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是另一個我
? 第二天下午，母親在下課之後來學校接绫濑暮去比賽現場做準備。
在舞臺的後臺，绫濑暮完整地把舞蹈跳了一遍給母親真子看。
“很好，晚上能按這個水平發揮就不會有很大的問題。”真子面色和緩，瞥見她眼底有些發青的下眼圈，和略帶疲憊的眼神，輕嘆了一口氣，“辛苦你了…”
“應該的。”绫濑暮低頭淡淡道。
确實很辛苦沒錯，但她知道母親在她身上耗費的心血也很多，她的參賽舞蹈從來都是母親親自編排的，精細到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去換衣服吧，換好衣服我給你化妝。”真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又一次輕嘆，這麽倔的性子是像她還是像她父親呢？多少個夜晚，她悄悄起床上樓，看見她深夜還在舞房練舞。明明已經這麽累的卻還是不肯放棄其中的一項，她倒不介意女兒這麽優秀，只是有時候她也會心疼，但她從不對女兒說半句寬慰或者讓她對自己要求可以低一點的話。
坐在梳妝鏡前把需要的化妝品從包裏拿出來先擺好在桌上，真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起自己從前也是像女兒一樣，每天拼命地練習，不斷地參加大大小小的比賽磨練自己，今天的女兒就是過去的自己，一切都像是重演。
“換好了。”绫濑暮換好服裝，靜靜走到母親身邊面朝她坐下，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模式。每次比賽前都是這樣，母親都會親自給她化妝。
真子給她化好底妝，在眼底的部位多上了些粉底，遮住她的黑眼圈，眼上的妝化的偏濃，略帶疲憊的眼神在化妝品的裝扮下顯得靈動起來，绫濑暮看着鏡子裏一下子顯得很有精神，比平時豔麗許多的自己，心裏卻沒有半點感覺。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有簡訊。绫濑暮從蓋在自己膝蓋上的換下的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是宮園薰發來的簡訊，她已經在會場的觀衆席坐下了。
绫濑暮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來，簡單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把手機重新塞回外套的口袋裏。
“小薰也已經來了。”绫濑暮輕聲地對母親說。
“恩，好久不見小薰了，今晚你父親也會來。”真子給绫濑暮臉頰兩邊打上些深褐色的陰影，以突顯臉頰的立體感。
“恩，畢竟是很重大的比賽啊…”绫濑暮垂眸，她和绫濑初參加鋼琴比賽的時候母親也會這樣給她化妝，如果比賽很重大的話，父親也會到場觀看，“您今天不是也要當評委麽，要快一點入席吧？”
“恩。”給绫濑暮塗好口紅之後，真子起身退後幾步，看了看上好妝之後的效果，“好了，你自己在後臺等着，我先入席了。注意不要讓身體冷下來了，上臺不用緊張，自然發揮就好。”
真子一邊收拾化妝品，一邊囑咐绫濑暮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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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濑暮靜靜聽着，偶爾簡單應他一句。
披着外套在後臺靜靜站着，偶爾踮起腳尖動動身體，看着妝容精致的參賽選手一個一個從自己的面前走過，上臺表演。
過程有些漫長，绫濑暮在長長的過道裏走來走去，走了好幾個來回。心裏很平靜，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前一號選手已經上臺了，工作人員來告訴她可以準備好。
绫濑暮脫下外套，卻在這個時候接到一個電話。
拿起手機，是黃濑涼太打來的！
“小绫濑？”
绫濑暮接起電話，聽見黃濑涼太清朗的聲音，心裏一下子像是撒進了陽光一般。
“恩？”绫濑暮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呢？”
“你是下一個出場吧？加油哦！我和小初坐的位置很靠前，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舞臺上情況哦！”因為會場需要保持安靜，绫濑暮能聽出他極力壓抑着自己的聲音，不由得嘴角牽起，笑着說：“啊，我知道的。”
“那我挂了，你加油哦！”
說完黃濑涼太挂了電話，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舞臺上表演已經接近尾聲的選手，扭動了一下肩膀，調整了一個坐着最舒服的姿勢坐着。
“下一位選手绫濑暮，請快速到側臺做好準備！”工作人員大概是看她還沒有去側臺準備，于是急急地又跑來喊她。
“抱歉，就來。”绫濑暮放下手機，跟在工作人員身後一路小跑到側臺。
上一位選手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了，等她表演完下臺後，身材姣好的工作人員上臺換下順序牌。
绫濑暮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然後挺直了腰背，步履從容地走上舞臺，在舞臺的正中央向觀衆席鞠了一個90度的躬。
舞臺上燈光很強，站在舞臺上，只能看見觀衆席的座位和坐着的人的朦胧輪廓，完全看不清人臉。绫濑暮不知道宮園薰坐在哪兒，也不知道绫濑初和黃濑坐在哪個位置，但她知道他們坐在臺下，知道他們此刻正看着自己，心跳很平穩，也沒有半分緊張。
伴奏的音樂緩緩響起，绫濑暮随着音樂動了起來，做出相合的動作，她表演的舞蹈主題是蒲公英。舞臺上的她身材纖細柔軟，白衣白裙。
這支舞蹈她在這些夜裏練了上百次，所有動作都已經爛熟于心，一個個動作幾乎是身體自主反應而不是由大腦支配着做出的。
臺下很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臺上的少女身上，靜靜地看着她诠釋着自己的舞蹈，展現優美的身姿。
坐在評委席的真子雖然面無表情，但桌下從绫濑暮上臺時就攥緊的雙手卻緩緩地松開了。這個舞蹈是她花了很多時間和心思去編排的，在绫濑暮練習的過程中她不斷地修改，直到賽前一個星期才把所有動作定下。
此刻臺上绫濑暮把這支舞蹈的內涵和精髓都诠釋地很好，表情也很到位。臺下評委席裏頻頻有人點頭，因為在近兩年國內的舞蹈比賽裏，绫濑暮就已經漸漸嶄露頭角，除此之外因為母親也是資深的舞蹈演員的緣故也受到許多評委的關注，這次的比賽她是最熱門的奪冠選手之一。
直到舞蹈結束，绫濑暮向大家鞠躬致意時，觀衆席裏的觀衆才反應過來，爆發出一陣空前熱烈的掌聲。
绫濑暮下臺之後披上外套，靜靜坐在後臺等待了半個小時，整場比賽終于落下帷幕。
比賽結果在所有評委統計好結果後的一刻鐘公布。
最後，無論服裝，妝容還是舞蹈的編排和诠釋得無可挑剔的绫濑暮獲得第一名，衆望所歸，無可争議。
頒獎臺上，绫濑暮笑得很燦爛，目光投向觀衆席卻還是找不到黃濑涼太和哥哥的身影。
頒獎結束後，绫濑暮在後臺擁抱了父親和母親，把獎杯交到母親手裏時，她在母親的臉上看到了欣慰慈祥的笑意。換好衣服從後臺出來，绫濑暮看見绫濑初和黃濑涼太站在會場門口等着自己。
“小暮！”從一個绫濑暮沒有注意的角落裏跳出來的宮園薰一把抱住绫濑暮，“小暮你今晚好棒！”
“小薰？”绫濑暮緊緊地回抱宮園薰，“好久不見你啊！”
“因為學校和小暮不同嘛！”宮園薰拍了拍她的後背，松開绫濑暮，“阿初也等你很久了，我先去跟伯父伯母打個招呼。”
绫濑暮松開宮園薰，小跑過去撲進绫濑初的懷裏，和他擁抱。
“很棒！”绫濑初摸了摸她的頭。
放開哥哥之後，绫濑暮眉眼彎彎地望着黃濑涼太，心裏想着要不要給他一個擁抱，考慮着他們是不是已經熟絡到這個地步，雖然她真的很想抱抱他，是他讓她可以那麽投入那麽專注地在臺上表現自己，她這麽努力不僅僅是為了滿足父母的期望，還因為有着想要在黃濑涼太面前表現自己最柔情的一面的想法。
“小绫濑不抱抱我嗎？我可是有很認真地為你加油的哦！”黃濑涼太笑着對她張開了手臂，下一秒绫濑暮毫不猶豫地撲進了他的懷裏。
“謝謝你，黃濑。”由衷的感謝，绫濑暮把頭埋在他懷裏，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
“不客氣哦！小绫濑你今晚超漂亮！”黃濑涼太輕聲在她耳邊說。
“我有不漂亮的時候嗎！”绫濑暮突然擡起頭看着他，抿着唇笑得很燦爛，眼眸裏映着光看起來亮晶晶的。
“帝光中學的绫濑暮是最漂亮的女孩子。”受她情緒的感染，黃濑也覺得心情好的不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今晚要和朋友聚聚麽？”父親慈祥地看着笑得很開心的他們。
“啊……”绫濑暮很想點頭，可是她表情有些謹慎地看了車裏的坐着的母親一眼。
坐在副駕駛位的真子看見難得笑得這麽開心的绫濑暮，心裏的某個地方突然變得柔軟起來，對她點了點頭，擡手指了指手表算是提醒她注意回家的時間。
“我知道了，謝謝您！”绫濑暮的笑一瞬間又燦爛起來，對着母親和父親，鞠了個躬，目送他們離開。
“今晚這麽開心我們要怎麽慶祝！”绫濑初看得出绫濑暮很開心，恰巧黃濑涼太也在，無論做什麽大概她都會很開心。
“時間其實也不早了。”绫濑暮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快九點了，她答應父親十點半之前到家。
“去吃烤肉吧！”宮園薰有些興奮地提議。
“聽你們的。”黃濑涼太兩手垂在身側，一邊手臂上還挎着書包。
绫濑暮這才發現他們還穿着帝光的校服，腦補了一下他們參加完社團活動就趕着來看她比賽的過程，有些感動地走到他們中間，“好啦，這附近有家烤肉很好吃。”
在烤肉店裏點好食物之後，绫濑暮有些興奮地發現這個點出來吃東西的人很多，她幾乎沒有在這樣的時間點進過餐廳。
“小绫濑也沒有好好吃晚飯吧！”黃濑涼太把一塊烤好的肉放進绫濑暮面前的盤子裏。
“啊，吃過了。”其實她只吃了母親給她帶的一些水果，但是母親不允許她晚上吃帶油的東西，她看着盤子裏烤肉猶豫着。
“怎麽了，我烤的還不錯吧，小绫濑怎麽不吃！”黃濑涼太手上忙着把烤架上的食材翻面。
“小暮，不能吃嗎？”宮園薰湊在绫濑暮耳邊輕聲問，“伯母還是不讓你吃晚飯嗎？”
绫濑暮點點頭，轉臉看着黃濑涼太臉上的笑容，心裏想着能這樣子坐在他對面和他像很好的朋友一樣聊天吃東西真的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啊。擡眼看了黃濑身旁坐着的绫濑初一眼，她發現绫濑初冷着臉似有若無地瞥了自己一眼，心裏一緊剛想放下手裏的筷子，卻看見绫濑初抿唇笑了，斜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绫濑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知道哥哥對她最寬容了。
黃濑涼太專注地烤着肉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聽到绫濑暮笑出了聲只是擡眼看了看她，能看出她心情很愉快。
天空呈深深的墨藍色，月亮被雲層擋住了，路燈灑下的光把馬路邊一排排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時間不算太晚也不是很早，路上行人很少。
绫濑暮手裏捧着杯蜂蜜柚子茶，和宮園薰并肩走在前面。
“小薰有和有馬認識麽？”绫濑暮嘬了一口紙杯裏的液體，有馬公生，在他淡出各種內鋼琴比賽前是最負盛名的天才，參加鋼琴比賽時她見過，一個中規中矩有些呆呆的男孩子。
“還沒有，我在想要怎麽去和他認識才好呢！要再去買一個面包嗎？”宮園薰蹙眉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小暮有個哥哥可真好啊，已經和黃濑涼太這麽熟了。”
“啊…”绫濑暮笑了，點點頭，想起什麽似的有些興奮地轉臉問，“小薰想唱歌麽？”
“啊嘞，想啊！”宮園薰一下來了興趣，“小星星好嗎？”
绫濑暮點點頭，拉起宮園薰的手，和她一起唱起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夜風吹得溫柔，女孩們手牽着手走在馬路邊，頭頂的樹葉被拂動起來，地面光影斑駁。
身後的男孩們情緒受到她們的感染，跟着低聲唱了起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吶，下個路口轉彎。”黃濑涼太指了指前邊的岔路口，“大家明天見哦。”
“明天見。”绫濑暮笑着轉身和他揮了揮手。
绫濑暮和绫濑初把宮園薰送到家門口，绫濑暮深深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抱住她，輕聲說：“小薰你昨天又去醫院了對嗎？”
“啊嘞，小暮你怎麽會知道的…”宮園薰也伸手回抱她，“好啦好啦，其實沒事啦，我向你保證，是最後一次去了！你要早點休息哦，你看你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了很醜的啊！”
“恩…”绫濑暮把頭埋在宮園薰的頸間，聲音悶悶的，“最後一次哦！”
“好，我們還要一起吃可露麗哦！”宮園薰輕拍她的後背，松開她。
“那我回家了，保持聯系哦！”绫濑暮收回手臂，向後退了一步。
“恩，大事小事都會告訴你的！”宮園薰揮了揮手。
看着宮園薰進了家門，绫濑暮才和绫濑初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