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冰袋壓在他額頭上,“閉上眼睛,好好睡覺。”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輕聲呢喃,“睡不着。”

許願忽而低笑,“高總,可能你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罪吧?”

“其實……還好……”高楷擇動了動唇,“像這樣,挺舒服的……”而且這種舒服的感覺,很陌生,喚不起絲毫熟悉的感知。雖然他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他能肯定,以前沒有過。

“這要比起你在地鋪上打滾,的确舒服多了。”

“不是這個……”

“嗯?”

“……算了。”他不想費勁去描述那種特別的感覺了。難以言傳,他自己都說不清。

“快睡覺吧。睡一覺起來就會退燒。”

高楷擇閉上眼,呼吸漸漸均勻後,許願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坐到桌前,看袋子裏的東西,有錢包,手機,手表。

她決定馬上給高楷澤秘書打電話,通知他來接人。萬一高楷擇真在這裏出什麽事,她就麻煩大了。

開機後,手機是指紋解鎖,她坐到床邊,抓起高楷擇的手,順利解開。

許願拿着手機,走出宿舍外,找信號好的地方。她正要翻通訊錄,一條EMAIL傳了過來。她本來對高楷擇的事沒有絲毫興趣,但是,有限的提示裏她看到了《佳期》關鍵字……

掙紮一番後,她點開了郵件。

許願浏覽着那份工作彙報,臉色逐漸發白……

高楷擇的下屬告訴他,已經跟藍海影業達成共識,那邊同意不再投入《佳期》項目,但具體事宜王總要求與他面談,再行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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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開機宴的酒局,許願喝到後來斷片了,并不記得高楷擇那一茬,幾個朋友怕影響她的心情,也都沒提。她唯一能想到的過節就是潑了他一臉咖啡。

突然遭遇這種變故,她完全無法接受。

許願趕回宿舍後,為了照顧高楷擇,耽誤了很長一段時間。統籌過來找人,一進院子就看到導演站在空地上發呆。

“導兒,大家都在等你呢。”

許願回過頭,微笑致歉,“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我這就過去。”

許願跟統籌一起前往片場。今晚的這場戲有難度,是女主角在草垛邊差點被玷污的一場戲。

許願看着43歲的女演員陳桐在這天寒地凍的深夜,袒胸露背的拍戲,身體咯在粗粝的碎石上,一聲不吭,眼前突然被水光模糊了……

咔了一次後,她埋下頭。

衆人見導演低頭抱着腦袋,以為是這段拍的不行。導演很少發脾氣,感覺不對的時候就一遍遍的指導演員。合作一段時間下來,大家都知道她是內斂溫和型的導演。

陳桐攏好衣服,走到許願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許導,我也覺得不太好,我們再琢磨琢磨?”

許願抹去眼裏的淚光,擡起頭,把自己的大衣脫下,披在衣着單薄的陳桐身上,“對不起,陳老師,我現在腦子有點亂。今晚先休息,明晚再拍這段吧。”

許願站起身,宣布收工。大家七手八腳的忙活起來,整理道具,收拾器材。

回去的路上,有人樂呵呵的問許願:“導兒,照計劃是不是後天就能走了?”

“嗯。”許願點下頭。

她這一點頭,大家都嗨了,“可算是要走了。”“最怕來山裏拍戲……”“我這一周就沒睡過好覺……”“接下來是去北京吧?”“上次去北京拍戲愛上烤鴨了。”“我知道有家店特別地道,到時候帶你們去嘗嘗!”“行啊!”

有人朝許願吆喝一句:“導演,到了北京要請客犒勞大夥兒啊。”

許願順了順心頭堵着的氣,朗聲應道:“沒問題!”

導演發話請客,衆人興致更為高漲,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着香港之行。許願插在衣兜裏的手暗暗攥拳。

她是導演,是她把這群人聚集在一起,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如果這部電影砸了,她不僅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這些竭盡全力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們。

這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電影,而是整個團隊的辛苦結晶。

許願回到單人宿舍時,高楷擇還在床上睡着。她走到床邊,探了探他的額頭,高燒已經退了。

她把桌子上的錢包拿起來看了下,裏面除了一疊現金,還有身份證、駕駛執照,信用卡,幾張VIP尊享卡等……

許願看了眼高楷擇的身份證,發現他跟自己同年,27歲。

家世顯赫,年輕有為啊……

許願拿起手表,百達翡麗。她對名表研究不多,但從這黃金雙表冠和精美雕刻表盤就能看出,這很可能是在拍賣會上買的限量版,保守估價不會低于300萬。

許願放下那些東西,走到床邊,看向床上躺着的高楷擇,“高總,我不能眼看着你毀了這部電影……您就當是放個假,休息一段時間,怎麽樣?”

高楷擇突然由夢中醒來,時間已經是後半夜。

他撐着疲軟的身體坐起,目光四下環顧,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許願。

他掀開被子,正要下床,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身體,又尴尬的縮了回去。他在床上找到衣服,一邊穿着,一邊回想許願為他脫衣服時的情景,臉上不經然爬起紅暈。

高楷擇穿好衣服下床,走到許願身旁。她趴在桌子上,桌角的小臺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高楷擇輕輕撩起她覆落在臉上的發絲。

她眉目沉靜,陷入了熟睡中,精致的小臉上還沾着灰塵和黑印。

高楷擇看了半晌,蜻蜓點水的刮了一下她的鼻頭,低低笑起來。

他托着許願的肩膀,輕輕的将她扶起身,彎下腰,托起她的雙腿,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放到了床上,接着又小心翼翼的為她褪下外套和鞋子。

許願在床上躺好後,高楷擇就着之前的毛巾和水,為她擦臉。他把她的黑發完全撩開,露出整張臉,這才發現她的右邊鬓角有擦傷。

他眉頭擰了起來,低聲責備:“拍個電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至于嗎?”

他小心翼翼的為她把臉擦幹淨,目光一落到那帶着紅印的擦傷,就有種說不出的心疼。

擦完後,高楷擇為許願攏了攏被子。他坐在床邊看着她,看她秀氣精致的小臉,看她安靜熟睡的模樣……雖然過去是模糊一片,但只要看着她,心裏就沒有那麽焦灼不安。

高楷擇坐回到桌前,拿起許願睡前畫的分鏡頭腳本。

“不錯啊……這水準,可以出漫畫單行本了……”他笑着自語道:“沒想到你還挺多才多藝。”這笑裏帶了點驕傲的感覺。

看完那疊畫紙後,他意猶未盡,又在桌上找起其他的東西。他把之前拍過的分鏡頭腳本和完整的劇本都找了出來。

他從劇本看起,看了一會兒說:“……故事找不到商業元素……這得賠錢啊……拍這個幹什麽……”看到後面,他漸漸投入進去了,沒再發表感想。看完後,他合上劇本,拿起分鏡頭腳本,逐一閱覽。

第二天,許願被手機鬧鈴叫醒。睜開眼,腿腳動了動,踢到一個障礙物。她一驚,迅速坐起身,一眼就看到蜷在牆角的高楷擇。

她定了定神,穩住心慌。看他那姿勢,可以推斷是裹着棉絮在床腳靠着牆睡,結果睡着睡着倒下來了。

“诶!”許願踢了他一腳。

高楷擇在迷糊中喝道,“滾……別吵你老子睡覺!”他朝裏翻個身,就要繼續睡,感覺到腿酸,伸直了腿——

“砰!”的一聲,腦袋撞上了牆壁,一雙大長腿從床上掉下去。

高楷擇一驚,瞬間坐起身,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回過頭,看到許願面無表情的臉,他又看看自己,心中暗叫糟糕,馬上站起身。

“嗨,早上好。”他朝她招手微笑,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許願由床上起身,披上外衣,倒水,打水。高楷擇跟在她身邊,說:“昨晚醒來,看到你趴桌子上睡,就把你抱床上了。”

許願拿起橡皮圈,把長發箍起來,低頭洗臉。

高楷擇又說:“我打算在桌子上睡,可搭着被子就往下滑……沒辦法,就靠牆角睡了……導演,我對你可沒有絲毫不尊重。”

許願洗完臉,擰幹毛巾搭起來,從洗浴用品袋裏拿出乳液往臉上抹。抹完後,她放下頭發,拿梳子梳頭。高楷擇看着鏡子裏梳發的女人,目光變得專注,忘了說話。

許願放下梳子,轉過身,伸手碰上高楷擇的額頭,說,“你還在發燒,今天就在我房裏休息。中午我會讓人送盒飯來。”

“我很好,不需要休息……”高楷擇強忍着把觸手可及的小蠻腰摟入懷裏的沖動。

許願加重語氣,“不要逞強。如果你病了,對劇組更麻煩。”

高楷擇沒吭聲了。他不想讓她不高興。

這一天,許願在外開工,他躺在她房裏休息。

他閉上眼,努力回想過去,可大腦混沌一片,什麽都理不清。

只有這一段記憶——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的記憶,分外鮮明。

她坐在攝像機前沉靜指揮,她跟劇組的人說說笑笑,她帶他在山路上行走,她掉進深坑吓得花容失色,脫離危險後她撲進她懷裏哭着道歉,她脫掉衣服為他止血,她溫柔耐心的照顧他,她幫他脫衣服擦身體……

他想着想着,面色暈紅……

08

高楷擇體質很好,第二天就恢複的差不多了。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許願帶他一起開工。

他一直跟在許願身邊。該幹活的時候,積極主動,格外賣力。劇組的人都挺高興,多了這麽一個實用的勞動力。白天的戲份很順利的拍完。到了晚上,就剩下一場激情戲。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走了,衆人精神抖擻,不見絲毫疲态。

許願把場景由草垛搬到了溪邊。月光,樹林,溪水的構圖,将大自然的自然寧靜,與人類的醜陋欲望,容納在同一個空間裏。

村裏的流氓想奸污支教老師,她拼死抵抗時,平日裏老實巴交在學校幹活的男主出現了。他威脅他,不準他靠近。男主最終拿起石頭,敲破了流氓的腦袋。

許願一共拍了四段素材,快到半夜才收工。

最後一聲“咔”落下,統籌說:“晚上回去好好準備,明天上午出發,離開這裏。”

衆人齊聲歡呼。

高楷擇跟随大部隊把器材扛回了宿舍,許願要回房時,他拉住了她,“導演,我有事想跟你說。”

她把他帶去了房裏。

“村長找到我的東西了嗎?”高楷擇開門見山的問。

“……沒有。”許願搖頭。

她遺憾的看着他,“劇組明天就要走了,你是留在這裏等他找,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當然是跟你們一起走。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幹什麽。”

許願沉默了下,說:“很抱歉,之前我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其實你不是劇組的場記,只是一個跟我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我并不認識你。對于你的失憶,我愛莫能助。”

“導演!”高楷擇臉色一變,“你太過分了吧?為了開除我,扯這種謊?”

“你就是我們撿到的,不信你去問劇組的其他人。”

“他們都聽你的話,我有問的必要嗎?”高楷擇不悅道。

“你先坐下,我們慢慢說。”許願為高楷擇拉開座椅,請他坐了下來。每當高楷擇生氣時,就有一股強烈的低氣壓逼來。這種無形的迫力,令她渾身都不對勁。

“導演,你現在開除我,你讓我去哪兒?”

“我說了,這不是開除,你根本就不是劇組的人。”許願再次重申。在高楷擇變臉之前,她又說,“如果你願意……可以留下來。”

高楷擇的表情這才有了緩和。

“但是,如果你留下來了,就不能報警。一旦警方介入,會影響劇組的正常拍攝。如果你與劇組分道揚镳,無論你是報警還是幹什麽,我們都不會管。”

“我留在劇組。”高楷擇幹脆的說,“報警有什麽用,說不定把我當神經病患。我待在劇組,自己找回記憶。”

“好。”她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那麽,今晚你就在我房裏睡吧。我去女舍跟她們擠擠。走了,晚安。”

高楷擇站起身,擋在許願跟前,“你走什麽。你就在這兒睡,我去睡地鋪。”

許願伸出手,探上他的額頭,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額頭上。

“你還有低燒……”

“你的手很涼……”

兩人同時開口道。

他們停住話,彼時對視。

“今晚不能睡地上。”

“你是不是着涼了?”

他們再次同時開口。許願有些尴尬的咬唇,移開目光。她剛想收回手,高楷擇抓住了覆在額頭上冰涼柔軟的手掌。

“你看,我的掌心比你暖和的多。”他抓着她白皙的手,低頭凝視她,聲音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低柔。

許願垂着臉,長發落在臉頰兩側,他能看到她濃密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翹挺的鼻翼,精巧的下巴,在昏黃的燈光下寧靜柔美。

“這是體質問題!”許願想要抽出手,不自在的強調,“我是寒性體質,天冷時就手涼腳涼。”

“這麽說我是熱性體質?”高楷擇倚在桌邊,唇角彎起淺淺弧度,“我一年四季手熱腳熱。”她想抽手時,他不動聲色的加了點勁,依然攥在掌心。

許願愈發尴尬,只得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或許吧。男人跟女人體質是不一樣。”

她背過身,心裏沒由來的緊張,目光四下游移。

她得趕緊找點事情做……

許願由包裏翻出阿司匹林膠囊,拿出一片,放到桌上,又走到牆角邊拎起開水壺,走到桌邊,端過她的小陶瓷杯,往杯子倒水,邊倒邊說:“你今晚打地鋪,低燒會變成高燒。吃了藥,就在這裏睡覺。我去女舍跟他們擠一張床,不會睡地上。”

她放下開水壺,說,“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即使跟他說話,她也沒有看他的臉,說完馬上拉開門走人。

高楷擇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笑了笑,坐回到椅子上,摳出兩粒膠囊,端起她倒好的水,吞服了兩粒。溫熱的開水滑入喉嚨,潤入心肺。

今天是離開的日子,沒有拍攝任務。許願起床後,去自己宿舍,高楷擇已經不在房內。她麻利的收拾東西,拖着行李走出這住了一周多的地方。

到了外面的客廳,村裏請來的後勤阿姨為她端來熱乎乎的早餐,一個雞蛋,一個饅頭,一碗稀飯,配一疊鹹菜。

許願一邊吃早餐,一邊整理思路。

“許導,大家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制片過來跟她彙報。

“嗯,我也快吃完了。先把我的箱包弄上車吧。”

許願吃完早餐,剛走到門外,看到統籌跟服裝師站在門邊一臉雀躍的竊竊私語。

“怎麽了?”

“導兒!”“導兒,你吃早餐了嗎?”

“吃了,你們怎麽這麽興奮?”

“哈哈,導兒,我們在讨論人間真絕色!”

她們兩拉着許願的手,把她帶到院子一角。

不遠處,高楷擇正拿着相機,與身旁的攝影師一起拍攝鄉村的秋日清晨。此時他穿的不是劇組的備用服裝,而是他自己的衣服,商務休閑褲,襯衣,針織衫,風衣外套。沐浴在晨光下的他,完美诠釋了什麽叫玉樹臨風,俊逸不凡。

“之前就覺得他好帥!這個範兒簡直帥到我把持不住!”

“想我也是在各大劇組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啊,居然還能被他帥到腿軟!”

“這股濃濃的優雅貴公子的氣質啊……”

“醉了醉了……”

身旁的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花癡的不能自己。

許願不屑的撇撇嘴,優雅貴公子?明明是兩面三刀的小人。當初她就是被他的外表和裝出來的風度給騙了。

許願走上前,招呼道:“準備出發了。”

高楷擇轉身,看到許願,她穿着牛仔褲和黑毛衣,簡單随意,長發流瀉肩頭,一陣吹風吹過,發絲随風飄揚。她伸手順着被吹亂的頭發,說:“走啦。”

高楷擇迅速擡起單反,焦距對準了她。鏡頭裏的人,眉眼帶着絲絲倦懶,腦袋微微偏着,柔軟的黑發在指尖翩跹,女人的妩媚被這簡單的慵懶體現到極致,他穩住撩動的心神,迅速抓拍了兩張。

“誰讓你拍我的!”許願兇他。

高楷擇放下相機,說:“我沒拍你,我在拍你身後的那棵樹。”

高楷擇微笑着走向許願。許願心裏竄起一股不安。這樣衣冠楚楚的他,就像那個充滿威脅的總裁。尤其是他這種風度翩翩溫和無害的模樣,她只想到四個字:笑裏藏刀。

許願不等高楷擇靠近,轉身大步離去。

劇組一共開了三輛面包車下鄉。許願上車,高楷擇馬上跟在他身後上車,她一落座,他就坐在了她身旁。

許願扶額道:“你去後面坐,我跟統籌有些事要談。”

高楷擇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到了後面。許願跟統籌低聲私語,“你在銀川有沒有熟人能□□的?”

“誰要。”

“那位高先生。他證件沒了,補辦起來麻煩,先随便弄個證,方便乘車。”

“火車票沒問題,機票我擔心過不了關。”

“那我跟他坐火車。你們先飛去北京,我一天後跟你們會和。”

車子一路行駛。大家這段時間在山裏都累了,昨晚後半夜才睡,今天起的也不晚。車行幾個小時後,車上的人都昏昏欲睡。

高楷擇走上前,碰了碰統籌的肩膀。她剛撐開惺忪的睡眼,看到一張特寫的“帥”臉,差點被閃瞎眼。

“帥……帥哥……怎麽了?”

“我們換個位置,好嗎?”高楷擇微笑。

“好,沒問題。”統籌馬上挪到了後面。

高楷擇再次坐到了許願身旁。許願坐在靠窗的位置,腦袋滑啊滑,靠到了玻璃窗上,随着車子的起伏,不停的輕輕磕着。

高楷擇伸手環上她的肩膀,将她輕輕扳過來,靠在自己肩頭。另一只手勾起她淩亂的長發,順到耳後。許願眉頭皺了下,他停住動作,等她表情沉靜下來,把剩下的幾縷順好。

她雙手交合,随意搭在腿上。他碰了下,發現她的手依然是涼涼的,手掌覆了上去。

司機一個急剎,許願身體一滑,倒在了高楷擇腿上。高楷擇以為她會醒過來,哪知道她把姿勢微調下,繼續睡。劇組的人常在車上補交,對于這些狀況早就是雷打不動了。

他看着她酣睡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再次覆上她冰涼的手掌。

許願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別舒服。不冷,也不咯人。

傍晚時,車子抵達銀川市區,大夥兒一起吃了晚餐後,入住酒店。進房前,許願對高楷擇說:“明天你可以睡到自然醒,中午退房時在酒店大堂見。”

次日,許願還在睡夢中,門外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

她不耐煩的起床,拉開房門,高楷擇站在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為了更新,又磨蹭到好晚睡~~

不該給點鼓勵咩~~~

09

次日,許願還在睡夢中,門外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

她不耐煩的起床,拉開房門,高楷擇站在門外。

“你還在啊……”他松了一口氣。

“怎麽了?”

“他們都走了,我擔心你也走了。”

“他們要趕早上的飛機。我們是坐火車,不急。”許願打了個哈欠,轉身回房,再次倒在床上。

她一扭頭,看到高楷擇就坐在對面的床上,吓了一跳,馬上彈起身,“你在這兒幹嘛,回自己房裏啊。不是還沒退房嗎?”

“其他人都走了,我得看着你。”

許願:“……為什麽?”

“萬一你悄悄走了,”高楷擇看着她的眼睛,說,“我不知道去哪裏找你。”

“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好吧,我不睡了,我們去吃早餐。”許願打了個哈欠,下床,去浴室洗漱。

片刻後,兩人坐在餐廳裏吃自助早餐。

許願起身去取雜醬面,經過一張桌子前,幾句低語鑽入耳朵。

“山下村落都找了個遍,怎麽就沒影兒啊……”

“那天他到底有沒有上山?”

“不清楚,到了山腳信號就不好,沒法聯系……”

“銀川的酒店都被我們翻遍了,沒有他的入住記錄。”

“楷擇一定是出事了,他不會無緣無故玩失蹤……我們還是報警吧!”

“不能報警。一旦高總失蹤的消息傳出,新視界的股價會崩盤……”

“不止新視界,他是高達接班人,高達也會被波及……”

“高董很快就來了,他調了十幾架直升機,到時候對那片群山地毯式搜索……”

許願後背發涼,悄悄瞥了一眼。在那幾個人中,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高楷擇的秘書!

她東西也顧不上取了,繞個道返回到位置上。

高楷擇看她兩手空空回來,奇怪的問:“不是要雜醬面嗎?”

“不想吃了。”許願呵呵笑道。她的視線掃向那桌,看到他們正站起身,像是要離開。好巧不巧的,他們倆的位置就坐在通往餐廳大門的必經之路上。

許願馬上起身,由高楷擇對面坐到了他身側。

“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高楷擇看着許願,有些擔憂的問。

許願豎起耳朵,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在靠近。他們從這裏走過時,只要回個頭,就能看到高楷擇……

腳步聲越來越近,許願緊張的心跳驟急驟緩,兩只手心都在冒冷汗。

“你怎麽了?”高楷擇扶上許願的肩膀。

許願轉過頭,那一瞬間,高楷擇在她的眼裏看到一種悲壯的味道……他還來不及思索這壯烈眼神的由來,許願傾過身,将他緊緊抱住!

她不僅抱住他,還把他的腦袋按在了胸口。

“你……”高楷擇聽到她瘋狂擂動的心跳聲,砰砰作響。

“不要說話。”許願埋下頭,在他耳邊低聲道。兩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耳鬓厮磨的情侶,不過男女的角色對換了……

高楷擇原本很不适應這種被當成女人的抱法,但是,當許願輕軟的氣息順着他的耳廓吹入,當他的臉往那充滿彈性的柔軟中深埋……他徹底酥了,想反抗也拿不出力氣了。

許願一邊抱着高楷擇,一邊用餘光觀察那幾個走過的人,直到他們走出餐廳大門,她終于松了一口氣,放開高楷擇,渾身虛軟的靠在沙發椅背上。

高楷擇由她懷裏擡起頭,感覺有些意猶未盡……

他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比較自然,開口道:“你剛剛……心跳好快……”

“……”

“你是不是對我……”

“對不起!”許願打斷高楷擇的話,一臉悲傷的看他,“我……我身體不好……心髒有點毛病……”

高楷擇臉色一變,“什麽病?”

“這個很複雜的……”許願努力在腦海中搜刮詞彙,一本正經的說,“就是二尖瓣狹窄反流動脈導管未閉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什麽的……具體表現是會突如其來的心悸心律不齊,每當這時候我就抱住身邊的人,穩住心率……”

高楷擇的眼神由擔憂變得意味深長,輕輕哦了一聲,“這毛病看起來有點嚴重……”

許願表情沉重的點頭,“是有點嚴重……想到這個,我胃口都沒了,你吃完了我們就走吧。”

許願的計劃是上午各自在房裏休息,中午拿了證兒後,下午去火車站。現在為了安全起見,她厚下臉皮把高楷擇帶進了自己房間。

進了房,她打開電視,把遙控器遞給高楷擇,“你看看電視吧……我寫劇本。”她坐到沙發上,拿出自己的手提電腦,打開文檔。

高楷擇心不在焉的把頻道跳來跳去。許願看似對着電腦敲得噼裏啪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敲的是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亂碼。房間裏彌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圍。

高楷擇回過頭看許願,目光游移到她胸前……

她的穿着寬松休閑,他真沒想到,裏面那麽有料。

許願感覺到有道目光籠罩着她,可她不敢擡頭,更沒法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的兇他。在強抱之後,她已經不敢正眼看高楷擇了。

她硬着頭皮煎熬,終于熬到了□□人打來電話,說到了酒店外。許願如獲大赦,麻溜的收拾好電腦,拎起背包,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間。

“我來。”關門時,高楷擇接過她的拉杆箱和背包。

兩人下到酒店大堂,許願讓高楷澤退房,她自己去酒店外拿東西。

她拿到身份證和兩張下午三點的火車票,正要掏錢時,四輛奔馳陸續在酒店門口停下。

許願又一次看到了高楷擇的秘書,只見他殷勤的拉開中間那輛車的車門,一個男人從裏面走出來。男人約莫五十多歲,寸板黑發,精神矍铄,身着質地挺括的西裝,外面搭了件黑色大衣。在他下車時,其他人紛紛下車,幾個高大魁梧的西裝男跟在他身後。

許願心裏一個“咯噔”!

高兆雄……高楷擇他父親!

高兆雄混跡商界數十年,作為香港最具影響力的富商之一,頻頻在財經雜志和論壇露臉,他的模樣許願完全不陌生。

許願不等對方找錢,拿着身份證和火車票沖進了酒店。經過他們身側時,一些斷斷續續的話飄入了耳中,“……飛行員、勘察隊伍、搜救隊伍、醫療隊伍都已準備就緒……特別行動小組負責人已經在會議室裏集合,等待董事長統一指揮號令……”

恐懼鑽入許願的心髒!她不能在這時候被發現,她會被他們當綁架犯抓起來!

她從偏門沖入酒店,往前臺飛奔。高楷擇玉樹臨風的身影,就站在前臺處,等着工作人員退還押金。

“……走!”許願跑到他身邊,一手拎起行李袋和旅行箱,一手攥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往一旁的走廊快步走去。

“怎麽了?”高楷擇不明所以。

在他們身後,高兆雄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入酒店。

許願拉着高楷擇拐過一個走廊,那邊腳步聲越來越近,再往裏跑已經來不及,她相信高兆雄一定能認出自己兒子的背影。拐角處有一個大型盆栽,許願按着高楷擇,避在了盆栽後。

另一側,那一行人走到大堂電梯前,等待電梯。

“董事長,剛剛接到消息,空運過來的特種犬已經就位……”

“董事長,當地政府給了回應,可以封山……”

雙方距離不到百米,許願還能斷斷續續的聽到那些人的彙報……

“我們為什麽要站在這裏?”高楷擇莫名其妙的問。

高楷擇這一開腔,許願吓得魂都快沒了。

“你到底……”話語被吞回,她堵住了他的嘴。

許願一只手攥着高楷擇,一只手拎着包和行李袋,腦子被吓得空白時,來不及思考就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相碰,高楷擇被這突如其來的柔軟撞擊震住了……

好半晌,他一動不動,她也一動不動,他們嘴唇壓着嘴唇。

高楷擇回過神後,眨了眨眼,緩了緩胸膛裏亂跳的心髒。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樓上她的腰,手臂稍一使勁,帶着她的身體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把她壓在牆上。

他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張開嘴,他的舌頭長驅直入,纏上她的小舌……

“砰!”的一聲,許願手中的行李袋掉下去了,她手麻腳麻,腦袋發懵,只能感覺到男人強勢的在她口中攪動掠奪……他不停進攻,她不知所措,瑟瑟發抖……

高楷擇在自己快要失控時停了下來。他放開她的唇,手臂依然扣着她纖細的腰肢,将她箍在懷裏,他低頭凝視她,喘着氣啞聲道:“這一次,你是什麽病……”

許願動了動唇,濕漉漉的眼眶裏猛地砸下淚來,還沒開口就哭了。

她哽咽着說:“我……我病得厲害……我還有神經血管間歇性抽風頭痛靜脈曲張引發的腔靜脈閉塞中度神經錯亂和重度腦殘……”

高楷擇無語的看着她,“你這病看來是好不了了,放棄治療吧。”

許願還是哭。

高楷擇從地上拿起行李,牽起她的手,“拿到票了吧?走吧,去火車站。”

高楷擇一手拖着箱包,一手牽着她,走出酒店。

他攔了輛的士,拉開車門讓許願上車,自己把行李放入後車廂,随之上車。車內,許願埋着頭,眼淚掉個不停,身體不斷抖動着。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哭什麽?”高楷擇被她哭的心煩意亂。

“你當然不明白……你這種人怎麽會明白……”許願哽聲道。此時,處于計程車這個封閉的空間內,不用再擔驚受怕,她終于敢宣洩情緒了。

“我是哪種人?”高楷擇語氣不悅的問。

“你這種人……身邊一群狂蜂浪蝶……接吻對你來說就跟玩一樣……你怎麽會理解我的心情……”

她為她哥守了20多年的初吻,就這麽沒了……

難以言喻的悲傷,幾乎将她淹沒……

“我身邊的狂蜂浪蝶……你看到了?嗯?”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帶着一種逼壓之氣,“你是看到我跟其他女人接吻還是上床?”許願有些心驚,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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