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個夜晚在開始對于赤司來說并不美好,他被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脅迫,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內心深處的秘密。他的軟肋就這麽暴露了,他不再是個合格的保護者了……

而他的妹妹依舊柔軟而寬容,她只是抱着他,哭了一會兒便被鼻涕堵住了鼻子,挂着鼻水一吸一吸的,那聲音聽起來實在有點可憐。

剛剛雖然說了那樣的漂亮話,但到底還只是個可愛的孩子嘛……

少年在心中發出無奈的感嘆,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移動身子從床頭櫃抽了幾張面紙耐心地給她擦鼻涕。

接着赤司将自己的妹妹重新抱回懷裏,他下巴抵在尤加利毛茸茸的腦袋上,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則撫在尤加利的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給她順氣。

“雖然能聽到你要保護我,留在我身邊這樣的話,我很開心,但是你哭成這樣我又有點後悔了。”

她像是一只小鴕鳥,把臉蛋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裏,悶悶地發出幾聲辯解的聲音。

“可是我如果什麽都不做,只依賴別人的話,你不會覺得我很窩囊麽?”

在這種時候,既然少年都暴露出了他的軟肋,作為同等交換,少女也很難得地掏出了藏在心底的真心話。

“只有一張臉是有意義的,其他都很弱,完全配不上你。”

“為什麽就我這麽廢物呢,就跟外婆,外婆說的,她每次打我都說,說你你只是在做慈善,在當聽媽媽話的乖寶寶一樣。”

一句又一句,每一個字都是在挖自己的肉,把殘破的傷口翻地血淋淋的,把不堪而又卑微的心拿給自己最喜歡最羨慕又最為嫉妒的人看。

她在傾訴者這些話語的時候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哭急了,喘不過氣,說起話來一頓一頓的,滑稽又可笑,但同時又凄厲的像拿刀子往人身上紮一樣。

赤司從來沒有聽過自己的妹妹說出這樣的話,那孩子一貫是開朗又任性的,于是他從來沒有意識到想到清浦可能在尤加利那裏說些什麽,讓她能夠自卑到這種地步,會這樣在心底怨恨着一無是處的自己。

少年抱住妹妹的手指不可控制的顫抖着,他扶住尤加利那被淚水濡濕的臉頰,薔薇色的眼眸認真地,專注地凝視着她。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子。”

“光是承擔下那些痛苦,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是誰呢?質問你,質問我可愛的妹妹為什麽不自己努力的人到底是誰呢?

責備弱者總是容易的,仿佛怒其不争地那樣,不考慮她糟糕的處境,不在乎她可能遭遇的事情,不屑于她弱小的力量,只是不斷地說些殘酷的話語——

和直接詛咒她為什麽不去死呢,有什麽區別?

“就算你覺得自己笨了點,那也是我作為兄長要承擔的。”

“把你寵的像植物人一樣,全是哥哥我的私心。”

當妹妹那種痛苦而迷茫的模樣映在他的眼中時,指尖的顫抖傳到了心上,窒息感令人很難說出話來,但是少年并不打算在此止步——必須要說,必須要和這個孩子說點什麽。

……

在聽完赤司的話之後尤加利安靜下來了,她擡頭看了他良久,像是在辨別少年話語的真假。

“現在征是不會騙我的。”

“真好呢,你不會讨厭我。”靜靜地,緩慢地,少女沖赤司露出一個微笑,那笑容幹淨又溫柔,讓人想到沾露的百合。

“可我要是變成怪物了,你還會喜歡我麽?”

“請愛着我。”

“請一直愛着我。”

她這樣輕聲地哀求着,神情恍惚到令人感到恐懼。而之後會發生的那些事情,那不安的征兆在那夜可能已經悄悄地顯示出來了。

當晚,清浦宅內的老夫人因為腦溢血突然陷入昏迷,不過因為身邊有擅長咒術的奇人照顧,病情的蔓延得到到了有效的制止。而老人在醒後的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喚回自己異地的孫女。

“帶着你的未婚夫,回來看看我這可憐的老人家吧。”

“家裏只有‘媽媽’一個人,外婆很寂寞啊。”

然而這樣的傳喚并沒有得到尤加利的立刻回應,她百般推辭,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開始準備,最後來到了芥邊的偵探事務所,那位不茍言笑的召喚師沉默地聽完了雇員的請求,末了平靜地注視尤加利的眼睛。

他說話的時候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指尖有節奏地一下又一下叩擊着桌面。

“你真麻煩,以名字為引,親人的骨血為籠,禁制從小就下的牢牢的。”

“我不是東方的術士不能直接下手,能給你的方法也只有一個比較粗暴的……不過最近的雇主對這個倒有點興趣。”

“就當賣你個人情,介紹給你也無妨啊。”芥邊若有所思地看着尤加利,從文件夾裏抽出了一張由魔界古文字書寫的文書,他将紙張推到了少女身前,輕輕勾起了嘴角。

“不過我收費向來合理,也說到做到。”

“等你實在覺得忍不下去了,說出我們約好的暗號就行了。”

尤加利垂下眼眸,快速地閱讀過契約的內容後并未提出什麽疑議,接着她從芥邊手裏接過第一次來事務所使用的那把匕首,那鋒利的刀刃再一次割破了她柔軟的頸子。

這都是她做出決定後選擇的道路,莫名的預感不斷地催促着吸血鬼,在她耳邊急急叮囑——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再猶豫了——

要去找,把所有能用的東西都搬出來。

另一邊,孫女遲遲未歸,老人的耐性在短短兩天內便消耗殆盡,于是代替電話或者郵件再次傳遞清浦夫人話語便的是一位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小女孩,這位特別的信使穿着一襲背系鮮紅錦結的白色和服,在寂靜的夜晚笑眯眯地來到了吸血鬼身前。

夜風吹動她黑色的短發,月光襯得她面容如玉瑩潤,女孩就那樣用一雙漆黑的眼眸凝視着面露惶恐的尤加利,笑容甜美且無辜。

“父親讓我向你問好。”

“因為怕你路上耽擱,特別讓我來接你和少爺回去。”

“回家了哦,尤加利小姐。”仿佛是在附和她的話語,陰影中無數扭曲的影子,在森白的面具下發出凄厲的尖嘯。

女孩輕輕地擡起手臂,以寬大的袖擺遮住櫻紅色的嘴唇,冷漠的眼神若有所指的偏向一邊的赤司。

“作為子女,可不能有了男人就忘記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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