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日常生活裏,藏在人與人的對話中的學問真是太多了,反複斟酌之後出口的用詞,洩露個人感情的神态或者語氣,又比如一個微小的動作變化,都能提供出很多很多有趣的訊息。

而自幼便習慣于和不同人打交道,受過良好教育的少年顯然是精于此道,尤加利在向他狡辯這只是一個夢境時,語氣末尾的猶豫被他所察覺,然後緊緊攥入手中。

這孩子不過是在逞強罷了,她還太年輕了,一方面厭惡着自己不顧一切的瘋狂,但另一方面仍對他的溫存懷有留戀,所以在做選擇的時候才顯得拖泥帶水。

感謝尤加利所受的教育并沒有給她任何選擇的餘地,于是當她想要做什麽決定時,是沒有足夠的自信和意志去面對,事情會産生的後果的。

赤司的臉色漸漸恢複了常态,他伸出手覆住尤加利的手背,以抓取的姿勢與她十指相扣。

他都懂的,他走在自己的路上,以絕對的自信和意志力做為支撐,所有選擇一向正确,都是為了為眼前的這個孩子指出一條明路,出發點不過是為了她好而已。

可是她出生在那種家庭,情緒起伏多變,懷有自卑的心理,心智稚嫩,所以才會對自己的安排存在反叛抵觸的心理,做出些出格的舉動。

這看起來真是可笑啊,他又不是可怕的清浦夫人,你為什麽要露出那麽不安的樣子呢?不過沒關系,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缺乏安全感是青春期戀愛中女孩的特點,而他對尤加利一向非常寬容,畢竟……

“那不是夢啊,尤加利。”

“你沒必要那麽害羞的,畢竟我們已經訂婚了。”

少年從昨晚得到了足夠多的有利訊息,雖然發生的事情有些出人意料,但他反而摸清了眼前的孩子愛慕自己到了何種地步,哦,存在于他這裏的疑慮已經徹底解開了,他們是相互喜歡的。

而現在又已經确定未來的婚姻關系。

“我很高興你也是這樣喜歡我的。”

不是說戀愛中的女人最期待的是在一段甜蜜的戀愛之後以婚姻作為安心的結局麽?她已經跑不了,也不會讓她逃走的,剩下的只要努力安撫便足夠了……

少女在之前的疏遠和刻意回避在他眼前就像是個笑話一樣,脆弱不堪一擊,用那雙異色的眼眸無比平靜地注視着自己的未婚妻,那種不容置疑的氣勢讓人感到窒息,令尤加利臉上出現了一種努力破滅前不斷堅守,虛張聲勢的可憐表情,她單薄的身子顫抖着,看上去下一秒就會跑開一樣。

可惜他在昨晚已經容忍她肆意掙紮,為自己脆弱的心找一個發洩口了,而現在并沒有興趣在此再欣賞一出脫離預料的鬧劇。

少年用雙手按住了尤加利的肩膀,用上些力氣就将她拉近自己身前,垂下頭,單薄地嘴唇輕輕印上她像是石膏一樣白膩的下巴。

“我愛你,尤加利。”

怎麽可能讓她逃呢。

他赤司征十郎從來都沒錯,只是尤加利不理解罷了。

即便是經歷過那樣的事,赤司的态度依舊沒有改變,這個高傲的男人一句道歉都不會輕易施舍。

被愛更多的那一方總是有恃無恐的。

……

尤加利在最開始其實差一點就相信了,在沒有惡魔之力的影響下,這個男人親口跟自己告白……可又有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在清醒之後,特別顧及她的自尊,特別給出的另一個溫柔謊言呢。

尤加利的手指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如同雞爪一般地蜷縮起來,當他親吻自己的時候,就像是一頭兇狠地巨獸俯在她的頸間,仿佛會咬穿她的脖子,吞噬她的血肉,這種感覺和在清浦家面對外婆時的感覺何其相似呢。

像是迎面潑來一盆冰水,她仿佛第一次注視着赤司一樣的看他,說不出心裏油然而生的恐懼感。

少女總是在一次又一次不經意的接觸間發現自己最喜歡的人其實和自己最憎恨而懼怕的人沒什麽兩樣,随着年齡的增長越發明顯,他要将人徹底歸于自己名下時顯得更為明顯,讓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讨好……

這兩個人在本質上有什麽區別呢?

所以當他癡纏地親吻上她的唇瓣,一點點描繪着她的口腔的輪廓,那種黏膩而滾燙的觸感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這行動再次加深了尤加利對他的失望,讓她的心就像是石頭一樣沉甸甸地墜進了深不見底的混流中。

他總是這樣,口頭說着些溫柔的漂亮話,卻一次又一次的用行動讓她認識到自己的弱小,無力,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的稚嫩而可憐,一點都不給人反抗的餘地。

突如起來的感傷讓她有片刻的失神,反應過來又覺得非常可笑。

這種時候,還能和他說什麽呢,就算是試探他也好,還真能指望他能說出什麽話呢?

和未婚夫接吻這種事情做了就做了,反正兩個人誰都不欠誰的,都不吃虧。尤加利任由着少年輕吻她,努力回想着曾經愛慕的碎片,用無比甜蜜的擁抱和貼近給予他回應,只是在最後,狠狠地用尖牙咬上少年的嘴唇。

“我也最喜歡你了。”

赤司的親吻和他本人一樣讓人喘不過氣,在那之後是一段長久的沉默,尤加利被少年抱着坐在他的腿上,一雙手臂正環在她的腰上,而赤司的下巴則親昵地抵在她的頸窩上,她整個人都被他囚在自己的懷裏,哪裏也去不了。

“能先放開我嘛,征十郎?”

“叫征。” 少年跟她貼的極近,他難得像只在撒嬌的大貓,說話時碰灑的熱氣吹亂了她的碎發,撫着她的脖子,讓人頭皮發麻,光從動作上看他們是極為親密的,像是每一對互表心意的戀人那樣耳鬓厮磨。

“好吧好吧。”尤加利害羞似地縮了縮脖子,百無聊賴地摳着赤司按在他小腹上的手指,漆黑的大眼睛凝視着不遠處的挂鐘。

“我下午出去一趟,放開我好不好,征?”

“如果是打工的事,不用那麽辛苦,我可以養你。” 她聲音極為甜美,軟軟地向人提出請求的時候殺傷力極大,最後那聲上揚的“征”讓他心情非常愉快。

“不不不,要去事務所問問芥邊先生一點事,我畢竟是吸血鬼,抱我的時候,對你的消耗太大了。”

“我是為你好哦。”尤加利模仿着赤司慣用的說話方式,對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學着有模有樣,笑眯眯地壓低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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