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寸柔其二
“陸芯?!”雪無霁心中一緊,感覺不妙,只見陸宸燃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像紙一樣,額頭冷汗涔涔,身子不由自主地弓了下去。
“宿……哥哥……”陸宸燃捂住自己的頭,用盡全力般放開了雪無霁的手,扣住了桌沿,食指的指甲用力得崩裂了。
鮮血流出。
雪無霁想去按住住他,卻又被躲開了。
——陸宸燃竟是一點都不想傷到他。
他嘴唇都快沒有血色,但還是在笑,眼中還有懊惱歉意:“抱歉……我撐不住了。”
……他居然還在抱歉?
雪無霁都快被他氣笑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陸宸燃說的“撐不住”是什麽意思了——
他眼前驟然一低,低下頭,發覺自己的手又變成了一雙毛茸茸的前爪。陸宸燃的靈力撐不住了。
而陸宸燃已經撞倒了桌子,蜷縮在地,整個人都在發抖。
雪無霁把爪子搭到陸宸燃的手腕上,探入一股靈力,腦海中立刻一陣尖銳刺痛,仿佛有一把邪火要噬咬着撲上來。
他神色一變,立刻收回了手。
一旦收回了靈力,那股炭火般的灼熱就消散了。然而這人的手指分明是冰冷的,整個人都像被扔進了冰水裏一般,就差冒寒氣了。
他又強行輸了股靈氣進去。這一次用了他的冰靈根,靈力探入時,那股火意又蔓延了上來。雪無霁錯覺自己聞到了焦木和烈火的氣息,他的一小股靈力才一觸到火焰,就立刻被澆滅了。
但這一次,雪無霁探測到了陸宸燃的一小部分經脈。竟隐隐呈斷裂之态,雖已有愈合之勢,但并未好全。
陸宸燃到底瞞着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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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這樣了,卻還揮霍了那麽多靈力……
雪無霁明白經脈寸斷有多痛,也正因為他親身經歷過,所以才覺得不可理喻。
陸宸燃是傻子嗎?!
雪無霁眸子沉沉,一聲不吭地給陸宸燃輸送冰系靈力,梳理他紊亂的靈力。
“不……沒用的。”陸宸燃按住了他的爪子,微微睜開了眼,漆黑的睫毛在不住顫抖。他吸了口氣,穩住了自己顫抖的音調,“哥哥……等等就好。也不用叫醫官。我……沒關系的。”
雪無霁莫名心頭火起:“你還說‘沒關系’?”
陸宸燃的瞳孔還有點失焦,水霧一片,看着他的時候就帶了幾絲茫然的意味。他看起來很有點可憐,低聲道:“是天生有病,不用看那些廢物醫……”
他話還沒說完,就咬緊了牙關,青筋暴起。
那句“天生有病”撞進雪無霁耳朵裏,讓他的心口沒由來地縮緊了一下。
雪無霁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個陸宸燃,和他認識裏那個暴君不一樣。
前世也有人罵陸宸燃腦子有病,但那也不過是罵罵而已。陸宸燃和他比起劍來活蹦亂跳得很,經脈也沒有受過傷的痕跡。
雪無霁想起了一些細節,在此之前他沒多心的細節。
在這一世他第一次看見陸宸燃時,那人蒼白的膚色在紅色喜服的映襯下似乎還沒有那麽明顯;待他變成了狐貍模樣,身形與陸宸燃差別太大,自然不會注意到他的臉色是否正常。
而剛剛人形時,借着夜色掩映,雪無霁也未曾多注意陸宸燃的不對勁。
也就是說陸宸燃在知道自己會撐不住的情況下還濫用靈力?
白狐貍低眸看着陸宸燃,淺眸裏仿佛有怒意,半晌沒有說話。
他忽然起身,陸宸燃像是慌了,道:“……宿哥哥?”
“……”
雪無霁以前還沒發現自己這麽容易心軟,但陸宸燃用那雙眼睛追着他小聲喚他,他就怒不起來了。他站起來本是想把窗戶關了,被這麽一喚,只得掃了掃尾巴以靈力驅使關了窗。
他道:“陸芯,你不要命了?”
“總要犯的,早晚都沒差。”陸宸燃道。眼睛裏沒什麽特別的情緒,仿佛漠然,他甚至還在笑,“反正耗幹靈力也不會死。疼就疼吧。”
……他對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放在心上。
尋常人,哪怕生個小病都會盼着早點痊愈,而狐族愛幹淨也愛美,毛色暗了都要心疼。陸宸燃卻是一副“只要還剩了口氣我都無所謂”的态度。
“讓我開心比你會痛還重要?”雪無霁發覺待在陸宸燃身邊,他不僅笑了很多次,怒氣也比平常多,這個人總能輕易牽動自己的情緒。
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如此,和陸宸燃在一起的他簡直不像平時的他自己了。
陸宸燃覺察到了,可憐兮兮地:“宿哥哥。哥哥——”
他腦袋上仿佛也具象化出了一對耳朵——黑色的,趴下來的的那種,身後也仿佛生出了一只搖晃的尾巴。
雪無霁道:“……你還能動嗎?”
陸宸燃感覺到他語氣回暖,很規矩地道:“再過一會兒……我就能站起來了。飛天閣裏有房間有床鋪,今晚我們……?”
“今晚就睡在這裏。”雪無霁道,他伸出爪子把擋着他眼睛的頭發撥開了。陸宸燃微低下頭,嘴唇和睫毛擦過了他的肉墊,像是一個輕吻。
陸宸燃果然片刻後就能移動了。
他脫了外袍,躺到床上,除了臉色還分外蒼白以外好像其他都恢複了正常。
“宿哥哥,我好冷……”陸宸燃道,“我可以抱着你嗎?”
雪無霁默默地走到陸宸燃手邊,團成一個球縮進了他懷裏。
陸宸燃擁住他,低低地笑起來。雪無霁貼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覺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動。
“我很開心。”陸宸燃靠得很近,說話間的吐息撒到了雪無霁的耳朵上,雪白的毛被他的呼吸輕輕吹動。
雪無霁有些癢,耳朵抖了抖:“你都這樣了還開心。”
他轉了個身,面對着陸宸燃,後者嘴唇沒有什麽血色,呼吸都是冰冷的,雪無霁運了下靈力,讓自己整個狐暖和起來。
陸宸燃眨眨眼,得寸進尺:“我可不可以捏捏你的手。”
雪無霁冷漠地用爪子推開他的臉:“不可以。”
陸宸燃揚了揚眉,握住了自己臉上的小白爪。雪無霁縮了一下,但到底也沒有阻止陸宸燃捏他爪子上的肉墊。
陸宸燃哈哈笑起來,道:“宿哥哥,你好溫柔。”
雪無霁道:“……并不。”
溫柔?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人用這個詞形容過他。世人需要的是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劍尊,他也确實如此表現。
從很小的時候起,雪無霁就聽到府中的傳言,說二王爺的這個小世子簡直是個冰做的人,平常小孩都愛笑、會哭會鬧,他卻總是面無表情,叫人心裏犯怵。
雪無霁曾問過教他畫畫的師傅,為何所有人都不願和我說話。
師傅說,世子,他們怕你。
到了雪無霁揚名淩霄的時候,不怕他的人就更少了。他是沒有溫度的劍,就像觀如是給他取的字一般,是一場永遠不會停止的冷雪。
陸宸燃輕笑起來,把他抱得更緊了,“我說真的。”
“宿哥哥。你特別溫柔,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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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雪真的很溫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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