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金子放風筝

? 粥已經涼了。

秦仲歡用擱在旁邊的勺子輕輕攪了攪,碗裏散發出淡淡的藥香,讓他被寒氣籠罩的臉上多了幾分暖意。

腹部的傷口還有些隐隐作痛——從前這秦仲歡眼裏是在算不得什麽大傷,這只是些年過慣了安穩日子,竟然有些不習慣了。

他眼前突然劃過秦金的眼睛,那雙從看到他傷口那一刻起眼睛裏就滿滿的都是藏不住的關切的眼,此刻他仿佛覺得那雙眼睛就在他旁邊看着他,殷切的等着他把眼前這碗粥喝下去。

拿着勺子的手突然在半空中頓了一下。

“篤篤。”突然傳來敲門聲,“少爺。”

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

他頭也不擡:“何事?”

“敦賢長公主與驸馬已經已經到了府外。”

“長公主?”秦仲歡放下手中的搪瓷勺,眼底劃過一絲愕然,緩緩起身,對着門外說道,“先請去正廳,我随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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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金把粥送出去之後,轉身就把這件事抛到了腦後。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還沒走出宮門,人就被氣勢洶洶走進來的李宜安抓了個正着。

“奴才給十一公主平安。”秦金苦着一張臉跪下,眼前正式李宜安那雙淡粉色緞面兒的宮鞋。

李宜安直接伸手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從地上硬生生的拽了起來:“小公公,你陪本宮走一趟!”

秦金被她這麽用力一提,頓時懵逼了,只得讪笑:“公主有事直接吩咐就行了,什麽陪不陪的,折煞奴才了。!”她雖然不知道李宜安要帶她去哪兒,但還是絞盡腦汁的想要拒絕,“公主您看,奴才的師父剛受了傷,皇上身邊不能沒人……”

“這你不用管。”李宜安擺擺手,“陛下和那個陳國來的太子正在禦花園裏坐着呢,非要本宮陪着,你同本宮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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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金上下偷偷打量了一番李宜安,發現她今日竟然穿了一身嬌豔的桃紅色,如同三月裏盛開的花朵兒一樣明麗動人,和昨日的淡雅簡直判若兩人。

這才是适合她的顏色。

秦金後退一步,把自己的手臂從對面嬌俏少女的鉗制中解救出來,誠懇的說道:“看殿下今日的裝扮,奴才想是也明白了您的心思……”難為這個刁蠻公主想通了,那她也不好再拒絕,“殿下先行一步,奴才随後就……”

“什麽随後!”她的話再一次被打斷,李宜安一臉不耐煩,“讓你走你就走,哪兒這麽多彎彎繞?本宮看你是在宮裏呆的時間太長,腦子都不靈光了!”

秦金無法,只得快步跟在她身後,朝禦花園的方向走去。這一路上遇到好幾位嫔妃,李宜安都在秦金預備停下來請安的時候狠狠的瞪着她,弄得她也跟她似的,幾次都硬着頭皮裝看不見匆匆走過。她心裏不禁哀嚎。

公主殿下,您倒是可以這麽趾高氣昂的橫穿皇宮,她秦金可只是個小小宦官,這各宮之間維系人脈的工作,恐怕今天以後又會難上加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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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花園內,李琛正和陳紀谡坐在石凳上。

正直秋高氣爽,還有一個月就要十三歲的皇帝陛下想着,這樣的天氣,幹巴巴的坐在禦花園裏一定很無聊。于是兩個人寒暄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李琛一個側身,從身後抽出一個五彩斑斓做工精良的大風筝,滿臉期待的看着對面的已年滿十八的太子殿下。

陳紀谡:“……”

當然,身為一國之君,李琛是不能在這種情形下親自放風筝,但他又想看。要說起來,這秋日裏放風筝也是大梁民間百姓喜聞樂見的活動,陳紀谡大老遠從陳國跋涉而來,李琛當然也想讓他在宮中先睹為快。

大臣們年齡大了,老胳膊老腿不經折騰,不能放。

陳紀谡作為一國來使,雖然很擅長放風筝,但他始終代表了陳國的形象,不能放。

而姍姍來遲,一臉不情願的十一公主李宜安,表面上看上去還是文靜的女兒家,也不能放。

所以秦金剛一走進禦花園,還沒來得及行禮,身上的寒毛就在一群人灼灼的目光下豎了起來。

她含淚接過那個比她腦袋要大二十倍都不止的風筝,對着那一群主子,誠懇的說道:“奴才一個人可能沒辦法放飛這麽大的風筝……”

李琛大手一揮:“小東子,你去幫她。”

于是剛才還在看秦金熱鬧的小東子在她幸災樂禍的眼神下領了命,一臉生無可戀的走到她身邊,眼睜睜的看着秦金笑眯眯的把線塞進他手裏。

放風筝的事兒交代出去了,李琛帶着所有皇親國戚大臣們人也重新坐回了石凳上。

秋天有些寒冷,石凳一會兒就冰涼。不過好在早幾年秦仲歡就督促着宮人一到秋天就給宮裏的石凳放置上軟墊,此刻三人坐下去才不至于覺得石面冰涼。

那邊秦金和小東子忙着放風筝,這邊,李琛和陳紀谡開始聊起了家常。

“殿下一路北上,看到我大梁風光,不知有何感想啊!”

“陳國乃邊陲小國,風光怎及大梁?就好比,臣覺得,大梁的姑娘就比陳國的姑娘率直可愛許多。”他一邊說着,一邊含情脈脈的偷瞄着離自己不遠的李宜安,不停的暗送秋波。

李琛察覺到他的眼神,眼裏閃爍了幾番:“哦?朕聽聞殿下尚未娶妻,不如今日就說說,殿下喜歡何種女子?若是能在大梁成就一段姻緣,那可真是兩國之間的一段佳話啊!”

李宜安聽了,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狐疑的看了李琛一眼,發現後者還是像平時一樣,還沒長開的小臉上是天真的笑容,好像真的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陳紀谡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子的模樣。而她從昨晚就看出這個太子對自己恐怕頗有好感,方才他的回答又處處暗示,若是李琛這個問題這麽問出來……

她拉着秦金和她一起來,原本也沒想讓她做什麽,就是希望在場這麽多人中,還有一個人能懂她,誰成想方才拉都來不及。此刻……她遙遙望了一眼還在和風筝努力搏鬥的秦金,忍不住心裏嘆了口氣。

果然,李琛話音剛落,陳紀谡就開始描述他向往中的女子:“溫婉,大氣,嬌俏。”

雖然他是看着她說的,但李宜安絲毫也沒聽出來他說的哪一點符合自己。可偏偏李琛聽了,會心的點點頭,樂呵呵的一拍手:“沒錯,朕的十一皇姐便是這樣的女子。”

......是個屁!

李宜安心裏暗罵一聲,但面上還是不做聲,只是扯了扯嘴角。

“朕的皇姐害羞咯!”李琛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驚呼一聲,高興的擺了擺腦袋,“說起來,你們是同齡人,這兩天殿下在長安城,不如就由皇姐帶着四處轉轉吧。”

李宜安一聽立刻變了臉色:“陛下,我......”

“哎!小金子把風筝放起來了!”李琛眼裏全都是半空中正在緩緩上飛的風筝,似乎并沒有聽到她的話。

李宜安張了張嘴,最後也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擡起頭順着李琛指的方向看去——那風筝還是早些年,李琛還是皇子的時候,敦賢長公主為他做的,他在宮裏放過一回,結果被父皇撞見了還好一頓訓斥。

半大孩子而已,當年的先皇在世時後宮那些龌龊事兒想必他也都不知,如今就算他有意撮合,自己又何苦怨他?

她擡頭看着天上的風筝,突然覺得,那風筝好像就是她。

看似自由自在的翺翔在藍天上,但尾巴始終被一根線緊緊的拘束着。

這廂看風筝的人各懷心事,那廂放風筝的人卻一邊吃着土一邊在禦花園這個小地方費勁的鑽來鑽去。

禦花園再大也是個花園,風筝再小也頂她二十個腦袋大,要想放起來還真不容易。此刻,小東子掌着線,她在一旁一邊擦着頭上的薄汗,一邊仰起頭來看,心裏突然一片激蕩。

“師父快看!”她轉過頭對着某個方向笑着說道。

小東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聽到她說話伸了伸脖子:“秦金你說啥?”

秦金愣了愣,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握拳,垂眸搖了搖頭:“沒什麽,風太大你聽錯了。”

小東子懵懵的點點頭:“是啊,多虧今天風大,要不咱兩個人可放不起這風筝。”

過了一會兒,皇上身邊沏茶的春磬朝兩人這邊走過來,看着他們兩人灰頭土臉的慘狀,忍不住“噗”的一笑:“好了,陛下和陳國太子準備回宮了,小東子你快過去伺候着吧。”

小東子指了指手裏的線:“那這風筝......”

“給我吧。”秦金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接過線,“伺候皇上要緊,風筝我幫你收好。”

春磬看了她一眼,問道:“秦公公傷勢如何?聽聞今晨回外面自己的宅子去了?莫不是傷得很重要靜養?”

秦金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風筝線,動作一頓,複又開口回答道:“是回去了,不過不知道今日恢複的如何。”

“也是。”春磬點點頭,“哪有師父受傷了徒弟不在旁邊伺候着的道理?這可是你表現的好機會,你看就連陛下都體恤,給你休了幾天。”

秦金突然猶如醍醐灌頂。

是啊!哪有師父受了傷,徒弟還不在身邊伺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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