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月
? 地處海洋包圍圈當中地域狹長的島國，縱貫寒帶，溫帶和寒帶三個氣候帶。三月，櫻花從南九州開始盛開，自南向北逐一開放，形成人們口中的“櫻花前線”。
四月開學季，帝光中學自校門口起，成列的櫻樹向視線的盡頭延伸。粉紅的櫻花瓣如雪般飄落，目及之處滿目櫻紅。
教學大樓前人山人海，校園裏各大社團在此擺點招攬新生入部，詢問聲，介紹聲，贊嘆聲混雜在一起，場面及其熱鬧。
陽光斜斜投下，透不過花瓣密集的櫻樹而形成鮮明的光影對照，樹外是光，樹下是影。绫濑暮站在樹影下，擡着右手擋在自己眼上，遠遠望着個朝自己走來的身影，藍色襯衫外罩着白色校服，灰色的短裙下是筆直修長的雙腿，年輕的肌膚看起來青春而素淨。大片大片的櫻花瓣落下，落在她深栗色的長發和肩頭上，她卻沒有拂去它們的半點意思。
面容俊秀幹淨的男孩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走吧…”
吹奏部的桌前，奮力宣傳了許久的藤田有些欣喜地望着眼前站着的長相上有些相似，顏值都驚人的高的男孩兒女孩兒。
“同學，要加入吹奏部嗎？帝光中學吹奏部主打室內管樂…”
“請給我們兩張申請表好嗎？”绫濑初淺淺微笑着，像四月拂起一地櫻花瓣的和風，眼眸溫柔地能溢出水。
藤田盯着初臨那張臉，愣了兩秒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給他遞過兩張入部申請書。
“哥哥你笑得太惡心，惡心到學姐了啦！”绫濑暮滿臉鄙視地瞥了一眼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
“啊嘞？”藤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兒，擺擺手想說沒有。
“小暮，全世界只有你不懂欣賞哥哥的美！”绫濑初替身邊的女孩兒拂去頭頂的花瓣，換上個看起來正式而認真的笑，微微向藤田鞠了一躬，“抱歉，惡心到你了。”
“不不不，沒有沒有！”藤田慌忙擺手，然後滿臉呆愣着看着他們，只覺得自己的臉頰似乎有些發燙。
“來了！”绫濑暮的眸光從某處收回，用手肘捅了一下绫濑初的腰，滿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朝他使了個眼色。
绫濑初早就注意到人群中那個身影，無奈一笑，轉臉笑着對藤田說：“抱歉，可以借用一下那個麽？”
藤田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順着他的手指，看向吹奏部為了招攬新生而搬來的各種樂器，他指的是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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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會彈……”目光觸及他那雙手指極其修長的手指時，藤田收了聲，感覺到他是會彈的，而且，彈得應該不錯。
绫濑初坐在鋼琴前，回頭看了绫濑暮一眼，問：“用薩克斯和我合奏麽？”
“不要了啦，”绫濑暮的眼神再次投向人群中的某道身影，“按我說的來啦！”
“抛磚引玉？”绫濑初狡黠一笑。
绫濑暮朝他翻了個白眼，抛磚？你是磚？哦，也對，你确實是我爬向鋼琴這個領域頂峰的途中最大最堅實的那塊攔路磚！
绫濑初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指下黑白分明的琴鍵，擡頭深吸一口氣，一片櫻花瓣擦着他的臉頰落下，低頭緩緩吐出口氣，眼神突然變得認真專注起來，手指輕擊在琴鍵上，琴音響起。
在各個社團間流連的黃濑涼太正想着，反正自己什麽都能輕輕松松地做好，那麽參加哪個社團可能都沒差別吧，于是滿臉什麽沒什麽幹勁的樣子，一雙狹長迷人的眼睛因為哈欠連天而顯得有些濕潤。
前邊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琴音入耳，黃濑涼太有些好奇地走進漸漸聚集的人群當中。
櫻樹下，長相素淨俊秀的男孩兒坐在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翻飛。
彈的是肖邦的c小調夜曲，從斷斷續續的旋律開始，琴音幹淨而富有表現力像是悲傷的獨白。突然安靜下來的人群靜靜站着，看着鋼琴前眼眸微垂，發絲在風中輕揚的男孩兒，似乎能感受到他指下流動的悲傷。曲調漸緩，悲傷的獨白轉變成宗教的頌歌，溫和的，平靜的。男孩的表情平靜，眼神卻不知飄向了何處，眼眸中略帶悲傷。頌歌的旋律和半音階平行八度的快速音群相交替，象在一種宏偉的力量的推動下前進。這股力量逐漸在壯大，半音階的音群氣勢蓬勃地展開着，男孩眼神轉瞬鋒利如刀，曲子達到了□□，終于變成了嘹亮的、強勁的、振奮人心的號角之音。曲末，音樂回到第一部分，但已改變了原來的形象，速度加快了一倍，伴随着原來的旋律的，是豐滿的分散和弦和急促的節奏型，悲傷的獨白變成了焦急不安的、激動人心的語言。
一曲終了，靜默兩三秒後，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绫濑初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走向吹奏部的桌前，向呆愣住的藤田道謝，瞥了一眼坐在藤田身邊滿臉笑意的绫濑暮，翻了個白眼之後，然後笑了，無奈中帶着一絲寵溺，眼神似有如無地瞥向人群中的黃濑涼太。
“好厲害！”黃濑涼太怔怔地看着鋼琴前起身向大家鞠躬的男孩兒，再瞧了瞧身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注意力全投在相裏初臨身上的女孩兒們，“超有魅力啊！！！”
早春原看着吹奏部前簇擁着的女孩兒們，愣住了。
“部長，好…好多人來拿入部申請書啊！”藤田瞧見剛拿資料回來的早春原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緊張地抱住她的手臂，嘴唇都在哆嗦。
“學弟學妹來拿你就給啊！”早春原有些無奈地看着緊緊抱着自己手臂的藤田，她面對的人一多起來就緊張的毛病還是沒有克服啊，看着眼前比起走之前多出來的這十幾號女生感到驚訝不已，“帝光的吹奏部似乎是冷門社團啊，今年是怎麽了？”
“那個…那個男生彈了一曲鋼琴曲，之後這些女生就來要入部申請了。”藤田指了指已經走得有些遠的绫濑初的背影。
“恩？”早春原順着藤田的手指，看着绫濑初的背影，唇角上揚，輕聲道：“看來吹奏部今年招到了有意思的家夥啊！”
“看到了？”绫濑初瞥了一眼身邊心情似乎很不錯的少女。
“恩！感覺還不錯，”绫濑暮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心情大好，“不過哥哥你今天彈得真好，比平常練習感覺狀态。”
“受人之托，任務在身嘛！”绫濑初輕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腦子裏回想着剛才自己彈琴時的狀态，“不過還真是意外呢，小暮你居然是外貌協會的。”
绫濑暮仰頭望天，誰知道呢，一年前的某一天她在某家公司的電梯裏偶遇了剛剛結束模特工作的黃濑涼太，她站在電梯的角落裏，小心翼翼地看着黃濑涼太的側臉，于是，于是發現自己似乎對他有了不同于別人的情感，當時在情感方面還沒什麽經驗的她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啊，那種感情似乎叫一見鐘情。在那之後她開始關注黃濑涼太的一切，在得知他去考的是帝光中學後，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帝光中學。
“以你的條件，去倒追一個男孩兒還真是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呢。”绫濑初側過臉看了和自己并肩的绫濑暮一眼。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不能直接告訴他我喜歡他啦，所以要你幫我一起，讓他在知道我喜歡他之前喜歡上我啦！哥哥你知道我其實是個很愛面子的人對吧！”绫濑暮擡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微微留了條縫，入目是淡金色的陽光和大片的粉色花瓣，“有什麽辦法呢，我就是對他一見鐘情了啦。所以以後就算遇見比他更好的人，對我來說也不會比他更特別，比他更有吸引力讓我去關注甚至去多看一眼，因為那個讓我多看了幾眼的人已經走進我的心裏成了我的唯一，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哥哥你明白麽？”
“不明白，我又沒對誰有過一見鐘情的感覺。”绫濑初低頭淺笑，聽着妹妹在自己面前坦言自己對另一個男孩有多重視讓他有一點心塞，“我只知道小暮你有了黃濑君就再也不關注哥哥了。”
“哪有？我還是很關注你的，每時每刻，鋼琴練到哪種境界了的啊！超關注！”绫濑暮笑得賊賊地擡手拍了拍初臨的肩膀。
就只剩這些了麽？绫濑初苦笑，那我寧願自己從沒有把你帶進鋼琴這個領域，這樣你就不會那麽累，我們之間的關系也就不會成現在這個糾結的樣子了。
教室裏，绫濑暮看見坐在中間靠後的黃濑涼太，眼底快速略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她知道的，他們會在一個班。
“啊喂…你是剛才那個彈鋼琴的男孩兒吧！”黃濑涼太看見走進教室的绫濑初，有些激動地起身走到他面前，“好厲害！”
绫濑暮跟在初臨身後，看見黃濑涼太滿臉崇拜地走向初臨，離她那麽近，近到可以看見眨眼時顫動的睫毛。
“你好，我是绫濑初，請多關照。”初臨向黃濑涼太伸出右手。
“黃濑涼太，多多關照”黃濑涼太伸出左手和初臨握了握，“手指好長！果然是彈鋼琴的呢！”
“黃濑同學對鋼琴很感興趣麽？有想要加入的社團麽？”绫濑初笑得很溫和。
绫濑暮面無表情地看了哥哥一眼，心裏怒吼着劇本不是這樣的啊！是要吸引他加入吹奏部啊！不是這麽直接的啊！
“吶，只是覺得你剛才彈得曲子真的很好聽！社團的話還沒有決定好呢！”黃濑涼太撓了撓頭，滿臉很困擾的樣子，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初臨身後的女孩，“話說這個漂亮女孩是誰啊，小绫濑你認識麽？”
小绫濑……初臨身體微顫了一下。
“阿初的妹妹，绫濑暮，你好。”绫濑暮朝黃濑涼太點了點頭，表現出他和她是初識的模樣，淡淡的，禮貌的。
“多多關照。”黃濑涼太笑着點頭。
這樣子算是和黃濑涼太認識了吧，真好…
窗外漫天紛飛的櫻花瓣，像是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绫濑暮坐在桌前，單手撐着腦袋望着窗外風景，講臺上班主任說了些什麽完全沒有聽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