就沒多說什麽。正準備挂電話,他忽然想起一事來,道:“你的短信我收到了。謝謝你。”

語氣尋常篤定。

他如此冷靜,大概是成竹在胸吧。

詹綿心裏無端放松下來,連帶着說話的口氣都不覺變得柔和了一些:“應該的。”

他似乎笑了笑,聲音裏帶上一點點溫情:“我跟她不是戀人關系,請不要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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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

戴寒生這句話說得突兀且毫無必要。他無需對她解釋,更是在前天才剛剛疾言厲色地警告過她不可癡心妄想。

詹綿很快反應過來。

戴寒生這是進入了調侃模式,在同她開玩笑。

昨日吃了軟釘子後,他不僅沒有生氣,居然還沒放棄哄她,倒算是誠意可嘉。

詹綿簡直有點感動了。

她怔了半天,才彎起唇角來笑:“戴先生,你是在鼓勵我不要灰心?”

她想,她又在作死。然而明知他給她挖的是一個大坑,她還是忍不住往裏頭跳。

詹綿在心裏拼命地安慰自己。

不是她的錯,只怪他魅力太大,且她無處可逃。

戴寒生在電話那頭,發出輕輕的笑聲。

聽在她耳裏,簡直溫柔得過分。詹綿連心都軟下去了。

“我是在提醒你,我還是單身,你尚有機會。”他嚴肅認真地調戲她。

溫柔陷阱,不過如此。她久不回答,那頭的人,居然說:“哦,對。你似乎已經變心了。”

略微沙啞的聲音裏,失落的情緒非常逼真。

果真是演技驚人。

詹綿忍無可忍,道:“大少爺,你夠了。放過我行嗎?”

他很快接了話,聲音裏笑意滿滿:“放過你可以。只要你不再給我臉色看。”

她怔了一下,繼而無可奈何地笑了。

他到底沒有公報私仇。

他私報私仇。

瑕疵必報,真的難伺候。

詹綿一邊腹诽,一邊誠懇地道:“我再也不敢了。以後見你我一定時刻笑靥如花。”

戴寒生在電話那頭,“哈哈”地笑出聲來了。

詹綿想,他有空來哄她開心,也傳遞出很多信息。他一定心情不錯,大概是把事情都處理妥當。而且他也許還比較看重她。

她趁着氣氛良好,抓住機會多問了一句:“晚上在酒吧登臺,我是第一次。你會去嗎?”

戴寒生靜了靜,道:“我的身份已經公開,今後會盡量避免同你直接接觸。我不想讓你因此受到不必要的阻力。”

詹綿思考了一會兒,明白過來,說:“那麽,我是你的一枚暗棋了。”

他沒有否認,道:“今天會有一個人在酒吧裏聽你唱歌。如果他喜歡你,會對我們有很大幫助。”

詹綿說:“哦。”

他問:“需要我再多說幾句來撫慰你緊張的心靈嗎?”

詹綿忍不住笑起來:“不用了。我已耽誤你很多時間。謝謝你,大少爺。”

戴寒生發出輕輕的笑聲:“好吧。那麽有機會再聊。”

他先挂斷了電話。

……

晚上九點整。詹綿穿着白色的抹胸裙出現在酒吧“楊樹”的舞臺上。

他讓她穿清純一點。但酒吧畢竟是縱情聲色的地方,她不能顯得格格不入。

披肩直發,蜿蜒眼線,粉嫩唇彩。粉色的細高跟踩在腳上,越發凸顯她高挑纖細的身段。

詹綿站在臺中間,沒有太多與觀衆互動,只是認真地唱。

歌單上列出來的幾首,都是溫柔悲傷的老歌。有兩首她完全不會唱,便跳過去。

光與影交織在她身上,下面是人聲的潮浪。身處混合着酒氣、煙味、香水味和各種說上名目的味道的空氣裏,她神色異常鎮定。

詹綿是第一次登臺,卻完全不覺得緊張。

她想起戴寒生來,勾起唇角來笑,輕輕地唱一句。

“……我每天都在祈禱,快趕走愛的寂寞。”

☆、貴人

詹綿連續唱了四首歌後離場。酒吧老板過來,告訴她有位客人想請她過去坐坐,周嘉恒已經在陪着了。

她心知這大約便是戴寒生口裏提到的那個人,不敢怠慢,即刻便跟着酒吧老板過去。

是在酒吧角落的一處隔間。半圈沙發,面對着舞臺方向。

沙發中間坐着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是上了年紀的人,頭發稀疏,體型亦微微發福。目光溫和卻不失銳利。

周嘉恒坐在那男人的左側。男人右側則坐着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兩位陪同的男人都西裝革履。

酒吧老板态度客氣恭謹:“林先生,詹小姐過來了。”

林先生微微點了點頭,笑容和善,目光在酒吧老板身上略一停留,便投注到他身後的詹綿臉上。

他眼神柔和。至少詹綿沒有從那眼光裏感覺到猥亵的意味。

她的緊張情緒因此略微緩和。

詹綿走過去,露出微笑來:“林先生,您好。我是詹綿。”

“林先生”報以微笑,道:“詹小姐你好。過來坐。”

周嘉恒已起身讓出了自己的座位。詹綿靠着那位林先生坐下來,聽見他說:“唱累了吧?喝口水休息一下。”

邊上另一個詹綿不認識的男子遞了一杯茶水過來。詹綿趕緊接着,道:“謝謝。”

“你唱的歌,我都很喜歡。”

“那是我的榮幸。”她笑着應。

林先生問:“詹小姐今年多大?”

“22歲了。”

他笑了笑,道:“還很年輕,但是你唱老歌,居然很有內容。令我懷疑你早熟。”

詹綿又想起戴寒生來,笑一笑:“我只想唱好一點。”

他臉上的笑意盛了一些,眼角皺紋亦随之變深:“小周說你做事很認真,也不像這個年紀的人。”

她想了想,看一眼周嘉恒,笑起來,道:“用老氣橫秋來形容女孩,并不能算是表揚吧。”

周嘉恒只是笑。林先生也笑,擺擺手道:“不要記恨小周。”

他沒再多問,從胸口衣兜裏摸出錢夾,找出了一張名片遞給她。

“下次你如果要舉行演唱會,請讓我知悉,我會來捧場。”

他含着笑,說得煞有介事。

詹綿禮貌地接過名片看。上面寫着“林之安”三個字,印着電話電郵等聯系方式。一概沒有印與身份有關的內容。

是一張私人名片。

她小心地收進手袋裏,道:“雖然演唱會現在看來是遙不可及的事,但我謝謝您的吉言。”

林之安目光深沉,笑容溫柔:“會有那麽一天的。”

他說完這一句後,便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今天很愉快。我們回去吧。”

後面半句是對詹綿不認識的那個中年男子說的。

他提出要離開,所有人都站起來。林之安擺擺手,凝望詹綿:“不用送。我們也許很快就會再見面,詹小姐。”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微笑。

……

詹綿和周嘉恒從酒吧的後門離開。

周嘉恒開着車子來的。她跟着他走到車邊,車門自動打開了。

她看見戴寒生從車子後座走下來。他穿尋常的白襯衣牛仔褲,手裏捧着一大捧的紅色玫瑰花。

猩紅顏色,花瓣妖嬈。

詹綿怔在那裏。

戴寒生對着她微微地笑:“詹小姐,恭喜你第一次登臺圓滿成功。”

他是她此刻愛慕的人。

而他此刻的笑容,這樣溫柔蠱惑。

如果有漫天星光,她或許就此萬劫不複。

如果不是他曾提醒過她,她或許就此沉淪下去。

幸好這只是一個普通夜晚。無星無月,只有路燈黯淡的光。但詹綿依然覺得珍貴。

她小心地将那一捧花接過來,由衷地道:“謝謝。”

周嘉恒乖覺地道:“我坐出租車回去,你們慢聊。”

戴寒生笑:“明天我會把租車費和鑰匙一同付給你。”

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一側倒退的樹木,依然覺得身在夢中。

她要過一會兒才鎮定下來,問:“你怎麽來了?”

戴寒生專心開車,并不看她,只輕輕勾動唇角:“我覺得如果我來了,你一定對我更加死心塌地。”

他說得完全沒錯。但他的冷靜言語,令她覺得心有一點點涼。

詹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聽見他帶笑的聲音。

“別急着沮喪。我之前從沒嘗試過抱着花去讨女孩歡心,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這都是第一次。”

詹綿不得不承認,戴寒生的這一句,令她的心再度柔軟下去。他說的未必是真話,但她覺得可信。

戴寒生性情之冷淡,她已深有體會。再溫柔的表象,亦無法改變其本質。

他極有可能真的從沒有送過花給女孩。

她嘆一口氣,道:“那麽我很榮幸。請不要對我太溫柔。我道行淺,經不起撩撥。”

戴寒生依舊不看她,臉上笑意卻明顯一盛:“你的道行會深起來的。我對你溫柔,總比對你疾言厲色要好,是不是?”

他滴水不漏,簡直一點機會也不肯留給她。

詹綿說不過他。她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所以提起公事來:“林之安給了我一張私人名片。他是什麽人?”

戴寒生這次沒有裝神弄鬼,非常幹脆地告訴她:“他是臺灣富商,在大陸也有豐厚家業。”

與詹綿的猜測基本吻合。

心裏有一個巨大的疑問,她思忖再三,問了出來:“你希望他喜歡我,是哪種性質的喜歡?”

戴寒生臉上的笑淡了下去。

他很快回答:“林之安不會對你怎樣,你不必擔心。只要你還跟着我,我不會讓你以.色侍人。”

詹綿沒想到他把話說得如此露骨,一時間生出枉做小人的羞赧。

她沉默了一會兒,道:“旁人都說娛樂圈很亂。”

戴寒生不笑了。

他抿起唇,嘴角的弧度顯得有些冷酷。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才說:“是很亂。你也打算跟旁人一起亂嗎?”

詹綿搖搖頭:“我不想那樣。但是酒吧的氛圍不好。”

戴寒生的臉色溫和下去一點。他問:“你既然有這樣的擔心,如果今晚林之安真的對你有意,你打算怎麽辦?”

詹綿怔了一會,道:“像他這樣的人,要什麽樣的女孩沒有。我不願意,他總不至于霸王硬上弓。”

她其實是相信戴寒生而已。

不僅因為他覓香娛樂執行董事的頭銜。更因為他的人。

但詹綿沒有這樣說。

戴寒生聞言,重新微微勾起唇角來笑,道:“好吧,委屈你受驚了,美麗的小姐。相信我,你會得到令你滿意的報償。”

她想,抱富商大腿,再如何令人滿意的報償,也不會給她的名聲帶來好的影響。

詹綿想起家裏的父母,心情沉重,有些笑不出來了。

戴寒生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道:“如你這樣的基礎的人,如果無人引路,想在選秀中取得好成績,非但是癡心妄想,外界也絕不會接受,只會不斷地深挖你的底細。我已說過,我不能做你明面上的貴人,所以只能由旁人來做。林之安是合适的人選。”

他知道詹綿遠較一般的同齡女孩通透,話說到此,她應該明白。

詹綿見他願意解釋,抓住機會問:“林之安為什麽是合适的人選?”

他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微笑:“因為林之安跟我關系好。”

她無言以對。

戴寒生停了一下,道:“你如果信任我,我會為你盡心籌謀。”

他肯這樣說,已經是極其遷就她。詹綿心裏有一點感動,便微笑起來,道:“大少爺,那就請你多費心。我完全信任你。”

☆、禮物

他開着車,沒有走西門外的大路。

戴寒生顯然熟知路況,駕輕就熟。詹綿見他似乎打算轉入曲折的小道,出聲阻止道:“這裏面路窄,不好走。”

他笑了笑,依然将車子拐進去,道:“從正面進學校裏更容易被人發現。而我又不能讓你一個人走長路回去。”

詹綿沉默了一瞬,道:“有沒有告訴過你,風度太好,有時候會顯得霸道。”

他怔了一瞬,笑起來:“怪我把你照顧得太周到?”

她撇撇嘴,想說什麽,忍住了。

戴寒生敏銳地覺察了。他沉默了一陣,問:“你想剛剛想說什麽?”

詹綿沒想到他居然好奇到主動開口求問,忍不住笑起來:“不告訴你。”

他忍了又忍,最後道:“如果你肯告訴我,我就誠實地回答你一個問題。”

戴寒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這樣一句話。

明知她想說的肯定是句無關緊要的廢話,可是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事,通常都能知道。

這次也沒例外。

詹綿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咧開嘴來笑:“我想說,你不但霸道,而且特別自戀。”

他愣了一瞬,繼而失笑。

原來就是這樣一句話。戴寒生微笑:“這個不能怪我。只能說,你的熱烈追求,充分助長了我的自信心。所以我才會這樣自我膨脹。”

詹綿苦笑。

她說不過他。如果她要求,他一定會讓着她,但她不願意提這樣的要求。

她不是受虐狂,可是她寧願他這樣欺負她。

她喜歡他跟她開些無關痛癢的玩笑,鬥鬥無關緊要的小嘴。

這樣讓他看起來生動,帶了一點煙火氣息,不是那麽難靠近。

詹綿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道:“我能不能保留這個問題以後再問?”

他斜斜地睨她一眼:“我仍有可能撒謊。”

她怔了一瞬,笑起來:“好。那我以後再問。”

他們聊着天,車子已到達目的地。

戴寒生把她送到離北九寝室最近的南門。

他說:“我不下車了。只有幾十步,請你到寝室後給我發短信。”

她望着他,忽而笑起來:“你這樣柔情蜜意地欺騙無辜少女,不會良心不安嗎?”

戴寒生反應極快,聞言,沖她溫柔地笑,甚至還眨了眨眼睛。

他長長的睫毛顯得異常柔順:“不會。我沒有欺騙你。綿綿,你是個乖孩子,我挺喜歡你的。”

她默然哀嘆。她果然再次作死。

詹綿漲紅了臉。她的羞澀,引得他滿臉笑意盎然。

戴寒生沒有笑出聲來,已是非常體貼。

她推開門出去,小心将一大捧玫瑰抱在懷裏。

“再見。”她說。

他坐在車子裏,按着方向盤微微地笑:“快走吧,我不會跟你吻別的。”

戴寒生成功地看見詹綿的臉又紅了幾分。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她跺跺腳,轉身跑開。

……

那束玫瑰,過了整整一周才完全凋謝。

這一周的時間發生了許多事。首先是周嘉恒替她攬下了一個看起來與選秀毫無關系的活計。

她在他的安排下,竟接到飛凰大學校方的邀請,要擔綱畢業晚會宣傳片的主角。

飛凰大學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高等學府,彙聚未來精英。詹綿雖然在飛凰大學也是算優秀學生,成績突出,但出生寒微,課餘時間都忙于打工掙錢,并沒有過多參與到各種學生活動。

周嘉恒說,這有益于提高她的曝光率,為選秀的網絡評審造勢。

詹綿一貫聽話,自然答應了。她從未想過,籍籍無名了四年,臨到畢業,卻要如此“風光”一把。

校方的宣傳片當然是滿滿的正能量。她在宣傳片裏念一段獨白。

“爸爸媽媽,我很好。這裏的校園鳥語花香,我喜歡在花園的長椅上念英文書。我的生活很安靜,但因為心裏有你們,所以不覺得孤獨。”

詹綿的眼睛裏含一點點淚意。

錄制結束,周嘉恒過來遞給她紙巾。她微笑着擺擺手:“我沒有哭出來。”

周嘉恒看着她,笑容溫和,口氣真摯地贊賞她:“綿綿,你技驚四座。”

最近周嘉恒出現在她身邊的次數變得頻繁,這也許說明她的表現尚算不錯。

詹綿猜想,起初他也許并不看好她。證據就是他開始時并不常露面,一些細節的事,還都是戴寒生親力親為。

也有可能是戴寒生身份公開後變得忙碌,亦要避嫌,所以一切事宜都交給了周嘉恒。

她整整一周都沒有收到來自戴寒生的任何消息。

詹綿養成了刷微博的習慣。刷的是覓香娛樂的官方微博。

然而刷來刷去,不過是覓香娛樂旗下藝人的各類活動,始終沒有戴寒生的任何消息。

玫瑰花辛辣的香氣裏漸漸彌蓋起一絲腐敗味道。

詹綿知道自己不能犯傻,于是将凋謝的玫瑰整捧地抱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裏。

她想了半天,給戴寒生發了一條短信。

“戴先生,我想送你一件禮物,能讓周先生捎給你嗎?”

她抱着手機百無聊賴地刷網頁,刷了兩個小時,手機毫無動靜。

明天她約見了景羽蘭,劇本還需要再看看。她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于是果斷關掉了電腦開始用功。

戴寒生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給她打電話。

寝室的人都還沒睡,但已爬上了床。詹綿也是。

她把手機裝在睡衣口袋,匆匆地從床上爬下去,沖到走廊去接電話。

“為什麽那麽久才接電話?”

劈面竟是這樣一句。詹綿呆住,過一秒,說:“對不起。”

“對不起。”

兩個人同時說了一模一樣的三個字。

戴寒生先反應過來,重複地說了一遍:“對不起。”

她安靜地說:“沒關系。”

即便如此,他依然解釋了一句:“今天出了一點事,心情不太好。”

詹綿想了想,輕聲道:“你是無往不勝的大少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可以這樣自毀形象。”

戴寒生在電話那頭,停了一會兒,才用帶上笑意的聲音道:“沒想到你還挺會安慰人的。”

她的心寬了一點,道:“謝謝你的贊美。”

戴寒生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聽說你要送我禮物。是什麽?”

詹綿想了想,道:“這麽說,你是答應收下了。”

戴寒生的聲音裏流露出一點好奇:“難道收下這份禮物,要付出昂貴代價?”

詹綿笑起來:“那倒不是。我養了一盆綠植,長得太好,現在把它分植成了兩株。我想送一株給你。”

鮮花易謝,她想要送他一盆有根的,卻不知道他是否肯費心去養。

戴寒生停了很久沒有說話。

詹綿的心涼下去。

她不像初識他時那樣沉迷自醉,已能頭腦清醒地辨別他的意思。

戴寒生的沉默就是拒絕。

她于是強笑起來,給自己找臺階下:“好吧,其實你不收也沒有什麽關系,我不過找機會親近親近大老板,請你不要介意。”

話音未落,戴寒生清淡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你誤會了。我正缺一盆綠植,剛剛只是在想,是我去你那裏拿,還是讓你給我送過來。”

詹綿呆了一瞬。

這真是絕處逢生的驚喜。她呆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電話那頭,戴寒生輕輕地笑:“怎麽,不會舍不得了吧?”

他口氣輕松溫柔,沒有任何其他暗示。不像以前,他任何貌似溫柔的話語,都暗含警示。

以前,他只有在同她鬥嘴的時候才會表現得溫柔。

而現在,戴寒生說了一句普普通通的、像極情話的話。

沒了他的提醒,她發現情況似乎比往時更艱難——她需要自己提醒自己。

不可沉溺,不可沉溺。假戲不可真做。

她鎮定下來,微笑道:“我覺得,這樣太像一個約會。而你說過,我們應該避免見面。”

戴寒生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我第一次覺得,你的聰明不是優點。”

她心口有些酸澀,又有些甜蜜,只是笑而不語。

戴寒生過一會兒,道:“你早點睡。禮物請讓周嘉恒帶給我的秘書。”

她說一句“好”。他久久不應,亦不挂電話。

詹綿過一會兒,才遲疑着道:“那麽,晚安。”

他柔聲道:“我不想跟你說晚安。不過,我該睡了。”

她的胸腔裏,有火熱的東西兀自跳動。

她極力自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是。請你先挂電話。”

詹綿聽見戴寒生又輕輕地嘆了口氣。

電話被挂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已穩住陣腳。= =。

☆、決心

詹綿還是定期會打電話給家裏。父母對她執意參加選秀的事情并沒有歇斯底裏,但似乎早早統一口徑,一起用冷淡态度表明立場。

以前能煲上半個小時的電話粥,現在每每說不上十句便挂斷。就連話唠的母親也非常克制,就算詹綿努力想打開話題,她也始終不鹹不淡。

如此冷暴力令詹綿每每通過電話後便情緒壓抑。

她有時候想找戴寒生聊聊天,卻最終選擇作罷。

他們的關系很奇特。詹綿頭腦清醒地知道,他是她此刻所走險徑唯一的依傍,乃至唯一的同夥。除了他,她衆叛親離。

所以她絕不可以沉溺在他的溫柔裏。詹綿已完全會過意來。他之前看似殘酷的提醒,完全是出于真正的善意。

不管愛上誰,她不能愛他。那樣于她太過危險,亦不公正。

她要保護自己,所以極力忍耐着找他的沖動。

那盆綠植卻已早早交給了周嘉恒。他應該已經收到。

它代替她向他表達微薄愛意。這大約已是詹綿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她亦已非常滿足。

……

畢業晚會如期而至。

是晚上七點開始。因她出演短片的表現過于驚豔,試唱後,組織方不但要播放詹綿擔綱主角的宣傳片,還安排她在晚會上唱一首歌。

五點的時候,周嘉恒打電話給她。

“綿綿,抱歉。另有一個藝人出了急事,我需要趕過去。”周嘉恒語氣裏的歉意很真誠。

詹綿略有些失落。周嘉恒不算她的私人朋友,但是卻是她某種意義上的同志。

但事有意外。而她甚至尚不算他手下真正的藝人,只能算是候補。

詹綿唯有說:“沒關系。我在自己學校演出,不會有什麽事。”

他停了停,道:“事情都安排好了,衣服也早早給你送過去了。你只需畫個妝就好。”

詹綿沉着地微笑:“好的。”

晚會開始前,詹綿避開室友去了晚會現場的休息區化妝。

她穿深黑禮服裙出席,外面罩着羽絨服,但□□出的腿依然覺得冷,高跟鞋踩在腳上亦不甚舒适。

詹綿并不為此感傷,非常鎮定。

晚會準時開始。她在後臺等。過了大概半小時,由她擔綱的短片播放。

這還是她的視頻第一次公開播放。

她沒有看見現場的反饋,但聽見短片結束後的如雷掌聲。

掌聲響起的時候非常震撼。整個禮堂似乎都隐隐躁動。

詹綿生出一種虛假的感覺。

這一切來得仍嫌太急太快。她仿若腳踩雲端,卻又心知肚明,這是她接下來要走的路。

星光照耀,危機四伏。

而她亦是在這孤立無援的一刻明白過來。

固然是戴寒生扶持她走在這條路上。

但她孑然一身,終究要依靠自己。

“下面有請剛剛那段VCR的主角,英語系大四的詹綿同學為大家演唱一首《再相逢》。有請!”

詹綿微笑。

她提着裙子,踩着高跟走出去,鎮定地迎接掌聲歡呼聲的潮浪。

……

演出很成功。詹綿走回後臺,有休息待場的校友過來。年輕男孩,并不是熟悉的臉孔,臉上的笑容卻十分熱忱的模樣:“聽你唱這首老歌,我已經成為你的粉絲了。”

她微有錯愕,回過神來,禮貌地沖着他笑了笑:“謝謝你。”

他說:“我是信工學部的張冉,已經保研了,會繼續呆在學校讀書。很高興認識你。”

張冉伸出手來。詹綿輕輕地握了握:“我也是。”

她學習能力一向很強。

此刻她完全将戴寒生那套禮貌又疏離的态度學來。再溫和的言行,亦傳達出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明确意思。

詹綿看着張冉眼底透出的隐約失落,明白她模仿得十分成功。

戴寒生的溫柔包容,足以讓最鎮定的人動搖。而他眼底的清醒淡漠,亦足夠讓最熱絡的心腸冷卻。

他是一個令人着迷的人。

詹綿看着面前的張冉,滿腦子都是戴寒生。

沒有人能與他相比。

休息處不能換衣服。她同張冉禮貌告別,換了一雙球鞋,便想回寝室去。往外走的時候,看見了兩張熟悉臉孔。

一時間驚訝大于喜悅。

“爸爸,媽媽!”

詹子淩和周彤站在那裏。周彤拄着一支拐杖,身側跟着周嘉恒。

兩人難得地着裝正式,爸爸風度翩翩,媽媽儀态萬方。

他們看着詹綿笑。周彤的眼睛尚有些微紅。

詹綿過去扶着她的手。周彤輕輕地叫她的名字:“綿綿。”

……

詹子淩和周彤在帝都呆了三天時間。周嘉恒給他們安排的賓館并不豪華,并且通知詹綿,一概接待費用将從她的工資裏扣除。

戴寒生固然說過會在她的整個參賽過程期間給她發工資,但如今訓練剛滿一月。她甚至尚未見過工資卡的模樣。

詹綿沒問細節。父母當然還是耳提面命了一番。

詹子淩說:“綿綿,我們以前只知道你成績好,比同齡的孩子都要優秀許多。但那天我們看了你的表演,你又一次讓我跟媽媽驚喜。”

這陣子詹綿壓力巨大,但始終冷靜自持,直到聽了這一句,才紅了眼圈。

她太需要父母的支持。

她說:“爸爸,我沒有很大的本事,只能盡量抓住眼下的機會。”

詹子淩見她委屈,亦露出心酸神色,嘆了口氣:“不,你遠比我們想象得強大。但無論如何,只能把它當一份工作,穩穩當當地走。”

她點了點頭。

她的确只是把它當成工作而已。

只有一個戴寒生,是未知數。

……

将父母送上回鄉的飛機後,詹綿思慮良久,給戴寒生發了一條短信。

“謝謝。我會全力争取勝出,報償你的厚意。”

她這次發出消息後,不再忐忑地等待他的回複,徑自回到寝室去背劇本。

從決定參與選秀以來,詹綿第一次真正的由裏到外地篤定起來。

……

戴寒生在下午五點鐘的時候給她打電話。

距離上次他們就綠植的運輸問題進行讨論後,這是他們時隔一周後的首次談話。

“戴先生。”她語氣平和,更加溫和,卻多一些鎮定。

戴寒生在電話那頭輕輕地笑:“果然伯父伯母過來一趟,似乎令你振作許多。”

她已道過謝,卻仍由衷地道:“戴先生,感謝你将我照顧得這樣周到。”

這是他上次送她回寝室時曾說過的話,她記憶猶新,卻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戴寒生停一下,笑出了聲:“不用謝。我收到你的短信,非常欣慰。”

欣慰于她究竟掙脫了對他的迷戀,能夠冷靜地讨論公事。

以詹綿的聰慧,能發出那樣一條短信,已是表明态度。

只是戴寒生的情緒卻比自己想象中複雜得多。

就像将兒女一朝養成,欣慰之餘,尚有些說不上緣由的淡淡遺憾。

他停了停,鬼使神差,居然道:“但是你不再迷戀我,令我有些小小挫敗。”

戴寒生并未僞飾情緒。他的遺憾真心實意,只因他深信,詹綿絕不會信以為真。

詹綿已決意收起那些無益的溫柔情愫,做他專心而披靡的前鋒戰士。

果然,詹綿握着聽筒,只愣了一瞬,便回過了神。

“我道行已變深了,戴先生。現在不是我追求你的好時候,但如果我真的勝出,也許你會需要好好想辦法應對我的糾纏。”

她的話,簡直同他本人的話如出一轍。

是擲地有聲的霸道。

他怔了一會兒,才忍不住笑起來:“好。我等着你來糾纏我。”

作者有話要說: 綿綿奮起反抗。

☆、捧殺

帝都進入五月。

一天下午六點鐘的時候。詹綿接到戴寒生的電話。

“綿綿。”

雖然很久沒聽過他的聲音,但詹綿覺得他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加沙啞。

她無端緊張起來,下意識地道:“你又生病了嗎?”

他沉默一瞬後,發出悶悶的笑:“你這是關心我還是詛咒我?”

她呆了一會兒,沉住氣,道:“關心你。”

戴寒生的聲音變柔軟了一點:“那麽,請你來照顧我。我生病了。”

他語氣平淡尋常,但詹綿的心還是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說:“我去你家。”

坐在出租車上,詹綿情緒複雜。

她與戴寒生已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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