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手術室門前,時伊和任家二老分別坐在兩側的座椅上。

陳英蘭站在女兒身邊,緊緊地握着她顫抖的手,心裏揪成一團。任家二老互相依靠,神情焦灼,臉色煞白。

同樣的一幕,同樣的心情。

任禮元再次與死亡做着鬥争。其餘四人也仿佛同樣經歷着生死。

時間永遠滴答前進,每一下落在時伊心裏都是咯噔一顫。她盯着手裏的表,默默在心裏念着平安。耳朵裏時不時的嗡嗡作響,有些暈眩。而且周圍只要一有任何響動,都讓她像驚弓之鳥似的瞬間瀕臨崩潰。

預計6個小時的手術,生生做了将近8小時才結束。

張明川醫生率先從手術室出來,口罩一摘宣告手術基本順利。

四個人的神經,因為這短短的幾個字而得到解救。接下來詢問具體情形,等待入重症監護室的步驟已經不再陌生。

監護、觀察,一切都像是前幾天一樣。只除了他的臉腫得她幾乎認不出了。

等待的時間會讓人麻木,尤其是長時間不睡,大腦缺氧之後,整個人幾乎處于呆滞的狀态。時伊喝了很多咖啡,她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以防突然事件發生。

醫生說三天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目前他們誰也不能去看他,只能由醫護人員監護。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經過各項檢測并無異常之後,任禮元被轉入普通病房。

二次手術,而且是昏迷狀态下開顱進行的去骨瓣減壓術,後遺症很難說。張明川醫生說的很直接,任家二老和時伊心裏都是有準備的。

即使再難以接受,也不敢奢求什麽了。人在絕望的情況下,乞求的都是最基本和最重要的。能保住性命,真的已經謝天謝地了。

至于痊愈後,還要再進行的骨瓣修補手術,現在真的沒精力去擔憂。

因為現在任禮元随時都可能醒過來,所以時伊幾乎是寸步都不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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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二老上了年紀,身體根本禁不住這麽熬。時伊讓他們睡覺,晚上的時間她來照看。

看着護士替他測完體溫,又報了正常之後,時伊起身去給自己泡速溶咖啡。難喝的咖啡粉,溫熱的水,攪拌了幾下之後,她端着杯子轉身。

‘啪’的一聲,紙杯落地,咖啡灑的到處都是。

時伊顧不得這些,她眼裏全是他那雙黝黑的眼睛。

“你……醒了。”她緩緩地問他,聲音發顫。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不知道怎麽的,竟然不是特別敢靠近他。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她慢慢地靠近,逼自己把情緒控制好。她不想哭,她要堅強。他已經醒了,她必須堅強起來。

“能說話嗎?”她坐到凳子上,伸手去撫摸他的手。

他身子一震,似乎對她的觸碰很有反應。

她輕聲解釋道:“醫生說你剛醒來的時候會有些神志不清,過段時間就好了。你放心,你已經沒事了。”

他還是看着她,沒什麽大的反應。

以往他的眼睛總是又黑又亮,非常有神。這種近乎于迷茫的情緒從來都沒有出現在那雙眸子裏頭。她有些難過,卻不能哭。只能握着他的手,輕輕地擡到自己的嘴邊,溫柔地吻着他。

他看了會兒她,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後緩緩地閉上眼睛。

忽醒忽睡的症狀醫生之前說過。時伊收斂情緒後按下按鈕,叫來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進行了一些列的檢查之後,宣告他各項指标正常,繼續觀察。

任家二老已經被吵醒了。他們圍到任禮元的床邊,不肯挪地方。醫生說多對病人說說話,有助于病情發展。

但兩人坐在那兒半晌,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心裏的話太多,一時竟然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當理智恢複之後,之前自己的種種行為都開始回歸到腦子裏,進行重新整理和思考。要張婉芬當着時伊的面,對兒子說出她心裏真正想說的話,其實還真是做不到。任隽平本身就不怎麽會表達,說了幾句會好的,會沒事兒之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時伊更是沒話說。她不知道該怎麽當着兩位老人的面,說着只屬于戀人之間的秘密。

所以三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坐到天亮。

陳英蘭一大早過來探視,她帶了早飯。任家二老去洗漱,時伊則先幫忙擺着碗筷。陳英蘭看着時伊消瘦的模樣,心裏難受的很。

“你回去睡會兒吧。醫生不是說沒有危險了?”

時伊搖頭,“別勸我了,我的身體我知道。實在熬不住的時候,我會歇會兒的。”

陳英蘭沉默了一會兒後,嘆氣道:“你這倔脾氣到底随了誰啊!”

時伊不吭聲,擺好碗筷後去叫任家二老。

陳英蘭看着她的背影,眼眶發紅。

三個人簡單吃了點兒飯,收拾好之後,又回到病房。

任禮元在中午的時候醒了過來,這次神智比較清楚,語言功能也很正常。

他略微沙啞地喊了聲:爸、媽,然後看看時伊,又看看陳英蘭。

張婉芬情緒激動的握住兒子的手,眼淚不止。任隽平也有些哽咽。時伊在旁邊看着,完全沒有插話的餘地。

張婉芬不斷地問:“疼嗎?有沒有哪兒覺得哪兒疼?哪兒特別不舒服的?”

任隽平也附和,“是啊,哪兒不舒服趕緊說出來。”

任禮元虛弱地笑了一下,啞聲說:“還行,不那麽疼。”

二老心疼地點頭,時伊則心急地想确認他是不是真的還好。因為她心裏總覺得有些異樣,具體說不上是哪兒,可就是覺得不對勁。

好在醫生很快就過來了,等衆人出去之後,開始各項檢查。

四個人在外頭等着,懸了這麽多天的心,第一次算是稍微落地了。

時伊時不時地看着裏頭,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她不知道為什麽,可就是有些心神不寧。

病房裏各項檢查進行着,醫生不斷地跟任禮元溝通。問他各種反應。

當一切都正常之後,醫生收起設備。

任禮元躺在病床上頭,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嚴肅。等醫生要轉身的時候,他突然叫住人,問道:“醫生,今天的具體日期是多少?”

醫生扭頭,心裏咯噔一下,謹慎地回答道:“2015年8月21日。”

任禮元垂下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極度平靜的口吻說:“我腦子裏記的所有東西,只到14年10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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