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突然病發
風頭被搶,郝柔很不開心。
她掃了眼幾面,蔬果零嘴都是頂好的東西,但對抛金擲銀的郝家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麽稀罕物。她眼珠兒一轉,勾起絲淡笑,輕咳了兩聲。
這兩聲很快被熱烈的談話聲淹沒。
郝柔尴尬地要命,她暗咬銀牙,心中怨氣更甚,又偷偷瞪了舒錦和一眼。但她不容許自己獨自杵在這生悶氣,對她而言,就是生氣也要放到臺面上來得所有人的關注得所有人的安慰。
于是她又十分刻意的重重的咳了兩聲。
終于有人注意到郝柔有話要說,一個兩個慢慢停下來,都看向她。
對于這個結果,郝柔很滿意。她揚起笑容道:“我才想起來,我車上備了些四季齋的點心,可不正是應此情此景麽,不拿出來與各位姐妹共品嘗可當真是辜負了好時光。阿和,你可莫要怪我客代主位了。”
舒錦和搖搖頭,“怎麽會呢,郝柔姐姐一片好心意,我若拒絕那才是真真鐵石心腸呢!不過姐姐倒提醒我了,原兒我也準備了四季齋的點心,結果這聊着聊着卻給忘了,還請姐姐們莫要說我才是。”
說着,舒錦和雙手合十地擺了擺,十足的可愛。
郝柔看着她這般模樣,不知為何心裏咯噔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兩人的點心送上桌後,郝柔差點氣的背過氣去,她被徹底激怒,再也顧不上裝面子,一字一字蹦出口,“……春日歌……為什麽你會有春日歌!”
京城糕點第一當屬四季齋,糕點造型惟妙惟肖,價格奇貴,特別是“春夏秋冬”四系糕點,只有在時節當日才會出售,每年樣式都不同,而且只出售五盒,過時不候,金錢難買。
這兩盒春日歌,正是今年立春時的新品。
如今立春已過,舒錦和還能買到,買到不獨享反而拿來給別人吃,不得不說,實在是財大氣粗。
或者,又可以理解為,舒家壓根不在意這點兒錢。
郝柔緊緊揪着裙角,這兩盒春日歌一出,結結實實用錢甩回她一個大耳刮子。要知道,當她錯過春日歌後,立即花重金四處尋求有誰願意換出一盒,卻無功而返。她連盒邊都沒摸上,舒錦和又是從哪兒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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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還不知背地裏花了多少銀兩打腫臉充胖子呢!
郝柔的眼界就窄在這了,總以為別人家沒自己家有錢有關系,習慣性喜歡把人低看一等。
特別是舒錦和與姚娉娉的父親又是京外武将,她自覺得武夫粗鄙,更是看不太上這二人。
看不太上,自然就聽不得別人誇她們不誇自己,天子皇女也就罷了,憑什麽一介武夫之女也能爬到她頭頂?不服不服!
她一個小孩子不懂,大人們卻明白舒家的能耐,加之舒家三兄妹确實個個頂呱呱,也當得誇贊。于是久而久之,郝柔就把舒錦和當做敵人,哪裏有舒錦和,哪裏就有她,什麽事都要鬥個高低才肯罷休。小時候是比文采比衣飾,長大了比婆家比相公。
但她終究是沒有比過舒錦和。
再說回此刻,還未等舒錦和答話,郝柔又趕緊打斷她,“不過都是些點心罷了,也不是沒吃過,再怎麽變着樣兒,裏頭的味還是四季齋的味。”她着急着把話題的掌控權握回手裏,把粉皮帖子拿了出來,“我收到了春日會的名帖。”
姚娉娉看不下去了,沒好氣地,“又不是你一個人收到了!”
每年宮人送名帖來時,都會把今年頭回參加的人名報上一遍,以便讓往年參加過的人心裏有個準備,也有多照顧照顧新人的意思。亭中在座的除了舒錦和與郝柔,都參加過春日會。是以,對她們二人頭回參加的事都是清楚的。
郝柔的病急亂投醫與舒錦和的淡定比起來,又輸了一回。她咬着唇,眼圈發紅,快氣哭了。
一時間沒人接話。舒錦和微微張了張嘴,最後又合了回去,若她出面圓場,郝柔肯定受不了。她只好看向最年長的耿雪,耿雪雖嘴碎了些又愛貪小便宜,但嘴甜,哄人的功夫很好。
耿雪也不負所望,雙手手心一敲,作懊悔狀,“哎!瞧瞧我,聊得太歡竟把今個兒相聚的目的給忘了!今個兒來,一是慶賀二位妹妹受邀,要知道,近幾年宮裏頭可都沒邀請你們這般年紀的呢;二嘛,則是想着二位妹妹頭回參加,興許我能提些微薄建議,好讓二位妹妹在各位娘娘面前留個好印象。”
舒錦和順着她的話頭往下,“太好了!我原還緊張得很,還請姐姐們多說一些。”
她說這話一半是安撫郝柔情緒,一半也是真心求教。前世她為了盡早到達司時雨身邊,卯足了勁表現,只求在明貴妃眼前留個好印象。
而現在沒了這個目的,怎樣平平而過?十歲的孩子應該怎麽表現才合适?對此她都很模糊。
令她有此憂的原因有二:能被破例邀請的,不是家世好到沒話說,就是走了後宮的門,但個中原因當事人肯定不會明說,只由外人猜想,又能猜想出什麽好結論來呢;再者,年紀小,定然是不比那些年紀大的成熟心思深,若表現差了,那是丢自家臉面,若表現好了,把年長的給比壓下去,又招人是非。
所以,無論好壞,都不好表現。
但這同時也是一個機遇,觀從前,但凡這般年紀能在春日會上應對自如的,日後都是大放光彩。
對于舒錦和的要求,幾位年長的也盡心,都紛紛說了自己參加春日會的體會。後來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其實只要莊筱會去,也不用擔心自己風頭出過了。”
提到莊筱,連一向愛逞強炫耀比高低的郝柔也不甘心地蔫了。
因為莊筱太過強大。
右相嫡女、才學橫溢、貌美無雙,哪一個詞都無不在彰顯她的強大。這強大不僅僅來自外在家世,還源自她本身。
世間廣傳,“論家世才學,京城女子也只有莊筱能配與三皇子”,事實也是如此,後來莊筱确實嫁給了司時雨,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後,高貴美麗,與司時雨百般登對,共同俯瞰天下。
聽着這個綁着太多記憶的熟悉名字,舒錦和一時有些氣悶,一團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堵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說司時雨是她不能揭開的疤,那莊筱,便是她想拔卻拔不出的刺。
“舒家妹妹,你怎麽了?”輕柔的聲音挑撥開她集中的思緒。
舒錦和微微擡起眼望向那位詢問的人,她才發現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腦子裏似有千蟲嗡鳴,全身的溫度都不知跑去了哪裏,手指摸了摸,卻覺不出什麽觸感。
她這是怎麽了?
經那少女提醒,坐在舒錦和周圍的人才發現她的異樣。姚娉娉趕忙扶住舒錦和,十分緊張。其他人也因這突然的情況傻了眼,無不是慌了神不知所措,一時沒有動作。
同樣慌了的,還有在一旁伺候的香華和一衆丫鬟,偏生今日巧了,姜氏和溫氏都出門去寺廟裏為舒錦寬許願拜佛去了,府中沒個掌事的。
香華一擰眉,叫兩個小丫鬟分別去姜氏和溫氏院內請個大丫鬟來,再留下幾個年長伶俐陪着,自己帶着另兩個丫鬟出府去尋大夫了。
“阿和!阿和!”姚娉娉焦心地喚,手貼在舒錦和額上探溫度,一片虛涼,“怎麽了這是,突然間就……阿和!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舒錦和軟軟依靠在姚娉娉身上,她看見姚娉娉嘴一張一合在說話,可聲音好遙遠,她努力聽也聽不見分毫。好累……她閉上眼,把殘留的知覺集中在呼吸上,用力控制着。
“阿和!別閉眼!”姚娉娉急地拍打舒錦和的臉,嗓子染上哭腔。
一只纖纖素手進入姚娉娉的視線,搭上舒錦和的手腕。姚娉娉順勢擡眼看,眼前的少女五官清秀,妝容淡,衣着素,正是最先發現舒錦和不妥并出聲詢問的人——禦醫之女謝清。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姚娉娉急忙求道:“謝清!萬幸有你在!阿和她這是怎麽了?危不危險?”她還有好多擔心,但見謝清豎指在唇邊,又趕緊噤聲。
謝清把過脈,又掀開舒錦和的眼簾看了看,而後為她喂了片參,一手掐住她的人中,一手揉着她手掌內的一處。
半昏迷的舒錦和覺得體內有股力氣撐起,那口堵在胸口的起被沖了出來,嗆的她挺起身來連連咳嗽。
舒錦和幾乎全身都依靠姚娉娉撐着,她咳地很猛,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蒼白的臉也因此而急速漲紅。她的視線随着身體的顫動而顫動,掃過那些人的臉,覺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