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帝光的天臺，和一年前一樣。只是靜靜的，不再有悠揚的薩克斯的聲音響起。
绫濑暮站在護欄邊，雙手撐在鐵質的欄杆上，看着樓下的運動場，足球社團的隊員們正在分散開做着颠球的訓練。前不久黃濑涼太也會這樣，在足球場上帶球奔跑或是輕松地完成颠球訓練，但他現在已經不在了。
退出吹奏部後，因為黃濑涼太加入了足球部，放學後要參加社團活動，所以绫濑暮會先離開學校。原本退出了吹奏部，把兩個人聯系地緊密的紐帶就斷了，也沒有必要再一起回家了吧，绫濑暮是這樣想的。
前兩天放學準備回家，绫濑暮卻在校門口遇見了黃濑涼太，有些疑惑他今天怎麽沒參加社團活動。
黃濑涼太有些興奮地走到她身邊告訴她：“小绫濑，我今天發現一項很有趣的運動呢！”
“恩？涼太最近不是在踢足球麽？”新的稱呼叫起來格外親切，但是對于黃濑涼太的話绫濑暮有些疑惑。
“足球啊，我已經玩厭了，沒意思了，”說起足球時，黃濑涼太臉上剛才那股興奮勁兒淡了許多，“我今天遇見個有意思的家夥呢，我啊，現在想去打籃球了！”轉而說起籃球時，他的眼裏有異樣的光彩。
“籃球啊。”绫濑暮淡淡地回答，黃濑涼太學習能力太強所以很多東西一學就會馬上就沒了興趣，所以她不知道他對籃球的興趣能保持多久，“涼太身高還挺适合打籃球的呢！”
“恩，所以我現在打算退出足球部，然後去籃球部！”
籃球部啊，绫濑暮垂眸靜靜地思考着，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呢，能吸引黃濑涼太的人究竟是怎樣子的啊。
帝光籃球部二軍和三軍的訓練館外，绫濑暮小心翼翼地推開大門，悄悄走了進去，站在訓練館的角落裏，看見場上跑動的黃濑涼太，耳邊傳來的是籃球鞋的膠底和木質地板相互摩擦時發出的聲音。
只這麽幾天，他的動作就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學習能力真的很強啊，绫濑暮在心裏感嘆道。
黃濑涼太他，這麽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也很好看啊，微笑着看着他，绫濑暮突然覺得自己的眼光還是很好的，這樣的黃濑涼太，無論是靜靜站着吹薩克斯還是在籃球場上帶球上籃，都好看到耀眼，可動可靜，風流潇灑。
突然想起那個于她而言有些神秘的居然能夠吸引黃濑涼太的人，绫濑暮有些好奇，想起之前聽黃濑提過，似乎是籃球部一軍的，和他暫時不再同一個訓練場訓練。
帶着濃濃的好奇，她尋到籃球部一軍的訓練場，剛想推門的時候頭頂有只手先伸過來把門拉開。
手臂是從自己的腦袋上面伸過來的？身後似有若無地有一股強大的威壓，绫濑暮有些驚異的回頭，對上一雙紫色的眸子，“紫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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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原敦，同班同學，平常除了吃零食就是發呆睡覺。和他同班一年，绫濑暮完全是因為他的身高對他存了深深的印象。
“绫濑？”紫原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懶散，手裏拎着袋薯片，眼神看起來有幾分呆滞，“你不是吹奏部的麽？怎麽會來這裏，不用參加社團活動麽？”
“對籃球部有點興趣，想來看看。”绫濑暮看着海拔驚人的紫原敦，突然感覺這樣子被他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你是來看黃濑的？”紫原敦望着門框想了想，然後轉身朝某個方向指了指，“他在那邊的運動場裏。”
绫濑暮一口氣很順過來，微微咳嗽了兩聲，眼神飄忽瞥向別的地方，淡淡地回答道：“和他無關，就是想看看籃球部！”
“哦，那就進去吧。”紫原敦先進了訓練館。
绫濑暮低着頭跟了進去，還是剛才那樣，站在訓練館的角落裏看着場內。
籃球場上，深青色短發的男孩兒帶球連過5名不同色隊服的隊員，輕輕躍起，以一種連绫濑暮這種外行人來看都會覺得不大規則的動作，把球投進籃筐裏。
震驚！腦海裏只剩這樣的感覺，绫濑暮看着深青色短發的男孩兒投籃過後朝籃球場的另一邊跑去，額頭上順着臉頰滑下的汗珠清晰可見。
是他麽，是他吧。那個讓黃濑涼太憧憬的男孩兒。
“同學，你是來參觀籃球部訓練的麽？”
正處在震驚狀态的绫濑暮聽見身邊冷不防傳來的聲音差點尖叫出聲，驚訝地轉臉看見一個比自己稍稍高上一些身材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孩兒，淡藍色的發，皮膚很白。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松下一口氣，有些幽怨地看着他，心裏想着這人是什麽時候站到自己身邊來的，自己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對不起，吓到你了。”男孩兒似乎是察覺到绫濑暮有些幽怨地眼神，聲線平穩，不帶一絲感情。
“沒關系，”绫濑暮輕嘆了口氣，他的禮貌讓她無法繼續用帶着不大好的情感的眼神繼續看着他，“突然出現有些讓人措手不及呢！”
“抱歉！你是來參觀訓練的麽？”
淡淡的嗓音，淡淡的表情，不大出衆的身高和身材，稀薄的存在感。
“恩。”有些訝異，這樣身體素質看起來極其普通的男孩兒也是籃球部一軍的隊員麽，和場上那個深青色短發的男孩兒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啊。
“恩，現在在進行的是練習賽。”
绫濑暮輕輕應了一聲，重新把目光投回到籃球場內，深青色短發的男孩兒又進了一球，同樣以一種不大規則的姿勢，而且和上一次的姿勢不同。
“他叫什麽名字啊？”绫濑暮有些好奇地問，等了一會兒卻沒聽見回答，轉臉去看男孩兒剛才站的位置，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了，四下張望着搜尋他的身影，發現他此刻坐在籃球場邊的替補席上。
真是可怕的淡薄的存在感，绫濑暮滿頭黑線地想着，再看籃球場持球的已經是紫原敦的。只見他輕輕一跳，就抓住籃筐灌了個籃。同一時間跳起來防守他的隊員在他壯碩的身材的對照下像一片樹葉般，背朝後坐在了地上。
原來那個看起來呆呆傻傻大個子的紫原敦，在籃球場上居然是這麽可怕的存在麽，他的身高他的身材，他的反應他的速度，他簡直是為籃球而生。
不禁有些寬慰，雖然有些不甘心，黃濑涼太這麽快就找到了感興趣的領域，但是這似乎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或許比音樂更适合黃濑涼太。只要看到他開心，是不是在自己的領域其實并不那麽重要吧。
離開了籃球部的訓練館，绫濑暮把手背在身後，低頭走在帝光校園的主幹道上，路的兩邊栽滿了櫻樹，櫻花正是開得繁盛的時期。
走到校門口的绫濑暮突然頓住了腳步，擡頭望着夕陽就快要落下的西面的天空，似火般的雲霞布滿了那一邊天空。靜靜站着想了一會兒，绫濑暮拔腿朝校園的某個方向跑去。
黃濑涼太從訓練館裏一出來，就看見門口不遠處靜靜站着的绫濑暮。
“小绫濑，還沒回去？”黃濑涼太小跑到绫濑暮的身邊。
“恩，等你啊。”绫濑暮把手裏才買的運動飲料遞到黃濑涼太的手裏。
“等我？”黃濑涼太接過飲料，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籃球訓練很消耗體能，在訓練館裏訓練了這麽久出了不少汗，“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和我一起走了呢。”
“恩，偶爾等等你吧！”绫濑暮笑了。
要什麽理由呢，想要和你一起并肩走一段回家的路，想要和你待在一起，如果你不會覺得困擾不會拒絕，那還需要什麽正式的理由呢，就是想和你一起走，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黃濑涼太。
“走吧！”黃濑涼太笑着拍了拍绫濑暮的後腦勺。
“你的手…”绫濑暮攥住黃濑涼太的手腕，笑着說，“打過籃球的，很髒诶，摸到人家頭發上。”
“哪裏有，我洗幹淨了！”黃濑涼太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明明很幹淨。
“恩，那好吧，讓你摸一下好了！”绫濑暮抿唇笑着，拉着黃濑涼太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頭頂。
黃濑涼太微怔，看着她微垂的眼眸，有些紅潤的臉頰，心裏的某個地方突然變得柔軟起來，輕輕揉了揉她的發，輕聲說：“小绫濑，認識你真好。”
“恩…”绫濑暮輕輕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認識你真好啊！”
在家吃過晚飯後，绫濑初剛想上樓練琴時，門鈴響了。有些好奇這個點會是誰來拜訪他們家呢，是绫濑暮回來了？
“阿婆？”看着門外發色花白，氣色卻很好的老婦人，绫濑初有些詫異。
“诶！”婦人朝裏走了一步，仰頭看着比自己還要高上一些的绫濑初，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我們家小初現在比阿婆還要高了呢！”
“媽？”绫濑真子聞聲走到玄關處，看見門口的婦人，和绫濑初一樣有些詫異，“快進來，怎麽來了也不打個招呼。”
“恩，聽說發生了一點事情，我來看看。”脫了鞋，婦人換上绫濑真子給自己擺好的拖鞋。
绫濑真子微楞，下一秒明白她說的大概是绫濑暮離家出走的這件事情吧。她走後，自己雖然拉不下面子但是她讓绫濑暮的父親去接過她一次，也讓绫濑初去勸過他。但她提出的不再跳舞的條件她堅決不能接受，于是兩人一直冷戰到現在，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來談談吧！”婦人垂眸淡淡道。
“好的，母親。”绫濑真子點點頭，引着母親進到了書房。
靜靜的書房裏，绫濑真子才端進房間的泡好的茶水杯裏溢出死死袅袅的白煙。
靜了好一會兒，母親啄了口茶水，開口道：“真子，不打算把小暮接回家麽？”
“……”绫濑真子垂眸，睫毛輕顫，“她生我氣了，我讓他父親去接過，但她沒同意回家。”
“為什麽呢？”
“她的條件我沒辦法答應，”想了一會兒，绫濑真子閉眼低頭。
“為什麽不能接受呢，她不想跳舞為什麽不接受呢？”母親有些奇怪地問。
聞言绫濑真子卻有些不可思議地擡眼看着母親，半晌才開口道，“母親，當初你，你不是就這樣逼着我跳舞的麽……”
“是啊，是我從小就逼着你跳舞的，”母親垂眸，回憶着她還年輕時，真子還年幼時，她們在舞房裏度過的那些日子，大多記憶已經模糊了，“你有後悔麽？”
“後悔？”绫濑真子有些訝異地看着母親的臉，陷入了深思，後悔過麽？因為舞蹈她成為了舞蹈演員，嫁給了條件優渥的丈夫，有了兩個優秀的孩子。會後悔麽，其實不會吧。
“我以為你會想明白的，”母親垂眸小口嘬着茶水，“那時的我太年輕，一心想讓你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如果你沒在這條路上成功呢，會怨恨我麽，會怨恨我忽略了你的愛好，擅自給你安排好未來嗎！”母親看着绫濑真子的表情，有些明白她的想法。
會麽？會吧…绫濑真子垂眸不語。
“小暮有自己的愛好，為此不惜和你冷戰。”母親淡淡道，想着向來順從乖巧的孫女有一天也會反抗，那麽應該是真的很喜歡彈琴吧，“她有自己的選擇，你有何必重複我的路。”
“真子，以我走過的路來看，等你漸漸老去，等小暮有了她的孩子，你會後悔的，後悔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會對她心懷歉疚，就像我現在對你。”
“母親…”绫濑真子擡眼看着母親，和她對視着，眼眶漸漸有些發漲，“您不必歉疚。”傾身撲在她的膝蓋上。
“把小暮接回來吧。”母親輕撫真子腦後的發，聲音輕輕地很溫柔。
“恩，知道了。”绫濑真子輕聲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