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金子的第四天

? 接下來的三天似乎是風平浪靜,李璟後來又被召進宮一次,但并沒有和她照面。她每天也是照例去向秦仲歡請安,然後默默跟在隊伍的最尾,和小東子走在一起。

“哎我說。”小東子用肘子頂了頂秦金,“你和他關系破裂了?”

“你大爺。”

小東子老成在在地說:“我給你說,哥哥我進宮這麽多年,知道為什麽能一直在這深宮之中立足嗎?”

秦金上下掃了掃他:“難道是因為你賤?”

話音剛落膝蓋被人踢了一腳,這一下力氣不小,疼得秦金原地單腳跳了好幾下。“滾你!”小東子白她一眼,說道:“我肯教你那是你的福氣,我告訴你啊,做人吶,尤其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沒有擡起頭的時候,除非你是秦總管那樣的。”

秦金不吭氣兒的聽着。

“為了你的将來,聽我一句勸,還是主動去找秦總管認個錯,別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秦金只聽不說,只是一味地跟着隊伍移動。小東子看她一直不搭腔,腳指頭也知道了她驢脾氣上來,現在不想說這件事,也根本聽不進去,便乖乖的閉起嘴,默默跟着隊伍緩緩移動着。

她低頭?

秦金心裏默默想着,她自從進宮以來別說擡頭,腰都沒直過,反正左右心思已經被他看出來了,左不過就是被送到王爺那裏,破罐子破摔也就罷了,憑什麽她低頭?就不!

秦金瞬間傲嬌了。

浩浩蕩蕩一大群人勻速前進着,她粗略的掃了一眼,前面至少有五十來口子人。心裏啧啧感嘆,不愧是皇家宴會,當真是奢侈鋪張的很,再加上今天可是大日子,駐守邊關長達七年的恒親王回鄉探親,小皇帝特地吩咐備下了洗塵宴,迎接這位他自己都沒有什麽印象的二皇叔。

秦仲歡在大殿門口,指揮着宮人有條不紊的把飯菜端上皇帝和幾位宗親的桌上,輪到秦金的時候,更是看都沒看她一眼。秦金心裏有點不舒服,不過她知道,現下不是心痛的時候,于是穩下心神,略擡起頭看了看她要走的路線——路線的盡頭是端坐着正在把玩着自己手中酒杯的李璟。

冤家路窄。

她剛剛壓下去的痛感此刻又奔襲上心頭,頭腦一陣發暈,差點倒在地上。

宮人們伺候飯菜的對象都是由首領太監安排,像是這樣的皇家盛宴,秦仲歡必定是親力親為。秦金死死的盯着手中的湯盅,這就是冷戰了三天,秦仲歡給她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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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着,端着湯盅走到李璟對面,然後一咬牙,一盅還在湯水就這麽直直的潑到了李璟…...旁邊認真玩着玉佩的小世子的腿上。

無辜的小世子跟随父親恒親王第一次進宮,對一切還新鮮的很,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就遭受了這樣一個無妄之災,大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但是由想起父王從小就教育他男孩子不能輕易掉眼淚,于是眼淚就這麽硬生生的憋在眼眶中,整張小臉憋得通紅。

秦金看着他複雜的面部表情,愧疚之意更深,心都快化了。

“混賬!”恒親王大手一揮,狠狠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秦金一臉驚慌失措,“咚”的一聲跪下。

瞬間整個殿裏都安靜了。

小皇帝急忙開心的(?)停止了和恒親王的寒暄客套,黑溜溜的小眼珠轉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發生了什麽事?”小皇帝問。

兩個禦前侍衛從門口沖進來把秦金雙手反剪按在地上,她的肩頭瞬間撕心裂肺一陣疼痛,估計兩個胳膊已經脫臼了。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她兩只手松松垮垮的垂在身體兩側,沒有任何知覺,只能憑借腰部力量俯下身去。“是奴才毛手毛腳,不小心打翻了湯盅,潑到了世子。奴才罪該萬死!求皇上饒命!”

小皇帝一聽是世子被潑到,當時就坐不住了,匆忙走下禦座走到小世子身旁查看小世子的情況。

李琛與小世子李禮相差六歲,一個半大孩子和一個孩子面面相觑,李琛皺了皺眉頭,輕輕拍了拍小世子的腦袋以示安慰。

所幸湯的溫度不是太高,沒有燙到小世子。只是衣服不能再穿了,皇家宴會上有失體面,于是被嬷嬷帶下去更衣。

秦金趴在地上此刻是怎麽也沒有膽子擡起頭來的,索性就放松自己趴在地上讓自己舒服一點,萬一一會兒再有大刑伺候也可以緩沖緩沖。

“小金子?”皇上試探性的叫了她一聲,秦金聞言,顫抖的聲音從喉嚨間擠出來一個字:“.....是…..”皇上聞言皺了皺眉可愛的小眉頭,餘光看了看立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秦仲歡,心裏有點猶豫。

這小金子怎麽說也是秦仲歡的徒弟,這到底是罰還是不罰啊?

恒親王乃一代武将,說話辦事都是雷厲風行當斷則斷,但他也不是只懂蠻力的武夫,自然曉得小皇帝剛才猶豫的原因無非是因為秦仲歡,他雖不知這小太監和秦仲歡有什麽複雜關系,但是他剛剛把湯潑到自己兒子身上是毋庸置疑。

他與秦仲歡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自然也不必避諱他。于是當機立斷,開口道:“來人!把這個毛手毛腳的小太監拉下去,打三十杖以作懲戒。”

早就料到皮肉之苦是必然的。秦金飛快的磕着頭,恭敬的說:“謝王爺開恩。”

被扔到行刑專用的長凳上的時候,其實秦金已經沒大有多少知覺了,脫臼的雙臂軟綿綿的垂在身體兩側。她側過臉,目之所及并沒有那片熟悉的深藍色衣角。

也對,這個時候他是在大殿裏的,怎麽會出來看她這一個小小太監行刑呢?況且最近幾天他們倆的關系已經進入了一個冰點,他會管她才怪。

秦金放心的閉上雙眼,等待疼痛的降臨。

其實自從跟了秦仲歡做徒弟後,上一次挨板子已經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不過僅有的那一次,讓她已經深深地記住了那種痛。兩個成年男子打三十大杖,饒是只有五分力,一般人也會在床上修養十天半月,何況她還是女兒身。

可是區區三十杖,哪有比離開他身邊更痛的呢?

尤其是親手被他拱手送人。

第一杖落下來的時候,秦金疼得龇牙咧嘴,眼前一陣陣發黑,泛着金星外加耳鳴,痛苦極了。然而到第八杖第九杖的時候,她已經渾身是汗叫不出聲音,第十五杖落下來的時候,秦金已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

再醒來,眼皮重的睜開都很困難,秦金趴在床上,脫臼的雙臂已經被接回,但渾身散架的疼痛還是讓她輕輕一動就疼的淚流滿面。

她把手伸到劇痛的位置胡亂摸了一把,嘆了口氣。雖然沒有皮開肉綻那麽嚴重,估計青青紫紫是少不了了。

小東子趴在她榻邊,她一動他就醒了,飛快起身急急忙忙的按住秦金想動一動的身體,看着她滿眼的淚,氣呼呼的訓斥她:“還要不要命了!快別動,趴好!”

他替秦金仔細掖好被子,看着她被疼的龇牙咧嘴,張口便罵道:“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去招惹恒親王!你那故意的一潑,別人或許沒看出,我站在你後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你太大膽了!“

秦金看着他,可憐的眨巴眨巴眼睛。

小東子看她這副嘴臉,立刻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雖然不知道你和秦公公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他停頓了一下,眼眶突然紅了,眼裏也蓄滿了淚水,“那可是三十杖啊……你一個姑娘家的…..”他突然哽咽了,握着秦金的手慢慢收緊,沒有再說下去。

秦金也沉默了。

她知道小東子是真心疼她,把她當做好姐妹的。

在宮裏這麽多年,也多虧了他和輕華,她才能在無數滿滿長夜中堅持着醒來。離開家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白天提心吊膽的在宮裏步步驚心,晚上還要面對漫漫長夜和無數的美夢。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就這麽睡下去不要醒來也是好的。但是每每想到小東子,想到輕華,想到……秦仲歡,秦金都會鼓起勇氣繼續生活下去。

她擡眼看小東子,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袖子還輕輕地擦着眼淚。秦金費勁從他手裏抽出她的手,在他迷茫的看着她的時候重重的打了他腦袋一下:“哭什麽,我這不是還沒死嗎?”

“呸呸呸!你個不吉利的!什麽死不死,以後別說這樣的話!”小東子痛的五官都縮成了一團。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神情開始有些局促,眼神也有些閃躲,好像要對秦金說什麽,但還有些許的猶豫不決。

秦金只是屁股挨了板子,腦袋可不糊塗。

她仔細回想着當時的場景,還記得她大概也就挨了十幾杖就暈了,後面發生了什麽她也不知道。不過一般這種情況都是讓受罰的宮人先回宮休養,剩下的杖刑可以等精神好點了再補回來。難道是因為這個?

秦金這麽想着,開口安慰小東子道:“不就是十幾杖,沒事的,這種小傷幾天就好了,別太擔心。”

小東子聞言,說:“我不是擔心這個。”然後又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的樣子,“其實……”

秦金有點不耐煩了:“其實什麽?”

“其實……”小東子嘆了口氣,“唉,你總會知道的,還是現在告訴你吧。”

秦金努力的在床上翻滾,姿勢從俯卧改為側卧。視野一下子開闊了好多,脖子也成功放松,才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示意他繼續。

他說:“其實,剩下的十幾杖你不用挨了。”

她驚訝:“為什麽?”眉頭一皺,“難道是皇上大發慈悲饒了我?不對啊,皇上當時不在,應該不曉得我情況的。”

小東子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當時你不是暈了嗎?雖然皇上不知道,但我還是去告訴了秦公公一聲,畢竟他是你的師父不是?哎,你先別忙着謝我,先聽我說完。然後秦公公就自己跪下請罪,說徒弟犯錯師父也應當受罰,既然自己的徒弟已經暈過去了,那剩下的十幾杖理應由師父代為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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