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聽到你這麽有精神我很開心……”

“我想你了。”

少年說出這樣的話時毫不害羞,他在這時壓低了聲音,那呢喃輕觸人的耳廓,仿佛午夜的海浪溫柔地撫摸沙灘,聽起來實在是撩人的不行。

面對這樣的告白,少女眨巴眨巴那雙漆黑的眼睛,她那卷翹的睫毛如同鳳尾蝶的羽翼輕顫,揚起聲音任性而乖張,順勢而上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哦,那你要來看我麽?”

“……再等等,很快的,我就能結束這一切了。”少年顯然在籌備些什麽,胸有成竹卻不顯張揚。他能肯定地給你承諾,具體計劃卻在出結果前任你怎麽套話都不肯說,只是繞着彎子看着別人跳腳,自己一個人高深莫測站在邊上含笑不語。

他有時候真的很煩啦。

尤加利癟了癟嘴,正想抱怨一句“你也告訴我你今天做了什麽嘛。”卻不想赤司身邊突然響起的男中音打斷了他們間的對話。

那聲音早就刻在她的記憶裏,成了緊緊套在她頸上的一條皮帶,用力将她拖進那所陰深的老宅。

“少爺,很抱歉打斷您的談話。”

“但太太正等着您。”

【請過來,尤加利小姐。】

少女未出口的話語碎成了千片萬片的玻璃渣,順着舌頭滑進喉嚨,鋒利的邊角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好了,現在不用猜就知道赤司所在的位置了,尤加利握電話的手不住顫抖,忽略了那頭赤司的聲音,她在短促地發出聲嗚咽後逃一樣飛快挂斷了電話。

“不可以,不可以讓太太久等,哥哥我先挂了。”

好害怕,如果耽誤了外祖母和哥哥的談話,讓那個人久等的話,我又會被打了吧……

那個人的命令是至高無上的。

六神無主的少女用雙手捂住了臉頰,只留一雙赤紅地眼睛通過指縫恐懼地望着被扔在床鋪另一邊的電話。

無能無力的她懦弱地逃走了,把哥哥扔給了那個怪物,連多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這是多麽讓人嫌惡而又可恥的一件事啊。

……

當鐘表時針走向午夜,整個城市安靜的只剩下月光時,尤加利按響了心中默念的那串號碼。

夜已經很深了,本應無人接聽的電話卻在這時連通,那端傳來的女聲輕柔且動人,讓少女忍不住側耳,她像是在聽一段自遠方傳來的缥缈音符般全神貫注。

“喂,媽媽,是我啊,我是尤加利。” 感覺自己受盡委屈的孩子含着眼淚,克制不住撲入母親懷裏的沖動。

“我想你了。”面對那個被她稱之為母親的女人,吸血鬼毫無保留地露出了自己的最柔軟的一面,她忍不住小聲地啜泣着,聲音顫抖着拖着綿軟的哭腔。

“……我現在搬到池袋了,過的很好。”

“但赤司,赤司他到家裏了,怎麽辦,我好害怕,媽媽。”她像是溺水的旅人,歇斯底裏地呼喊着,高高擡起手臂,張皇失措地抓向身邊的浮木。

而作為母親的那個女人,她充滿耐心地傾聽孩子的煩惱,那充滿慈愛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像一雙溫柔的手,正輕柔地拍着少女單薄的背部。

“沒事的,尤加利,你不需要擔心的。”

“外婆很喜歡赤司那孩子……”

“你會好好的。”

……

飽受折磨的少女能安然活到現在沒有崩壞,并不是沒有理由的,對她來說那棟漆黑而寒冷的大院裏還是有光芒存在的。

她像是一盞橘紅的燭火,當孩子蜷縮在那微弱的光裏,擡起傷痕累累的臉看着自己美麗而溫柔的母親,看她望着自己不斷愈合的傷口而垂淚的模樣,便覺得如果只要有這個人存在,那麽再大的苦難也變得不值一提了。

母親這一詞,即便是個虛假的存在,卻在長久的陪伴裏真正成為了少女的心靈支柱,也變成了清浦大宅施加在她身上溫柔的束縛。

糖果與鞭子并施,任她如何都無法逃離。

這個夜晚尤加利過的并不好,少女解下頭上的藍色緞帶,緊緊攥在手裏,将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神明曾經睡過的被褥,那雙眼眸輕輕地看着那扇落地窗,漆黑的像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

她實在是睡不着,五點左右早上起了個大早,在給同居者留了飯之後就跑去街上溜達。清晨,昏沉的天空泛出一絲蒙蒙亮光,望上去像是死魚的肚子,滑膩而蒼白。 整個城市還處于半夢半醒之間,街道上有的只有昏睡不醒的流浪者,或者離家出走的青少年趿拉拖鞋,東倒西歪的走着,此外過于空曠的街讓人覺得自己無意踏進了一個奇異的空間,過分的寂靜割裂了現實,她一個人走在日常的另一邊,冷而孤獨。

少女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擡頭間卻發現自己已不經意間走到了工作的地方。事物所的卷簾門還沒有開,只有幾扇窗戶黑漆漆的對着她,像是一個閉口不語的巨人,瞪大了七八只漆黑大眼與少女無聲對峙。

尤加利靠着巨人的大嘴,百無聊賴地用腳尖在地上亂畫,等芥邊老板開門,這過程漫長而無趣,等呀等,等到睡神四處游走跟着夜晚的尾巴前行,不巧發現了這個一夜未眠的少女,便惦着腳尖悄悄走來,伸手蒙上她那雙疲憊的眼眸。

……

少女是被一陣嘈雜的呼救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瞧見的便是芥邊老板那張沉穩的臉。男人還是昨天那副樣子,一聲黑西裝穿的挺拔。

“哦,你醒了。”

“來的這麽早,你家的鐘是壞了麽?”他一手随意的插着兜,颔首沖自己的新上任的助理打招呼,另一只手則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擰住身邊男人的手臂。

方才吵醒尤加利的呼救聲正是那位男子發出的,染着一頭時髦的金發,穿着工裝背心,一身嘻哈風格服裝的青年在芥邊手下就像一只被人用手指按住的毛蟲,正不斷地扭動着身體,一張臉因為疼痛憋得紫紅。

“放開我啦,大哥我錯了!”

“我剛剛只是想要給這個小妹妹蓋件衣服而已!!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在掙脫的過程中,似乎終于意識到兩人力量之懸殊,男人終于放棄了抵抗,轉而擺出了一張讨好的笑臉。

“是嘛,你蓋的是皇帝的新衣麽?”芥邊冷哼一聲,接着冰冷的目光掃過青年單薄的衣着,忍受不了他可笑的借口,男人露出了乏味的表情,抓着青年的手也松了松,他像是在扔垃圾一樣甩開了青年的手臂。

芥邊嫌惡的舉動顯然惹怒了青年,他退後幾步作為起跑距離,接着奮不顧身地揮動手臂沖了上來,大吼着“你這個上班族不要小看人啊”就要和芥邊決一死戰。

“煩死了,垃圾。”芥邊雙手插兜,這次連頭都沒有回,他側過身子擡起腿,一擊狠踹襲上青年柔軟的腹部,強大的沖擊力使得青年的背部狠狠撞上牆壁,煙塵四起,他單薄的身子像是泥一樣緩緩滑落直接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狀态。

真男人從來不回頭看。

我行我素的惡魔召喚師一臉平靜地走到目瞪口呆的助理面前,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像對待什麽小動物一樣在少女的頭上拍了拍,緊接着伸出手臂從尤加利身側直接拉開了簾卷門。

“ 你是吸血鬼,應該有點力氣,對吧?”

“下樓直走有個垃圾站,扔進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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