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偌大而明亮的排練舞臺上，衆人面面相俱地看着白岚，因為她們實在無法将“自學的”、“沒讀過專業課程”、“貧民窟窮苦出身”、“混着亞裔的嗓音限制”和“自告奮勇要試唱梅格”聯系起來。
這個白岚，到底拿什麽自信來試唱梅格這個角色？
她難道不知道梅格是僅次于克裏斯汀的重要女角色嗎？
瞧瞧這白岚，頭發并不柔亮，估計也沒有錢用好的洗發水，妝容也算不上精致，估計化妝品也買的不是很好。
全身上下完全找不出一絲閃光點。
再加上她的膚色，歐美人對于膚色有着非常執拗的在意，他們一直覺得不是白皮膚的人就和自己格格不入甚至是不如自己。
所以這真的很讓人吃驚，還是說這個白岚真的就是這麽一個本性膽大妄為的人？
格雷也是十分吃驚地上下打量着走出來的白岚，他對白岚沒什麽印象，只知道她是新來的，上頭也沒有特別交代下來什麽，他記得上頭只說了那個碧斯是博雅特女士的女兒，關于這個白岚，上頭什麽都沒交代，他皺着眉問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亞裔混血的？”
白岚點點頭，“我可以試一下嗎？”
格雷眼中是不信任的目光，畢竟他覺得上頭既然沒交代過她，就說明她肯定不如碧斯受期待，那麽她的實力也肯定是遠不及碧斯的，但是出于公正，他還是回答，“可以。”
但是人群中一片嘩然，大家似乎都覺得不可思議，在碧斯那麽完美的演出之後，竟然真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跳出來急着獻醜？
下面那三個之前惡作劇過白岚的女孩立刻跳出來說道：“教練，別讓她試，這是浪費時間！她都沒有學過歌劇！”
“就是，她說她是自學的，可笑死了。”
“教練，她是潛規則進來的，我們不想聽她唱歌！那是車禍現場！”
在那三個女孩各種鄙夷言論的影響下，格雷表情的縫隙中露出一絲詫異，“你沒學過歌劇？”
白岚并沒有受到其他影響，一雙眼睛始終看着格雷，這是讓格雷更驚訝的地方，對于別人的各種質疑和侮辱，她似乎一點不為所動，只是單純地注視着他，詢問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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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道：“我沒有學過，我是自學的，但是我想試試。”
此刻，其他站在不遠處的一些正式演員看到這一幕，也驚訝地轉過臉紛紛把目光釘在白岚臉上。
這個女孩，好大的口氣！
一個沒有經過正統訓練的女孩，在碧斯那種幾近完美的表演後還打算試一試？
她真的沒發燒嗎？
格雷打量着白岚，“沒有文憑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不知道。”
格雷還是很奇怪，他覺得這個女孩出奇的平靜，“為什麽不去好好學一下正統課程？”
“我沒錢。”
格雷眼底難免出現了一絲抵觸，這個女孩既然又沒受過正式訓練，又是中美混血，而且似乎出身還很差，他有些不太願意浪費時間了，他道：“《劇院魅影》原著裏的每一個人物都是很重要的，這部歌劇是我們劇院的招牌，如果你都沒有正統學過歌劇，那可能不太合适。”
格雷看樣子是不打算給白岚試了。
但是她不想就這麽認輸，她抿了抿雙唇，長長地睫毛來回煽動了幾下，“我想試試，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愛倫總導演的意思我想應該是只要想試都可以試一下的吧？”
這話說得格雷有些不爽了，感情是覺得他官小壓不住她？沒錯，愛倫是總導演，可是他不爽愛倫很久了，一個女人憑什麽壓在他頭上？
格雷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此時，那三個女演員又開始在一邊幫着踩白岚，“我們既然是群衆演員，那麽就歸格雷教練管，教練不讓你試，你還敢威脅格雷教練？”
“潛規則進來還想搶我們的位置？問題是你看看你，你有什麽資格？你會唱歌嗎？你張開嘴能發出一個音節嗎？”
“就是啊。”
此刻，其他演員的眼中也出現了淡淡的鄙夷，似乎都不屑和白岚說話，甚至不樂意去多看她一眼。
她沒本事，沒能力，只能靠潛規則進來，還試圖去搶別人的位置……
難道她還想潛規則格雷教練？！
但是格雷看着白岚至始至終無視那群人的樣子，心裏也不由得有些佩服這女孩了，這麽多風言風語的前提下，她還能忍着不當場發飙，也算是夠鎮定自若了……
雖然他挺不爽白岚拿愛倫那老女人來壓他，但是他又不想得罪愛倫，畢竟愛倫确實說每個人都可以都有資格。
但是轉念一想，格雷又鄙夷地掃了掃白岚，給她個機會又如何？這種女孩反正也估計不怎麽會唱歌劇，讓她唱歌十秒鐘直接掐掉就好了。
所以他就讓出了舞臺中央的那片位置，對白岚說道：“那你來唱吧，給你十秒鐘，如果唱得不好我就直接掐掉了，ok？”
十秒鐘，人家碧斯唱了整整五分鐘，而白岚卻只有十秒鐘，從專業角度來說，十秒鐘才剛開頭，根本聽不出任何東西。
最展示實力的高音以及低音區域都沒有，甚至連氣息都聽不真切。除非一開頭就能把人唱傻掉，不然白岚根本沒有機會和碧斯去比。
當然，格雷壓根沒打算讓白岚和誰比，他只想随便應付一下這個女孩而已。
在衆人都懷着一種看她出醜，看她下不來臺面的心态下。
白岚敏銳地瞄到了碧斯的那雙慵懶卻冰冷的眼神，她依舊畫着懶洋洋的煙熏妝，踩着10cm的高跟鞋，一頭金發垂在肩上，那眼底是赤、裸、裸的瞧不起和可笑。
只有10秒，當然演奏團的配合是肯定沒有的了，白岚站在舞臺上深吸一口氣醞釀了片刻，保持喉頭穩定，然後緩緩打開了共鳴腔，歌聲也随之溢出。
“whereinhiding?”
第一個字一出口，讓人驚訝的不是她的歌聲，而是她的表情。
優柔動人的表情。
那輕輕抽動的眉頭，那開合的嘴角，那略帶微笑的眼角，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微變化都那樣細膩和動人，明亮而柔和。
“。”
那樣生動透骨的演技，配合着那優美的歌聲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一種完美的契合。
在回到她的歌聲中，空靈、悠揚、幽深，她的聲音條件非常好，音域也很寬廣，本身的音色更是像清冷的月光一樣灑在身上，有一種冰冰涼涼的觸感。
沒錯，人家先聲奪人的都是那優美的歌聲，而她确實那動人的表情。
那眉那眼都是戲。
可是随着漸漸意識到她的歌聲，卻發現她的歌聲也是那樣動人十足。
她的歌聲空靈而美好，仿佛一副緩緩展開的畫卷，那歌聲仿佛置于浮雲層的頂端，将空氣中所有美好的顆粒都收集了起來，溫暖而柔軟。
每一個音節唱出來都好似破碎而獨孤的百合獨自綻放，迎着陽光的方向絢爛生長。
不知不覺，早就過了10秒鐘了，可是沒有人記得。
因為每個人都深深地聽進了白岚的歌聲中，深深看進了她的表情裏。
連演奏團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為她配起了背影音樂。
“，”
細細碎碎的歌聲，帶着冷月般的空靈，柔美如畫的女孩，細致入微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契合。
每個人似乎都陶醉在她的演出中，都忘記了這個女孩她原先的背景，以及他們對她的敵意。
而當白岚唱到最後，她的高音一旦吊起來之後，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麽圓而不刺的高音，這麽穩紮穩打唱上去的音域，不過因為歌曲的限制，白岚不可能和面試時候一樣唱到e9去，但是她的高音已經征服了所有人的耳朵。
難以置信。
這個讓人萬萬想不到的女孩竟然在瘦弱的身體裏可以贲發出這麽巨大的能量！
這麽美的高音在整個百老彙都沒聽到過幾回！
這真的是一個從來沒有受過正軌訓練，一個沒讀過相關大學，一個在皇後區那些充滿老鼠下水道的公寓裏長大的女孩該有的實力嗎？
此刻，沒人有還會相信她是潛規則進來的，有這樣的實力，怎麽可能是潛規則進來的。
她的膚色，她的發色，她的人種，在這一瞬間都不重要了，因為她确确實實打動了格雷，只要能夠打動人，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那三個惡作劇白岚的女孩此刻臉色全部都青了，仿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像見鬼了似地。
而碧斯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她不相信，不敢相信，不可置信。
但是她也确實，驚呆了。
很快，白岚一首歌唱完，其實她只唱了三分之一，然後便繼續靜下來看着格雷。
沒有人知道，在這偌大的歌劇舞臺重重的紅色簾幕後的後臺上，總導演愛倫女士和《劇院魅影》版權所有者以及作曲者韋伯先生正在默默觀看這場排練。
韋伯雖然已經年過60了，但是依舊十分精神奕奕地欣賞着這場排練，并且那個叫做白岚的女孩實在很讓人驚嘆。
他臉上帶着淡淡地贊許看着白岚，他似乎一早就很看好這個女孩，“這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比試，碧斯無論哪一點都比不上白岚，說得在現實點，就實力而言，碧斯起碼還要在苦練十年。”
他不知道一個18歲的女孩，到底是如何讓自己身體裏發揮出那麽優秀的實力的，這種就算是苦練18年也無法達成的，因為歌劇不是光下決心苦練就可以的了，還需要天賦。
沒錯，天賦是很重要的一個東西，所以在尋找歌劇演員的過程中，韋伯是很看重天賦的，實力是可以苦練的，天賦确實無法多得的。
他用眼尾的餘光，帶着和藹的笑容瞄了眼愛倫，“就天賦而言，碧斯就是這輩子都妄想了，這個女孩的天賦太可怕了。”
他這輩子看過無數有着天賦的歌劇演員，卻第一次見到像白岚這樣極高的天賦，連高音她都似乎是毫不費力就唱上去了，這就是天賦。
“看來，我們劇院真的是來了一個大家夥。”
但是愛倫卻始終沒有開口，她只是默默看着臺上的白岚，眼神中看不出什麽情緒，她看人看得更加全面，良久她才說道：“不，你錯了，這個女孩最驚人的地方不是她的歌劇天賦和實力，而是她的表演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