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9)
地笑:“我只是随便說一說。他跟你沒有關系那是最好了,我還擔心對付他會令你憎惡我。”
對付他?
詹綿怔在那裏。
她努力平複情緒,提醒自己不要在張冉面前露出任何馬腳。
她至今也不清楚戴寒生的敵人到底是誰。可是如果是張冉,戴寒生便不會不同她打招呼便由張冉做了她的助理。
要冷靜。不可以被張冉牽着鼻子走。
她想到這裏,沉住氣,慢慢地道:“戴先生是覓香娛樂的執行董事,如果你有能力對付他,你又是何方神聖?”
他望着她,眸光深沉,沒有立刻答話。
詹綿找到方向,不肯就此罷休,兀自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不過是最普通的一個新人,你又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執着?”
她一心一意,想要刺探他的底細。卻不知她對他突然而來的熱忱,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關心則亂。她此時所有關切與追問,不過因為張冉提起了那個名字。
于她而言,是禁忌的名字。
張冉心中通透。他壓抑不甘和躁郁情緒,看定她,微微地笑一笑。
他說:“綿綿。我喜歡你罷了。并沒有那麽複雜。”
輕描淡寫的一句,化解她所有色厲內荏的逼問。
本來他才是故弄玄虛的那一個。但此刻,輪到她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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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冉口氣裏,帶着淡淡自嘲:“算了。你還記得今天發生了什麽事麽?”
他刻意轉移話題,詹綿卻不敢繼續在“戴寒生”的事情上糾纏,只怕他會更加生疑。
何況張冉說的也是她十分關心的事情。
她經此提醒,才覺得頭隐隐作痛。
“我陪周南去洗手間,有人對我用了迷藥。”
她說。
張冉不動聲色,道:“找到你的時候,你在一棟老式樓房的空房間裏。帶走你的人跑掉了,還在找。”
他說了謊。
帶走她的人是跟周南早就相識的小混混,此刻已受到充分教訓。
他說的并不詳盡,但詹綿不是傻瓜。她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你怎麽會發現我出了事?”
真實情況是戴寒生先發現她失蹤,找到他幫忙。
但張冉不想表現得他對她的關心,比戴寒生少。
于是他說:“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
她垂下眼:“哦。那真的謝謝你。”
張冉被她的冷暴力弄得無奈,想了想,道:“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吧。明天我替你請了假。”
她望着他。
張冉很快明白過來。
他笑了笑:“你已經沒事了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聯系你。”
他的體貼令詹綿由衷感激。她擡起眼看着他,道:“謝謝你。”
……
詹綿的手袋被放在床頭,手機還在,只是沒有電了。詹綿忍耐着頭痛的折磨,将手機插上充電,而後開機。
一共有五個未接來電。前三個來自周嘉恒,後兩個來自張冉。
詹綿看着手機,遲疑良久。
心裏有股按捺不住的沖動,歇斯底裏地叫嚣。
手腳都有些發軟。但詹綿掙紮着去洗了個澡,而後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地上淡妝。
她穿淺粉色的連衣裙,紅色高跟涼鞋。
收拾妥當後,詹綿出了門,搭乘出租車去戴寒生的住所。
時間已到淩晨,他大概已經休息。當然也有可能尚在外應酬。
詹綿知道自己的行為荒唐,卻又忍不住。
她在二十分鐘後,來到了戴寒生住所的小區外。她站在街邊,撥通戴寒生的電話。
電話響了有七八聲,直到她開始焦慮不安,才被接起來。
“綿綿。”
戴寒生的聲音聽起來并沒有異常,一如既往地帶着淡淡倦意。沒有怒氣。
詹綿吸了口氣:“我想見你。”
戴寒生沉默了一會兒,道:“很晚了,綿綿。”
詹綿道:“我就在你社區外面。”
她不知道自己何以能如此鎮定地恬不知恥。
戴寒生這次沉默的時間稍長。長到她心虛起來,主動開了口:“戴先生,我只想見見你。”
他再開口的時候,口氣出乎她意料地溫柔:“你等一會兒,我下樓接你。”
他沒讓她等太久,便出現在小區門外。
詹綿趕緊走過去。
戴寒生穿着白色的家居服,顯然是放下了電話就出來找她了。
詹綿有一點竊喜,望着他微笑:“戴先生。”
戴寒生淡淡地打量她一眼,沒說話,轉過頭就走。她趕緊跟上去。
一路上他都沒跟她講一句話。
等進了屋,關上門,他才說:“有什麽事這樣急?”
她有些委屈,吸了口氣,道:“你大人有大量,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氣?”
生她的氣?
他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上一次他去見她,結果鬧得不歡而散。她一直傻子一樣地每日給他發短信,厮纏不休,而他從來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戴寒生看着她臉色裏流露出來的懇求,遲疑再三,才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詹綿聽他口氣松軟下去,不由笑一笑。
她的笑令他動搖。
戴寒生側過眼不看她,去冰箱裏找出來兩瓶橙汁,道:“坐吧。”
她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接過他遞來的飲料。
“戴先生,我今天出了一點事。”她說。
她出了什麽事,他清清楚楚。但戴寒生睜着眼裝傻。
“嗯?什麽事?”他問。
她遲疑了一下,避重就輕地道:“周南暗算我。我被迷暈帶走了,不過張冉找到了我。”
他擰着瓶蓋的手微微停了一下。
戴寒生問:“你有沒有受傷?”
一見面他便想問這件事,但直到現在才找到機會。
她搖了搖頭:“沒有。”
他沒有多問,繼續擰開瓶蓋,喝下去小半瓶橙汁。
冰涼液體透胸而入,帶來強烈的刺激。
他尚在思索着要如何同她進行接下來的談話,卻聽見詹綿在耳邊說:“張冉好像知道我跟你有私交。他要我同他交往。他還說會對付你。”
戴寒生擡起眼,碰上詹綿的眼光。
她認真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每一個反應都牢牢地看進去。
戴寒生覺得焦躁。
他看着詹綿,道:“張冉是覓香娛樂一位大股東的獨子。除去背景深厚,他本人亦可算年輕有為。”
一句話說的他口幹舌燥。
他看見詹綿的目光閃過一絲黯淡神色。
詹綿沉默了一會兒。
她很想說,背景深厚又怎麽樣,年輕有為又怎麽樣。
她已經是一個盲人,看不見張冉的任何好處。
可是張冉是覓香娛樂大股東的獨子,在覓香娛樂勢必有相當話語權。
她不能為戴寒生帶來多餘的阻力。
詹綿沉默了一陣子,才笑了笑:“這麽說,我運氣真的不錯。”
戴寒生忍不住擡起眼,看了她一眼。
詹綿亦在看着他,臉上帶着笑:“周南已經喪心病狂,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不利于你的事情。戴先生,你多小心。”
他點了點頭。
詹綿等不到他更多回應。——本來麽,他從頭到尾都是這副模樣,痛苦也好快樂也罷,始終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
她還期待些什麽呢。
詹綿站起身來,道:“我回去了。”
戴寒生愣了一下。
挽留的話就在口邊,但他沒有說出去。
他最後只是道:“我送你。”
她立刻拒絕:“很晚了,我不能耽誤你的時間。”
戴寒生看着她,笑了笑:“我送你。”
他只是重複了一遍原話,沒有說任何理由,卻令她屈服。
她沉默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悶騷的人急死了寶寶。下一本的主角堅決是簡單粗暴老逗比。
☆、醜聞
張冉說替她請了假,詹綿也樂得休息。第二天睡到中午,詹綿起床叫了一份外賣,順手打開手機看新聞。
她被一條兩小時前發出的新聞震得頭腦發暈。
“貴圈真亂:女星□□曝光。”
被打上馬賽克的女孩裸體俨然出現在娛樂版頭條。
臉孔居然十分熟悉。
是周南。
“之前便頻傳緋聞的演藝新星周南再爆驚人猛料。一自稱曾與周南交好的年輕男子日前在微博上公開周南的□□……”
詹綿沒有深想,即刻便翻出手機來給戴寒生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他接了起來。
他先開的口,口吻鎮定而淡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他的鎮定,讓詹綿覺得心裏發寒。
她定定神,道:“我剛剛看到周南的新聞。”
戴寒生的口氣聽不出喜怒:“嗯,公司已經在處理了。”
他當然早就知道這件事。
詹綿想說什麽,遲疑不決。
他停了一會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是張冉。周南好歹也跟我傳過緋聞,曝光她的□□對我來講只會降低我的身價。”
他說的沒錯。
她呆在那裏。
戴寒生等不到她回應,說:“我還有事。挂了。”
電話挂斷了半天,詹綿才回過神來。
打給戴寒生,她沒怎麽猶豫,但打給張冉,她卻遲疑良久,才撥通號碼。
張冉接起來的時候,道:“這麽早就起來了嗎?我現在去你那裏。”
詹綿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看到新聞了。”
張冉停了一會兒,道:“她自作孽。”
輕描淡寫四個字。詹綿無言以對。
她第一次意識到,張冉和戴寒生的性格雖然差的很遠,骨子裏都是一樣的人。
理性絕情。
周南不是什麽好人,昨天如果不是張冉,也許現在被曝光□□的就是自己。
可是詹綿心裏有個地方隐約堵得難受。
過了一會兒,張冉帶着外帶的食物來到詹綿住所。
詹綿憋着一肚子的話,想說卻又不敢。
張冉似乎也有心事,話不像平時那麽多,臉色隐約有些沉郁。
“我這段時間可能不方便來找你。我替你安排了新的助理。”
他說。
詹綿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只點點頭:“好的。”
吃完了他就起身告辭。她送他到門口,張冉忽然轉過身,抱了她一下。
詹綿身體僵硬。他松開手,苦笑:“綿綿,抱歉。”
她無言以對。
……
因為醜聞的緣故,投資方決定換掉周南,卻又臨時找不到演員。
最後的方案居然是修改劇本,将女二女三的角色合二為一,交由詹綿出演。
劇組的人見到詹綿,說話都比平時小心。
周南出事,詹綿是最大的受益人。就算沒有證據,衆人也都不敢在情況不明之前,來招惹詹綿。
詹綿的日子過得十分忙碌。張冉替她安排的新助理是年輕女孩,叫劉伶俐,十分能幹,将詹綿照顧得很妥當。
一天收工後,詹綿回到住處。在單元門口,被一個穿白裙的女孩攔下。
居然是周南。
數日不見,周南憔悴許多。一頭長發披散在肩頭,像一蓬亂糟糟的稻草。
詹綿見到她,有些吃驚,卻又有些戒備。
周南沖着她笑了一下,笑容古怪。
下一刻,她直接對着詹綿跪下來。
詹綿驚駭,伸手去拉她:“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周南擡起臉,滿臉都是淚:“我求求你放過我。”
周南模樣實在凄慘,看得詹綿心裏微微一抖。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能力對你做什麽。”
周南絕望地看着她。
她帶着淚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笑來。笑容詭異。
周南從地上爬起來,掉頭就走。
……
詹綿非常不安,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後,嘗試着去撥張冉的電話。
張冉接起電話的時候,口氣裏帶着驚喜:“綿綿,你找我?”
詹綿吸了一口氣。
隔着話筒,她都能聽出他的滿腔熱忱。
她過了一會兒,才沉住氣,道:“剛剛周南來找我。”
張冉的口氣警覺起來:“她沒有對你做什麽吧?”
詹綿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同他講了。
張冉聽完,接話的口氣就有些涼:“你的住址周南怎麽會知道?你的助理大約有問題。”
詹綿聽他口氣,無端心底發寒。
他對付周南的雷霆手段歷歷在目,詹綿覺得害怕。
她本能地替可疑的助理辯解了一句:“未必是劉伶俐的問題。我現在只擔心周南會出事。”
他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道:“好,我讓人去跟進一下。”
她說:“再見。”
詹綿還是覺得不安,挂斷電話,一覺睡得忐忑。
早上六點,她接到張冉打來的電話。
詹綿看見號碼,瞬間清醒:“喂?”
張冉說:“我在你樓下。”
她匆匆穿上衣服,把他迎進屋子裏來。
數日不見,張冉似乎清瘦了一些。眼底有黑眼圈,似乎是熬了夜。
他看着她,神色無端有些軟弱。
詹綿道:“怎麽這樣早?”
張冉沒說話,坐在沙發上。詹綿去冰箱找飲料給他,問:“要橙汁還是純淨水。”
她背對着他,久不見他答話,于是側過頭看他一眼。
張冉眸底神色深沉。
他說:“綿綿。周南自殺了。”
詹綿手裏捏着的瓶子掉到了地上。
……
周南留下遺書,裏面提到詹綿。詹綿不得不協助警方調查,面對媒體質疑。
周南從三十層的住所墜亡,整個人都摔變了形。
詹綿看到照片的時候,不受控制地嘔吐出來。
……
張冉還在詹綿的住處等着她,但詹綿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張冉臉色并不好看,黑眼圈更深了,道:“我沒想到她會走極端。”
詹綿看了他一會兒,道:“我昨天就打電話告訴過你,她狀态不穩定。”
張冉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開了口,道:“對不起。”
詹綿心裏壓抑難受,沉默良久,終究說不出重話,只道:“這事不是你的錯。我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張冉告辭離開。詹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一會兒,夢見了周南猙獰的臉。
她一身冷汗地驚醒過來。
詹綿翻開手機,手指停留在一個名字上,遲疑良久。
她最終沒有撥通那個號碼。
☆、解圍
第二天一早,周嘉恒來看她。他顯然也在為這突發事件奔波,形容憔悴。
“我跟劇組溝通過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先暫停工作,在家休養兩天,等風頭過去。”
詹綿垂着眼:“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低頭喝茶的周嘉恒有些意外地擡起眼看她,沉默了一會兒,道:“應該的。總難免有些事,你要堅強一點。”
她笑了笑,點頭答應:“是。”
周嘉恒不提戴寒生,她也沒提。
詹綿在家休息了兩天,忍耐着沒有去看網上鋪天蓋地的讨論,只看了一些老電影。
雖然是休息,但她的黑眼圈越來越深——夜裏躺在床上,她腦子裏會竄出周南的臉。
周南的事情發生以後,父母也從媒體得知詹綿被卷入人命案子,第一時間就打來了電話問詢。詹綿只說:“她遭遇很多挫折,覺得是我擋了她的路。給你跟爸爸添麻煩了吧?”
母親周彤十分擔憂:“自家姑娘,什麽麻煩。我來看看你吧。”
詹綿猶豫了一下,道:“風口浪尖,我很忙,還在拍戲。等這部戲拍完,我回去看你們。”
周彤道:“綿綿。你還有兩天就過生日了。”
她笑笑:“過一次老一歲,不過也罷。”
話雖如此,但詹綿的确沒想到,會在這樣的陰風冷雨下度過自己的22歲生日。
兩天後的下午,詹綿站在高層公寓的床邊看風景,捧着茶杯。心裏壓抑煩躁,她不能讓這負面情緒繼續影響她的生活。
詹綿最後還是決定出一趟門。
她需要出去走一走。
詹綿帶了墨鏡,長發披散下來遮住部分臉孔。因睡眠不佳而變得蒼白的臉色并不健康,倒與她平素的形象差異甚巨,大約不太容易被認出。
詹綿搭乘出租車,去一家火鍋店。
涮羊肉的時候,詹綿想,像戴寒生這樣的人,想必是不屑于吃火鍋的。
她惋惜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為着戴寒生注定錯過的人間美味,還是為着她難以功成的追逐。
一個人的火鍋吃的也算圓滿。詹綿結賬出門,被兩個穿夾克的男子攔住。
“詹綿小姐,能跟您聊聊嗎?”
居然是記者。詹綿心裏有些惶恐,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笑了笑:“抱歉。我趕時間,下次再聊好嗎?”
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咄咄逼人:“有傳言說,周南在遺書中控訴,您對她刻意敵對,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請問您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詹綿警惕起來,臉上的笑不免也微微有些冷淡:“抱歉。”
她想要走,穿墨綠色夾克的男子伸出一只手來,抓住她的胳膊。
詹綿臉色微微變化,心裏轉過無數念頭。
眼角餘光瞄到周圍已漸漸有人圍攏圍觀。
“就是她。真人長得比電視上還難看啊,不知道是那個大佬居然看上她。”
“噓。已經跳樓死了人,你還敢瞎說。”
細碎的議論傳到耳邊。
詹綿第一次恨起自己敏銳的耳朵。
這兩天家裏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也許父母也看到了這樣的流言。
她不過是想努力求生。旁人眼裏,便是這樣的不堪。
詹綿閉着嘴,反複提醒自己要冷靜。她努力想要擺脫記者的糾纏,卻又不敢太用力。
她不能再被扣上“惱羞成怒,毆打記者”的罪名。
正在為難的時候,詹綿聽見一個聲音從一側傳過來。
“您好。我是詹綿小姐的助理。要采訪詹小姐,請聯系經紀人預約,當街攔人,大概不好吧。”
詹綿的現任助理是劉伶俐。
因為懷疑是劉伶俐将她的地址透露給周南,這幾天詹綿已放了劉伶俐的假。
但此刻來替詹綿解圍的并不是劉伶俐。
是張冉。
兩三天不見,如果說詹綿憔悴了兩三分,那麽張冉似乎憔悴了十分不止。
他似乎出來得很匆忙,連胡子都沒有刮。
但一雙有深黑眼圈的眼睛裏透着冷厲目光,是詹綿從未見過的。
他動作略有些粗魯地撥開了攔着詹綿的記者。記者臉上露出幾分猙獰神色,正欲說話,張冉睨過去一眼。
“請讓開。”
冷冷的三個字,似乎不帶溫度。
詹綿心裏有些擔憂。如此得罪記者,誰知道半個小時後網上會出現怎樣的報導。
但此刻形勢已不容她選擇。
她在張冉的保護下來到一輛銀灰色車子前。
他替她拉開副駕駛的門,待她坐穩,俯身替她扣好安全帶。
張冉從出現到現在,一直沒有說一句。詹綿感覺到他似乎情緒不佳,伸出去的推拒的手,便縮了回去。
張冉啓動車子,離開是非之地。
……
火鍋店對面停靠着的黑色小車裏,戴寒生目送張冉帶着詹綿離開,才對着司機說了一句:“走吧。”
他心情不太好。
——實際上,是非常不好。
坐在他身側的辛航有些擔憂,試探着道:“戴先生,剛剛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把詹綿帶出來。”
戴寒生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我打賭,跟蹤詹綿的記者是唐紅游安排的。”
辛航愣在那。
戴寒生揉了揉眉心——他很疲累。而心口某處,尚有些隐隐的苦澀。
“唐紅游想利用詹綿離間我跟張冉的關系。我越表現得關心她,就會有越多人拿她做文章。”
辛航遲疑,欲言又止。
戴寒生淡淡道:“詹綿出事,這麽巧我和張冉都會同時收到消息?走吧,已經沒事了。”
辛航究竟什麽也沒說出口。
……
車子啓動後,張冉才開口跟詹綿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你沒事吧?”
口吻溫和,似乎還帶着一點小心。
詹綿愣了一會兒,才回答:“你來得很及時。也是怪我太小心,被人跟梢。”
他沉默下去,停了一會兒,才避重就輕地道:“我送你回去。”
她說:“好。”
他把車子停在她樓下。她下車來,回過頭看他。
張冉望着她笑了笑,牽動深深眼袋。
——這幾天,她不好過,張冉一定也不好過。
也許是不想煩她,這幾天,張冉甚至沒有再打過來電話。
詹綿忽然有些不忍。
她站在車門邊,輕輕地笑了笑:“我今天生日。”
張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抱歉。我不知道……”
她笑了笑:“我可否找你讨要生日禮物。”
張冉從未見過這樣的詹綿,怔了許久,才說:“當然可以。你說。”
詹綿道:“我想要你陪我喝兩杯。”
她想了想,補充道:“就在我家裏喝,我量淺,不想出去丢人。”
張冉過了一會兒,笑了起來。
“沒問題。你家裏有酒嗎?”張冉問。
“……沒有。”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頭。
張冉道:“那我們去買。”
他們在附近超市裏買了些預調雞尾酒。因為詹綿要在超市采買,又對那些酒瓶的亮麗色彩十分中意。
詹綿在廚房忙碌,做兩三個下酒菜。
張冉在客廳,接到電話。
他避到衛生間裏去接。
“我晚一點回去。”
電話那頭的人近乎咆哮:“我要你立刻滾回來!”
張冉笑了笑,挂斷了電話。
☆、心死
詹綿喝多了,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裏走,趴倒在床上就睡過去。
張冉跟進來,将她塞進被子裏。
看看時間,十一點半。張冉對詹綿說:“壽星,你慢慢睡,我先回去了。”
詹綿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一聲。
張冉笑了一下,離開了詹綿的住處。
……
詹綿醒過來的時候,明烈光線,透過窗簾縫隙射進房間。天大亮了。
她頭痛欲裂,口幹舌燥。
詹綿起身,赤着腳下床,在冰箱裏找出一瓶冷藏橙汁來喝。
喝了兩口,摸到手機,詹綿打開來看了一眼。
一個未接來電。來自一個熟悉但卻沒被她存進聯系人的號碼。
戴寒生。
僅僅是看到這個名字,詹綿的心便漏跳了一拍。
最近她磨難多多,但他始終不聞不問。——在詹綿的感覺裏,上次他同她聯絡,已遙遠得像是過了幾個世紀。
電話是昨天晚上十一點打來的,那時候她已經醉得人事不省。
詹綿呆坐了半天,還是決定回撥過去。
等待的過程中,她握着手機的掌心仿佛隐約有些出汗。
鈴響五聲後,戴寒生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
她按捺着緊張,輕聲道:“戴先生。”
他道:“我半小時後去你那裏。現在不方便說話。”
劈頭蓋臉的一句抛下,電話便被挂斷。
詹綿愣了半天,才回過神。
宿醉的感覺并不愉快,詹綿在洗手間逗留了相當長的時間洗漱,力圖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
面色太過蒼白憔悴,詹綿在臉上塗脂抹粉。
抹上唇彩的時候,她想起來戴寒生的那個吻。
纏綿悱恻,似有深情無限。
回想起來,詹綿不覺得溫柔,反而有種難以言述的惆悵。
洗漱、化妝完畢,時間已過去二十分鐘。詹綿從衣櫃裏找出一條白色連衣裙穿上,然後去燒熱水,清洗茶具。
水還沒開,戴寒生到了。
他站在玄關,眉眼溫和地看着她。依然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
她無端有些愣神。
戴寒生笑了笑:“你瘦了,又黑了點。”
沒見到面還好。
見到面不說話還好。
可他這麽一說,詹綿忽然覺得委屈起來。
為了掩飾情緒,她蹲下身去鞋櫃替他找鞋子。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按了按她的頭頂。
“抱歉。”
他說。
不過簡單兩個字。詹綿并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為了哪件事抱歉。
她控制着情緒,沒有說話,将拖鞋推到他腳邊後起身,道:“我給你泡茶。”
他坐在茶幾上,道:“有吃的沒有?我餓了。”
她聞言停下腳步,想了想,道:“還有點吃的,我來做飯。”
戴寒生笑了笑,忽而又改變了主意:“算了。我坐一會兒就走,還有點事要辦,去別處吃。”
她便點點頭,兀自去泡茶。
詹綿把茶杯擺上茶幾的時候,戴寒生忽而道:“這段時間發生很多事。盯着我的人太多,我如果來找你,會給你帶來更多麻煩。”
詹綿擡起眼看他,很快明白過來。
他是在解釋他的袖手旁觀。
但她看不出他有解釋的必要。如果在意,他會出現。如果不在意,他無需解釋。
詹綿沉默許久,才輕輕地說:“你不必向我解釋什麽,戴先生。”
語氣溫馴,卻透着疏離。
她如此态度,這本來是最理想不過的事,但戴寒生無端焦慮起來。
她看起來是沒有脾氣的人。可是他不是第一次吃她的軟釘子,知道她冷暴力起來,的确讓人難以消受。
戴寒生沉默了一會兒,道:“你還記得選秀時候受傷的事嗎?”
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了。詹綿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來,順着他的話點頭:“記得。”
戴寒生輕輕吐出口氣:“那件事怪我。周南在我手機裏看到你的相片,告訴了唐紅游。唐紅游買通了工作人員對你下手,後來又唆使跟你對戲的張子傑故意搞事。”
她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其實也不太明白。但她知道,其實戴寒生完全料到結果,所以他才會說,就算她不贏,也會簽下她。
只有她是傻瓜,被蒙在鼓裏,傻傻地忍着傷痛拼命地想贏。
腦子裏千頭萬緒。詹綿倚上沙發的靠背,覺得燈光照得眼睛發澀。
她伸手擋住眼睛,說了一個字:“哦。”
戴寒生遲疑了一會兒,補充道:“如果早早讓他們把你跟我的名字連在一起,你只會遇到更多的困難。”
他口幹舌燥,忍不住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茶水。
杯子似曾相識。
他曾經摔碎過一只同套的。
詹綿沉默了很久。
最初的激蕩情緒過去,她更多地感覺到疑惑。
她問:“戴先生,為什麽你忽然要跟我說這些?”
是。他瞞她也瞞了,何不繼續瞞下去。
戴寒生笑了笑。
他說:“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戴寒生的口氣裏,帶着一絲淡淡懇求。
他從未對她使用過這種口氣。從來沒有。
詹綿心裏緊張起來。她将遮在眼皮上的手指移開,坐正身體,看着他。
他目光幽深冰涼,臉色嚴肅。
詹綿想要緩解緊張的氣氛,于是咧開嘴笑了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說吧,戴先生,你指哪我打哪。”
一句玩笑話。戴寒生勾起唇角來笑了笑。
他努力想讓自己笑得真誠一點,但實際上這個笑容,淡得看不出一點情緒。
話在口邊轉了一圈。
有一萬種委婉迂回的表達方式,但他只想早早結束這場談話,于是使用了最簡單粗暴的一種。
戴寒生狠下心,終究将那一句說出口去。
“我需要你去做張冉的女友。”
詹綿微微睜大了眼睛。
戴寒生端起茶杯來喝水。
他曾預想過詹綿可能的反應。
所以他此刻,能鎮定地等着面對她的任何質問。
——比如是他親口承諾,只要她跟着他一日,他便不會讓她以.色侍人。
比如他說過,他只需她做一個好演員。
比如他說過,他不願她蕩進娛樂圈的污濁之中。
但是,在長久的沉默以後,詹綿只說出這樣一句話:“我能問問理由嗎?”
卑微驚卻的語氣,令他心裏生出難言的酸澀。
這是個傻姑娘。
是他将她帶進這一片污濁喧嚣之中。他要保護她。
戴寒生停了一會兒,道:“我已故的母親擁有覓香娛樂25%的股權,而我的父親垂垂老矣。覓香娛樂被唐紅游把持,污濁混亂,我不想令母親的心血毀于一旦。”
唐紅游。
詹綿聽過這個名字。
她沒有插嘴,靜靜地聽戴寒生說下去。
“唐紅游想利用你挑撥我跟張冉的關系,而我現在需要張冉的支持。”
詹綿看了他很久。
“我知道了。”
她口氣平靜得出氣。說完這一句,詹綿站起身。
——笨拙的動作,到底暴露她的心慌意亂。
她的拖鞋只套了一半,站起來的時候腳下打滑,就摔了下去。
戴寒生看見她的額頭要撞到茶幾的角。他別無選擇,只能伸出手,将她攬到懷裏。
詹綿跌入他懷中,跟他一起坐回到沙發上。
太近的距離下,她能聽見他的心跳。
有力的心跳。
他原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詹綿凝神看他,忽然勾起唇角來笑。
她下一刻吻上他的唇。戴寒生想要側過頭躲開,但這一次詹綿不肯罷休,笨拙卻頑固地撬開他的牙關。
他不肯回應她,她便兀自吻着他,過了一會兒,得不到他的回應,她松開手。
詹綿冷靜地說:“你總得給我點好處。不然我怎麽肯甘心。”
她笑得像哭一樣。
☆、陷阱
細細地化完了妝,詹綿對着鏡子發呆。
鏡子裏的女孩,年輕、潔淨、警覺。蜿蜒眼線,清淡唇彩,恰到好處。
非常美。幾乎令她自己感覺沉醉。
詹綿想,她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會熟練地化妝,熟練地掩飾自我?
即便不記得準确的時間點,也一定是在認識戴寒生以後。
他教會她很多事。如師如兄。
戴寒生對她的無理糾纏從未動搖,如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