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篷,粉撲撲的臉上盡是喜氣。
孟吾也是一副笑顏,打量着面前這個丫頭:“又高了不少嘛!只是這臉上的肉越來越多了,小心将來嫁不出去。”說着就用手去捏清雪的臉蛋。
清雪哪裏肯,一把打開了孟吾的手:“你的臉也越來越黑了,當心将來找不到老婆。”說罷便向院內跑去。
“哎——”孟吾望着清雪的背影,“你別喊啊,坊主還睡着呢!”言罷直接跟在後面追了進去。
“主子!”清雪興沖沖地朝堂屋裏跑,這裏以前在奉天的時候常來,倒是熟得很。
走到堂屋門口朝裏望了一眼,裏面除了一張八仙桌和分置在左右的八把椅子,再就是主子前年還在京中當丞相的時,閑暇的時候塗的一副‘鏡湖煙雨圖’。不在這兒啊,清雪意興闌珊的轉過身,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捂着撞疼的頭緩緩擡起看向那個罪魁禍首,他還在笑,大聲道:“孟黑臉,你笑什麽!”
孟吾一臉無辜:“都說這裏沒人了,你還不相信。”
“那主子人呢?”
“還在睡覺啊!”
“你騙人,主子平時卯時就起來了,現在都已經快午時了,他怎麽可能還沒起來?”
“是真的,他确實辰時起來了,坐在這等你等了好久,又回去睡回籠覺了。”
“你騙人。”清雪看着面前嬉皮笑臉的孟吾伸手就要掐他。
“清雪——”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清雪停下了。
孟吾先把清雪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你看,她來了。”
清雪聞言側過頭,不遠處站着一個人,一個女子。
那個人她認得又好像不認得,她認識的他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他是個男子呀,可是,面前的這是,這是一個比亭羅公主還明媚三分的女子。
☆、兩生一夢
? 眉如遠山,似是用黛色勾勒。
美目彎彎,流眄之間,如梨花溶月。
身姿柔曼,投足之時,自是扶風弱柳之态。
……
剩下的全都模糊了,模糊了她的容貌,模糊了她的記憶。
“這哪裏是主子,孟先生。”清雪轉頭看着孟吾,眼睛裏有着期盼,期盼他給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
“這哪裏不是她?”可孟吾卻像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一樣,又把這個問題抛給了清雪。
突然,那個人動了,她一步一步向清雪走來。
青色裙衫上的青蓮一簇一簇,姿态萬千,随着她的步子,朵朵随風飄舉;含着水光的眸子裏泛着寵溺。
“清雪。”失神的清雪看見面前的人在用主子的聲音叫她,這才明白她的主子真的是女子。
“主子。”清雪盈盈下拜。
林玄微微點頭,從繡着蓮花的暖手筒子裏取出手想扶一把清雪,自己卻險些絆倒。還好孟吾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快起來吧,如今我連扶你的力氣都沒有。”林玄搖搖頭,自嘲道。
清雪連忙直起身從孟吾手中接過了林玄,這才發現林玄的衣衫已經濕透了,這是隆冬時節啊,正常人怎麽會這般出汗,她怎麽了?
“主子,你……你怎麽了?”清雪眼神裏全是關切。
“無礙,不過風寒之症。”林玄淡淡答到,可整個人已經倚在清雪身上了。
孟吾倒是見慣了,随即從清雪懷裏接過喘着粗氣的林玄,打橫抱起,手又觸到了一片溫熱,忙對清雪道:“你現在先去找孫大夫,就說坊主病了讓他過來看看。”
清雪點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又一場大雪輕拂衣袖,遮了青黃,掩了蒼茫,天地之間唯餘一片淨白。
林玄這一躺又是十天,連整日裏近身伺候的清雪現在都是一身藥香。
“都是我,害得大家都沒過好年。”難得清醒的林玄看着一屋子的人柔聲道。
顯然周圍正在圍爐烤火的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林玄這幾日就算醒着也是在說胡話,現在總算是清醒。
“主子。”清雪第一個反應過來,喚了一聲。
林玄先看看臉上盡是歡喜的清雪,又看了看她身後立着的孟吾、孫大夫、寧伯、寧嬸哪一個不是一臉喜色。
“大家費心了。”掙紮着坐起,微微欠身。
孫大夫趕忙過來:“坊主別客氣了,讓老夫再來把把脈。”
半晌,才道:“血是止住了,可是你啊,還是不能着涼,否則這關節會受不了的。”
“那‘化功散’的毒能解嗎?”林玄追問。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你的武功?”孫大夫把臉一沉,“‘化功散’加上刺骨的涼水,你的各個關節已經受了很大的損傷,再加上連續的崩漏失血,基本再無解毒的可能了。”
“好好好。您別生氣。”林玄輕輕拍了拍孫大夫的手,“廢了就廢了吧。”可眼裏的不甘還是一閃而過。
“孫爺爺,不許你兇主子。”伏在林玄床邊的清雪轉頭對一臉嚴肅的孫老頭道。
清雪的表情比孫大夫還嚴肅,一老一小就這樣對視着,孫大夫倒是先敲了退堂鼓:“哈哈哈,好好好,清雪小丫頭,我不兇啊,來給爺爺笑一個。”說着還用手刮了一下清雪的鼻子。
孫老頭這一笑啊,一屋子的人都笑了,一下子沖淡了連續十日的陰翳。
“嘭——嘭——嘭——”正當大家笑得前俯後合的時候,一陣不和諧的敲門聲響起,大家紛紛朝門看去。
開門的人是寧嬸,因為隔着屏風,大家并未看清楚敲門人的樣貌,只聽寧嬸在門口嚷嚷什麽‘冒冒失失’、‘胡說’之類的詞。
“寧嬸,是誰啊,讓他進來吧。”林玄道。
不一會兒,才見一個青衣小厮在屏風前拱手一禮:“禀坊主,武德帝将在二月初二那日派人破壞遼帝的登基大典。”
一聽是關于蕭譽的,林玄追問:“怎麽破壞?”
“早在上月京城中就有王爺和您是斷袖的傳言,宮內的線人說武德帝将在登基大典上讓西遼的前朝故人說出來。”
“西遼國最容不下的便是這‘龍陽之好’,奉國雖然有法令禁止,可在煙花柳巷也不乏這樣的地方,蕭譽現在在西遼,大典上刺殺的明槍易躲,可流言的暗箭卻難防,難保蕭譽不會就此跌入泥淖之中,從此永遠擡不起頭。”孟吾暗忖。
“正我分析得不錯。”林玄點頭表示贊同。
“什麽?我又把我分析的說出來了?”孟吾驚嘆。
屋內的人全都望着他點點頭,頻率是出奇的一致。
孟吾用手捂着自己的頭仰天長嘆。
看樣子就要去西遼了,林玄望了一眼窗邊桌上擱着的镂花長簪。
“還…..還有一事……”那小厮猶豫。
林玄揮了揮袖子,示意那小厮說下去。
那小厮眼睛掃視了房內一圈,表情肅穆:“琳妃安陵長錦因為在長亭宮縱火,昨日已經被賜死了,英國公府上的二夫人因為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已經病倒了。”
“你說什麽?”林玄眼裏的笑意瞬間凝住了。
小厮一字不差的重複了剛才的話。
“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林玄疾聲。
“昨晚的。”大概是沒有見過疾言厲色的林玄,小厮吓得一直在抖。
林玄一掀被子掙紮着下床:“清雪更衣,我要去英國公府。”
“坊主,你不能去啊。”屋中的衆人都在勸林玄,平時一向很聽林玄話的清雪也出言反對。
“她因為我死的,我去看看還不行嗎?”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向鎮定的林玄哽咽道。
孟吾擡眼看了一眼林玄,她一手撫在胸口,另一只手按在床榻上,按在床榻上的手指已經微微泛白,眼眶已經微微發紅。
“清雪,更衣。”林玄阖上雙目,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胸口的手已經在發抖。
孫大夫一看,擺擺手:“罷了,多穿一件衣服,去吧去吧。”
☆、探訪
? 同株雙生,二姝競豔,時移世易,一株凋敝歸塵,另一株明豔奪人,這是一種宿命,誰也逃不了,躲不過。
接到天福樓老板拜帖的時候安陵宗吉滿心疑惑,自己不過是去天福樓喝過一兩次茶而已,怎麽與那老板攀上了關系。盡管是這樣,安陵宗吉還是來者不拒。
時隔七年之後,林玄再次來到了這裏,揭下覆在面上的幕籬,掃了一眼這個正堂,與當年師父送自己回來的時候沒有一點差別,有差別的是,立在堂中的那個人比之一年前蒼老了不少。
從面前的人摘下幕籬的時候,安陵宗吉按住了心頭的振動,原本以為自己兩個女兒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可是面前的這個是誰呢?發髻低绾,素衫羅裙,臉色蒼白,眉宇之間并不是一副女兒家的低眉順眼,而是一副大風大浪裏走出來的處變不驚。
“英國公。”女子将手中的幕籬交給了身後的婢女打扮的女孩,福了一禮。
只是一聲‘英國公’,安陵宗吉就已經知曉這是林玄無疑,對左右道了聲退下,兀自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你也坐吧。”安陵宗吉将自己已經佝偻的脊背挺的筆直,像是不願意讓林玄見到他這副樣子。
“她呢?”林玄甫一出生便被送走,是以連一聲‘娘’都無法叫出口,只能以‘她’稱之。
“在卧房躺着,長荀已經去陪着了。”安陵宗吉一臉頹喪。
連在外讀書的幼子幼子已經回來了,想必‘她’沒幾日可過了。
林玄驟然站起,因為生病的緣故眼前一陣發黑,幸而清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在哪?帶我去看她。”
“不用了,內子現下情緒不宜過分的激動,我怕她見到你這張臉控制不住情緒,還是別去了。”
這一對父女居然生疏至此。
“長錦是因為我才被賜死的,我替她回來看看她有錯嗎?”林玄的聲音無悲無喜,可清雪卻從她傾城的側顏上讀到了悲戚。
安陵宗吉心裏又是一動,随即委頓在堂中的太師椅上,罷了,罷了,雙生子命數本該如此,更何況她将來是這天下之主。
“繞過後花園的第一座院落,你去吧。”安陵宗吉早已沒了力氣,沒想到自己那個驕縱的女兒,竟然會想出這種法子,來保全自己這個沒有謀過幾次面的長姐。
清雪扶着林玄穿過一座座院落,長廊,來到一座庭院前,院門沒有上鎖,林玄輕輕推門進去,也不見有什麽丫鬟嬷嬷來阻攔。
房中的光線不暗,隐隐能看見一個人躺在榻上,口中喃喃念着“長錦”。
林玄脫下外罩的玄色水貂絨大氅,露出裏面的繡花襦裙,一步一步向屋內走去,清雪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屋內沒有一個人,林玄緩步走到榻邊,看了一眼榻上,那個婦人頭發散亂,一派枯槁之象,嘆了一口氣,将玉指搭上那人脈門,沉吟片刻。
肝氣不暢,五內郁結,倒也不是什麽大病,随即将那枯瘦的手臂複又攏回被子裏。這時林玄已經有些哆嗦了,這才發現這屋子裏雖然生了炭火,可是遠遠沒有自己的住處溫暖。
這才輕喚:“清雪,把外袍給我。”
誰知道清雪早就被面前榻上的夫人和坐着的林玄面容的相似所驚呆。
“清雪?”林玄扭頭看着發呆的清雪。
“啊?”清雪這才反應過來,把衣服給林玄搭在身上。
“你也不必太驚奇,這榻上躺的是我親娘。”林玄淡淡道。
“啊?”
“啊什麽啊?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林玄看着清雪好笑的表情。
“錦姐?”一個清朗的童聲驟然插入,使得林玄和清雪紛紛向那個聲音的主人看去。
那少年生者一張圓臉,兩只眼睛水汪汪的,活像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任誰看了都會喜歡,他個頭不高,身着織錦長袍,腰間別着一塊精致的玉佩,這是他身份的象征,林玄繼而就明白了這是誰。
“錦姐?真的是你?他們都說你被皇帝姐夫賜死了?原來他們騙我?”少年的聲音帶着哭腔,說着跑進來一頭紮進林玄懷裏。
林玄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這是這些日子裏自己多少次被人抱了,于是輕輕拍着少年的後背:“長荀,長荀,你先起來。”
“我不,我不,我怕我一起來你就不見了。”安陵長荀在林玄懷裏撒嬌。
“長荀,我不是你錦姐。”林玄不忍心欺騙孩子,狠下心說出了這句話。
安陵長荀聽到這個人親口否認,立即從林玄懷裏爬出來警惕地看着她,她明明長得那麽像錦姐,為什麽她說她不是?
再仔細一看,确實不是,安陵長錦右眼眼尾有一顆淚痣,可面前這個與她有着相似面孔的人卻沒有。
“你是誰?”孩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
還沒等林玄開口,就聽一旁榻上一個弱弱的聲音道:“他是你長姐——”,那個聲音喘了口氣,“安陵長玄——”
“娘,你醒了!”少年望着床榻上的娘親,目光卻在林玄身上流連。
震動的确實林玄,眼前這個婦人夢裏念着的是已經故去的安陵長錦,可是她竟然都記得,竟然都記得,一瞬間淚水傾瀉而下,用手抹了一遍又一遍總是抹不完。
清雪立在一旁,根本不知道為什麽主子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看見她蒼白的唇開開合合無聲地念着一個字——娘。
☆、花街燈如晝
? “清雪,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回去的馬車上林玄終是睡了過去。
“主子,已經戌時了。”
這麽晚了啊,林玄掀開馬車窗戶上的簾子,朝外望了一眼,快到元宵了,街上賣燈籠的小販也多了起來,連着雜耍賣藝的、吹糖人的也都走上街頭,還有舞龍的,好不熱鬧。也有些膽大的年輕男女趁着這個時候在巷口的柳樹下侬侬細語,耳鬓厮磨,好不熱鬧。
“清雪,我們也下去走走吧。”這次離開奉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來了,放下簾子,轉過來看着清雪。
“嗯嗯嗯。”清雪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頭上蝴蝶釵上的珠子也在高興。
找了一個人少的巷子,下了馬車,吩咐車夫把車趕回去,林玄便帶着清雪上了街。沒想到街上比馬車裏看到的熱鬧,鳳簫聲動,玉壺流轉,一夜魚龍舞。
“清雪,奉天的元宵和江國的元宵哪裏的好玩啊?”
“清雪?”見清雪不應,林玄扭過頭去找清雪,可身後哪裏還有清雪的影子,她想必是去哪裏湊熱鬧了吧。
轉過身準備繼續往前走,就在擡頭的一瞬間,一盞燈落在自己面前,紫竹為骨,青絹為面,一豆燭火在夜裏熠熠生輝,竟是一盞做得逼真的青蓮燈。
“主子,這盞送你。”清雪笑着用一只手将提着燈的手柄遞給林玄。
林玄又看了看清雪,另一只手裏拿着一個糖人還有兩串糖葫蘆,不禁失笑:“你這丫頭,也不怕發胖。”
“不怕,哈哈哈。”說着又跳着跑遠了。
林玄就這樣看着清雪遠去的背影,大約是覺得好笑,便用袖子掩着自己的唇,可就是這一掩,“啪”的一聲,蓮花燈跌落在地,自然燭光也就被打滅了,林玄這才看見,這盞燈做得栩栩如生,連花蕊都能看得清楚,倒像是地面上真的開出一朵青蓮。
正要躬身去撿,卻不想被一只手搶了先,那只手骨節分明,纖長秀氣,如同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在夜色中泛着溫潤的幽光。
那只手的主人拾了燈便緩緩起身,林玄便也跟着那人起身。
如同瀑布一樣飄灑的是他被夜風揚起的發絲,如同黑晶石一般閃爍着別樣光彩的是他的雙眸,如同雨後青山一般若隐若現的是他的眉毛,五官如同女子般清秀,可這秀美中自有一番別樣的英氣,色如美玉,神若勁松,倒是風華絕代,眉宇之間似有若無的戾氣讓人無法誤認他的性別。
“姑娘,你的燈。”那人白衣雪裘,輕搖折扇,将手中的燈遞給林玄。
林玄雙手接過,福身一禮:“多謝公子。”
“姑娘是在這裏等人嗎?”那人唇邊拈笑,一副溫潤模樣。
林玄未曾開言,只是颔首而笑。
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溫和,溫和的讓人難受,可他眼中的光就像是正待捕食獵物的狼,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将你撕得粉碎。
“公子,在下家中還有事,先行告辭。”林玄這次并未福身,而是行了一個拱手禮,便轉身離去了。
“在下?她不是一個女子嗎?”那個人看着林玄離去的背影又是一哂,這個人奇怪的很啊。
“清雪,回去了。”林玄走到一個說書先生的桌前,輕輕拍了拍清雪的肩膀。
清雪轉過身點點頭,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什麽,你要去西遼?”孟吾的眼睛睜得老大,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林玄一口氣将藥灌下,皺着一張臉點點頭,孟吾便遞上一張帕子。
“為什麽?”
“蕭譽沒有與男子悖論相戀。”林玄垂首。
“可是你的身體…..”
“我懂醫術我的身體只是需要調養,并無大礙。”
“……”
“我不能因為我的隐瞞而讓蕭譽斷了他的帝王路。正我,明天還是辛苦你,陪我走這一趟了。”林玄起身朝孟吾行了一個女子的福禮,一直沒有起身。
原本以為,她就這樣安靜得呆在奉天,自己就這樣陪着她,陪着她到地老天荒,縱然無法與她結同心締良緣,也可以陪着她,可是她……
罷了,罷了……
半晌之後,孟吾嘆了口氣,伸出手扶起了林玄:“好。”
☆、西遼路遠
? 天色微暝,林玄一身男士長衫裹着裘氅立在正廳裏,一副要遠行的打扮,聽得身後有聲音這才回過身來。
“寧伯,寧嬸,孫大夫,這些日子勞煩你們了。”言畢就施了一禮。
寧嬸一臉惶恐,扶起了林玄,林玄微笑着輕輕拍她的手讓她安心。
“還有一事”,林玄撩起衣袍跪了下去,抱拳言到,“林某是女子的事情還請諸位替林某保密,這件事情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
跟在林玄身後的清雪驚了一跳,坊主除了跪皇帝,從來沒有跪過任何人。吓的清雪也跟着林玄跪了下去。
“丫頭啊,你快起來吧,”孫大夫撚着颔下的胡須,“當年若不是你,哪有我們這些人。三裏坊裏盡是我們這些命運多舛之人,這個秘密你放心吧。”孫大夫扶起了林玄。
“坊主,西遼為五國中最寒涼之地,這是我們這些人的一點心意。”寧嬸抹着眼淚,示意寧伯拿出一個包袱。
林玄面露疑惑,寧伯見林玄不解,便解釋到這是孫大夫搜羅來的獾皮制成的被子。
孫先生您腿腳不好,一到冬天腿就不舒服,您……
“無妨,無妨”,孫先生擺擺手,“這一路上,坊主比我需要的多,我這把老骨頭撐過今年還是可以的。”
“坊主,外面馬車已經備好了。”孟吾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林玄将懷中的被子遞給清雪,再次對着一屋子的人行了一禮,便離去了……
外面又開始飄雪,今年冬天奉天的雪好像格外的多……
一輛馬車在奉國的官道上飛馳着,駕車的是一個黑面壯漢。
“正我,我們現下到何處了?”馬車裏清越的聲音傳出。
孟吾一身青衫,加之膚色又黑,看起來倒像是個趕車的小厮:“前面就是青州府了,我們就能好好吃頓飯了。”孟吾長噓短嘆。
“哎呀呀”,孟吾不知怎的,突然叫了一聲,“清雪啊,聽說青州的青米團子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去啊?”孟吾有些嘶啞的聲音隔着簾子傳來,活像宮裏的公公。
“孟公公,我才不去呢。”清雪在車裏眼睛一翻,一副不屑的樣子,便接着道:“你這妮子,一點都不懂生活。”
“你這黑臉,就知道吃!!”
“哈哈哈——”簾子外傳來孟吾的笑聲。
林玄輕輕彈了一下清雪的腦袋,清雪"哎呦"的捂着腦袋叫了一聲,嗔了一聲。
“正我,我們這樣的速度什麽時候能到貝倫?”林玄聲音如同一泓清泉。
“差不多三月頭吧。”
“這麽慢啊,那如果再加快速度呢?”
“安苌,難道你想……”孟吾沒有再說下去,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林玄到底想做什麽。
“沒錯,二月初二之前必須要趕到貝倫,他是我推上王座的,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流言所害啊。”
“安苌,若是連夜趕路十五六天就能到貝倫,可是你的身體受的了嗎?哎呦——”
突然馬車咯噔了一下,孟吾趕緊勒了馬……
“怎麽了?”林玄見車停了,就兀自下了車。
“哎,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的一塊大石頭,把轅砸折了。”
“這怎麽辦啊?”清雪問。
算了,林玄嘆了口氣:“這裏離青州還有多遠?”
“過了前面那個坡就到了。”孟吾指了指前面。
“也沒有多遠了,把車趕到路邊,我們讓馬馱着東西,走過去吧。”
“那主子你身體行嗎?”
“無礙。”
“還好我們東西不多,就兩個包袱,主子已經裝好了,我們走吧。”
林玄目光如水:“清雪,你裹着那個獾皮被坐到馬上去。”
“主子,我不。”
“你年齡小,聽話。”林玄看了看清雪已經凍紅的手。
林玄走在孟吾身邊,手扶着孟吾的手臂,孟吾牽着馬,馬上還坐着裹成粽子的清雪。三個人以一種怪異的樣子走在官道上,約摸是下雪的原因,官道上也極少有人來往。
“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怎麽還沒到啊。”大約是騎在馬上颠得屁股疼,清雪不停地在馬上抱怨。
“快到了,丫頭,我都看見青州城裏飄着的酒旗了。”
“你又騙我,我比你坐得高我都沒看見。”
“馬上就到了,因為,有人來了。”林玄故弄玄虛。
沒到一炷香,身後果然有動靜。
“好了,就立在這兒,會有人停下來的。”林玄說到這兒便倚在一棵枯樹旁喘氣。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一隊大約十個人的隊伍策馬而來。那為首的人看見林玄他們等在路邊便停了下來,林玄此時已經由站變為坐,清雪立在一旁手中拿着一顆藥準備遞給林玄。
“诶?小丫頭,你家小姐呢?”那人眼尖看見了林玄身旁一臉關切地看着林玄的清雪,不禁開口問到。
林玄和清雪聞言擡頭,林玄的目光與那人的目光相遇,兩個人皆愣住了。
是他。
是她。
☆、暖
? “你是……”那人一襲白衣如舊,眉頭一皺,眼前的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林玄慢條斯理地喝下清雪遞過來的藥,扶着身側的樹慢慢起身,就着男裝福了一禮。
那人這才明白過來,眼中盡是了然:“小姐這是……”
“此處只有一條路,想必公子也瞧見我那丢在路邊的馬車,所以只能下來步行了。”
那白衣公子點點頭,挑着眉道:“若是小姐不棄,可願與我共乘一騎。”
林玄躊躇了一下:“也好。”
“哎——主……”清雪本欲勸阻,被孟吾攔了下來。
“清雪”,孟吾搖搖頭,表情也是難得一見的嚴肅,“主子現在一心只想趕路,所以”,講至此處,孟吾一臉壞笑,“你還是跟我騎一匹馬吧。”說罷就拽着清雪上了馬。
那白衣公子騎在馬上,笑的絕代風華,将手伸給林玄。林玄也不忸怩,拉着那只手就上了馬,可本該面朝前的林玄卻在那人一個反手之後落在那人懷裏,仰頭便是那人的下颌。
只聽那人輕輕道了句:“這般坐,便不會冷了。”
林玄心裏一動,縱然與蕭譽互相傾心,可蕭譽從未給過自己這般溫暖。
耳邊風聲呼呼而過,沒過多久便到了青州城外。衆人停在一間茶肆外,
“公子,可放我下去了。”
那人微微一怔,竟然這麽快就到了,伸手攬着林玄的腰,運氣縱身從馬上躍下。
待落地之後,與那公子行至茶肆裏,林玄如水的目光看着面前這位溫潤公子,拱手一禮:“今�